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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杨异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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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伸援手,除了为留他的命,还那一百两的报酬外,或许还因为他已把他视为良朋知己了吧。

这念头冒于分秒之间,分秒过后,若林猛地转身,介入周忘杨与闯入者中间。

“先生,你快走!”若林侧首低吼。

岂料他话音一出,追赶之人竟立即驻足,接着开口,“是小四和惠兄弟?”

他一问过后,周、惠二人都是长舒一口气,若林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原来是龙捕头,真是虚惊一场!”

冰龙同样诧异,“你们不是随那妇人,与她女儿评理去了吗?怎会人在关雎书院?”

“还不是周先生想的损招,请人扮了柳细细的娘前来叫骂,实则是要从水榭脱身……”

“大哥夜访关雎书院,莫非也为看看到底何人会来书库窃取蜡染书册?”

未说完的话,被周忘杨生生打断,若林马上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周忘杨之所以大费周章,请人上门演戏,可见要防之人也身在水榭,怪自己一时嘴快,竟一下点穿。

冰龙像也听出了什么,还好他并无芥蒂,凝重道:“不错,我听小四说,要在明日让惠兄弟到书院查阅蜡柒书籍。当时在场人多,要是那块蜡染残片真是凶手不慎遗落,丛会枪在明天之前到书院销毁证物。不料黄昏时,你二人又因故离开水榭,天黑仍未回来,我只好一人潜入书院,看看是否有人前来盗书。”

“我与若林傍晚到了柳家,几经劝解,才让柳家小姐开了金口,得知她真正中意的是我二哥。听说他要与桑茵成婚,柳细细一时想不开,心生郁闷,终日以泪洗面。她娘又是个厉害角色,见女儿受了委屈,问不出个名堂,就自己胡乱一番臆测.倒把若林卷了进去。”

周忘杨说着,目光移向若林,他不敢迟疑,立即接上说:“对啊对啊,这人要是走起霉运来,真是喝凉水也塞牙,多亏先生替我解围,还以清白。”

“我在众人面前要若林明日再去取书,也是为诱疑犯入瓮。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柳家小姐耽误了一个时辰。虽没等到疑犯前来,但算是弄清这蜡染出自哪里了。”

“哦?”冰龙眉头一紧,“是哪里?”

“湘西苗疆。”

若林在边上沉吟了一番,“要说去过湘西的,应只有江霆一人了。他与道长虽师徒缘尽,当也不至于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与弘静大师更是不曾往来,要说他是这幕后黑手,为的又是什么?”

“为的是永生不死。”浓眉未得舒展,冰龙低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在寒山寺内,住持与道长提及的唐家镇门之宝,可令人起死回生的‘浴火凤凰’?”

眸中忽有水波一漾,周忘杨心说,江霆曾为一株灵芝杀人越货,以他的财力地位,美色、金银都已是阅尽千帆,能令之大动干戈想要求得的东西,‘浴火凤凰’当位列其一。

“可‘浴火凤凰’早已下落不明,唐门中人奔赴各地寻找都没有结果,又怎会与大师和道长扯上关系?”

身侧,若林问出周忘杨心中所想。

三人一同步到门外开阔处,冰龙道:“我曾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过,‘浴火凤凰’此药只有唐门历代当家人方知如何使用。老爷子唐劲虽未正式宣称,将由谁接任当家人,但他只有一个独生女,叫作唐嫣青,也就是红蝎的娘。当年蜀地僵尸横行,唐劲很可能迫于时局已将用药方法告知女儿。接着,唐嫣青挟女来到苏州,在弘静大师的指引下,把红蝎托付给平阳子道长后,再无音讯。

“事隔多年,许是有人探得了当年往事,心想唐嫣青既然连亲生女儿和唐家数万种制毒秘方都愿交托给大师与道长,那也极可能透露有关‘浴火风凰’的线索。”

“想要重生,必经烈火。”若林一叹,“真要像龙捕头推测的那样,是因‘浴火凤凰’而起,那所谓起死回生的神药,想不到带来的却是一场浩劫。”

“‘浴火凤凰’也好,唐嫣青也罢,均是出自一处。”意识到冰龙话未说尽,周忘杨干脆挑明,“莫非大哥认为所有的事都与唐门有关?”

