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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杨异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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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处的一阵剧痛,令彭跃不禁抽搐了一下,他紧咬牙关,片刻才说:“何福燕虽然贪婪,却还未到杀人的地步。她并不在意何喜儿到底被谁收养,她与我说,当日,她根本没过问此事,一切都交给了何福松去办。”
若林向后退了一步,依然不能理解,“假小姐是何福松与何福燕的女儿,可他也是喜儿的爹,为何还会纵容此事?”
彭跃望着他,许久许久,才惨笑道:“舅爷,你真是单纯善良,不识人心人性。呵呵,想必周先生和龙捕头都已明了,只有像你我这样愚钝的人才会迷惑不解。”
没直接回答若林的疑惑,他接着道:“三天前,何福燕告诉我,真正的小姐并未被人收养,她出生不久便被何福松拧断了四肢,扔去后山喂狼……”
视线动荡了一下,若林道:“你说……喜儿一出世便被……”
拦住想要上前的若林,周忘杨对彭跃说:“这些年来,你虽对何喜儿心有愧疚,但想到自己的女儿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也就选择了缄默。可你万万没想到,真正的何喜儿也是你彭家的骨血,她是你哥哥的女儿!”
言语化作一支利箭,同时穿入彭跃与若林的胸膛,两人顿时都愣在当场。
周忘杨继续道:“何福燕知道你心地善良,怕你得知何喜儿的真实身份后,会感到愧对彭翎,而把谎言揭穿。所以,她隐瞒了孩子的去向,并默许了何福松斩草除根的行径。”
“不会的……”若林连连摇头,“姐姐怎会……这不可能!”
周忘杨回头瞪他,“若是不会,何福松怎会同意用不伦之女调换自己的亲生骨肉?惠蕾又怎会将自己的头发在井边抛撒?”
被他问得气血攻心,若林答不上来,却仍在不住摇头。
“不伦之女?”
一声凄苦的笑从地下传来,彭跃长叹一声,“为了那个不伦之女,我竟协助那对兄妹,毁了阿翎的女儿……幸好苍天有眼,她并没死。”
若林大喜,“你说喜儿没死?”
彭跃点头,“何福松把她扔去后山时,断其四肢,却未要她的性命。他就是想让那孩子活着被狼叼食。”
若林唇齿轻颤,紧握拳头,“而后呢?”
“偏偏那孩子命不该绝,婴孩调包之事均被我爹暗中得知。他一路跟到后山,待何福松走后,抱走了重伤的喜儿。”
冰龙说:“而你爹以为假小姐是你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孙女。故他虽对何福松恨之入骨,却也并未揭穿整件事。”
彭跃将头向后靠去,缓缓道:“对我爹而言,与其两个孙女都不得善终,不如成全其中一个。他今日来此对我说,这十年来,我已欠阿翎父女太多,现今我要死了,无人再可帮我……”
猛地紧握地上的杂草,彭跃切齿道:“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做了十年大小姐的丫头根本非我所出!欠阿翎父女的又何止那十年的富贵,就算立即打入地狱也不足为过……”
听他言语中已显厌世,周忘杨道:“是否该入地狱,非你一念之间就能定夺。你可知道,何喜儿现在身处何方?”
“我当日默许他人将她换走,以致她遭受重创,险些丧命。今日,爹又怎会信任我,把她的行踪告诉我?”
此话如同一壶凉水浇灭了若林的希望,不过,一些碎片却在心底渐渐拼凑。
十岁童女,四肢皆被拧断……会不会……就是那递给他布包的小丫头?
回想起几番见她,那种似曾相识之感,竟是因为她生得与惠蕾十分神似。
牢房内一阵静默,周忘杨想起在酒楼窃听时,彭跃与何福松争执间提及过一种从京城运来的药材,于是便问:“当年,彭翎尸体内的血液可助燃火苗,是不是生前被人下了药?”
有些惊讶他连此事也注意到,彭跃道:“不瞒先生说,这一点,我早怀疑过了。何福松与李培林有生意往来,每逢李培林进京,就会捎些奇珍异宝馈赠给他。我监视了何福松一段时日,发现每当他收到那药材,便会立即藏匿起来。”
“你说他们间有生意往来,那账本现在何处?”
