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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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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使人盲目,恨使人疯狂,盲目又疯狂的人,他们的眼睛看不到现实,只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碧笙才会如此憎恨夺走温墨情痴痴眷恋的她。
又一场真相大白,带来的却不是轻松自由,而是更加深沉的苦痛与悲哀,以至于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呆呆站着,眼看碧笙蜷缩成一团呜呜哭泣。
言离忧猜到碧笙瞒天过海、对调身份很可能是为了向她复仇,因此特地布下这一局迷雾,在确定游走在定远王府这个人是碧笙而非碧箫后,与沐酒歌一起安排下这一夜的陷阱。
这次陷入沉睡只是假象,为的就是给碧笙制造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杀掉她又不会招致怀疑的机会,而当碧笙出手那一刻,任何掩饰辩解都将苍白无力。
却不知为什么,走到这一步,言离忧竟没有半点解脱愉快之感。
窗外一声鸡鸣打破沉默。
沐酒歌长出口气,忽地朝言离忧深深鞠躬:“言姑娘,碧笙犯下许多过错,皆因她年幼无知、心性不正而起,亦是我君子楼教导不力之过。按江湖规矩,碧笙应当交给言姑娘处置,打也罢、杀也罢,君子楼无权过问;但她终归是我师妹,这么多年相处感情深厚,但求言姑娘能看在我沐酒歌这张薄面上,再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机会早就给了许多次,再给下去有意义吗?只要碧笙仍然抱怀对她的憎恨,惹是生非总难杜绝。
言离忧百感交集,看着名动中州的一代豪侠向籍籍无名的自己躬身求情,怎么也不忍拒绝。
“君子楼是她们姐妹生活大半辈子的地方,纵是被逐出师门,这份感情永远割不断。”叹口气,言离忧轻轻扶起沐酒歌,“倘若换成别人,我定然不会轻易饶恕,毕竟由此引发的结果太过沉重。然而碧笙是碧箫的妹妹,是墨情自幼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妹,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可能太过为难,至于如何处置,还是交给君子楼好了。”
沐酒歌并不意外言离忧的决定,感激笑容一闪而过,立刻板起脸回身望向碧笙:“碧笙,言姑娘宽宏大量放你一条生路,但你必须为自己之前所作所为负责。明日一早你就随我回君子楼,该如何弥补你的罪责,师父自会给出答案。”
碧笙仍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木然脸色回应着沐酒歌,一声沙哑低笑虚弱无力。
“碧笙?”沐酒歌觉察优异,倒吸口气快步走到碧笙面前,抓住碧笙的手腕用力将她整个人带起。
一声金属磕响,锋利匕首落在地面,刃上一片猩红。
碧笙像是风浪里被拍碎的孤舟,任由沐酒歌如何搀扶都站不直,心口涌出的血将衣衫染红,刺目之色如艳丽花瓣四散洇开,显然对自己下了十分狠的手,直奔死地置之。
言离忧心头一震,跳下床榻冲过去,探脉之后,面色寂然。
背着所有人视线,碧笙给了自己狠狠一刀,干脆决绝地斩断心脉,不留半点后路。
滚烫的血顺着沐酒歌衣衫落下,碧笙甚至来不及说上三言两语便沉沉闭眼,喉咙中一声毫无意义的呜咽,成了她留给这世间最后一点声响。
比起其他死去的人,碧笙走得最安静。
“傻丫头……何必如此……”沐酒歌抱着再不会说笑嬉闹的柔软身躯,语气里藏着说不出的剧痛。
这样的结果,言离忧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她只能呆呆站着,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来面对沐酒歌——碧笙的死,某种意义上说,依旧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过去的年岁里,多少苦痛坎坷都不曾让言离忧放弃生活。纵使她恨碧笙害了太多人,却从没有动过让碧笙去死的念头,可结局呢?
她无心,又能如何?
碧笙还是死了,因为她。
“言姑娘!”