话已至此,冰龙也不再绕弯,直截了当地说:“小四,说句实话,我还是怀疑红蝎。一则,唐嫣青是她生母,多年不见,最后见其之人恰是大师与道长。红蝎想要寻母,必是向他二人逼问下落。

“二则,她十三岁起,外貌不再变化,终日以孩童的面目出现。要是刨根问底,追究责任,抚养之人必是首当其冲,她全然可以怀疑道长知道了什么隐情。何况近几年来,红蝎与道长到底感情如何,你游历在外,也不尽然皆知。”

“那要怎么解释西荷厅卧房中的那块蜡染?”凤目恢复到以往的波澜不惊。周忘杨问,“还是说,大哥认定红蝎早已暗中勾结了江霆,合力谋害了师父与大师?”

被他一问,冰龙却是面色一变,“要说合谋,其实也不无可能……”没有继续往下说,冰龙突然另起话题道,“小四,我来此之前,还去了义庄一次,本想看看王翠姑的尸首还有没有变异,却意外发现她的肩膀竟被人剜去了一块内。”

想起那具惨不忍睹的僵尸,若林顿觉胃里翻腾了一下,听周忘杨在边上问:“从伤口看,是何时被剜去的?”

“伤口处虽微有腐烂,但切割平整,绝非自然形成,相较四周紫黑的皮肉,更是一点沙泥都没沾,推算是在我去前不久被剜下的。”

冰龙话刚说罢,不远处猝然响起一声惨叫,惊恐得难以言喻。

说话的三人纷纷警觉起来,迅速向发出叫声的方向看去。视线前方是一拱月亮门,就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子连爬带滚地跌进院来,语不成调地惊呼:“救……救命!有……僵……有僵尸!”

另一方向,院士骆渊亭也听到喧哗,提灯赶来,一见那学生,立即斥责道:“展儒!傍晚不是出了告示,今夜不得出入书库,你怎么……”

骆渊亭本要接着训斥,却突然愣在了原地,无法说话。此时,一个人形正穿过月亮门,慢慢逼近而来。

那人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像被人拧断了脖子,头颅只靠一层皮连着身子,走一步,脑袋必是重重一颤,像要随时掉下。月光虽暗,却也能看清那人外露的皮肤已烂了大半,眼眶处甚至有白骨露出,怎么看也不像活人。

“院士救我!”唤作展儒的学生踉跄着奔向骆渊亭,边跑边急道,“学生明日有篇文章须上交批阅,本想今夜来书库抱抱佛脚,没想到黄昏时出了告示……要是我知道是因为有僵尸在此,打死我也不敢来啊!”

眼前这场面,骆渊亭同样大为受惊,赶忙去唤周忘杨:“周先生,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细看那人的面部。左脸上的红斑依然可见,周忘杨心下一惊:难道王翠姑的僵尸还能走动?

“是王翠姑!她不是在义庄被毁掉头颅了吗?怎会又能动弹?”震惊之下,若林本能地挡在了周忘杨身前。

身侧,冰龙拔出配刀,先行护住院士与学生。前方的僵尸曾被红蝎以石头重击头部,现在它颅骨开裂,血混脑浆流了一身,像是个奄奄一息的活人,它缓缓走到周忘杨跟前,竟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落地那下冲撞,使得王翠姑头颅掉下,滚了几圈,落到了叫展儒的学生脚下。他立马弯腰干呕,一股酸水向咽喉直逼而上。

不顾若林的阻止,周忘杨走去,捧起地上的头颅,将它放还到僵尸的手中。

冰冷的僵尸手捧头颅,如枯枝般地跪在周忘杨跟前,浑浊的眼睛那一刻竟像有了神,盯着上方的人不放。

“你究竟是谁?”周忘杨问。他的嗓音如此动听,听不清是温柔还是严厉,却令地下的僵尸为之一颤。它努力张嘴,像要诉说什么,变调的声音最终化为一声长啸,凄厉得像要将这黑夜一剪为二。