周忘杨问得一针见血,三天前,若林已着手寻找账本,可找遍了何福松的厢房及几家店铺均一筹莫展。
彭跃不答反问:“先生为何认为我会知晓?”
周忘杨道:“握有何福松最多把柄的人是何福燕,她为了挽回你的心,自然会把她知道的种种秘密告诉你。”
苦笑了一下,彭跃道:“所谓秘密,可让她悬尸房梁,令我身陷囹圄,几位真要知道?”
视线上方,周忘杨与若林冰龙互望一眼,忽地露出一抹云淡风清的微笑。
如此沉着,如此淡定。
他道:“请说吧。”
待三人走出大牢时,户外乌云渐散,明朗了不少。周忘杨走了几步,忽感胸腔刺痛,一路蔓延至咽喉,用力一咳,嘴角竟有黑血渗下。
“先生!”
若林作势要扶,却被周忘杨猛地推开。
“别过来!”周忘杨长眉紧皱,掌心迅速涌上黑斑。
冰龙见状,忙问:“小四!你的毒怎么还没解?”
若林急道:“怎么可能?穆清素已把百花散给先生了啊。”
抹去嘴角的血迹,周忘杨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再度将毒逼回体内。他道:“我中的并非‘黑寡妇’,已让小童寄信给红蝎,解药一到便无碍了。”
“那……万一你师妹赶不上呢?”若林追问。
“赶不上什么?”周忘杨不作停留,继续向前,“赶不上我毒发身亡?”
若林一惊,“你真会有性命之忧吗?红蝎在哪里?不如我亲自去找。”
冰龙拍拍他的肩,“惠兄弟莫急,小四处事自有分寸。红蝎与他情同手足,一旦得知师兄有难,必会设法援助。”
三人原打算前往何府,走了不足百步,三名衙差突然从后追来,一人拱手对冰龙道:“龙捕头,李大人身中剧毒,疑是在何府遭人下毒,今早已将何家人统统带回衙门审训,现须带走惠若林。”
说罢,另两人便要来押若林,遭冰龙配刀一挡,听他道:“周先生与我也一同过去。”
李培林中毒一事,因尚无证据证明是何府中人所为,故无法建立卷宗,对何家人的审训也就没在公堂进行。
待周忘杨等人到达衙门正厅时,只见李培林佝偻在太师椅上。何福松惠蕾施笙彭德海及何府上下二十多名仆役一同站着。
此刻,何福松不敢再提朋友情谊,他看见李培林摊开的手掌上满是黑斑,低道:“大人,您再想想,来我府上之前……”
“不要与我提之前!”李培林一喝,“本府三天前夜访何府,期间饮水用膳都在那里。原是当晚就走,不料与燕捕头均感心口胀痛,便又留宿一晚。现在想来,必是那时就已中毒!”
周忘杨看了一圈,果真未见燕鹰。想必相较李培林,他中毒更深,发作得更为猛烈,已不便审训他人。
相隔两日,何福松的眼睛依然肿胀,眨两下都疼得厉害,此刻他额上冒汗,不知所措。
掌下像活动着一条黑蛇,时隐时现,李培林咬牙,很是难受。他没料到竟有人算计到了他头上,他细小的眼睛一亮,道:“何府怪事频出,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本府现要查封何府,稍后派人将你等押回,此事水落石出前,统统不准出府!”
