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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杨异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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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接着往下说,忽见周忘杨直视而来,神情严肃。

赫然间,若林只感头发就快竖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听见门外传来一串铜铃摇晃声!

那声音由远渐近,又由近渐远,不觉轻快,空剩阴森。周忘杨呼一声吹灭了桌上的残灯,静静端坐,侧耳倾听。那声音像是离得无限遥远,又似无限临近,叮呤叮呤如同冥府传来的招魂之铃。

彭翎的阴魂不散?

这一刻,若林大气不敢出,黑暗之中,唯独可见对面人的纤瘦身形。

叮呤……叮呤……

诡谲的铃声徘徊于外,除此以外,整个何府像一座空宅般寂静。里面的人都已睡着,又或许是都蜷缩着,不敢动弹,任那可怕的声响在院落中肆虐。

周忘杨听力甚好,精致的耳垂微微一颤,他已辨出那声音确实是配饰一类东西所发出的。黑暗的房间内,他与若林无声相对,却都绷紧了神经。

外面那铜铃声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全无。候了片刻,仍旧无声,周忘杨估算了一下时间,应是持续了半炷香不到。

复燃烛灯后,若林问:“我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可以。”周忘杨正色道,“昨晚施笙被袭,你没注意到一个细节吗?他穿了你的衣服,背影酷似于你。”

“你的意思难道是?”若林一听,脸色大变。

“不错,我怀疑犯人真正想袭击的人是阁下你。”周忘杨悠悠道,“那人从背后出手,看不清施笙的脸,等拉到储物房后才发现搞错了对象,随即弃人逃走。”

若林的心被说得扑通扑通直跳,他眼神游移,问:“可为什么是我?我才刚到几天。”

“许是爱,许是恨,许是你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又许是为了声东击西,障我耳目。”周忘杨语气悠然,显然把这看成雕虫小技,他起身向门边走去。

若林问:“先生要去哪里?”

周忘杨回头,“既然报酬定了一百两,我也须尽职尽责才行。这凶铃刚散,说不定鬼魅未走,我这会儿出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撞上。”

“我也去。”若林怕周忘杨反对,补充道,“你说那犯人真正想害的是我,那我留在房里也不安全,还不如一起到院里转转。”

周忘杨一笑,也不说话,直接出了厢房。若林跟来,走在他身侧,两人出了厢房,见院落中有火光,烟雾中,还可看见一人蹲着,正在烧纸。

“清明?冬至?中元鬼节,还是又到了谁的忌日?”周忘杨径直向那人走去,自问自答道,“昨天何夫人与彭跃到井边祭拜彭翎,却不见彭管家,想必是把哀思放到了今夜。”

二人走近一看,发现焚纸的的确是彭管家。他没有回头,听到有脚步声,只问了一句:“是舅爷和周先生吧?”

若林上前问道:“彭管家刚刚在这里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

眼前的火堆映照出彭德海满是褶皱的脸,他不时往火里抛扔纸钱,用木杆挑一挑火头,不答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彭管家在这里烧纸,是不是在忌拜令郎彭翎?”周忘杨问。

彭管家叹了口气,“当年我刚刚丧妻,阿翎身染重病,阿跃也还在襁褓里,乞讨到何府门前。是老爷收留了我们父子三人,请大夫医好了阿翎的病。没想到他成人后却反咬一口,偷了何府的钱……唉,昨日才应是他的忌日,我这个做爹的却实在没脸祭拜。”

周忘杨道:“听说彭翎自尽前,已将赃款还出,何老爷也已不计前嫌宽恕了他,他何以还要上吊?”

