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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妃-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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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挽月神色哀戚又甜蜜的说着这些话时,任谁都不忍让她失望。

唐景明封了段挽月为正一品诰命夫人,保她一生安稳无虞。但她的一生,也从此定下,孤寂而过。

段玉姝倒是对她起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怜惜。常常传她入宫,时不时赏下许多东西,但段玉姝也知道,对于一个心已死的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天佑二十八年,二月初三。

忙过了宫中的年节,段玉姝方才得了闲,这日傍晚,派人去请将军夫人段挽月。

不多时,段挽月就被接了过来。

她已决定为程颐守寡一生,自然是一身的素色,她比前几年消瘦了许多。

段玉姝早已经布下了宴席,今日唐景明不会过来了,她也就正好可以让段挽月留宿,正所谓一醉解千愁,让段挽月只一次的放纵也好。

“见过端妃娘娘。”段挽月恭谨的行礼,被段玉姝拉住了手,“不必多礼,来,坐下罢。”

段玉姝命人拿来了酒和两个酒杯,放到了桌上。“今日什么都不必说了,本宫且陪你醉这一回,就暂且忘掉那些悲痛罢。”

段挽月对段玉姝一直以来照顾自己很是感激,端起一杯酒,道“谢端妃娘娘,挽月先干为敬。”

说着仰头便喝下。

“好。”段玉姝也饮尽了杯中物。

段挽月有心放纵自己一次,便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段玉姝也没有阻止,只待她醉了便命人扶她去休息。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我、我何必为他伤心呢?反正他又不爱我!”

唯将终夜长开眼(六)

段玉姝愣住了;段挽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是程颐么?程颐怎么可能不爱她?为了她曾抗旨不遵;四年无所出也不纳妾,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样罢?

来不及细想,就听到段挽月趴在桌子上,醉醺醺的敲着酒杯“我为他伤心碎骨,他;他心里何曾有过我!他、不爱我啊!”

段玉姝越听越奇怪,都说是酒后吐真言;难道程颐和段挽月之间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端、端妃娘娘;您知道么;我、我不瞒您。”段挽月醉眼迷离的看着段玉姝;咧开嘴笑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清白的身子,程颐一次都没有碰过我!”

段挽月放声笑着,浑然未觉泪珠已经顺着两腮滑落,“我早就、就知道,他、他不爱我。他肯娶我,也不过是要我答应装装他的妻子而已,他要让那个人安心。”

早在段挽月说出程颐没有碰过她时,段玉姝就已经愣住了,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他心里的那个人,早、早就已经嫁为人妻了,可、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他肯娶我,不娶那些世家小姐,不过是因为我不会给他找任何的麻烦,我会乖乖的保守这个秘密。他说会给我荣华富贵的一生,除了夫妻之实和感情,别的都给我!”

“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他,那时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却没想到,四年了,他、他还是只喜欢那个女人!”

“为、为什么,我哪一点比不上她!”段挽月泪流满面,仿佛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倾吐出来,她的眼神变得怨毒“就算死了,他也不肯百年后和我葬在一起!”

“世人皆道大将军情深,是,没错,丁点儿错都没有!只是那深情不是给我的!我不过枉担了虚名而已!”

“呵呵,呵呵——”尖利嘲讽的笑声刺痛的是谁的心。

“可我还是那么爱他!”段挽月醉醺醺的不知道自己语无伦次的说了些什么,就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了。

她不知道,她一直求而不得的答案,就在她面前。

她永远错失了这个机会,因为她趴下后,没有看到段玉姝眼中簌簌而落的泪,错过了那无声的悲痛欲绝。

浑身止不住的痉挛着,双手都握不住一个琉璃盏。喉咙中蛰伏着的嘶吼和悲鸣,最终化作了一声哽咽。

段玉姝不知道绝望哀恸到了深处,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程颐竟然为了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绝望的闭上眼,程颐那双清澈的、真挚的、哀戚、悲伤的双眸,立刻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一声声宠溺的、悲伤地呼唤“姝儿、姝儿”在她耳边回响不绝,如同倾覆过耳的浪潮,将她淹没。

所有曾经的画面闪现,一寸寸凌迟着她的心。

喉头一热,粘腻猩红的一口血吐了出来。现在她终于能体会,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最先背信弃义的人是她啊!为什么程颐还要傻傻的守着当初的承诺不肯放开!

当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唐景明的温情和孩子们的天伦之乐时,程颐该是怎样的痛苦!

只为了让她安心,他能娶一个不爱的人,最后战死沙场,也不愿回来!他每次见到自己,恭敬的称呼着“皇贵妃”,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还以为自己牺牲最大,为了让所有人都好好的,她放弃了那么多。只是未曾料想,程颐在背地里默默的守护着她!

一直以为都是自己默默的承受着所有的痛苦,只是没想到,程颐承受的只有更多!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你去爱!

段玉姝想要声嘶力竭的把那个笨蛋吼清醒,她不值得、她不值得啊!

