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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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诺！”门口传来了低吼，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怒意。
　　“哥哥……”黎诺有些发了楞地叫着，而梓歆随着声音回过了头。看见黎允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说不出是有怒火，没有一点表情。
　　“哥哥醒了？”黎诺歪着脑袋，满脸的欣慰。
　　可黎允不给他半点面子，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半点和弟弟亲昵的意思。梓歆心里想着，他果然是生气了吧。
　　黎诺走到他的身边，抬头说道：“那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眼中透露着期待。
　　黎诺只是看着半蹲在那里不动的梓歆，手摸到了黎诺的头上，说道，“你先去。”
　　“哥哥……”黎诺有些失望地皱了眉，“怎么了？”
　　黎允也不与他多说，再一次强调，“乖，先过去。”
　　黎诺抱着他的腿蹭了两下，担心地问道，“哥哥要欺负嫂嫂？”
　　梓歆的心下顿时一惊，站起了身来，不解地看向黎允。
　　“放心，不会的。”黎允仍是没有低头看黎诺，“我们过会儿就来。”
　　“哥哥……”黎诺仍是腻着他。
　　“出去！”梓歆从没见黎允这般对黎诺说过话。黎诺也好似再不敢不听话，低着头往外走。到外头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梓歆，咬了咬唇，便离开了。
　　
　　黎允头也不回地从背后把门掩上，始终看着站在那里已经动都动不了似的梓歆。
　　屋中的沉寂过了好久，梓歆甚至觉得自己好似要窒息了，这时才听到黎允有些飘渺的声音，“他怕我会伤害你。”
　　慢慢向她走来，听到这话，更不知怎得向后退了一步。梓歆从不觉得对黎允有过害怕，可是不知为何，她却在向后退。意识到这一点的黎允好似有些惊愕，而后微微皱起了眉，看来是那样的心痛。
　　觉得无法理解的问道，“你怕我？”
　　梓歆摇摇头，她不怕他，真的。黎允一直都对她很好，不会骂她更不会打她，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只是那样的疏离，偶尔有一些交集和涟漪。
　　“昨晚的事……”黎允顿了顿，不知如何启口，“很抱歉。”
　　梓歆低下了眼，没有回答他。她的心里受了许久的委屈，昨晚的他，说了伤她的话。
　　黎允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了窗外，“梓歆……你很好……真的。”
　　梓歆不解地抬眼望他，轮廓分明的脸庞那样的精致，这样的侧脸，正能清楚看到那英挺地鼻梁，微启的唇。
　　“我绝没有任何辱没你的意思……”黎允转头看她，却让梓歆觉得这张脸那样的没有生气，“是我……对不起你……”
　　梓歆看着这张绝色的容颜如此地悲戚，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他从没想要伤害过她。他的心在痛苦，却还想着来这里向自己解释这一切……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他终是未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
　　想起黎诺刚才脱口即要说出的一切，梓歆的心中也是万般无奈，“你永远只把我当外人。”
　　黎允一阵的酸楚，淡淡地苦笑，“有些事，一开始觉得没必要提。到某一日发现该说时，却开不了口了。”
　　梓歆不自觉间潸然泪下，突然很想狠狠地揍一顿眼前这个总在无意间让她痛苦的人。
　　黎允走到她的面前，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很是心疼地央求道，“梓歆，不要再去想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吗？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说……”
　　“可是……”梓歆点着头。
　　“给我点时间……”黎允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接着说道，“如果你还愿意等的话。”
　　眼前的人重重地点头，她当然愿意等，即使他不这么说她又能奈何？可是第一次，他明白了黎允对她的心，那无论都久，她都不会在乎。
　　黎允见她这样好似放下了心，重重舒了口气。亲亲吻了梓歆的脸颊，轻声在他耳边说道，“你知道吗？你总让我觉得安心。”　
　　梓歆害羞地低下了头，“别再说了……”
　　“你的眼睛那样干净，像沉静的秋水，”黎允接着看她，继续说道，“你让我觉得……活着不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梓歆有些不安地看向黎允，她猜不透他的过去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有些辛酸。心里的甜蜜还未过去，脸还娇红着，“不要胡说，还有很多很多开心的事情等着我们去经历呢。”
　　黎允好像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笑得格外美丽，彼此的眼中透着对方。
　　“大少爷……”门口有人轻轻敲门。
　　“什么事？”黎允放开了梓歆，淡淡问道。
　　门口的人恭敬答道：“有客人来了，老爷让大少奶奶去前厅。”
　　梓歆看到黎允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惊异，他问道，“什么人？”
　　“这……奴婢不知。”门口的人接着答道，“排场不小，老爷似是很熟悉。”
