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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国毒妃-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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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酒席上秋叶白说梅相子的妙处是香,他们自然也都以为相儿是此‘香’非彼‘相’。
刘员外和梅家时世交,他一看那画像和描述,便知道梅苏正在找的是谁,此事内情如何,他并不知道,于是也不多说,只淡淡地道:“我看不像。”
怎么会像呢,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通房丫头,他还是见过梅相子的,比这个丫头美貌多了。
莫嫌见他不愿意多说,便也点点头起身告辞。
秋叶白伏在书房顶上,看着刘员外送了莫嫌离开,看着暂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探查,也没有再停留,一个纵跃离开了。
到了刘府外头的一片小竹林里,她站定之后,轻咳了几声,不一会就转出了一个人影。
“大人!”周宇朝着她一拱手。
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走吧。”
周宇点点头,随后跟着秋叶白一路向城里而去。
东岸县因为是水陆枢纽,夜里也时常有船只靠岸,所以夜里靠近码头一带是特许没有宵禁的,不但没有宵禁,而且还相当热闹,吃饭、打尖、青楼都在那附近临河的一条长街上。
秋叶白领着周宇到了江边的一座寻常的客栈,拣了个临江的窗边坐下来,让小二切了两斤卤牛肉、一只烧鸡,一碟拍黄瓜两碗馄饨,一碟花生,再叫了一碗酒,便坐了下来。
起初周宇以为秋叶白在等人,于是便不多问,陪着秋叶白坐着,看着她慢条斯理地磕花生,吃黄瓜,偶尔吃一点荤菜,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
周宇有点忍不住了,迟疑着开口:“大人,咱们这是在这里做什么,您可是在等人?”
秋叶白却一边吃花生一边懒懒地忽然道:“周宇,你来猜猜我为何今夜在李员外那里演了一出戏,然后坐在这里?”
周宇一愣,随后道:“属下以为,可能最迟明日那梅大公子的追兵就要到了,他若不在东岸,咱们手脚好施展,但是梅苏非常人,若是他在东岸坐镇,那咱们查案必定会有麻烦,所以最好能在今夜他没有到的时候,先行布置些什么,或者探查一些梅家还来不及抹去的痕迹,比如审讯一些证人。”
而去李员外家的一出戏,可以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都已经醉倒,又是在对方地盘,今夜对方必定大为放心。
秋叶白看了周宇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没错,周宇,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有一点你也许不明白,你只猜测对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你没有猜到。”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我今日坐在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你的命!”
周宇瞬间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根抵在他的手腕脉门上的一根蓝色的针,那针上的幽蓝看着极为渗人,分明是一根染了剧毒的针。
“这针上的毒叫牵机,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但是它会在渗入血脉之后,瞬间麻痹你全身经脉,然后是五脏六腑,你会窒息而死,只是看起来倒像是酒喝多暴毙而亡。”秋叶白慢悠悠地道,周宇看着秋叶白,眼底都是一抹痛色和受伤:“大人……为什么?”
自从他出事之后,秋叶白一直在坐镇看风部,替他和所有人收拾残局,其间所展现出来的敏睿,让他早已折服,不再如当初那般被逼迫效忠,而是默默地将秋叶白当成可以依靠的人,甚至能主心骨,对秋叶白心存感激,也在和她的合作之间,慢慢地发现了自己并不是真的是别人眼里的废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叶白忽然说要杀他!
秋叶白看着他,淡漠地道:“因为,你虽然很聪明,但是却并不那么清醒,时常会将敌做友,误入他人陷阱连累他人,即使杜天宇明知道你跟着我也许会死,都不曾试图提醒过你,但今日我看你和那杜天宇还是那般亲近,我就知道你太过多情,优柔寡断,就算不是杜天宇,也会有别人来利用你。”
她顿了顿,继续冷冷地道:“你原本那样的性子,又还没有什么识人之明,日后必定还会酿成大祸,连累本千座和你身边看风部的人,倒是不如提前了结了你,你不是说过为了看风部的兄弟们,为了替你顶祸的司徒,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么?”
