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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应犹在-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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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刘珩并未如崔莞心中所愿,连夜离去,看似从容,实则拘束的服侍他用过早膳后,瞟了一眼漆黑如墨的俊脸,纵使心中疑惑万千,崔莞仍识趣的抿紧了唇角。
  刘珩仿佛闲置下来一般,倒也不急着返回建康了,而是揪着崔莞无事找事,一会静坐荷塘垂钓,少顷又命人摆几布棋,寥寥几盘棋落下,已然是春日当空。
  崔莞心急如焚,她与卫临约好今日要详商,可有刘珩杵着,莫说出门,便是小离半步都如登天。
  “有道是局必方正,象地则也。棋有白黑,阴阳分也。作伏设诈,突围横行,要厄相劫,割地取偿,三分有二,恝而不诛,览其得失,古今略备。”
  刘珩轻飘飘的落下一子,白子满盘零落,飞斜入鬓的眸子似笑非笑,盯着崔莞隐隐透出一丝焦躁的眉宇,漫不经心的道:“卿卿以为,孤说得可对?”
  “殿下所言甚是。”崔莞慢慢将棋盘上所剩无几的白子拾起,归至金丝楠木圆盒内。
  她不善棋,与刘珩对弈,十局十输,心不在焉是一故,刘珩棋艺高绝又是一故。
  刘珩端起搁置在一旁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微凉的茶汤,懒懒笑道:“阿莞擅琴,今日孤兴致极佳,正好可闻阿莞奏一曲高山流水。”
  崔莞头也未抬,静静拾着棋子,白子尽了拾黑子,同时唇角翕张,淡淡回道:“殿下谬赞,阿挽不擅琴。”
  “不擅?”刘珩眸色一沉,幽然的目光掠过那只在棋盘与棋盒间游移的柔荑,肌肤白皙莹润,骨节纤长均匀,一看便是绝顶的抚琴之手。
  忽的,他广袖微摆,探手覆上了那只拾棋的小手,磁沉的嗓音慢慢溢出口,“孤怎么听闻,雍城崔挽,平生最为好书,擅琴?”
  崔莞身子微微一颤,耳尖上不可抑制的泛起一丝潮红,她强忍下抽手的冲动,迎着刘珩笑吟吟的俊脸,面无表情的道:“殿下可知道,夫市本无虎,然而三人言而成虎。是故,流言惑众,不可信也。”
  说到此处,趁着刘珩的手一顿,她轻轻地挣了挣,慢慢移开,先将手心中的棋子置入棋盒,而后颔首朗声道:“时辰不早了,阿挽先回丰园为殿下摆膳。”说罢抬手一礼,起身退出木亭,转身便走。
  看着明媚的春阳下,那抹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刘珩勾了勾唇角,待他敛回目光,触及棋盒中那几枚显得格外润泽的黑子时,蓦地低笑出声。
  用过午膳,萧之谦的请帖果然送上门了,崔莞并未亲自接帖,而是刘珩命人取之。
  丰园的软榻上,刘珩淡淡的扫了一眼帖上潇洒飘逸的字迹,“啪”的一下,掷在了几上,“萧家……”
  崔莞斟茶的手未顿,但双耳已然放空,专注着刘珩的碎语,哪怕透出一两句,也可让她心中多一丝明白。
  可惜,刘珩只哼了一声,薄唇紧抿,不再言语,甚至懒懒的瞥了崔莞一眼后,便挥手将她遣出丰园。
  崔莞心中喜不自胜,不必再与这人独处,于她而言,最好不过了。
  返回竹楼后,左思右想,又昂首望了望天色,她便决定,仍是出门走一趟。
  她思得甚是通透,卫临已不再是秦氏的家仆,去见卫临,算不得是“念旧主”,仅算是会故友罢了。
  “阿兄,城中可有匪人?”
  经过数月的安稳,起初到了夜里便会惊恐难安的萧谨,已然慢慢恢复了些许孩童当有的天真散漫,可行到人多之处,仍会胆怯,毕竟临淄在他心中,并非什么好去处。
  看着一脸怯意却止不住好奇之色的萧谨,崔莞轻轻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额角,道:“阿谨莫怕,临淄乃是当年齐国皇都,听闻此处衣食颇有特色,尤其是吃食。”
  闻言萧谨双眸微微一亮,不自觉的咽了咽口中泌出的津液,“阿兄要带阿谨去吃么?”