眼看言离忧摇摇晃晃昏倒,沐酒歌却腾不出手去搀扶,是几乎被遗忘的温墨鸿转动轮椅及时托住言离忧,没有让她浸染地上那殷红血迹。
屋外风雪依旧,冷彻心肺。
※※※
碧笙葬在玉穹山上,与四十六位君子楼故去的子弟一起,永世长眠。
秋逝水并没有说什么,没有责骂沐酒歌将已经被逐出师门的碧笙带回来,亦没有提起恢复碧笙君子楼子弟身份等事,只是在沐酒歌将碧笙灵柩送回君子楼那晚整夜未眠。
再出现时,像是一夕间苍老数岁。
言离忧很想留在定远王府照顾温墨鸿和碧箫,沐酒歌趁她蛊毒发作沉睡时一起带回了君子楼,而后在谪仙山顶被童如初责怨一番。
“怎么不早点带她回来?”
“倔脾气不输墨情,哪里带得回来?”沐酒歌一味苦笑,对童如初连连叹息表示无可奈何,“她和墨情都铁了心要等战事结束再去寻找能解开蛊毒的人,谁也劝不动。若是能劝,早在回到定远郡之前我就劝了,何必等童叔叔你开口?”
童如初摇摇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孩子都不叫人省心。对了,君子楼那边可有人方便照顾她?我这里钧白还在,尽可能不让他们见面为好。”
“楼中没有女眷,昨晚就把言姑娘送到山下去了——童叔叔你先别瞪我,听我说完。”沐酒歌揉揉鼻子,神情略有些尴尬,“言姑娘的事我告诉阿月了,阿月特地从云淮赶来照顾她,所以我把她们两个安排在山下。呐,您也知道,阿月到现在还是不肯踏进君子楼半步,能让她点头同意来玉穹山就不错了。”
童如初望着对面涌动山岚些许出神,半晌才淡淡一声叹息:“罢了,都是些任性的家伙,真难伺候。小情那边怎么样?可有消息?”
提起温墨情,沐酒歌的回答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干脆利落,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上来一句完整话。
似是一切都了然于心的童如初并未追问,垂下眉眼,轻轻将膝上薄毯盖好。
“北陲有夜将军镇守,又有狐丘国精兵助力,青岳国得不到便宜必然不会继续进攻。但若敌人放弃北陲,将所有兵力都调往宛峡聚集,大概决战不会拖到年后。”
“好像什么都瞒不过童叔叔,尤其是战事上的情况。”除了苦笑外,沐酒歌不知道还能作何反应。
“不是我千里眼、顺风耳,而是在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什么能阻拦小情回定远郡与言姑娘团聚?”唐如初轻蹙眉头,未到天命之年的面庞上浮现几许沧桑,“酒歌,这件事,要么你隐瞒言姑娘到底,哪怕被她责怪也不能动摇;要么,你就尽快告诉她——我很担心,她的时间也许不多了。”
第322章 困局生机
乱世之下,岂有桃源?
最是远离尘嚣、与世无争的君子楼也未能彻底避免烽烟波及,已不见上一次来时热闹场景,言离忧走在空荡荡的君子楼中,说不清心里是高兴还是悲哀。
秋逝水对温墨情这个任性的徒弟实在疼爱得很,为了温墨情默默容许她的存在,又舍弃昔年誓言让宁静的君子楼卷入战火。尽管这些举动帮了朝廷大忙,却无可避免地,将会造成许多君子楼子弟的伤亡。
“言姑娘,师父所作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且绝不会后悔。我希望言姑娘也一样。”
在前面带路的沐酒歌声色平静,挺拔背影坚定沉稳。
言离忧无声哑笑。
她已经习惯了被这些历尽沧桑的高人看破心思,很多话她不需要说出口,沐酒歌他们便能轻而易举解答她的困惑,又或者给她最恰到好处的安慰。
君子楼四层,属于秋逝水的茶室内,一个全身被艳丽纱巾包裹的女子朝沐酒歌和言离忧点头示礼,纵纹横生的面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美丽风姿,一双轮廓极深的眼眸闪耀着智慧光芒。
“就是这孩子?”那中年女子问了一声,而后双手合十,向言离忧又施一礼。
突然被沐酒歌叫来,说是秋逝水有位朋友想见自己,言离忧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糊里糊涂还礼入座,迷茫眼神望向秋逝水,却被刻意藏起担忧的秋逝水佯装凶狠一瞪。
“这位是师父故交昙雅姑姑,霍斯都族人,已经在大渊生活多年。”沐酒歌给几人倒上茶,笑吟吟为言离忧介绍道,“之前我不是说师父有向朋友打听蛊毒的事吗?就是这位昙雅姑姑。”
言离忧急忙起身,恭恭敬敬低头道谢:“原来是昙雅姑姑,先前多有劳烦,离忧在这里谢过。”
“姑娘客气了。”斜了板着脸的秋逝水一眼,昙雅姑姑半是揶揄一声低笑,“这老东西开口求人百年难遇,我上赶着帮忙还来不及呢。只可惜上次没能帮上忙,最近我又翻看不少祖上传下来的典籍,想着或许能帮到姑娘,于是便不请自来了。”
说话间言离忧悄悄将昙雅姑姑打量一番,容貌上的确与霍斯都族人特点符合,且她说起中州话多少有些生硬。
若是霍斯都人,对蛊毒一定比大渊人更加了解吧?
