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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指观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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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之庆:“行,你要是真不喜欢,我们就不要吧。怎么个流法呢?”
周凤:“现在流产,一定要夫妻两一起去医院,医院才会给流产,否则,是不行的。”
袁之庆:“好吧,那么我们下个星期就去吧。”
周凤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两人讲定了,下个星期就去医院。
星期一一早,袁之庆和周凤早早的就起床了。准备到医院去。
大约八点多钟吧,突然来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警察甲:“你是袁之庆吗?”
袁之庆:“是。”
警察乙:“跟我们走一趟吧。”
周凤:“什么事啊?”
警察甲:“他自己心里有数。”
周凤:“之庆哥,什么事啊?”
袁之庆:“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嘛。”
警察乙:“你自己做的事,还装什么糊涂?”说着拉拉扯扯地把袁之庆往门外推。
袁之庆:“周凤,这一定是个误会,等着我,我马上会回来的!”说完,跟着两个警察走了。
周凤站在那里,看着袁之庆被警察带走了。她像突然被雷电击中了似的,完全傻了!
其实,就在他们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之中时,这场新的灾难就已向他们逼来!周凤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周凤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丽珠的怀里。
周凤:“丽珠姐,我好苦命啊,怎么我就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呢?之庆怎么可能做什么事呢?”
“那可说不准,他一个华侨,好端端的到我们这儿来干吗呀?”一直站在后面的吴腊插话了。
看到吴腊,周凤满腔怒火涌上心头“他怎么会在这儿?!”一种不祥的直觉突然出现在周凤的脑海里。“滚!”
吴腊:“周凤,是丽珠姐告诉我这件事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我一定会尽力的。你也不用这样生气嘛。”
周凤声嘶力竭地:“你给我滚!袁之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便宜了你这个畜生!天哪,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啦!”说完,周凤又号啕大哭起来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吴腊说完,悻悻地走了。
第十六章 高墙内外
县公安局收审所,一间简单的审讯室内,袁之庆站在审讯室的中央,身后是一张凳子,但是,他们不让他坐下,而让他站着。他前面是一张长条桌子,三个警官坐在桌子后面。坐在中间的那个姓李的警官正在盘问袁之庆:
“你再回忆一下,你跟那姓郝的到底干了些什么,你们的组织纲领是什么,是谁派你来的?”
袁之庆有些不耐烦:“唉,我都说了不知多少遍了:没有谁派我来,只是我觉得祖国建设日新月异,家乡对海外游子的吸引力太大了,我和父亲都想回来,只是我父亲还有一些生意上的事还未能了,所以,我就一个人先来了。我只想为家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狡辩!你以为你那套假惺惺的爱国主义能骗得了谁吗?天底下有这样的傻瓜吗?放着国外舒适的生活不过,到江北这样的穷乡僻壤来受罪?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改变得了家乡的贫困吗?”
袁之庆:“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象你这样想,家乡的贫困想要改变还有希望吗?”
李警官:“怎么没希望?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想改变家乡的贫困吗?你以为我们都在玩玩吗?笑话!”
袁之庆:“我并没有认为你们都在玩玩,我只是觉得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何况,我是一个有知识的人,家乡更需要!”
李警官:“废话,有知识,哼!有知识的右派倒不少!”
李警官发现自己好象不是在审讯袁之庆,倒好象是在与他辩论了,他马上转了回来,大声呵斥袁之庆:“我告诉你,你的同伙早已招供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袁之庆:“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同伙,何以谈招供?”
“小刘,带同进进来!”
话音一落,审讯室旁边的一扇门开了。两个警察连拖带拽地把同进拉了进来,把他按在了凳子上。
李警官:“同进,你再重复一边,你们的纲领和组织情况!”
同进的头挂在胸前,根本没有看见站在前面的袁之庆。
“我们的组织叫‘挺进救国军’,司令是郝局长,袁之庆是副司令,他是台湾派遣的特派员……”
袁之庆:“同进,你胡说什么!”
袁之庆话音未落,“啪”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袁之庆的脸上,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不准串供!”打他的是拉同进进来的一个警察。
“坦白从宽!快老实交代!”另一个警察边说边用脚用力一踹,袁之庆“嗵”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袁之庆:“他胡说!”
两个警察一齐扑了上来,一阵拳打脚踢:“让你胡说!让你胡说!你到底招不招!你这个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
袁之庆:“你们到底要我招什么?我不是台湾派遣的特派员!我也不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我对祖国的一片忠心是天地可鉴的!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归国华侨!”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我们就这样对待你这个派遣特务!”
这时,坐在右边的那个姓孙的警官过来了,他拉开了两个警察:“你还是老实招了吧,省得受这皮肉之苦。”
袁之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招的。”说完,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用肩膀擦了擦嘴边的血。
李警官指着同进:“先把他带下去。”两个警察拖着同进走了。
“袁之庆,刚才你自己也看见了,同进已经都招了,你再顽抗也没有意义了。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了吧。”
袁之庆还是重复那句话:“我真的没有什么可招的。”
李警官对孙警官和旁边那个姓廖的警官说:“这个挺顽固的,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会落泪的,先把他带下去!”
