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琳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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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宋吟笙？他叫我的丫鬟做什么？”
　　　　“不，不知道。”
　　　　“你去踏雪轩，问他要人。”
　　　　“是。”
　　　　“等等，先去引水轩将瑶官给我叫过来。”
　　　　“是。”
　　　　翡翠应着，忙去了，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个人回来了。
　　　　孟玉爽见此，疑道：“人呢？怎就你一个人？”
　　　　翡翠道：“宋公子说，奉了王爷的令，让明珠看守几日春阁，又说瑶官偷了王爷的东西，被王爷逮着了，关进了柴房。”
　　　　“什么？看守春阁？怎么不找其他人，只找我的丫鬟？瑶官偷东西？他哪里来的胆子偷东西？他偷了什么东西？”
　　　　“这个，我不知道。”
　　　　“哼，分明是有心整治我的人！”孟玉爽十分恼怒，但也知道孟玉轩定然是在气头上，若是此时去寻宋吟笙的事，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焉有好果子吃？于是暗暗忍了下来，只待他日再去寻衅。
　　　　第二日，夏凝脂匆匆跑来盼月楼，孟玉轩刚刚起床，见她这般惶急，忙道：“什么事，值的这般紧张？”
　　　　“王，王爷，不好了，水姑娘，水姑娘她发高烧了！”
　　　　“高烧？怎么会这样？快，快去请大夫，快去啊！”
　　　　“二小姐已经派人去请了。”
　　　　孟玉轩眉头一皱，也顾得苏姵正在为自己着装，敛起衣衫便向摘星楼跑去，娉婷远远地喊了一声“王爷”。
　　　　来到摘星楼，孟玉芷正陪在水玲珑的榻前，握着她的手，口中只说着：“没事了，没事了，大夫一会就来，一会就来……”
　　　　孟玉轩走上前，看到水玲珑蜷缩在被子中，面色雪白，紧闭双目，神情痛苦，昏沉不醒，急道：“玲珑？玲珑，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孟大哥来了……”
　　　　水玲珑似乎听到了，眉睫扇动，轻轻眯了眯眼睛，却没有能够睁开，没有能够说话。
　　　　孟玉芷起身让开，孟玉轩走近，握住她的手，摸着她的额头。
　　　　孟玉芷眼睛一红，说道：“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是我太大意了，这几日眼见她闷闷的，懒懒的，却只是因为我心里有事，没有能够在意，昨日见她倒在床上也不说笑，可是，我也只顾自己的难过，竟没有理会，今日一早，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芷儿，你先别哭，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孟玉轩安慰着。
　　　　秋锦端来热水，递上毛巾，孟玉轩接过来，为水玲珑小心擦拭着。
　　　　不一会，宋吟笙、娉婷等人也来了，在帘子外站着，都不说话。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大夫来了，顾不得其他，坐在床边，搭上水玲珑的脉，然后翻看她的眼睑，神色顿时一慌，然后小心揭开她的棉被，看到她的肩头起来黄豆大小的红疹，缓缓，说道：“王爷，小姐得的是天花。”
　　　　“天花？”孟玉轩一怔，心里顿时凉了。
　　　　众人也尽皆愣住，彼此相觑。
　　　　孟玉轩道：“笙儿，你带着众人赶快离开，然后，准备热水，各人先行沐浴，再把换下来的衣服烧了，把摘星楼隔离出来！”
　　　　“是，表哥，你……”宋吟笙知道事态严重，更是担心孟玉轩，便问。
　　　　“听话，你们都去，所有人都去。我就留在这里，照顾玲珑。大夫，请去快快开药吧！”