周宇被她说得面色愈发地苍白,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想要要反驳,但是却又无力反驳。
是的,他优柔寡断,没有识人之明……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很可能是姐夫做的,我也知道,以前父亲是对我寄予了厚望的,但他很少在家里,母亲早逝,家中对我最好的就是长姐,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优秀得超越她的亲弟弟,所以我放弃了继续考学,而是按着姐夫的安排进了司礼监……”周宇苦笑,眼底闪过茫然的泪光。
“我以为我那个样子就能让长姐放心了,但是却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情,牵连那么多人……”
秋叶白看着他,讥诮地道:“愚蠢,好了,我也不与你多说,看在我们同僚一场的份上,这银针我就交给你,你若是愿意自裁,那自然最好,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你自管离开,只是以后再也不要回到司礼监看风部了,这一顿饭就算是饯别。”
第七十四章 捡到一个和尚
周宇拿起铜质酒壶为自己慢慢地倒上了一杯酒,看着酒杯里的清酒,他轻笑了一声,目光猩红地道:“大人,替我向司徒兄说一声抱歉,牵累他若此,周宇也多些大人这段时间的照顾。”
他低头一口将酒杯里的酒一杯饮尽,随后毫不犹豫地拿起银针就往自己脉门处扎去。
银针入体的霎那,细微的痛瞬间沿着血脉一路蔓延几乎瞬间就席卷上了心脉之间,他闭上眼,一行清泪落下。
秋叶白则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吃她的小菜,喝她的小酒。
一刻钟过去了,周宇神色悲戚地坐着,两刻钟过去了,他觉得自己坐得有点久,这牵机似乎有点发作得太慢,实在磨人,半个时辰过去了……
秋叶白已经吃完一碟拍黄瓜,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磕她的第二碟花生。
周宇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那里除了两个细细的红点,倒是什么发黑变青都不曾有,他看向秋叶白,鼓起勇气问:“大人,您……您这个药是不是发作得有点慢?”
秋叶白看都没看他,专心地跟花生壳做搏斗,只慢悠悠地道:“嗯,是慢了点。”
“那个……大人,这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周宇忍不住问。
秋叶白想了想,漫不经心地道:“恩,大概是因为压在箱子底下太久,十年前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过期了,拿出来的时候好象长虫了。”
周宇表情瞬间有点扭曲:“过……过期了……长虫了?!”
虫子吃了没事么?这是表示他也没事,还要再自裁一次!
大人,你逼人去死也好歹认真点,拿个生虫的毒药,要不要那么省钱啊,你以为人自杀一次和洗澡一次一样简单吗!
秋叶白看了眼周宇那副古怪的表情,挑眉倒:“怎么,你很想死?”
她比了比旁边的大运河,又比了比他的身上的配刀,淡淡地道:“本千座听说你不会游泳,要是真那么想死,你可以选择跳河或者引刀就颈,都可以。”
周宇看着那滚滚而去一片漆黑的大河,心中一悸,幼年时候溺水的记忆浮上心头,他闭了闭眼,手搁在自己的刀柄之上,轻声道:“没有人想死,我也一样,只是……”
他并不是什么大侠,更不是什么死士,方才那种心一横,坦然赴死的冲动一过之后,再提刀,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无畏,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却必须抗拒着心中的畏惧也要继续到底。
“不想死,那就不要死好了。”秋叶白却忽然出声打断他。
周宇一愣:“什么?”
秋叶白目光悠悠地看着他:“本千座说你不想死,那就不要死,且不说你曾依照她的心愿放弃了曾经的大好前程,只说你方才的自裁如此果决,并无留恋,已经将你那庶姐自幼照顾你的情分全部还清与了断,你已经不欠她什么了,但是你临死前的遗言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周宇垂下眸子,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属下当然记得,向司徒兄道歉,还有,对大人亦很抱歉。”
秋叶白倒了一杯酒,搁在他的面前:“你知道你从现在开始真正欠了的人是谁了么?”