　　黎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努力思索着家中是否有与这样等人来往，可惜苦无结果。
　　“知道了，你先过去吧。”黎允嘱咐道，“告诉爹我去换身衣裳，一起过去。”
　　“是。”
　　外面的人走了，梓歆连忙劝道，“你身子不舒服就别去了，我去去便回。”
　　黎允笑道，“没事的。家中的人你都不熟，我怕你尴尬。”
　　其实，他一直都是这般的体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梓歆的心中很清楚。差别只在于说与不说罢了，可听在耳中温馨的感觉却是别样美妙。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觉得自己是那样地幸福。
　　




☆、第九章

　　米家也算是大户人家，能让丫头说出排场不小自然便是有些来头。公子正襟坐在一旁，笑得轻松自信，悠悠的摇着手中鎏金的扇子，一派风雅非常。他的眼中始终含着无害的笑意，却又似别有深意，身后站着个少年，个头挺高，该是他的侍从，腰间还佩着剑，长得一般却是格外英挺，好似不怎么好接近的样子。
　　丫头给那位公子沏了茶，那公子微微点头示意，弄得那丫头的脸倏地红了起来。丫头退下，米老爷发话了，笑得格外欣然，满眼的欣赏，“世侄，我们真是许久未见了。这次一来，俨然已是个大小伙子了，出落得一表人才。真是为你爹娘高兴啊。”
　　公子立刻站起身来作了个揖，笑道，“世叔谬赞了，这让蕴轩如何敢当。”
　　“快坐快坐，莫要多礼了。”米老爷看着欣慰地看着他，想起过往心中不免有些心酸，“说起你爹娘我就不免难过起来，哎……”
　　“老爷……”夫人在一旁劝老爷不要再提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老爷摇摇头，按下夫人的手，“当时没能帮上忙，我的心中始终有些愧疚。”
　　那公子的眼中多了分混沌，嘴上的笑少了不少，却是忙上前安慰，“世叔莫要这样说，天有不测风云，一切都是命。”不免叹气，层层伤感袭来。
　　正在沉痛之时，只听黎诺欢欣地喊了声，“哥哥，嫂嫂。”便扑了上去。
　　黎允摸摸他的头，轻声佯着训斥道：“有客人在呢，规矩点。”
　　黎诺看看两人手牵着手进来，满是没有了缔结，坏坏地笑道：“哥哥嫂嫂和好了？哥哥真本事。”
　　黎允一拍他头，“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夫人见黎允出来了亦是没有想到，面向他关切道：“你怎么出来了？没事吧。”
　　黎允望向他娘，“没事没事，既然来了客人不出来总不好。”
　　正说着话，眼神扫向了那个口中所说的客人。墨绿色的长袍，镶着金线的福字图案，挺拔的身姿，那人正带着艳丽地笑容看他，可黎允的整张脸都僵了。梓歆感到手被握得很紧，抬头看黎允，却是不明所以。
　　过了好久，黎允仍是难平心中的混乱，勉强开口问道：“这位是……”
　　那人微微作礼，笑道，“在下方蕴轩，米兄有礼了。”
　　黎允吓得后退了一步，梓歆拉住他，“黎允。”担心地唤他。
　　方蕴轩有些失落，转向米老爷求救，“世叔……”
　　“哈哈，说起来我家黎允还比你小上几岁呢。”米老爷立刻上前笑着解释道：“这孩子最近身子不好，怕是有些不舒服。”
　　又转向黎允介绍道：“这便是我常常向你们提起的世交方家的人，现在方家亦只剩他一人了，好在老天开眼让他这般才干。”
　　“方……家？”黎允不可思议地看向爹，又讶异地看向方蕴轩，“他是方世伯的儿子？！”
　　好似不明白眼前的状况，迷茫道，“可他是……”
　　方蕴轩上前笑着恭维道，“黎允兄果真一表人才，如传闻所言。”
　　“你……”黎允皱着眉，仔细看他，仍然无法一时适应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你来做什么？”
　　米老爷笑道：“蕴轩做的盐家生意，最近闲适，便到来看望我们。”
　　黎允已经无话可说了，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他无法适应。好一阵天旋地转，也不知道眼前的人在说些什么，有没有人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黎允，你就带着你方世兄去到处逛逛吧。”夫人正在一旁拍拍他肩。
　　黎允这才好像醒了过来，只是“哦”了一声。看看一旁的梓歆，对着他笑道，“我去帮娘一起看看晚饭做些什么，别忘了到时间吃饭。”
　　“恩……”黎允此时也只能本能地点头。
　　“我也陪客人。”黎诺欢快地跟上，黎允可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弟弟接触这个男人。
　　方蕴轩好似早有了准备，摸着黎诺头说道，“好弟弟，可否帮我照顾我这不爱说话的随从？”
　　黎诺歪歪脑袋不甚理解，“方哥哥要我做什么？”
　　方蕴轩弯下了腰，与黎诺平视，“帮我带他去外面看看，他向来喜欢看地形，我没什么兴趣。”
　　黎诺嘟着嘴想了想，点了点头。
　　方蕴轩在黎允的面前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有劳黎允兄了，请。”
　　
　　秋意渐浓，凉风微袭。一股萧瑟扫过花园中的芬芳无数。
　　两人独处时，黎允本是走在前面。停下脚步，挣扎了许久。回过头来冷冷看他，语气格外疲惫，“你究竟是什么人？”　
　　方蕴轩轻笑，“方蕴轩啊，刚说就忘了吗？”其实他的眼神温润，可黎允没有感到半分。
　　黎允不屑地笑了，甚是僵硬，“在我面前装什么？”
　　黎允的敌意让方蕴轩揪心，可还是故作轻松，“方某不知黎允兄在说些什么。我爹是方兴唯，我方家与你米家是世交，做的是私盐的生意。”
　　黎允狠狠地瞪他，“你想干嘛？！”如果是想伤害这里的任何人……
　　方蕴轩笑笑，淡然答道，“路经此地，顺来探访世叔。”
　　“路经此地。”黎允咬牙切齿地重复他的话，满脸的不信。
　　方蕴轩细细看着黎允因生气而涨红了的脸。竟出乎意料地凑近了他的颈项，香气让他迷醉，眼中带着深深的哀伤，轻声在黎允耳边说道：“想知道，晚上来找我。”
　　黎允一惊，怔怔地呆立在了原地。
　　




☆、第十章