　　　　那大夫说：“方子是有的，这关键是要把烧退掉。”
　　　　“表哥，你不能留在这里……”宋吟笙忙道。
　　　　“王爷，你是万金之躯，怎么能留下来呢？”娉婷道。
　　　　“是啊，大哥，你没有得过天花，留下来很危险的！”孟玉芷道。
　　　　“王爷，请你跟大家一起离开！”大夫说道。
　　　　“不，我主意已决，你们快快离开，休再耽搁！找园子里得过天花的丫鬟前来照料，快去，没有得过的，不许踏入摘星楼！这是命令！”孟玉轩厉声喝道。
　　　　众人见此，匆匆退去了。宋吟笙知道他的脾气，赶紧按着他说的，一一照办了。
　　　　一时间，园子里烧水，熬药，沐浴，焚烧，甚是热闹。园子里得过天花的只有含秀和康宁，两个丫鬟进了摘星楼。
　　　　莫允远远地看着摘星楼，看着众人神色惶惶样子，叹了口气。折身来到踏雪轩，见宋吟笙和孟玉芷正在安排着隔离和伙食的事务，甚是忙碌，便又去了，来到梦雨楼，孟玉琦还没有回来，自己便坐在书案前看书，慧儿端上茶来，说：“公子怎么有空过来？”
　　　　“想你们公子了。”
　　　　“一会就回来了，公子稍等，我先去备饭。”
　　　　莫允点点头，低头看到两卷书下押着一张纸，纸上有梅翎的字迹，心下好奇，便抽了出来，低眉去瞧，见上面写的是一首诗：
　　　　春也凉，秋也凉，
　　　　月浓如水铺满床。
　　　　烛过半，夜未央，
　　　　镜中女儿鬓满霜。
　　　　春也黄，秋也黄，
　　　　庭院梧桐叶飘香。
　　　　倚高楼，望晓窗，
　　　　人面桃花变了样！
　　　　春也忙，秋也忙，
　　　　风波湖中鸳戏鸯。
　　　　柳絮飞，杨花荡，
　　　　闲来犹补嫁衣裳。
　　　　春也伤，秋也伤，
　　　　清歌半曲断人肠。
　　　　叹朱颜，羞红妆，
　　　　暂醉绿蚁又何妨？
　　　　感叹唏嘘之时，孟玉琦回来，莫允匆忙放下诗稿，说：“今天学的什么？”
　　　　孟玉琦也不回答，只是诧异地说着：“园子怎么了？为什么每个人都怎么怪怪的？像是躲瘟神一样？”
　　　　“水姑娘患了天花，故而，人们都小心翼翼的，恐被沾染了。”
　　　　“天花？什么是天花？”
　　　　“是一种会被传染的病，你小心点，这阵子就不要到处走动了，过几日就没事了。”
　　　　“哦。”
　　　　莫允陪着孟玉琦吃了饭，孟玉琦吃罢了，便要去宋吟笙那里温书，莫允道：“书也不必寻宋大哥去温了，我便在这里陪你温书，可好？”
　　　　孟玉琦点点头，应了，陪着莫允坐到书桌旁，突然心中一荡，说道：“你变了。”
　　　　莫允笑笑，说：“嗯。在这里久了，见了这许多人，经了这许多事，慢慢的，也就明白了许多的道理，看透了许多的东西。”
　　　　孟玉琦似懂非懂，又道：“你好像聪灵了许多，倒叫我不敢亲近了。”
　　　　莫允拉过他的手，说：“难道，我只有傻的时候，才能叫你亲近？你倒希望我永远傻傻的？”
　　　　孟玉琦摇摇头，说：“不是。你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有点像表哥了。唯有我，总是被当做小孩子一般，倒是我，永远傻傻的。”
　　　　“不用急，很快，你也会变得聪灵，像我一样变得聪灵。”
　　　　两人说到很晚才散了。
　　　　第二日，水玲珑渐渐退下去的病势又反复了，似乎更严重了，园中人忙忙碌碌，不敢懈怠，人人自危，伺候孟玉芷的秋锦借故请辞了。孟玉芷暂住在孟玉兰那里，孟玉兰见孟玉芷愁容满面，只道：“若是韩大哥不去，就好了。”
　　　　孟玉芷看着她，心想：她同我是一样的，韩大人去了，表哥也是要去的，但我又能否像她一样，这样平静呢？走到窗前，看着晌午阴暗的天空，无法自拔于自己阴暗的情绪中。
　　　　过了一会，天更阴了，微微地，起了风，跟着，竟然飘起了雪花。
　　　　孟玉芷暗暗惊叹：扬州，下雪了？
　　　　莫允走出枕霞阁，看着天空渐渐飞落的雪花，心道，终于下雪了吗？也不顾冰寒，便要出去，花弄影追出来，给他披上了斗篷，说：“公子，披上点再去。”
　　　　莫允谢过，出了院子，走到唤日轩，康宁去伺候水玲珑了，只还有康欣一个人，康欣端着熬好的药，愣在园子里，看着眼前簌簌的落白，心中想着：下雪了，公子最怕寒气，老天爷，求你不要下了，不要下了！