“是。”
门口进来一个警察,把袁之庆带走了。
孙警官:“刚才那个同进原来不是说他们的组织叫‘反共救国军’的吗?怎么又变成‘挺进救国军’了呢?”
廖警官:“不是西江公社那个小子招出来的吗!这个同进前年结的婚,老婆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的双胞胎,小日子过得挺有滋味的。谁知给叫了进来,经过几次攻心战后,知道了厉害关系,问他什么答什么,只想早点出去,谁知越说越糊涂了!”
孙警官:“那他怎么知道有个‘挺进救国军’的呢?”
廖警官:“那是他糊涂了,把西江公社那个小子带来一对质,他就招了。”
孙警官:“这不成了诱供了吗?”
李警官:“你也糊涂!这些反革命一个个都是死硬派,你想要他老老实实的招供啊,哼,休想!一个个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顽固派!”
孙警官:“这倒也是。不过,我看这个姓袁的好象不象是派遣特务。你说,他放着国外好好的生活不过,跑到我们这儿来是何苦呢?又没有深仇大恨……”
李警官:“这你就说错了,来举报的人强调的就是他放着国外好好的生活不过,跑到我们这穷山沟里来,肯定是有任务的,这种资产阶级出身的知识分子身上先天就有右派分子的血统,他可能对共产党真心吗?他们跑到那深山老林里,不是为了跟境外联络又是为什么呢?”
孙警官:“这我就弄不懂了,难道他回来的时候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要搞山林普查的吗?”
李警官:“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这个案子结了,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上头说要抓几个反攻大陆的特务,现成送上门来的特务,我们把他放了,完不成计划,你不想回家过年啦?”
孙警官无言以对,半晌:“那——那个郝局长又是咋回事呢?他一个苦大仇深的老革命怎么就成了他们的司令了呢?”
李警官:“这我们就管不了了!反正上头布置的任务我们总不能不完成吧?听说城市里前几年反右斗争也都是这样有指标的,要不然,怎么能把那些隐藏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分子揪出来呢?我说老兄,你是怎么啦,你的屁股可不要坐错地方啊!”
孙警官委屈地:“我……我只是问问罢了!”
李警官:“幸亏你是三代贫农出身,啊,要不然,有你好看的!糊涂!没有阶级立场!”
孙警官虽然对郝局长的案子同李警官很有分歧,但是李警官这么一说,他也就连忙刹车不敢再问了,孙警官虽然出身贫农,可是,他却有个“右派分子”的伯伯。58年的时候,中央原定58年粮食产量3920亿斤,但由于“大跃进”是以反“右倾保守”的“大辩论”开路的,谁把指标定得低了,就有可能被打成“右倾保守”而被“拔白旗”,因而各地的的指标越报越高。高指标无法达到,就只好浮夸虚报“放卫星”。58年6月8日时有报纸报道了一些地方小麦亩产2105斤的“卫星”,到9月份就有报道说有些地方的水稻亩产已高达130434斤了,真是“大放卫星”。当时,县里要求各大队上报粮食产量,如果按实际产量报的话,1000斤都难上,可是,别的生产队都报了5000斤,伯伯是个老实人,心想“枪打出头鸟”,报得太高了,以后,追查起来责任难负,还是少报一点吧,他就报了4000斤。结果,第二天,县里就把他当作“右倾保守”的典型给抓了,而且一撸到底,撤消了他的大队书记职务,开除党籍,在大队监督劳动,一天只给一半工分。农村里不知道什么右倾保守,只知道有“右派分子”这样一个称号,所以,都说他是“右派分子”。紧接着,在1959年到1961年的三年自然灾害中,一般人家中都揭不开锅了,他的家里更是不堪设想,实在过不下去了,他的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了他。现在,他伯伯还是孓然一身,生活上还不时要孙警官的父母接济,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现在李警官这顶帽子一扣上来,孙警官知道其中厉害,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溪北乡中心小学的办公室里,丽珠和周凤在说话,最远处一张办公桌上,一位年轻男教师在批改作业。
周凤:“丽珠姐,我想到收审所去看看之庆。”周凤说着,眼泪就珍珠似的成串挂了下来。
丽珠:“快别这样,不要让人看见了。”
周凤点点头忍住了,用手背擦去了眼泪。
丽珠:“周凤妹,你听我说,我托人去问过了,公安机关拘留犯罪嫌疑人的羁押期限最多不得超过30天,所以,你别慌,之庆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就能回来的。”
“真的!丽珠姐,你真好!你都想到我的心里去了。”周凤一边说一边使劲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是,那几滴眼泪还是顽强地流了出来,周凤又用手背擦去了眼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还问过了,犯罪嫌疑人羁押期间通常情况下是不能探视的。因为案件还处于侦查、审诉、审判阶段中,为防止串供、反供,保障刑事诉讼的顺利进行,根据法律的规定,是不能探视的。”丽珠怕周凤还要去看袁之庆。
