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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的马鞭-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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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将军,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杀我吗?”元子攸淡然笑道,“我之前在洛阳的时候,就听闻皇后时常与人抱怨,说我是将军你拥立的傀儡,说若是将军自己做了皇帝,也就不再需要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边携着轻松笑意,仿佛他所诉说的皆是别人的遭遇。
  “而到那时,将军就会杀我了。”说着,元子攸便翻身辗转至尔朱荣身上,一边将脸庞凑近尔朱荣,一边接着问道,“将军,我说对了吗?”
  “不,不对。我从没想过要杀你。”直直注视着元子攸,尔朱荣不假思索道,“就算有朝一日我夺了你的江山,我也不会杀你。”
  “我若不死,你如何夺我大魏江山?”元子攸笑道。他说这话时,故意不睁全眼睛,他将双眸藏匿于狭长眼缝,却放任他那撩人眼神夺眶踊跃——性感、性感、性感……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你这是干什么,又痒了么?”尔朱荣释然而笑道。“你那么喜欢做,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解决?”他又问道。却不等对方回答,又抚上元子攸的脸庞,拿开黏在他皮肤上的发丝,对视着他的双眼,尔朱荣叹了口气。踌躇片刻,他终究还是说了那句话。
  “子攸,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真好。”蹭着尔朱荣的手掌,元子攸亦辗然而笑,“真好……”撇过脸去轻吻尔朱荣的指尖,元子攸忽被他拇指上套着的佩韘所吸引,伸手触向那小玩意,元子攸一边将它旋出尔朱荣的拇指,一边说道,“这东西旧了。”
  “用了很久了。”尔朱荣答道。眼睁睁看着佩韘跑到了元子攸的手里,尔朱荣却只单单微笑。
  “同我交换吧。”取下自己的佩韘,元子攸将它套在尔朱荣的拇指上,“可以吗?”注视着尔朱荣,元子攸静静等待着他的答案。
  “你会弄丢它吗?”
  元子攸摇摇头。
  “那就好。”抓起元子攸的手,尔朱荣轻轻吻去,“子攸,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巡查中军了。你可以再睡一会。”
  “好。”元子攸点点头,“将军,待你凯旋。”
  “那你可别睡太沉,”尔朱荣边着衣边笑道,“不然可就要错过了。”
  第九夜。
  第三十八章,北秀容的秋天
  “将军。”临门之时,元子攸的声音又从耳后传来,“我听说北地八月即飞雪,北秀容现在可是秋天?”
  “还要过一阵子。”尔朱荣没有回头,只驻足原地颔首轻笑道,“不过……用不了多久吧。”
  第三十九章,对决(2)
  为剿灭元颢,尔朱荣制定了如下战略:
  一,遣小军虚张声势佯攻北中城,以吸引陈庆之部队火力。
  二,亲自率领精锐铁骑暗渡黄河,直逼洛阳,速攻元颢。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闰六月,十八日,尔朱荣的军队渡过黄河。尔朱兆、贺拔胜袭击了元颢之子元冠受的部队,擒之。安丰王元延明的部队闻之,大溃而走。元颢被迫率领麾下数百骑南走。魏军夺回了洛阳。元颢所占领的城池皆复降魏。北岸的陈庆之听闻消息以后,亦整顿步骑,结队东归,尔朱荣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弃置南逃的元颢于不顾,尔朱荣的选择是:率领几千精锐铁骑,亲自追杀陈庆之。
  三,生擒陈庆之!
  陈庆之逃跑的途中,恰逢嵩高水涨。洪水饕餮参天,白袍军多丧于此,死散略尽,所剩仅陈庆之一人。而大自然亦不会厚此薄彼,尔朱荣亦因此被迫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
  闰六月,二十日,孝庄帝还洛阳,入居华林园,大赦天下。二十三日,元颢被临颍县卒江丰斩杀,其首级被送至洛阳。二十五日,尔朱荣归还洛阳,孝庄帝设宴慰劳众将。
  洛阳·华林园。“周武奉时,藉十乱以纂历;汉祖先天,资三杰以除暴。……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荣,蕴伏风烟,抱含日月,总奇正以成术,兼文武而为资。……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赏,可赐天柱大将军。……馀如故。”
  “臣恭谢陛下恩赏。”尔朱荣伏首一拜,抬头看看正襟危坐的元子攸,二十二岁的他今日正著着衮冕衣冠,赫斯威严,在尔朱荣眼中,他比现世的任何人都更适合位居九五。元子攸亦对视着尔朱荣,“爱卿,你为大魏立了大功。”他点了点头,神情依然保持着肃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皇魏的天柱。”
  子攸……在笑吗?