　　　　莫允看着康欣祈祷完，回去了屋中，自己却依然愣在屋外，忽然听到一阵猛烈地咳嗽声，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咳都要来的厉害，来的凶残，许久不停，倒像是要咳出心肝肺一般，莫允静静地听着，静静地，几乎成了雪人。

　　☆、第38章　雪坠坠香消花碎　（3681字）

第二天，雪停了，银装素裹，压在楼外，压在瓦上，压在路间，压在枝头，白茫茫的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素净，一片冰冷。
　　　　水玲珑反反复复，似乎到了极限，大夫说，若是不再能退烧，只怕病好了，也要烧杀了。孟玉轩甚为担忧，已经几夜没有合眼，日夜守护在她的身旁，将人参、鹿茸等等名贵的药草纷纷用上，再加之大夫开出的五六个药方，竟无一有用。
　　　　含秀出来端药，神色十分憔悴，十分悲戚，莫允拦住她，说：“她怎么样了？”
　　　　“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快快离开，这里哪里是你能来的？你身子弱，很容易……”含秀见到他，脸上一急，忙说道。
　　　　“没事，我只问你几句话，问明白了，就走！”
　　　　“水姑娘，大夫说，只怕熬不到中午了！”
　　　　“这么严重？”
　　　　“是啊，一张小脸都蜡黄的跟纸似的了。”
　　　　“看来，还要要救她的。”
　　　　“你说什么，公子？”
　　　　“你去告诉王爷，就说王爷做寿时，韩大人送上的仙草可以活命。”
　　　　含秀一愣，当即醒悟，点点头，忙端着药去了。
　　　　莫允转身要出厨房，却看到康欣来了，康欣看到他，眼睛一红，便哭了出来。莫允知道，定然是梅翎的病又重了，便安慰道：“别哭了，生死有命，你们公子，与其常常这样忍受病痛，倒不如去了的好。”
　　　　康欣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莫允，摇摇头，说：“我不要我们公子有事，我不要他有事……”
　　　　“端上药，我陪着你，去瞧瞧他吧！”
　　　　康欣点点头，去里面端了药，陪着莫允来到了唤日轩，在轩外，没有听到梅翎咳嗽，莫允知道，他是连咳的力气都没有了。
　　　　走进去，握住他的手，看到他紧闭的双目和雪白的面颊，说：“你有什么话，没有？”
　　　　梅翎轻轻摇摇头，轻轻张了张嘴，说：“只是，谢谢你们，陪着我。”
　　　　莫允道：“我知道了，你安心地躺一会，药也不必喝了。”
　　　　梅翎道：“水丫头，怎，怎么样？”
　　　　“她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梅翎轻轻点点头，说：“想，谈谈琴。”
　　　　莫允点点头，说：“好，我扶你坐好。”说着，伸手搀起他。
　　　　梅翎身子一动，体内一阵痛楚，又咳了起来，康欣跑过来，说：“公子，你歇着，别动了！”
　　　　梅翎摇摇头，说：“只有，莫，莫公子，是我，我的知音，人。”
　　　　莫允拉过康欣，说：“去吧，到外面把宋公子、二小姐他们都叫来吧！”
　　　　康欣摇摇头，哭着说：“叫他们做什么？我不去！”
　　　　“去吧，别叫他们都见不到梅大哥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不，不……”康欣泪不能止，说着，深深望了梅翎一眼，掩着面跑出去了。
　　　　莫允取过琴来，放到床上，梅翎鼓起所有的气力和精神，递过手指，悠悠地弹奏起来，莫允忽然想到在孟玉琦那里看到的诗，伤春秋，心道：与其一年四季这般伤怀，倒不如回去那极乐的仙境，胜过这人世间的片刻风月，短暂欢情。
　　　　莫允望着他，已大大的不似昔日的风采，但病入膏肓，楚楚可怜的身段和姿色，依然叫他深深地眷爱，叹口气，想着同他说的每一句话，同他做的每一件事，虽然早已出离诸多情思，但仍旧在那琴音陡变之时，心里轰的一声雷鸣，仿佛天塌地陷。
　　　　“公子！公子——”康欣哭着扑上床来。
　　　　宋吟笙和孟玉芷站在门边，愣了愣，方才走了进来，走到他瘫倒的躯体前，暗暗地，均有了泪痕。