  崔莞颔首笑了笑,侧头撩起车窗的薄帘,一道身影猛地跃入眼中,她双眸一凝,下意识扬声唤道:“停车!”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明修栈道暗度仓(中) 为雲軒大爷加更

    墨十八勒住缰绳,马车缓缓停靠在喧嚣的街道旁,崔莞向萧谨说了一句“呆在车上莫动”便匆匆撩了帘子,轻巧地跃下车,朝那道一瞥及逝的人影追去。
  “阿兄!”萧谨自车窗探出身子,可不过短短片刻,崔莞的身影已然湮没在来来往往,热闹非凡的人群之中,哪还能寻到半分。
  相较于萧谨的忧虑,墨十八到是一脸无谓,斜斜的靠在车架上,仿佛根本不顾忌崔莞会一去不回。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帜招展,稷下学宫虽已过了开讲的时日,但临淄城中的游人看客依旧不少,崔莞本身是名姑子,脚程不快,又要分心避让沿途的行人,匆匆的步履不知不觉便拖慢了几分。
  待她奔到方才发现那人影的地方时,对方早已不知走了何处。
  崔莞不甘心,又往前寻了一段路,直至街道上交错的小巷里弄逐渐增多,她方顿住了脚步,随手扶着临街店铺的墙壁,胸口跌宕起伏,不住地喘着气息。
  怎会这般快就不见了人影?
  莫不是看错了?
  不,应当不会认错,那样一张脸孔,但凡见过之人,便绝不会认错第二眼。
  崔莞脑海中一片絮乱,气息稍稍平复后,又抬眸扫了一眼四下,除去往来的行人,或是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年轻姑子女郎外,根本寻不到半个眼善的面孔。
  看来,只有先去见卫临了,毕竟她在城中逗留的时辰不宜太久。
  想到这里,崔莞便转身沿原路返回,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街道上有不少行人,正目光热切的望着她,且大多是姑子女郎。
  事实上,崔莞的容貌便是放在美男众多的建康与洛阳,都可排的上名号,更何况是临淄。
  加之方才那番奔跑,此时此刻,她衣襟微敞,乌发稍散,白皙的面色透出一抹桃夭绯红,光洁的前额与俏挺的鼻尖上泌着一颗颗晶莹的汗珠子。
  明朗的春阳当头铺染而下,她整个人由里到外散发出一种惊人的媚态。
  崔莞尚不知自己如今一副模样究竟有多诱人,她蹙了蹙眉,整衣拂袖,神情清冷的朝马车停下之处走去。
  所幸她方才是直追而来,而今转身直行便可,无需寻路。
  步履匆匆,崔莞走得极快,可忽的一下,只见一名莫约十五、六岁,圆脸黄裳的少女从一间铺中奔出,恰好挡在了她身前。
  崔莞脚下不由一顿,不解的抬眼望去,“……你是?”
  迎着崔莞疑惑的目光,那少女圆润的双颊上泛起一丝瑰丽的红霞,她眨了眨一双略显细小的眼眸,羞涩却认真的道:“敢问阿郎,而今年岁几何?”
  崔莞呆怔片刻蓦地明白过来,这少女当众拦路是何意了,她心中啼笑皆非,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声说道:“在下非良人,小姑子寻错了。”
  说罢她抬足,打算绕过怔在原地的少女,继续赶向远远在望的马车。
  “阿郎留步!”圆脸少女咬了咬唇,又急急追上前,再一次将她拦下,“阿郎丰神如玉,我,我心甚悦,只要阿郎未曾定亲,我愿……”
  “小姑子,这位小郎已与我族妹订了亲,确实不是你的良人。”一道悦耳动听的嗓音,阻断了圆脸少女尚未说完的话。
  此声一起,崔莞下意识转过头,与那圆脸姑子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身形略高,头戴斗笠的身影慢慢地朝两人走来。
  虽然斗笠上蒙着一层白纱,令人看不清里头的面容,那光是听声音便知晓,来人定然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美少年。
  “原来阿郎已定亲。”圆脸少女面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可顿了一顿,转而望向来人,目光热切的道:“既然如此,那这位阿郎可曾定亲?”