周宇看着那杯酒,苦笑一声,抬手又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沉声道:“下官明白。”
秋叶白再次给他倒了一杯酒,指尖一弹,一点子烟雾掠过那酒杯,酒杯里的酒液瞬间就变成了碧绿一片。
她看向周宇,微微一笑:“这一次是真正的毒酒,里面的毒,每半年发作一次,解药在我这里,我素来为人多疑,所以现在想知道是否可以将自己的背后和性命都托付给你?”
周宇一愣,抬头看向秋叶白,却见她眸光清朗如夜空明月,坦坦荡荡,却仿佛可以看到他心底最深之处,他莫名其地心中一悸,莫名其妙地心跳失速。
他狼狈地别开眼,冷冷地道:“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威胁我么,不觉得太卑劣了?”
明明知道他是这样的身份,他是这样的性子,却要把性命给他,这分明是在逼迫他不论如何都要将这条原本和自己无关的性命以及看风部那些和自己一样的纨绔子弟们的生死放在心中,背在身上!
这是何等无礼的要求!
秋叶白一笑,干脆利落地道:“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我的卑劣和杜天宇还有你那庶长姐其实并无不同,左右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了,但上一次你没有选择权,但这一次你可以不接受我这卑劣之人的威胁。”
周宇冰冷阴沉的目光一寸寸地从她寒星一般的眸子、琼鼻、嫣红的嘴唇上慢慢地掠过,随后停在自己的杯中酒里,他轻蔑地一笑,拿起酒,执杯的手腕微微一倾,里面碧莹莹的酒液就一点点地洒在了地面上,地面瞬间泛起了腐蚀性的气泡。
这是一杯不折不扣的毒酒。
但就在这杯酒液倒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忽然手腕一翻,抬手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随后‘砰’地一声将手里的杯子硬生生地拍碎在了桌子上。
他看着秋叶白,眼底都是讥诮:“你满意了?”
秋叶白神色极为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柔荑搁在他的手背上,叹息了一声:“你知道……”
周宇深深地看着她,只觉得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白皙的手,莫名冰凉又炽热,他垂下眸子,喑哑地问:“知道什么?”
秋叶白再次叹息,温声道:“当然是知道打碎别人家的茶杯碗筷,都是要赔钱的,我俸禄不高,你让我很为难。”
周宇:“……”
他忽然充满了把整个酒楼的杯子和茶杯全部都打碎,让面前这个家伙赔得底裤都没有的冲动!
周宇正在努力地揉着额头,好将自己额头上爆出的青筋给安抚回去,免得吓着路人,而秋叶白则在考虑怎么打包这些鸡鸭鱼肉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传来叫骂声。
“臭和尚,你这是活了不耐烦么,敢上老子这里来吃霸王餐!”小二带着本地口音的尖利怒骂声迅速地吸引了这一层正在用宵夜的人们的目光。
这酒楼虽然装修很是寻常,酒菜味道也是寻常,但是价格还算是颇为公道,而且占地面积颇大,不少船夫和商户夜里靠岸、或者装卸货的间隙,都喜欢上这里来用上一点饭菜。
所以此刻这还有不少人都在这里吃饭,听着那一头吵闹起来,立刻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角落,两个小二和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整横眉怒目地瞪着那个背对着众人坐在角落的修长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僧袍,戴着兜帽,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是秋叶白的目力极好,正正瞥见他的僧袍料子是极好的流云锦,但是下摆看起来似乎有些脏污和破旧。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和尚,又不是少林武僧,倒是个骗吃骗喝的大骗子!”小二愤怒地对着那和尚大骂。
那和尚默默地坐着,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他身边的掌柜倒是还算客气地冷哼:“大师,你上一回路过此地的时候,帮着小女算了一卦,我们虽然没有给卦金,但是却免了你们一行人用餐,这一回你在我这里已经吃喝了四五天,我也算够意思了,你说你身上有东西可以抵扣,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骗我们,实在是过分了!”