周忘杨心中明白,僵尸早已没了生命,在他面前崩渍的实则是操纵僵尸的人。他之前所问,也是要那幕后人作答。

嘶喊过后,王翠姑缓缓起身,仅存的一条手臂向外一挥,竟是作了个“请”的动作。周忘杨转头宽慰了院士骆渊亭几句,让他与学生先行离开,暂时不要惊动其他人。

骆渊亭对周忘杨应付怪事的能力早有耳闻,虽担忧他的安危,但顾虑到有学生在场,以免祸及无辜,还是领着瑟瑟发抖的展儒迅速离去了。

王翠姑的僵尸像看懂了旁人已走,随即捧着头向外行去,周忘杨三人立即紧跟而上。

僵尸在前带路,它项上无首,人头被捧在胸前,模样十分骇人可怕。要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身首异处之人,竟然还能直立行走。

三人跟着僵尸出了书院大门,它一路向后山方向行去。关雎书院因院舍规模庞大,置地建房时便选在了较为偏远的城西,此时已值深夜,幸得路上没有行人,才没使得更多人受到惊吓。

王翠姑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它身后三人则默默跟着,心中各有思虑。当它转身面朝三人时,已到了后山深处。王翠姑背后屹立着一棵参天老槐,夜里风大,呼啦一吹,枝叶巨颤,犹如一只张矛舞爪的魔物。

若林仍不放心,道:“先生,这里人烟稀少,会不会其中有诈?”

周忘杨没答他话,只问王翠姑:“你引路来此,是为告诉我们什么?”

知道它无法回话。周忘杨耐心等看着它要如何表达。不料,到了老槐树下后,牵制着王翠姑的力量竟一抽而走,它如木桩般杵在原地,动也不动。周忘杨上前一触,那具满目疮痍的躯体随即轰然倒下,他跟着蹲下身,解开尸体衣领处的扣子,果真发现肩膀上陷下一个大坑,露出下方的连骨肌肉。

剜去肩膀上的皮肉,这么做为的又是什么?

一片树叶至上飘下,落在周忘杨肩上,明明轻柔得可以忽略,他却猛地浑身一颤。

若林刹时也有所感悟,回忆说:“我记得大婚当日路经义庄时,轿夫也是被僵尸咬伤了肩头,是红蝎用蝎子清除了他肩上的腐肉。现今,王翠姑的肩膀被人剜了内,莫非是为隐藏被蝎子咬过的痕迹?”

红蝎……

一个身着红衣,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在周忘杨脑海中闪现,她正扑闪着大眼,对自己微笑,亲昵地唤道:“四哥……”

失神之下,一阵物体移动的声响蓦然响起,凤目立即警惕地打量四周,周忘杨急道:“小心!那幕后人已不再操控王翠姑的尸首,想必又有僵尸要来。”

就在这时,泥地上突然显出一道人形黑影,那影子稳稳站在枝杆上,手腿清晰,唯独本该是人头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

树下三人齐齐抬头,就见又一具无头尸直挺挺地站在老槐树上,身形魁梧,应当是具男尸。

“我见过它!”恍然间,若林斩钉截铁道,“就在寒山寺里,我曾被它追击,一路逃至静心殿,又撞见变成僵尸的穆清素。这些事都不是梦境,千真万确地发生过!”

上方,那无头尸跃下树干,它虽然没有头,但身体朝着三人,犹如正在注视他们。紧接着,那无头尸又转向老槐,蹲下身,双手成爪,在树根处奋力刨着什么。

不到片刻,它的指甲就已脱落了大半,更有几根指头直接露出了白骨。要是换成活人,怕是早已疼得死去活来,那无头尸却依旧我行我素,用力挖掘。

待它停手时,老槐底部已被刨出一个一尺深的坑来。周忘杨三人上前一望,均又吃了一惊——在那老槐树下竟埋了一颗人头!

平静了一会儿,无头尸又动手把人头从坑中取出。它直起身,将头一点点上举,最终停在了自己的肩颈上方。

要说恐惧,此时远不比惊讶来得汹涌。若林诧异道:“难道说,这颗人头原就属于那具无头尸?”