纸钱燃烧殆尽,彭管家边收拾边道:“怪他自己不好,为人贪慕虚荣。起先,他与我说,想在东家捞一笔钱后离开洛阳。我当他一时糊涂,骂了几句也就没放在心上,谁知他真就做出那样忘恩负义的事来。

“当时商行正在锻造一批新货,老爷几乎押上尽数家产,那一千两的银票也是在外周转借来的,丢失后万分心急。

“那天,正逢知府李大人也在府上,派人稍一搜查,便查到是阿翎偷了去。东家人对我们这般好,即使查出了是他所为,老爷也没过多责怪,但他自小性情古怪,竟还是没能想开。”

“你刚才说东窗事发那天,李培林也在何府?”丹凤眼微微一亮,周忘杨道,“何府的生意做得大,交往的均是达官贵人。我听说,连李大人也是商行的常客。”

彭管家点头,“李大人算得上是商行的大买家,每年都会购置大量古董用以赠人收藏。”

“呵呵,没想到李大人除了要做父母官外,还对古董如此钟情。”周忘杨一笑,忽然话题一转,“彭管家,我看何府内的几株兰花甚是特别,就不知是何品种?”

幽静的夜色中,暗香浮动,却带着阵阵诡异。周忘杨并没忘记他送若林进何府的初衷是探寻那些极品山兰的出处。

第06章 兄妹分歧

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走廊上的山兰盆栽,彭管家道:“那便是极品山兰了,此兰每串只结二十七朵花苞且颜色各异,是今年过年时,李大人送给老爷的。”

周忘杨低喃:“听说这极品山兰十分珍贵,普通人难得一见,也不知李大人是如何得来的。”

彭德海弯腰收拾着纸灰,道:“听李大人说,这些山兰是得皇后娘娘所赐。他去年进京,带了些珍贵古董入宫,深得娘娘喜爱,随手一指,便把御园内几十盆极品山兰赐给了他。”

“如是皇后所赐,李大人应当好好珍惜此兰,何以又转送给了何老爷?”

彭德海道:“老爷当时也这么问,李大人却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娘娘厌恶此花,但看它乃世间极品,既然皇宫用不到,不如让大臣分发给别人。”

问到此处,线索像又断了。

周忘杨不知这批从皇宫运来的山兰,到底是不是源自兰岭镇。

一阵凉风卷过,未收拾好的灰烬急急飞散,园中灯笼的火光骤然一暗,鬼魅般的铜铃声再度响了起来!

“阿翎?”彭管家直起腰,四处寻找铃声的来源,“你还有什么不满么?为何一直留在何府里阴魂不散?”

那铜铃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依旧执著地响着,声源飘忽不定。彭德海捂着耳朵不愿听,可那声音却像与他作对般越逼越近。

眼看就要响至跟前,彭德海两腿一软,栽倒在地。与此同时,那铜铃声也猝然停下,沉静片刻后,渐渐远去,好似一个虚无的人戴着铜铃离开一般。

“你守着彭管家,我去看看。”周忘杨一声低喝,立即寻声而去。

若林不敢怠慢,连忙弯腰询问彭管家是否安好。

周忘杨行动迅速,跟着铜铃声纵身跃入长廊,他又向前跑了几步,蓦然驻足。

声音消失了?

莫名出现,凭空消失,倒真像传闻中鬼怪的行径。

来回踱了两步,周忘杨闭上眼睛,月光如洗,投照而下,使他的周身仿佛泛着淡淡光华,耳垂微微一颤,他赫然睁眼。

不对!那声音依旧存在,就在头顶上方!

他猛地抬头,只见一抹黑影盘踞梁上。遭他盯上后,黑影飞快地沿梁而行,迅速逃离。

那东西移动极快且是在梁上倒吊着爬行,从下望去,犹如一只硕大的蛛蜘,不像人可以办到。周忘杨注意到只要它一动,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铜铃声就会跟着传出。

他一路紧跟,不觉间,彭翎自尽的水井竟突兀地出现在视线前方。

梁上的黑影无法摆脱周忘杨,又一次跃到地下,飞快地向井口爬去。周忘杨不再贸然上前,只见那黑影竟攀上井口,纵身跳了下去。

莫非真是彭翎的亡魂?

在井边站了片刻,不见任何动静,周忘杨便小心靠去,到了井口,他向下张望一眼,微弱的月光下,井内伸手不见五指。他上身微微前倾,向井内探去……呼吸!