不料他此话一出,立马就蹦出一个不买账的。
周忘杨了解完事情原委,正欲离开衙门,背后即刻传来李培林冷冰冰的声音。
“周忘杨,你莫非没听懂本府的话?”李培林一改平日的客套语气,低着嗓子道,“本府说要查封何府,押人回去,没准你离开。”
“李大人,我与惠若林是你自感中毒的第二日才到的何府,时间地点上都说不通,我们不会是向你下毒的人。”
周忘杨悠然转身,他的眼中像总有一缕轻蔑,令李培林极为不满。他冷道:“据传,你近日与惠若林走动甚近,理应一同扣于府内。但看在你精通推理,在洛阳也是名声赫赫,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若是找不出下毒者,这何府的上上下下,连同你都得背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谁人不知谋害官员是何等大罪,在场的几个小丫头听了这话,立即抽噎了起来,周忘杨却依旧淡然。
拜托,他又不是吓大的。
找出凶手与下毒者是没错,但没必要说限期内找不到就要连他也降罪吧,退一步说,何府的事与他何干,不过是受若林之托罢了。
周忘杨虽是这般想,可好胜的个性却令他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好,就以三天为限。三天内,为便于我取证,我与惠若林须出入自由。”语毕,他大步跨出正厅。
冰龙在一旁扬唇一笑。
以小四的性情,若将他逼急了,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出了衙门正厅,周忘杨侧目见若林已站在身旁,道:“你不必担心李培林的威胁,就照彭跃给的线索去找账本。”
若林担心周忘杨的身体状况,却又碍于他的脾气不敢多问,只得默默握拳,兵分两路,出了衙门。
望着那愣头愣脑的书生离开,周忘杨长吁了口气,线索在脑中一条条梳理。
现今,李培林也中了那症状极似“黑寡妇”的毒,凶手要害他周忘杨,无非是想把真相永远遮盖,那对李培林而言,动机也是一样的吗?
“呵,可那狗官一脸贪相,也不像会对案情有所帮助的人。”
话一说完,周忘杨不禁又觉自嘲,想他最恨别人以貌取人,怎么连自己也冒出这种话来。
傍晚,一天期限接近尾声。
周忘杨不在深宅何府,反倒大驾光临现身在了雪月楼内听众席上。忙碌了一天,他总算得以偷闲,到老东家这儿听听别人奏琴。
仰望二楼平台,穆清素已坐到了她的焦尾琴前。周忘杨心中暗赞若林眼光不赖,他所心仪的女子确实与众不同。事因穆清素身上盘缠用尽,也不惧世俗眼光,大方下榻雪月楼,在此献艺攒财。
她的琴声苍劲有力气势磅礴,正舒缓了周忘杨这一日来的辛苦操劳,一曲奏罢,他又是头一个拍手称好。
“能令小四你也不吝掌声,这位穆姑娘的琴声果真非同一般。”
圆桌另一边,冰龙已经坐了过来,周忘杨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调侃道:“琴音如人,能奏出这般壮丽旋律的女子,如果能早认识她几年,我大概也不会仍是孤家寡人了。”
冰龙知他是酒后胡言,笑道:“是么,我看不见得。你自小只恋慕桑茵一人,天下女子谁能与她相比?”
这句玩笑话说得有些过分,周忘杨只喝酒不接话,半晌才问了一句:“石松呢?怎么不见他跟着大哥?”
不料他一提石松,冰龙叹了口气道:“他身子不适,正在屋里休息。”
“怎么了?”周忘杨听出冰龙话中有话,立即追问。
二楼平台,穆清素琴音又起,仿佛在眼前打开了一幅山河画卷,听得底下的客人个个如痴如醉。
与此同时,只有一人已踏着那壮丽的音乐出了雪月楼。原先坐的圆桌旁,仅剩下冰龙一人举杯独饮。
期限第二天,知府李培林早早差人到了何府,传唤何福松惠蕾周忘杨三人前往衙门问话。
何氏夫妇无奈,由惠蕾搀着何福松步出厢房。
何福松的眼疾非但没好,还有加重的趋势,现在的他双眼红肿,看人只得眯缝着眼,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而另一个被传唤的人一向有晚睡晚起的毛病,故当小童大清早就嚷嚷着,说要去衙门时,周忘杨只是翻了个身,说道:“三天时间未到,我不去。”
昨夜他夜赴何府,再度检验假小姐与何福燕的尸体,折腾到晨曦微亮时才阖眼。怎肯一睡下就被人叫醒?