几乎快要对自己怪症绝望的言离忧又看见冥冥中一丝希望,一直不算太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明亮:“昙雅姑姑找到可解这蛊的方法了吗?”
“解蛊只有两种人能办到,一种是施蛊的巫者本人,另一种就是蛊术高于施蛊者的大师。我对蛊毒稍有了解,但并非巫者,想要帮你解除巫蛊有心无力。”见言离忧脸上掠过一缕失望表情,昙雅姑姑轻轻握住言离忧的手,温和轻拍两下,“别怕,我虽不能解除蛊毒,却有办法拖延蛊毒发作,尽可能给你更多时间找到解除的办法。”
虽然失望,但昙雅姑姑的回答至少没有让言离忧绝望。
最近她发作的次数愈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多数时间睡着,只有少数时间醒着,就算沐酒歌等人不说,她也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
昙雅姑姑的出现给了言离忧一线希望,事到如今她没得选,能拖一天是一天,否则不等战事结束与温墨情一起前往霍斯都,她就已经永远沉睡在醒不来的噩梦里了。
“昙雅姑姑,这蛊毒要怎样拖延?难吗?”沐酒歌细心问道。
“难倒是不难,但需要一些特别的东西。”回身看了看负着手一脸不悦的秋逝水,昙雅姑姑收起笑容,“老东西,我知道你这里有千年冰蚕和北海的莲子油,有多少给我拿来多少。还有,我需要一个人给这孩子度气通脉,内力要厚,还得不怕自损。”
言离忧倒吸口气:“怎么,会有危险吗?”
“没有危险,但是给你度气需要持续很长时间,一番折腾下来少不得损伤元气,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五个月,只能卧床休养。”
言离忧稍稍放松,却还是有些踟蹰不决,犹豫目光落在沐酒歌身上。
君子楼大部分身怀武功的子弟都被温墨情“借”去宛峡了,如今还在楼中又有足够内力的人只剩沐酒歌。言离忧毫不怀疑沐酒歌会痛快答应,但她并不希望沐酒歌有任何损伤,否则……
笑风月会抽死她。
沐酒歌动了动眉毛,低头朝言离忧眨了眨眼:“言姑娘不用担心我会出事。若是觉得心有愧疚,言姑娘帮我做件事好了。”
“什么事?”言离忧脱口问道。
沐酒歌龇着牙对秋逝水笑笑,而后低头附在言离忧耳畔一阵窸窣低语,听得言离忧表情从焦急转为惊讶,再从惊讶转为忍俊不禁。
“出息!”秋逝水翻翻白眼,气得低骂。
事情已经定下,昙雅姑姑迫不及待要动手为言离忧拖延蛊毒,当日便在君子楼内备好各种所需,日落前开始看起来古怪又复杂的过程。
言离忧并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入睡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晌午过后,翻身下榻,果然觉得神清气爽许多,对着镜子照照,脸色也好上不少。原本言离忧想去向昙雅姑姑道谢,寻找一圈不见人影,问过守门子弟才知道,那天一早秋逝水就送昙雅姑姑下山了,到现在仍未回来。
喝了些备好的清粥,匆匆吃几口点心,言离忧不等秋逝水回来也匆匆忙忙下山,故意装出一副慌乱焦急表情站在笑风月暂住的精舍门前。
“怎么了,惊慌失措的?”打开门看见言离忧面色,笑风月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蛊毒又……”
言离忧拼命摇头,垂下脑袋嗓音沙哑道:“不是我,是沐大侠。”
“酒歌?他怎么了?!”如言离忧预料那般,笑风月一听到沐酒歌的名字立刻变了脸色,满脸紧张都忘记掩饰。