最终也发不出声音。段玉姝埋在手臂中,失声痛哭着。她从来没有如此伤心过,泪一直没有停,仿佛要把她这一生的泪都要流干。

上天啊,你何其残酷,让我在他死后才知道,我已无法回报他半分!

此后的余生中,我即使倾尽一生之情,也难以回报他一分半点。

同穴窅冥和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段挽月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在床上躺着,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

头痛欲裂,昨夜发生了什么,她都已经不记得。她最后的印象是和端妃娘娘在一起喝酒,然后,然后她好像喝多了,好像还说了什么?

自己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罢?

里面方一有动静儿,外面候着的宫女便进来伺候。待服侍她梳洗完毕后,段挽月便随着指引的宫女前去给段玉姝请安。

只见段玉姝端坐在耀华殿的主位上,段挽月进去,觉得段玉姝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是却又说不出来。

“给端妃娘娘请安,昨夜挽月失态了,还请娘娘见谅。”

“无妨,头晕不晕?本宫让人熬了醒酒汤。”段玉姝淡淡道“先喝点解解酒。”

“谢娘娘。”段挽月有些惴惴不安的接过宫女递上来的醒酒汤,饮尽后回道“娘娘,时候不早了,挽月改回去了。”

“去罢。”段玉姝仍是没有动,只是吩咐小喜道“好生送了程夫人走。”

段挽月福身行礼后,最后看了一眼段玉姝,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段玉姝的双眸中竟然是死气沉沉平静无波,可以称呼为寂灭?

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这也不是她能关心得了的。

自从这日后,凤栖宫的众人都能感受到段玉姝的变化,好像她和任何人任何事,都隔着淡淡的疏离。

虽然她的言行还是与往日无异,但是却带出了一种暮气沉沉心如死灰的感觉,直到一年后小公主的出生,才稍稍的缓解了一些。

琼玉苑。

不过三个月的小公主已经渐渐的长开了,模样越发的好看了。

段玉姝更是非常疼爱这个小女儿,毕竟她已经有了四个儿子,这个女儿的到来,总算让她稍稍展颜。

这日她独自在这里照看着十六公主唐子乐。她给女儿取名子乐,就是希望她这一生平安喜乐。

忽然,帘子一动,有人进来了。

段玉姝抱着小公主去看,来人是唐景明。他也是一个人,谁都没有带。

“臣妾见过皇上。”段玉姝抱着小公主不方便行礼,唐景明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他从段玉姝怀中接过小公主,弄逗着“乐乐,有没有很乖啊。”

段玉姝则是淡淡的笑着,温婉又疏离,她的一切行为似乎都被抽离了感情。

而唐景明自然察觉到了她这一年多以来的变化,只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知道原因,但段玉姝已经不不愿再去揣测,她已经太累了。

能支撑她到现在就是她的孩子们和母亲珂儿,若是没有这些人,她或许早就想法子脱离着尘世的纷扰也不一定。

“姝儿,如果有下辈子,你愿意和我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吗?”许久,就在段玉姝想要接过女儿来的那一瞬间,忽然听到唐景明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于帝王来说,这就等于最深情的告白了,他摒弃了自称“朕”,用了“我”这个称呼,若是换了其他妃嫔早就欣喜若狂了罢?

只是她已经木然了。她已经辜负了程颐,她自然是要还上程颐的,至于唐景明,她不敢再答应什么。

其实她本可以敷衍一句欢心的回应,可是她张张口,却是说不出来。自古来都是鼠首两端,不得善终,是不是因为她心中有两个人,才会导致今日的结局?

程颐一世的深情,唐景明一生的温情,都如同两根荆棘,将她越缠越紧,无法呼吸,最后刺破血肉,遍体鳞伤。

哪一个,她都要不起。只是她更对不起的是程颐。

这样又要对不起唐景明。她真的是,心力憔悴,焦头烂额,无能为力了。

正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唐子麒唐子麟这一对双生子跑了进来,才缓解了这一刻的尴尬。

唐景明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段玉姝一眼,就被两个儿子缠上了。

段玉姝松了一口气,把女儿放回了摇篮中。

大概从入宫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毁了。

天佑二十九年夏,徽明帝赐婚淳郡王和嘉悦郡主,二人终于喜结连理。

苏楠也在看到自己儿子找到归宿后溘然长逝了,同年逝去的还有太后赵玉。

皇上又得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后宫仍是热闹的,不会因为她一个人的落魄而改变什么。

日子就是这么偶有波澜又平静的过着,新入宫的妃嫔们,不管是是怎样的心高气傲和得宠都不能撼动段玉姝的半分地位。

段玉姝日子只剩下了维护后宫的平衡和抚养皇子,旁的事,比如皇上今日宠幸谁,比如那个妃子有了龙种了,都不是她太关心的事。

她只要做到那个最合适的,最有用的工具,也就是了。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封闭自己的心,两个人两段感情的纠葛,她已经筋疲力尽。