冰龙走去,对比了头颅与颈项的伤痕,点头道:“初步看来,切口基本吻合,应属同一个人。”

此刻,无头尸仍高举头颅。从外观来看,死者的年龄约是七十岁上下,一头花白乱发纠结着胡须,怒目圆睁,干裂的嘴大张着,神情像是恐惧至极,又像是难以置信。

与无头尸匹配的人头重见天日,在场三人却无一人认得,但显然,幕后人的意图是想让周忘杨清楚无头尸的身份。

“这位朋友,你一路操纵无头尸跟踪我们进入苏州。夜宿寒山寺那晚,你令无头尸追击若林,现今想来,也是为通过他,让我知晓你所要诉说之事。胤平、桑茵大婚之日,是你取走了义庄内的所有灯笼,在石板路上动了手脚,并捎去穆清素的断指,要挟桑茵离开花轿,再操纵王翠姑的僵尸大闹一场。现今又将我引来这里,这般不辞辛劳,到底是有何事相告?”

正前方,无头尸默默站着,它像有千百句话想说,却是一句也开不了口,惟有身体剧烈起伏着,告示着操纵它的幕后之人已是热血沸腾。

周忘杨想要靠近,却见它猝然抽搐起来,手中的头颅顿时落地,身体像饱经酷刑般痛苦地蜷缩起来。颤动下,一枚硬物从它身上掉出,周忘杨眼疾手快,立即将之收起。

“不好,是赶尸人出事了!”冰龙全身一震,目中满是担忧,“小四,这幕后之人要是一死,现有的线索就都将化作泡影!”

周忘杨意味深长地望了冰龙一眼,一个名字随即沉入心底——左梦霜,冰龙的结发妻子。

或许,十年前,那场看似无情的烈火并未焚毁他们夫妻间的情谊。

无头尸倒在地下,痉挛了一阵,终于不再动弹。细密的汗珠蒙在冰龙的额头上,看僵尸不动,他眉宇一皱,愈加不安起来。

三人一同在老槐下静候了一炷香的时间,仍不见地下的两具僵尸有任何反应。

周忘杨先行开口,“看来,那赶尸人遇上了什么麻烦,今夜想必不会再操纵尸体了。”

为避免两具僵尸经受暴晒雨淋,三人以树枝挖出两处浅坑,将它们作了掩埋。倘若真要有人再行赶尸,僵尸身上的土层已被刻意铺薄,也能轻易破土而出。

三更过后,三人才返回水榭,得知平阳子依旧昏迷,伤情并无起色。小童赶去寒山寺报丧,仍未归来。梁胤平则购置了大量冰块,存放于事发卧房内,延迟弘静大师的遗体的腐坏。

夜深露重,江南首富江家的府邸内却并不宁静。此刻,江霆手持折扇,立于九曲桥上。

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而江府的园林庭院在苏州也是首屈一指。无论是固中叠石、花木、书条石,还是厅堂内匾额、楹联与雕刻,任何一样都可称为珍品。

只不过……

望着这满园珍宝,江霆只觉一阵空虚。他一开折扇,冷冷问道:“谈得怎么样?对方有没有告诉你,‘浴火凤凰’到底在谁手里?”

身侧,鄂虎答道:“说了,在那个女大夫手里。”

江霆一改之前的和善态度,气急败坏地踱了几步,原还端正的五官刹时变得阴暗、纠结,咬牙道:“混账!竟敢利用我!”

固内传来古怪的乌叫声,那是江霆饲养的丹顶鹤。分明是如此圣灵之乌,此刻啸唳,却平添了几分阴鸷。

水榭之中,应只有他一人到过湘西一带,蜡染的出现,必是对他极为不利。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夺得“浴火凤凰”,哪怕周忘杨再有本事,也敌不过那些甘为他江霆作替死鬼的众人。他们有人欠下了巨额赌债,有人终身卖入江府为奴为婢,有人家中穷得贩卖妻儿……只要他们声称,自己抢夺了“浴火凤凰”,便可脱离苦海,鸡犬升天。

一抹残忍的笑浮上江霆的嘴角,他对鄂虎耳语了几句,随后又直起身子,“三天内,我要得到‘浴火凤凰’,你能否办到?”

“能!”鄂虎摩拳擦掌道,“三天内,定当为少爷夺得‘浴火风凰’!”

江霆闻言,顿时仰天大笑,他张开双臂,整座宅园都像在他的臂腕之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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