  “我啊?”戴斗笠的少年弯唇一笑,“不曾。”
  圆脸少女双眼一亮,但还未容她张口,又听见一声低笑,“不过,我可不喜欢姑子。”
  话落,少女的面色唰的白了几分。
  那美少年愉悦的笑出了声,一双秋水长空般盈澈的眸子看向崔莞,“走罢,未来的‘妹夫’。”随着话落,他转身缓缓朝附近一条小巷中行去。
  见状,崔莞瞥了一眼那泫然欲泣的少女,垂眸跟上。
  当街求亲,在大晋朝来说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不过因崔莞容貌俊美耀眼而多惹了些许目光罢了,眼下人也走了,围观的路人也纷纷散去,独剩那圆脸少女边抹泪边往自家店铺走去。
  略微幽暗的小巷中,崔莞止步于离巷口五步之处,突然开口道:“方才,你是故意让我看见的罢?”若不然,怎会这么快就带上了帷纱斗笠?
  闻言,那缓步慢行的身影也顿住了脚,转身慢慢取下斗笠,一张般般入画的绝美容颜便映入了崔莞眼中。
  这人,便是曾与崔莞在船上有过一面之缘,又和她一般女扮男装的华氏姑子,华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果不其然。
  华灼盯着崔莞清透的眸子,灿然一笑,点头应道:“不错,是我有意为之。”当时即便崔莞未留意车窗,亦会有人想法子让她抬眼。
  “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追来?”崔莞的声音清冷如泉,她极为不喜被旁人算计,有一个刘珩便够了。
  想着,她果断转身。
  可不知何时,小巷的出口赫然堵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华灼双眸微弯,缓缓走到崔莞身前,对上她警惕的目光,脆声道:“我不但知晓你会追来,还知晓你身后跟着几条小尾,阿笙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暂且将人引开。”
  小尾?崔莞蹙了蹙眉,是刘珩差来暗中盯着她的罢?
  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华灼慢条斯理的道:“有两人是刘珩的人,另外一人,想必与你是熟人。”
  熟人……卫临!
  崔莞下意识便想到了卫临,再者,除去卫临之外,这临淄城中,她也不识得什么熟人了。
  华灼抬眼瞥了一下阿笙,又转而望向若有所思的崔莞,露齿轻笑,道:“时辰不多,你若想摆脱刘珩,十日之内,便到南门来寻我罢。”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明修栈道暗度仓(下)

    费了如此周章,好似只为给崔莞传那一句话,华灼说罢便带上斗笠,施施然的与阿笙一同离去。
  几息之间,两人的身影便没入了人群中。
  崔莞静静的立在巷子中,半明半灭的小脸微沉,华灼既然布置好了一切,必然是自她一出庄子便盯上了。
  对于这个与自己一般着男装行走世间的姑子,崔莞甚无好感,毕竟周薇一事,或多或少都与华灼有干系。这一念头,无真凭实据,只是凭空猜测罢了。
  不过今日,华灼口中说出刘珩之名,倒是令她愈发肯定心中所思。
  崔莞阖上眼,叹出一口气,睁开双眸时,纷扰,忧思,考量尽数归于平静,她慢慢步出小巷,随意的扫了一眼,择好方向便朝马车行去。
  这一回,尽管街上行人目光依旧热切,但不似先前那般,会有姑子女郎当街求结鸳盟了。
  “阿兄!”远远的,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慢慢走来,一直俯身趴在车窗上的萧谨双眸一亮,探出身子挥手道:“阿兄,阿兄!”
  稚嫩中含满欢喜的声音传入墨十八耳中,他眼皮子微微一掀,飞快的闪过一缕莫名的精芒。
  “阿谨。”听闻萧谨的欢呼,崔莞心中微微一暖,足下的步履加快了几分,不过,当她行到马车前时,墨十八的脸上已是一片淡漠。
  崔莞也不甚在意,登车撩帘,一进入车厢中,萧谨绵软的身子便扑到了她怀里,“阿兄可回来了,阿谨以为……”
  “以为什么?”看着萧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崔莞有些忍俊不禁,抬手刮了刮他直挺的鼻梁,故意沉脸说道:“我与你说的话,全忘了?”