若这是她最终的宿命,她也只得承受。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时候各种的心力憔悴,写段段时也是在写我那一瞬的感受……

落定尘寰万事安(一)

天佑四十一年。

这一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徽明帝病重;太子之位空悬。

而太子之位的角逐,两个人最有实力,皇六子唐子言,皇七子唐子睿。

唐子言生母是冯贵妃,冯贵妃名下有一个皇子两个公主。这些年来也掌握了后宫的一些势力;其母族在朝中也颇有些影响力,朝中支持六皇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唐子睿生母是端皇贵妃;端皇贵妃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虽然没有母族势力;但是其名下有四个皇子;一个公主其养子四皇子的母族是支持她这一边的;而且其弟淳郡王娶了徽明帝亲妹妹盛阳长公主的女儿,盛阳长公主那一边自然也是支持她的。是以支持七皇子的人最多。

但是六皇子唐子言仍然是他最大的威胁,因为即使唐子睿算是众望所归,可是唐景明也依然没有立他为太子。

就如同唐景明即使给了端皇贵妃许多等同皇后的权力和待遇,但也没有立她为后一样,唐景明对她以及唐子睿都是有顾虑的。

是以段玉姝一日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刻。

十一月十八,正值隆冬时节,天寒地冻,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放晴过,天灰蒙蒙的,阴沉得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

阵阵寒风中,皇贵妃的凤辇落在了建章宫。

飞龙殿。→文·冇·人·冇·书·冇·屋←

即使是在病中,一代铁血帝王唐景明仍然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大意。

宫人皆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敢出丝毫的差错。

“皇上,端妃娘娘求见。”从唐景明登基起就一直跟随他的福喜,如今也是花甲之年,身边还硬朗,也就一直服侍在唐景明身边。

如今自从唐景明病重后,即使是各个宫妃前来飞龙殿探视也要争得他的同意,不准随意出入,就连皇贵妃也不得例外。

听见是段玉姝,唐景明点点头,“让她进来罢。”

一旁服侍的宫人们连忙给他靠起一个引枕,替他披上了一件外袍,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坐好。

一生都是强者的唐景明怎么能忍受此时的自己如此的无用,这也是他深居飞龙殿的一个原因,他不想在众人面前示弱。

这里才安置妥当,段玉姝也刚好进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段玉姝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滚边斗篷,福□给唐景明行礼。

“免了。”唐景明淡淡道,说话间又咳嗽了两声,指了指身前的圆凳“坐下罢。”

段玉姝脱了斗篷,依言坐了。二人的关系,这些年来,越发的相敬如宾了,不远不近。

唐景明看着穿着一袭深紫色的段玉姝,看着她依旧窈窕的身形和那张经过岁月洗礼更加沉静雍容的面容,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恍惚间,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嫌隙,仿佛他们还处在那段最温情的时光。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些都已经是太遥远岁月中的记忆了,不知缅怀的,是不是仅有他一个人?人越老了,却越想起之前的那些日子。

他承认,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岁月了罢。

“皇上的气色今日好了许多。”段玉姝恭谨有礼的声音响起,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现实中。

“朕倒没觉得,还是如往常一般。”唐景明忍不住在心中苦笑,原来念着旧情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么?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皇上,臣妾——”段玉姝突兀的开口,又突然顿住。

面对唐景明投过来疑惑的眼神,段玉姝忍住冲动,有些话终究还是不能说出口。她换了恭敬的神情道“您该好好保重龙体才是天下的福祉,臣妾命人炖了一些补品,您要不要用点?”

唐景明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他知道,段玉姝原本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一句。

今日的段玉姝很奇怪,几次欲言又止,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而且她竟然失礼的盯着唐景明发愣,发觉唐景明看过来时,目光又慌忙的躲开。

这根本不是素日那个端庄持重的皇贵妃。

“玉姝,你今日是怎么了?”唐景明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恍惚?”

“臣妾无事。”段玉姝慌忙站起来,对着唐景明行了一礼道“皇上,您保重,臣妾先行告退了。”

说完深深的看了唐景明一眼,竟然没等到唐景明的回话,就兀自离开了。

那目光后,有着眷恋缱绻,有着愧疚难舍,有着哀痛悲伤,千般万般的情意,都掩在垂下的眼睑中。可是他还来不及读懂,一刹那已经收回。

这太反常了,福喜抱着段玉姝的斗篷进来,却发现她已经出去了。到底她是在慌什么,连斗篷都没有带上就离开了。

唐景明若有所思的看着段玉姝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好像要抓住那一闪而现的灵感了,却被宫人的一声通报打断了“冯贵妃求见。”

冯欣悦这些日来跑得勤,唐景明心知肚明,无非是想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无论是客观还是心中的偏爱,唐景明更看好的人一直都是唐子睿。只是他对段玉姝一直不放心罢了,段玉姝已经不是当日那个无权无势的宫妃了,她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他不想他的百年之后,这江山基业被一个女人影响着。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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