　　　　孟玉芷呜咽着说：“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宋吟笙叹口气，说：“只怪我，只怪我，怪我只忧心王爷和水姑娘，竟有好几日不曾过来，想不到，想不到，他的病竟然到了这境地……”
　　　　莫允道：“你们看他，是含笑而逝的，想来，这唯一的解脱了。”
　　　　众人细瞧梅翎的尸身，果然，脸上还挂着笑涡，虽然明白这道理，但是仍然忍不住悲戚。
　　　　这时，娉婷也来了，看到一屋子的人或是哭泣，或是感伤，心里虽是窃喜，但口中唤道“梅公子，梅公子？”说着，走到他的身旁，又哭道，“你怎么就去了呢？”
　　　　宋吟笙忍了忍，出去吩咐了。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孟玉轩来了，他进来了，便叫众人都让了出去，宋吟笙和孟玉芷去安顿后世，娉婷见到莫允愣在轩外，便走了过来，说：“莫公子，这里冷，陪我到盼月楼，坐一坐。”
　　　　莫允心道：梅大哥刚刚病逝，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做些花样吗？好！我就陪你！想着，点点头，陪她去了盼月楼。
　　　　莫允坐好，苏姵端上茶来，娉婷进屋换了衣服，然后对翠缕说：“按着计划行事。”
　　　　翠缕点点头，说：“不知道韩大人那日送来做贺礼的药，管用不管。”
　　　　“不会有事的。二公子还没有来吗？”
　　　　“应该快了。”
　　　　说着，娉婷走了出来，这时，却见碧丝领着孟玉爽上楼了，娉婷甚喜，上前说：“这么冷天，你也不多穿两件，小心冻着。”
　　　　孟玉爽笑笑，说：“谢谢嫂子关心。”
　　　　莫允起身，说道：“二公子，你也来了？”
　　　　“知道莫公子在这里，所以来瞧瞧你啊！”孟玉爽瞥了他一眼，说道。
　　　　孟玉爽坐到莫允的对面，苏姵又送上茶来。
　　　　娉婷说：“外面事多，你们都去唤日轩和踏雪轩那边，看看王爷和宋公子有吩咐没有。”
　　　　“是！”苏姵和翠缕、碧痕应着，纷纷出去了。
　　　　莫允心道：你成心支开三个丫头，好陷害我？哼哼！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诡计？
　　　　孟玉爽道：“好嫂子，你叫人传我过来，有什么事没有？”
　　　　娉婷说：“园子事多，你总还出去游玩，也不管顾，故而叫你过来，告诉也要收收心，问问园子里的事，毕竟，你是这的主子！”
　　　　“大权都在宋吟笙那里，我无权无势的，怎么管顾？”
　　　　“所以，我叫你来，就是要给你些权利。”
　　　　“真的？太好了！”
　　　　“你先不要高兴，这些话要慢慢来！外面够冷的，先喝点茶，暖暖身子再说。”
　　　　“好。”孟玉爽说着，便端起茶来。
　　　　“莫公子，喝茶。”
　　　　“谢嫂子。”莫允应着，也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眉头不禁一皱，又放下了，说，“嫂子，孟大哥刚才说，玲珑已然没事了，一会就要回来沐浴更衣，然后再去处理梅大哥的丧事。”
　　　　娉婷想起这话，便道：“对，我先去给王爷预备衣服，你俩先坐一坐。”说着，便起身去了。
　　　　孟玉爽看着她进了里间，莫允趁着她们不注意，将自己的水杯同娉婷的换了。
　　　　“怎么，梅翎死了，莫公子好像一点也不难过？”孟玉爽回过神来，说道。
　　　　“死都死了，难过也不能活不过来。”
　　　　孟玉爽一愣，心道：他果真变得够聪明，够厉害，倒也更有趣了！
　　　　不一会，娉婷笑着回来了，见孟玉爽已尽了过半，莫允的杯子还是满着，便道：“莫公子，喝茶啊！”
　　　　莫允道：“嗯，嫂子也喝茶！”
　　　　娉婷端起水杯，说：“好。”
　　　　两人应着，同饮半杯。
　　　　娉婷继续说话：“这一阵子事情怪多，正是你学着掌事的时候。梅翎病逝，你便从丧事上学起吧！”
　　　　孟玉爽点点头，忽然觉得脸色发烫，跟着身子痒了起来，心肺之中莫名地鼓噪起一股子热火，跟着，神智渐渐迷昏，欲望渐渐浓烈，口中说道：“怎么，好热……”
　　　　莫允学着他的样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