其实丽珠也想带周凤去看望一下之庆,她早已托人打听过了袁之庆的案情:证据根本没有,但是有人非要告倒他不可,正好最近两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上面对这方面的案子抓得特别严,袁之庆算是撞到枪口上了。那人只问了丽珠这样一句话:“他到底跟谁结了冤了?这个人要下这样的狠心弄死他不可呢?”最近发生的一切和女人的直觉不由得让她对吴腊起了疑心,可是,吴腊超出他年龄的城府和周凤的单纯都不允许她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由此,她也越来越同情这个可怜的城市姑娘。
家庭的原因,使得周凤长期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她的自卑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是最不好的。可是,这在另一方面却使得她十分谦虚、谨慎,十分努力,在同事和朋友的心中反而更得人心,丽珠和周凤两人也更是情胜姊妹。周凤对待丽珠简直是一种对待母亲的情怀,两人无话不谈,周凤更是无事不求助于丽珠。
周凤:“丽珠姐,之庆走后,我整天都提心吊胆的,我总觉得黑暗中一直有一双阴险、恶毒的眼睛在盯着我。肚子里的小东西也越来越大了,你说我怎么办好呢?”说着,泪珠又挂了下来。
丽珠看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心酸。可是,她怕周凤更伤心,她强忍住了自己的情绪,轻描淡写地说:“又来了,你是林黛玉投的胎啊,眼泪这么多!别着急,过了这个月再说,我再找人想想办法看,好吗?反正,船到桥关自会直的,现在干着急也是没用的。是吧。”
周凤又是顺从地点点头。
这天傍晚,吴腊来到了周凤家后门。周凤住在村子的北边,屋后就是山,除了砍柴的人外,很少有人从她家后门经过。吴腊又趴在后门旁的板壁上,从门缝里往周凤屋里看。
只见周凤慢慢升起了火,开始煮饭,她把锅子洗干净后,用葫芦瓢把唰锅的水舀了出来,顺手把后门一开,把唰锅水倒了出去,吴腊没防备,差点给浇了一身水,还好他躲得快,周凤根本就没想到还会有人躲在后门偷窥她的家,她倒了水又顺手把门推上了。她量了米,放了水,就坐到灶下烧火。她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火,两只脚搁在灶灰缸的缸沿上,两眼定神得看着火苗欢快地跳动,看着,看着,她想起了那次吴腊教她烧火的情形,又想起了他劝她喝酒的一幕,耻辱和愤恨在心中熊熊燃烧,她使劲把火钳朝灶灰缸里“当”地一扔,吓了门外的吴腊一跳,他连忙一纵身,躲到了一堆柴草后面,只见周凤拉开后门,一边擦眼泪,一边爬到了后山的山坎边上,使劲从山坎上跳了下来。吴腊吓了一跳,不知周凤想干什么,可是,他也不敢出来,只听得周凤咬紧牙关“哎哟”一声,就坐到了地上,她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用手揉了揉脚髁,艰难地爬了起来,一瘸一瘸地又爬上了山坎,吴腊还没明白过来,就见周凤纵身一跃,又跳下了山坎,这回,吴腊看得出周凤摔得不轻,他想出来,可是,他不能!半晌,周凤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还想往山坎上爬,可是,她的腿崴了,刚才,崴的是脚髁,这回崴的是膝盖了,所以,她有点爬不动了。汗水从她脸颊上流下来,已是秋天了,吴腊知道这不是热的汗而是痛出来的汗。他真的觉得很心疼,可是,他不能出来。周凤用手撑在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瘸地回到了屋里。吴腊不放心,又跟了过来,躲在原来的地方继续偷偷地往里看,只见周凤坐回了灶下,双脚搁在灶灰缸上,双手垂在膝盖上,她的头无力地趴在手上,吴腊听得见周凤在伤心地啜泣……吴腊真的好心疼!可是,他知道她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的,她现在是袁之庆的老婆!想到了这里,吴腊的心像被一根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栗,他悄悄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走了。
县城城东一间民房,屋里陈设简陋,屋子共两个房间,外面一间兼着厨房、客厅、餐厅的功用,外间西北角有一道门帘,门帘里面还有一个房间,那就是卧室了。外间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是一盘猪耳朵、一盘油汆花生米、一盘猪肚还有一盘和菜,和菜就是芹菜、胡萝卜、豆腐干和在一起炒出来的,屋主人瑞芳端进来一盘炒粉干,放下两个酒杯就识趣地出去了。
吴腊:“福成哥,你怎么知道这个好去处的?”
福成:“哎,我在这收审所也有四、五年了,不算一个怎么也算得上半个土地爷了,哪家的家谱不在我心中呢?这个瑞芳是离县城江口镇东边十里地的东江乡人。”福成用手指了指前面“他们夫妻俩在前面开了一家小饮食店,因小店正在十字路口,地域不错,加上瑞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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