　　晚上吃饭的时候，米老爷可高兴了，不停给方蕴轩夹菜。对于方家，当时自己真的是无能为力，可作为世交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情。再看到方蕴轩，竟是已经如此出息，不免感到欣慰。
　　“我们家有好些日子没那么热闹了。”米夫人看着一家人齐聚一桌，竟是有些伤感。自从黎允从外面回来，这家始终没有个家的样子。自从梓歆进门，总算看见了一家老小的笑容。这次竟还能见到早以为去世的方蕴轩，更是了了老爷多年来的心事。
　　好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方蕴轩的心下有些感慨，不自觉地看向黎允。没有什么表情，魂不守舍地扒着碗里的饭，一旁的梓歆时常往他碗里夹菜，生怕他吃少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的，不是什么滋味。
　　饭后米老爷还邀方蕴轩到城里逛逛，方蕴轩推说今天实在是累了，想早些休息便回了房。大家也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黎允回房后一直坐在书桌前看书，烛光摇曳，虽是想要静心却静不下来。梓歆端了茶进来放在他的手边，却是看着他，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挪着杯盘没有走。
　　黎允不解地看她，“今天累了，早点歇着吧。”
　　“黎允……”梓歆低下头，怎么都说不出想了好久的话，担心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方公子了？
　　黎允拿着书的手一紧，心口泛上阵阵的凉意，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没让他想到的是，梓歆竟然发现了这一点。
　　黎允放下书，长长叹了口气，“梓歆，离他远点。”
　　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来干嘛的，在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又出现了。就好像长久以来的恶梦又变成了现实，自己对他究竟是恨还是怕？
　　“早些睡吧，我出去走走……”黎允心慌意乱的，一晚上都无法平静。
　　只感到长袖被人拉住，不解地回过了头去。女子静静地半低着头，没有看他。眉头紧紧地皱到了一起，一脸想要哭出来的样子。
　　黎允的心头一紧，她是感觉到了什么吗？
　　“我过会儿就回来……”黎允安慰道。
　　梓歆也不知道，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可看到黎允整日地魂不守舍，终究也让她心乱如麻。
　　“你……”听到梓歆说话，黎允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那天晕倒，是因为他吗？”
　　说完，梓歆便感到连自己的手都在颤抖着，从一开始，就想要问这个问题。黎允看到方蕴轩时的震惊与惊慌，前几日的重病，还有黎诺那个支离破碎却带着血腥的故事。
　　黎允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没想到梓歆能猜到这样的地步。咬了咬牙，却是一句都没有说，看着眼前这个敏感聪慧的女子，不知如何回答。
　　黎允上前去，抚摸着女子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别担心……”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
　　望着黎允离开的背影，梓歆能做的只是看着。他们之间，终究那么远。
　　
　　黎允一个人在长廊间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几次，是在犹豫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过去的种种在脑中重现，无论是那让他依恋的，或是让他一生都不想再去回忆的。心冷冷地一抽，手扶着廊柱坐了下来，急喘的气息是那不堪回首的记忆给他带来的痛苦。空洞的眼神，诉说的是残忍的过去对他精神的摧残。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再出现呢？
　　在自己好不容易开始可以忘记的时候……
　　“我知道……你恨我……”来到方蕴轩屋中，黎允始终冷冷地半低着眼。听到的是方蕴轩那没有音调的话语。
　　拼命咬着牙，有些责怪自己的懦弱与无用，惊讶的发现连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让他出去……”不愿任何一个人听到过去的事情，包括……
　　他指的正是站在方蕴轩身后那个沉默寡言的护卫——晏。
　　听他这么说，晏怀着敌意地握了握腰间的刀，却没想自己的主子摆了摆手，“晏，你先去休息吧。”
　　晏不放心，“大人……”现在，在这个地方，他不愿离开方蕴轩一步。
　　方蕴轩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无奈地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见黎允始终没有再开口，方蕴轩着实觉得尴尬，倒了杯茶放在他的面前。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该说什么，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口难言。
　　“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虽然与那时的他不太一样了，但健健康康的就好。
　　黎允扭过头去，冷冷地道，“托大人的福……”
　　再想说什么都被生生堵了回去，这在他听来真的字字都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