言离忧努力忍住笑意,继续演戏:“昨天有位昙雅姑姑说能帮我拖延蛊毒,但需要沐大侠帮我度气保命。我本以为这没什么,之后沐大侠休息几天就没事了,谁知道……谁知道沐大侠耗损过度昏了过去,到现在仍不省人事,怎么叫他都没反应……”
习武之人都知道耗气过度是个什么结果,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实际上,因此残废甚至丢掉性命的人难以计数。
嘭地一声,笑风月摔上房门,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身就慌慌张张往山上冲去,留得言离忧在原地发愣,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君子楼看门的子弟似是都知道笑风月身份,见她一阵风似的冲过来谁也不敢阻拦,对视一眼无奈苦笑,摇摇头继续守门。不过这些细节笑风月完全没有注意到,跑进偌大的君子楼左右四顾,逮住几个子弟询问清楚沐酒歌房间后,心急火燎地直奔而去。
“酒歌——”
念着沐酒歌的名字猛地推开房门,而后,笑风月担忧表情凝固在脸上。
“咦?进来都不敲门吗?”精神正好的沐酒歌**上身躺在榻上,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一脸温良无辜,“好歹等我穿好衣服你再来啊,这样怎么都感觉像是被你占了便宜。”
捏紧的拳头咯咯直响,笑风月僵硬表情很快化作冷笑:“沐酒歌,你耍我?”
“哪敢?来来来,你先坐下。”沐酒歌跳下床,对自己只穿一条薄裤的事实满不在乎,拉着笑风月坐到桌边,“你看,君子楼的门槛没那么难迈是不是?来都来了,总不能扭头就走吧?呐,你得相信,我是真的很虚弱,昙雅姑姑说怎么也得卧床休养十天半个月的,这期间没人照顾我,就只有你……”
“照顾?我告诉你沐酒歌,我不把你骨头拆下来就不错了!和那死丫头联起手来骗老娘……过来!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女侠饶命,只要你留下,我照顾你还不行吗?”
“那也等我先把你挫骨扬灰再说!”
言离忧抱着笑风月包袱回到君子楼时,隔着门听见沐酒歌和笑风月打得不亦乐乎,耸耸肩悄悄退到楼梯处,与几个偷听的子弟一起笑得一塌糊涂。
笑过之后,心里轻松许多。
笑风月与沐酒歌拖拉多年的感情是否能有进展暂且不说,言离忧十分满足于昙雅姑姑为她拖延蛊毒的成功。按照昙雅姑姑所说,至少三个月内她不必再忍受突如其来的沉睡之苦,虽然这办法只能使用一次,但三个月的时光足够她贪婪挥霍了。
浮生短暂,片刻珍惜,言离忧知道,这三个月时间里,她必须做些什么。
这样才不会留下太多遗憾。
那天晚上,险些将君子楼拆掉的笑风月还是留在了楼中。
在房中用过晚饭,沐酒歌鼻青脸肿钻出房间时脸上带着得意笑容,在旁人搀扶下一瘸一拐去见言离忧;而被独自留在房中的笑风月,迎来了一场逃避多年,最终不得不面对的相见。
第333章 陈年往事
“这么多年了,还在生我的气?”
沉沉语气带着一丝半点的歉意,任谁也想不到,这句话竟会从心比天高的君子楼楼主口中说出。
笑风月站在窗前背对秋逝水,口气凛冽得像是在面对仇人:“凭什么要生你的气?你算是我什么人?我来这里是为了离忧,与你或者其他人无关。”
“阿月……”
秋逝水唤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低低叹息,眼眸里涌出一片柔和颜色。
“不管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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