  “在笑啊。”
  转眼间,他二人已独处于苗茨堂。
  “你没有看到吗?”说这话的元子攸斜倚在榻边,将头靠在尔朱荣膝上,他缓缓眨动着眼皮,双眸凝视着尔朱荣,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我是在笑啊。”
  “可能是我太累了吧,总之没看到。”尔朱荣笑道。俯视着元子攸,尔朱荣不禁伸手抚摸起他的发丝,“子攸,对不起。”他的声音越发柔软,“我没能把陈庆之擒拿回来,你失望吗?”
  “不。这不是你的错。”元子攸脱口而出,而后,他又忽然站立,背过身去向外踱着步子接著说道,“将军,刚才所宣读的诏书是我自己写的。”伫足窗边,元子攸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回眸微笑道,“你喜欢吗?”
  这方才是在笑啊,子攸。
  “嗯……有些浮夸了吧?”尔朱荣下意识挠了挠脑袋,原本该是戏谑的笑竟显得有些童真,“你这样可给了我不小的压力。”
  “是吗?”元子攸见状,却依然面不改色,只温和笑道,“不要有压力。”说着,他又将视线移向窗外,“将军,我现在要见一个人。”
  “谁?”
  不知不觉,尔朱荣已悄然行至元子攸身后。展开双臂,尔朱荣拥抱着元子攸,并没有太多的重逢该有的激情,他只轻轻将头埋入元子攸的肩膀摩擦。
  “临淮王……”元子攸微微扭动着脖子迎合,语调亦越发温软,“元彧。”
  “投降元颢的那个临淮王?”
  “嗯。你看,”轻触着尔朱荣的脸颊,元子攸向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他就在那里。”
  尔朱荣顺着指示望出窗外,果见有一人正跪於殿前。着着齐整而素雅的衣冠,好似一朵正历枯萎凋零的幽兰——他的躯干笔挺如松,头却深深垂埋。尔朱荣虽看不到他的脸,却看得出他的疲惫与逞强。
  “懦夫,竟然没有投奔萧衍?”尔朱荣轻蔑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我还没想好。”元子攸转身看着尔朱荣,神色带着些许无奈,“将军,我想和他谈谈。你先去休息吧?”
  “你这是要赶我走吗?”抓起元子攸的手轻轻触吻,尔朱荣又戏謔道,“就为了他呀?”
  “哪有赶你走?”元子攸伸手轻轻捏了捏尔朱荣的鼻尖,“将军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待在这儿旁听。”
  “我不喜欢听那些精心修饰过的话。”尔朱荣伸了个懒腰,而后点头笑道,“好吧,那我就先去睡一会。”刚转身没走几步,尔朱荣突然回想起方才元子攸的十指竟皆是空空如也,便又转身问道,“子攸,佩韘呢?”伸出拇指,尔朱荣微嗔道,“我可是一直带着它的。”
  “藏起来了。”元子攸轻笑道,“认识
  它的人太多了,实在不方便佩戴,所以就藏起来了。”
  “哦,也是啊。”尔朱荣听罢舒了一口气,而后话锋一转又说道,“子攸,我替你把临淮王请进来吧?”