他清楚感觉到就在这漆黑的井下,还有一个急促的呼吸。

周忘杨想要直起身的一刹,一双僵直的手忽然从井口伸出,一把抓住周忘杨的双臂。原就前倾的身子立即失衡,他想攀住井沿,不想底下那双手的力量竟如此之大,对方又一次施力,竟将他整个人拉下井去!

若林把彭德海扶到一边的石凳上休息,看他喘息逐渐平稳,推算周忘杨离去已有半炷香的工夫,道:“管家既然没什么大碍,我就去找周先生了,他去了那么久,也不知情况如何。”

彭德海拉住他道:“舅爷不可轻举妄动!鬼魅在暗,我们在明,你这一去,危险重重。”

“可是,周先生他……”

“周忘杨为人狂妄,先前是他自己决定去追,舅爷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闻言,若林一甩衣袖,硬是脱了身,“彭管家对周忘杨了解不深,并不清楚他的为人。他虽脾气古怪,却是外冷内热的侠士个性,何况他入何府也是因我而起,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管。”说罢,若林便撇下彭德海,向方才周忘杨离开的方向赶去。

他原想叫上几个人一同寻找,但细细一想,那铜铃声响得如此诡异,惊动众人怕是又将传闻扩大,于是把心一横,独自去寻。

前方便是长廊拐角,若林看见一道投射在地的影子微微一动。他心下一惊,放轻了脚步,慢慢向前,人未贴至墙壁,忽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嘴。

“是我……”

低微的声音从对方口中传来,若林睁大了眼,吃惊地望着全身尽湿的周忘杨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还来不及提问,若林已被周忘杨拽到了拐角另一侧,看他将食指放至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若林屏息,不敢吱声,顺着周忘杨的视线转过头,他望见一扇华丽木窗,透过窗户可清楚看见厢房内燃了几盏烛灯,何福燕背对窗户,取出一件红裘披风系到了肩上。

“这……”若林想问,但看周忘杨目不斜视,只得把话吞回,接着朝木窗望去。

此时,何福燕已吹熄了烛灯,惠周二人等待片刻,又见她出了厢房,左右张望了几眼,向院落的边门走去。

何福燕一走,周忘杨于后立即跟上,夜深风寒,他的衣袍都已湿透,本该冷得打哆嗦,但他却像毫无感觉般我行我素,没有一丝异样。

眼看那身红裘出了边门,周忘杨转头低声对若林道:“你这小姑子夜晚外出,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之事,你我先跟去看看。”他说完,便向边门轻轻走去,推开一道门缝,确定没被何福燕发现后,才与若林一同侧身而出。

他二人尾随何福燕来到一家酒楼,远远看着她步入二楼的一间雅阁。何福燕一路以披风后帽遮面,赶路迅速,显然是不愿被熟人撞见。周忘杨站在酒楼门外,拍了拍若林,“好了,现在知道她人在二楼雅阁,接下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若林微愣:“这该如何是好?”

周忘杨扔去一锭银子,“你把这个拿给掌柜的,告诉他,你有些特殊嗜好。”

“啊?”若林一时没反映过来,待他回过神时立刻一脸尴尬,“不行不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么做有违君子之道。”

周忘杨淡笑,“难不成惠兄要我亲自出马?还是说你觉得我才像那类有特殊嗜好的人?”

“不是,先生可别误会。我只是拉不下那张脸,让人误以为我欲求不满,以偷窥为乐……”

被周忘杨以轻蔑的眼神盯着,若林实在不好意思再觅借口,只得硬着头皮走进酒楼,将那银子往账台上一扣,掌柜的眼睛一亮,立即殷勤搭话。若林在他耳畔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才把意思表达清楚。

掌柜的心领神会,笑得谄媚,立即带他步上二楼,边走边轻道:“这位客官好眼力,那间雅阁本店只此一间,若有女子出入,不是贵族名嫒,也是绝代艺妓。”

话正说着,他已推开了雅阁边上的一扇房门,进到房内,将门关上,道:“这间厢房虽然不是雅阁,但收的房钱却也不比隔壁那间低。”

若林知道掌柜的话里的意思,也不啰唆别的,只问:“那暗孔在哪里?”