那和尚坐着一开始没有动,一会从自己衣袖里摸出一块雕刻得颇为精致的木牌子搁在桌子上,只说了两个字:“给你。”
那掌柜脸色瞬间更冷了:“和尚,别以为我们对你客气,就这般蹬鼻子上脸,你那是什么破东西,骗了人一次,还要再当别人都是傻的么!”
那小二瞅了瞅那木牌子,一把将那木牌子摔地上,也跟着骂道:“今日早晨你来吃早点的时候,就拿这破东西出来忽悠人,老板拿去当铺,当铺的人说你这就是寻常的松木牌子,路边两文钱一个,中午你又来拿这牌子忽悠咱们,老板看在旧识一场的份上,还是让你吃了,警告你再不拿饭钱就不客气,你忘了今晚来吃饭前怎么答应老板的!”
那和尚没有说话,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枚木头牌子搁在桌子上,继续道:“给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饭钱,贫僧的。”
老板:“……”
小二:“……”
众人:“……”
秋叶白忍不住挑眉,这个和尚是不是念经念呆掉了。
不光她这么想,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这么想,但是明显小二和掌柜不那么想。
小二脸色瞬间涨红,大怒,粗鲁地狠狠推了那和尚一把:“妈拉个巴子,你这蠢货是当老子没有脾气么!”
这里的小二和掌柜以前都是跑船的出身,三大五粗,力气极大,这般动手起来,那和尚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墙角。
他一跌在墙角,头上的兜帽就瞬间落了下来,露出了满头银光来,瞬间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那和尚竟然是没有剃度的,一头柔软的及腰银发简单地用黑色的丝绳束起,那银色不是寻常老人看起来毫无生气的银光,而是如一汪柔软的银水,或者说似一匹银色缎子,柔软得让人想要伸手摸一摸。
而让众人全然移不开目光的却还是他银发下的那一张容颜,肌肤上那近乎透明的白让人几乎觉得面前的人似天山雪顶之上的冰魄凝成,连最顶尖的羊脂白玉都比不得的。
一点琉璃凝雪魂,半分肤光碎玉魄。
虽然过长的刘海几乎遮盖了他半张脸,但是光是那鼻尖和嘴唇与下巴的线条就优美得仿佛最好的玉匠凝聚了一生的心血雕琢而成。
他慢慢地坐直了,静静地抬起头来看了周围的人一眼,露出一双发色相似的水银灰色的眼瞳,只是那淡然一眼让所有的人瞬间仿佛都觉得心中沉静了下去。
如是我闻,色即是空,三千艳色皆妄语,如是我闻,万物无常,优昙花开破妄念。
秋叶白这般见惯了美人的几乎都在瞬间痴怔,他只是坐在那里,一双银眸静静地望着众人,却让每一个人都莫名地觉得他在温然地看着自己,让人在他空远宁静的银色眸中,陡然看见红尘大千万象;听见梵音缭绕;闻见佛香渺渺。
几乎让人生出仿佛只要双手合十皈依在他僧袍下,虔诚跪吻他的衣摆,便可渡灭此生爱憎离别苦的幻觉。
这样非凡的绝色,秋叶白只见过两个,一个是百里初,一个是梅苏,只是和他们都不同的是,这个白衣和尚,只让她联想起两个词——不食人间烟火和圣洁。
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僧慈悲地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两斤爆炒猪大肠。”
爆炒猪大肠……爆炒猪大肠……爆炒猪大肠……
那悦耳的佛音飘荡在安静的空气里,仿佛还会不断地生出回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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