小童虽小但却机灵,知道先生脾气够烂,人际关系向来不好,可那李培林是大官,得罪了总是麻烦的。于是他便不依不饶,趴在周忘杨床边又拖又拉,“先生,快起来。我看那李大人尖嘴猴腮的,不像好人,你过去多瞅他两眼,说不定能瞅出端倪来。”
好说歹说,周忘杨总算起了床,与何氏夫妇一同出了门。
他们三人前脚一走,若林后脚就潜入了何福松与惠蕾的卧房。加上此次,这个厢房他一共来了三回,却迟迟没能找到他与李培林交易的账本。
若林昨日从衙门归来,趁着其他人未回,他已找了一遍,却苦于时间紧迫,没能发现彭跃所说的密道入口。
耳畔,彭跃的声音依然清晰,他说:“何福燕告诉我,何家先人在洛阳白手起家后,遭到盗匪觊觎,故在建造府邸时,特地命人挖了一条密道,用于珍藏家族珍宝,必要时还可容人避难。那批古怪药材及账本均在密道内。
“密道的出口起先共有两个,却因先人突患重疾,临终前只说出了其中一个,就隐藏在何府历代当家所住的卧房里。至于另一个出口,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房中,若林一时没有头绪,想他一介儒生,读了十多年的书,哪会做这找密道的活儿?但现在情况紧急,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始翻找,推敲每一寸墙体,细看每一件陈设。
没有,还是没有。
若林有些急了,将架上的书册统统捧下,想要归位时,却不慎掉了一地。积压的烦躁这一刻终于爆发,把怀里的剩余书册重重一摔,若林靠着墙一屁股坐到地上。
怎么办?他根本无计可施。
或许让他这百无一用的书呆子来帮忙,本就是桩错事。
若林抬手撑住胀痛的额头,却不慎撞到了身旁的边桌。边桌来回晃动,致使上方的茶壶跌落,他赶紧伸手去接,虽是保住了茶壶,壶中凉水却仍洒了一地。
若林站起身,想找抹布来擦,弯下腰时,却见地上的水竟已干了大半。他心有疑惑,立即将散落在地的书册置回书架,再从外重新提来一壶水,倾倒在书架下方的地砖上。
果然!
水又一次吸入地砖,消失速度之快,不比平常。
若林蹲下身,探首去看书架底部,可那下方一片漆黑,看不真切。于是,他便伸手去摸,发现书架的底层并非固定的,而是可以移动的。
一阵欣喜过后,若林用力扳动底层木板,顿感身下的地砖轻颤了一下,随之书架下多块地砖忽然向内折叠,折成一排向下的阶梯。
若林反应不及,顿时顺着阶梯滚下。
待他捂着头站起来时,竟见上方的阶梯居然又闭合了起来,仅剩的一点光源被遮,底下立即变得一片漆黑。
想要呼救,张了张口,还是没喊出声来。若林知道,此刻他身处的必是彭跃所说的何府密道,一旦被人发现他来过这里,计划就将全盘打乱。
思及周忘杨曾被拉入水井,九死一生,自己现在不过是陷在密道,尚不知如何出去,怎就能这般没出息地想要放弃?
坚定了信念后,他扶着墙小心向前,走了将近十余步,膝盖猛地撞上一个硬物。若林吃痛,向前一摸,触及一张几案。
案面光滑干净,并无积灰,推算应是有人经常出入这里。摸索间,若林握到一盏油灯和几枚火石,立即打火将油灯点燃。
灯中火苗晃动着,照亮了所处密道的一角。若林举灯环看一周,见密道两侧堆满了各式古董珍宝,他随手拿起一只酒樽端详,便认出那是商代宫廷所用之物。
所谓密道,却并不深长,目测约长十余丈。
放下酒樽,若林又看向了左侧的一个木箱。庆幸木箱没有上锁,他走去打开箱盖,只感一阵刺眼,定睛去看,只见箱内满是金梳,光亮耀眼。
若林心下一想,既然这用来交易的金梳放在这木箱中,许是账本也在其中,于是便将金梳一把把拿出木箱,不多久便真在箱内找到一本书册。他将之取出后,翻开看了几页,顿时眼前一亮。
这正是周忘杨要他寻找的账本!
若林一阵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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