掌柜的猥琐一笑,走到一面墙前,移开上方的字画,用手一拨,好端端的墙面竟立马掉下了一块,一个小洞顿时露了出来。

“客官尽请放心,这个暗孔虽与隔壁相通,但在雅阁内有盆栽遮挡,对面的人绝对不会察觉。他们待上多久,您就能看上多久。”

掌柜的一席话说得若林面红耳赤,挥手将他打发了出去,一个人站在房中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须臾过后,房门微响,周忘杨走了进来。丹凤亮目四下一瞟,立即找到那个暗孔,他笑道:“惠兄为何在此愁眉苦脸?错过了隔壁的好戏,可就再也没得看了。”

若林重重叹气,见周忘杨走向暗孔,他咕哝一句:“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话已出口,又觉不妥,本已准备被人嘲弄一番,却听周忘杨疑惑道:“何福燕夜出何府,难道就是为了见他?”

若林赶紧凑到暗孔前,朝隔壁看去,透过盆栽枝叶的遮挡,只见一个微微发福的背影站在一身红裘的何福燕身侧,那个背影如此熟悉,不禁令他猛然一愣。

是姐夫?

目光游移着,若林一头雾水。

究竟是什么事让何氏兄妹不便在府里说,夜晚相约到了这里?

正值疑惑当口,隔壁就传来声响,何福燕先发制人,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将那白玉杯掷回桌面,冷道:“长话短说,你把我的钱藏哪儿去了?”

何福松摁住她的肩膀,作势让她先行坐下,笑吟吟道:“按说你找到如意郎君,说要出嫁,我这个做哥哥的高兴还来不及,只不过近几个月来,商行的生意不尽人意,我只好先借用你那十万两的嫁妆钱。”

“不问自取也叫借用?”何福燕冷笑,“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何府的底细?你与李大人的交易哪一笔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何福松叹气,“福燕,你真是有所不知,我与李培林的买卖并不是你所知的那样……”

“少和我扯这些。”何福燕打断他,“那个府邸,我待了二十多年,多待一天也浑身难受。我把女儿给了你,她死得蹊跷,我也不想多加追究,我只要我应得的那笔钱!”

一墙之隔,若林闻言一震,呼吸顿时加重。

姐姐猜的果然不错!

他虽也怀疑过死在寿宴上的丫头不是姐姐的亲女儿,却也没想到她竟是何福燕所生。

肩头忽感一阵冰凉。周忘杨把手放在若林的肩上拍了拍,示意他保持冷静。他的手带着寒意,若林看他浑身依旧湿漉漉的,豁然起身,从铜盆架上取来一方干帕递去,小声道:“你不冷么,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快擦擦吧。”说着,他又脱下自己的外袍,放到了桌上。

“这个暗孔做工巧妙,你我正常的说话声不会传入雅阁。”

周忘杨使了个眼色,让若林继续观察何氏兄妹的动静,自己则走到桌边,用那方帕拭干全身,换上了若林的外袍。

“他们还说了什么?”片刻,周忘杨问。

暗孔前,若林闻言毫无反应,只是浑身颤抖。周忘杨意识到有事发生,连忙拉开僵硬的他,侧耳去听。

此时,雅阁内传来何福燕尖锐的嗓音,她一扯桌布,将酒菜统统掀翻在地,指着何福松道:“我跟了你十多年,你答应分给我的家产何时兑现过?现在我要走,你竟把我的积蓄全部偷走,来断后路。何福松,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被她破口一骂,何福松敛了笑容,一张脸阴沉了起来。

何福燕歇斯底里地在雅阁内走动,喘着气道:“我瞒了阿跃,说女儿是我和他所生。其实那丫头长得像是歪瓜劣枣,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和他像,也只有他会深信不疑。何福松,你也忒一毛不拔了,我为你生了个女儿,那十万两我存了好些年,你竟连一个铜板都不留。”

说话时,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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