  “阿谨不曾忘。”萧谨急急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努力压下眼底的水泽,正色的道:“阿兄说,不会丢弃阿谨。”
  崔莞弯眸轻笑,抬手揉了揉萧谨乌黑柔顺的发丝,轻声道:“好了,阿兄带你去食蒸饼与蒪羹。”
  到底是孩童的心性,提及吃食,萧谨顿时展露笑颜,点头应道:“好。”
  安抚萧谨后,崔莞声音微扬,淡淡的道:“去寻胡记饼铺罢。”
  马车晃了晃,缓缓朝前驶去,墨十八虽未应声,但崔莞知晓,他定会依言而行。
  即便不喜被人暗中盯梢,但她不得不承认,至少岑娘,墨十八等人,在她踩中刘珩底线之前,大部分无关紧要的事宜,均会依着她的心思。
  临淄于崔莞而言,无非是稷下学宫所在之地,在临淄落脚三个月有余,她却从未心平气和的放眼欣赏过这座曾盛及一时的齐国皇都。
  至于胡记饼铺,还是当日卫临所告知,胡记饼铺的左侧,便是他栖身的客店。
  而且,倘若暗中跟在她身后的熟人是卫临,那么,他迟早会寻来。
  崔莞携着萧谨下了马车,一眼便扫到了那件看起来不甚显眼的客店,她侧首对墨十八言道:“可要一同去尝尝蒸饼?”
  墨十八摇头,“不必。”
  崔莞颔首,也不多言,牵着萧谨的小手慢慢走入了饼铺之中。
  胡记饼铺自外看去并未有多宽敞,然则入内方知另有乾坤,两层雕花楼,大堂,隔间,与可食宿的客店一般,应有尽有。
  崔莞容貌清俊贵气,萧谨又是粉雕玉琢,任何一人独自在外,都极为惹眼,更何况这一大牵着一小,便更令人看得目不转睛了。
  众目睽睽之下,萧谨显然有些拘束,他缩了缩身子,试图藏至崔莞身后。不过,他刚躲入半个身子,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挪了出来,一双圆眸中虽透着怯意,但面色却十分坚毅。
  崔莞并未忽略萧谨的这番举止变化,心中忽地泛起一股慰藉,牵着萧谨的手稍稍拢紧了一些,转身便往架在角落的木梯行去。
  寻了一处临街的隔间落座,看呆眼的饼铺的伙计这才回了神,急急迎上前来,先利索的为两人斟上茶,然后点头哈腰,一脸谄笑的道:“不知郎君与小郎要食些什么?”
  “两盅蒪羹,一份蒸饼即可。”才用过午膳不久,崔莞并未觉得腹中空空,来食蒸饼无非是为萧谨,亦是为摆脱墨十八罢了。
  “这……”饼铺伙计显然没料到,衣着华贵的郎君竟只食这么一点东西,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仍旧如初,殷勤的开口道:“郎君有所不知,小人铺中蒸饼种类繁多,郎君要食何种馅瓤?”
  崔莞秀眉微蹙,“最常食的是哪种?”
  “有干枣、胡桃、榛子、松子、栗子……”
  饼铺伙计一口气报出十数之多,且源源不绝,看上去似乎还有不少。
  “那便干枣与胡桃各一罢。”崔莞瞥了一眼萧谨愈来愈发亮的双眸,打断了伙计的话。
  “诺。”那伙计笑应一声,记牢崔莞所言,匆匆转身出了隔间,下楼报于厨娘。
  伙计走后,崔莞抬手便推开了紧阖的窗子,喧嚣的人声迎面而来,此位极好,正对临门长街,便是那辆马车以及靠坐在车上的墨十八,均能清晰入目。
  仿佛察觉到崔莞的目光,闭目养神的墨十八陡然昂起头,恰好将一脸淡然的崔莞与面容灿笑的萧谨望如眼底。
  崔莞对墨十八轻轻颔首,随即移开了眼,她之所以选在此处,一来便是将墨十八置于眼下,二则是为避开旁人的目光。
  毕竟华灼说言,刘珩差在暗中盯梢的侍卫,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姑子,若想察觉,难如登天,隔间之中,只需将门窗一拢,多少可阻去几分窥探。
  当然,这一切须得取决与那名熟人确实为卫临,否则,她仍需到相邻的客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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