  “嗯。”
  步出殿门,尔朱荣径直而缓步走向元彧,理所当然他携回了以往那副乖张、桀骜的颜色。驻足元彧跟前片刻,见对方竟还是埋头不语,尔朱荣便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本打算再接上几句讥讽,可当元彧真正抬头仰视他时,仅在那一剎那,尔朱荣便发现自己竟道不出任何言语。
  眼前的幽兰正历的不是枯萎,而是腐坏。
  “臣参见陛下。”
  “临淮王不必多礼。”放下书卷,元子攸将视线移向正门,见元彧依然埋首长跪,他便走上前于他跟前坐下,“临淮王?”元子攸唤了一声,元彧却仍没有回应。
  地板一如既往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他二人相对而坐诸上,不复聊赖。元彧埋头缄默,元子攸亦垂头沉思,过了一会儿,透过光可鉴人的地板,元子攸忽瞥见元彧的脸上竟默然滑落着泪液。
  “文若,你怎么了?”抓起元彧冰凉的手,元子攸伸手抚上元彧的脸颊并轻轻向上托起,“抬头。”
  元彧依言将头抬起,只见昔日朗朗如芝兰玉树的他,如今却是这般形容枯槁、憔悴不堪,元子攸不禁有些鼻酸眼红。
  “陛下……你回来了。”双眸虚泛着垂灭的微光,自喘喘欷殻е校獜芰烦黾父鲎盅鄣溃澳慊乩戳恕倍喾杂种梗季茫獜潘档溃氨菹拢娜粑弈堋荒堋
  轻轻拂拭他脸上斑驳的泪痕,元子攸细声宽慰他道,“元颢愚蠢,岛夷狡诈,羯狗多变。文若,这不怪你。”
  “驱虎吞狼,坐收渔利。”见元彧惶然不语,元子攸便又自顾说道,“文若,三个月前,元颢、陈庆之逼近洛阳,当时的我本想城破人亡、一死了之,你将这个计策告诉于我,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惜那元颢占领洛阳后竟沉湎犬马声色,再无北伐的动静。”见元彧情绪已然稳定,元子攸便起身踱步,接着说道,“萧衍竟不遣增援,导致元颢、陈庆之如此不堪一击,到让那尔朱荣立了大功。”话至于此,元子攸不禁蹙起了眉头,“往后再要除掉他,恐怕更难了。”
  “陛下……”
  “嗯?”元子攸回头望去,只见元彧已然停止啜泣,面色却依旧是愁云惨淡。“文若,你想说什么?”
  “陛下,可你……”话语在喉咙口踌躇徘回了许久,元彧终究还是没把它说出口。
  “文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魏。”
  回坐案边,元子攸提笔边书写边说道,“我现在写诏一封,夺回元颢赐你的官爵并不再追究你的罪责,依旧除你为尚书令、大司马、兼录尚书。”
  “臣何罪之有……”
  “你生气了吗?”元子攸轻声叹息道,“还是后悔了?为了我而蒙受这不白之冤。”
  “不……”元彧不假思索道,“无怨无悔!”
  “委屈你了。”搁笔对视莞尔,只见元子攸双眼半翕半开,眸中透出温暖光芒,“文若,你回家好生修养,你身子太弱。”提笔接着书写,他又说道,“我……失去了很多人。我不想再失去你。”
  “是……”元彧的嘴边总算又携回淡淡笑容,“臣告退。”
  “临淮王。”刚行没几步,元子攸的呼喊又自身后传来。
  “何事,陛下?”
  “临淮王,陈庆之他竟然逃脱了。”元子攸轻笑道,“这是为什么?”
  “臣……臣也不知道啊……”
  “待敌恩悯,实乃自掘坟墓。”元子攸缓缓说道,“临淮王,请务必谨记。”
  第四十章,对决(3)
  元彧做了一个梦,一个黑暗而冗长的梦。
  “不!”
  “文若?”眼见元彧的眼角潸然滑落泪液,在榻前守候已久的元天穆便上前探问道,“你醒了吗?”
  元彧惊醒起身,呆滞片刻又顺势瘫倒进了元天穆的怀里。紧揪着元天穆的衣衫,元彧周身如筛颤抖着,究其一生,他未尝表现出过如斯的狼狈与无助。
  “没事……”元天穆安慰道。轻抚着元彧的肩膀,元天穆的声音温软如棉,“文若,你做噩梦了吗?”
  “天穆吗……?你是。”轻轻推开元天穆的手,元彧缓缓抬起了头,“果然是天穆……”静静端视着元天穆,半晌,面无表情的元彧方才道出一句,“我看见长枪刺进了我的心脏,胡骑踏过了我的尸体,一步步逼向陛下……”他开始凉笑,“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梦吗?”
  “嗯,都只是噩梦罢了。”元天穆微笑着,眼低绽放的净是温柔,“现在你醒了。”
  “太好了……”元彧似是如释重负,“是梦的话,陛下就……”褪去方才的愁雾惨淡,元彧的脸上渐渐携回了几缕光彩,“太好了……”
  “可你怎么会……”话道出一半,元天穆又仔细想了想,便还是把它收了回去,只说道,“你就别再这般忧心忡忡的了。”
  “多谢关照。”元彧欠了欠身子,“天穆……方才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还是会做那样的梦,是吧?”
  “嗯,是啊。”元天穆苦笑道,“你对太原王他们,终究还是有芥蒂。”
  “抱歉。”或许是害怕看到元天穆的为难颜色,元彧便将视线移向窗外,诚恳地说道,“天穆生性宽和仁厚,我由衷敬慕,遂与你结好。可太原王他……光看着他那双眼睛……就……”
  元彧忽然缄默。
  “你见过太原王了吗?什么时候?”“嗯?怎么不说话了?”
  顺着元彧的视线,元天穆转头望去,只见尔朱荣竟粉墨登场,巍然站立在门前。
  “哥哥。”尔朱荣笑向着元天穆招呼道,“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了。”说罢,也没有知会屋主人元彧的意思,便自顾脱鞋进屋了。
  “你……怎么来了?”元天穆急忙走上前去,“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自是拿尔朱荣没办法,便欲回头向元彧说道几句,但当他看到元彧端坐床榻,仅在这须臾就整顿出了一副泰然冷淡的神色,竟也无话可说了。
  “早就来了,只是哥哥与这匹夫亲热的紧,没有看到我罢了。”尔朱荣小声嘀咕道。也不等元天穆作何回答,他便换了副阴冷神色举步逼近元彧,“你,刚才说做了什么梦?”尔朱荣咄咄凌人道,“胡骑踩过你的尸体,逼向陛下?”他开始冷笑,“你这临阵倒戈的匹夫,你有什么资格怀疑我?”
  对视着尔朱荣锋利的目光,元彧没有说话,也没有展露出任何不满、委屈、羞愧亦或是愤怒,他像是一个聆听者,聆听着那些好像是与他无关的讥讽。
  尔朱荣见元彧如此不动声色,在被中伤后竟只是这般静静望着自己,便也觉得再无话可说。而元天穆亦是不发一语。
  “天色已晚,”良久,元彧率先打破了静寂,只见他低下头,看似是在微笑,“二位若要于此留宿,请待我吩咐下人准备客房。”
  “哦,不必了。”元天穆见机便上前拉住尔朱荣,“大将军,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不。”尔朱荣却挣开元天穆,“哥哥先回去吧。”自始至终,尔朱荣一直紧紧盯梢着元彧的脸,“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个明白。”
  “你……”
  “太原王如此盛情难却,我又怎敢不洗耳恭听。”眼见元天穆左右为难,元彧便淡然说道,“上党王,请允许文若与太原王单独会谈。”
  “那好吧……”元天穆向着元彧点头示意道,“告辞了。”而后又走到尔朱荣跟前,用鲜卑语低声叮嘱道,“早点回来,等你喝酒。”说罢,便掩门离去。
  整好衣冠,元彧将尔朱荣引至了自家宅园内的小亭,并当着尔朱荣的面吩咐下人道,“温一壶上好的杜康酒,准备几样小菜招待太原王。”
  “我可不是来和你喝酒闲聊的。”尔朱荣冷冷说道。
  望了望尔朱荣的膝盖,元彧微微一笑道,“太原王若是不习惯正坐,不必勉强,我可让下人取张胡床来。”
  “不必。”尔朱荣摆摆手,将坐姿改为盘腿状,“这样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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