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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作者:绮翼(完结+番外)-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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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眉开眼笑道:“好,我就与你饮同心酒。”说完抬起酒杯仰头就喝。
虞静卿将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摔,一脚踢翻桌子,欺身上前。李善毕竟是武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本能的做出抵抗,抽出佩剑向虞静卿砍去。虞静卿躲闪不及,肩上被砍了一剑,他顾不得疼,飞身一脚将李善踢倒,众娈童一涌而上把李善按在地上。虞静卿用匕首抵住李善的脖子,其他人按着他的手脚,毕竟都是年轻男人,被这么按住,李善就动弹不得,不一会儿被捆个结实。这时候帐外打斗声渐止,李善的亲随都被孟一凡他们收拾干净。
孟一凡进帐看到被捆成粽子的李善,呵呵一笑道:“虞公子真是英勇!”
虞静卿也觉得畅快,笑道:“多亏大家同心协力。”
众娈童此时都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个个都面带骄傲。
“他如何处置?”孟一凡问道。
“你和邓将军看着办。如果听话就先关起来,不听话就砍了,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好……你受伤了?”
他一提醒,虞静卿便感到肩膀吃痛。他扭头看肩膀,衣服被砍破了,那一剑却因为穿着软甲而未伤及皮肉。孟一凡仔细检查完他的肩膀,道:“你穿着金丝软甲,刀枪不入,回去擦点散淤的药便好。这金丝软甲是王爷当年征战得到的一件宝物。王爷对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想起那个人,虞静卿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贴身的软甲也变得分外温暖。他抬头仰望漫天星斗,宛如那人明亮的眼睛在凝视自己。
“文龙……我一定会……等你回来!”
第二十三
制住李善后,孟一凡等人又抓了几个平南军将领,用雷霆手段控制住平南军。然后整饬军纪,肃清谣言,终于稳住了军心和民心。
坤明城现在被围困得铁桶似的,上至王府,下至军民,反而都有了索性决死的意志。准备仗着城池坚固,奋起最后的力量抵御,打一场守城战。
骠骑军第一次攻城的时候,就展开了狼群般凶猛的冲杀式攻击,虽然被射箭放翻了无数马匹,使冲上来的队形大乱了一阵,但后续大军仍旧源源不断的冲杀上来。投石车投出巨石砸在城墙上,轰然巨响此起彼伏。蝗虫般的箭矢带着明亮火焰冲天而起,将天空染成火红色。激战最酣的时候,也是城中守军士气涨到极高的时候。士兵们没日没夜守在城头,石块箭矢如雨而落,将潮水般攻城的敌军一轮轮打退,城中百姓也一框框饮食直送上城头劳军。
孟一凡、邓宝等人在城头指挥战斗,虞静卿则负责运送分发各种物资,不时冒着箭矢登上城头,激励士兵,甚至吃睡都在城头。虽然他不谙武功,不懂战法,但一腔热血着实鼓舞人。等到打退骠骑军的进攻时,他已经获得大部分官兵的敬重,大家都觉得尽管他是娈宠身份,却是个端肃凛然,身先士卒的忠勇之士。
好不容易抵住了敌军的进攻,城内军民士气高昂。但虞静卿等人都暗暗担心。在城楼视察军情时,虞静卿远望骠骑驻军,低声自语道:“人心可嘉,却不可久。”
孟一凡听见这句自语的时候,残阳如血,照得虞静卿脸上一片红光,竟颇有些凄艳之感。那样一种神情好不矛盾:无奈,却又坚定。
也许正是无奈,这才坚定——残阳同时照着的,是插在城头的,染了血迹,已被烽烟熏黑的旗帜。玄色的缎面上绣着明黄色的“龙”字,在弥散着血惺的晚风中猎猎作响。
章文龙一队人马日夜兼程,在路上打了几个小仗后,终于抵达丽水城。但是等着他的却是坏消息。就在骠骑军攻打大理时,暹罗军大举压近乌氏和木氏边境,已经和木氏军队打过几仗,现在两军对峙,一触即发。这样一来木氏无法分兵救援不说,其他和章文龙、木恒交好的部族也不会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轻易出兵。
章文龙听到这个情况后,又怒又急,道:“娘的,沙马和我签订休战条约没多久就反悔,趁着骠骑国发兵来捡便宜,真是小人!看来这回本王是借不到兵了!”
木恒沉吟道:“骠骑、暹罗、乌斯冥好像是约好的。乌斯冥不会有能力说服两国出兵,这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人。我听说镇北王的军队已经集结到南疆边界,却一直按兵不动,坤明城被围也不施援手……”
他还没说完,章文龙就恍然彻悟,顿时勃然大怒,道:“定是墨擎辉搞鬼,挑起南疆战争,待打得两部俱伤时他再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就能控制住南疆!忒狠了!忒黑了!他是要置本王于死地啊!”
木恒点头道:“他是惯于玩这一套。”
事到如今,章文龙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找木恒借得小队人马,准备去大理和张张龙汇合,再作其他打算。
刚走出丽水城,又被木恒追回来。他见到木恒还未开口询问,木恒就喜道:“龙兄,天无绝人之路!这回坤明城有救了!沙缪派人来议和!”
沙缪是暹罗国国王沙马的弟弟。和好战残暴的哥哥不同,他向来反对打仗,主张与青龙国修好。上一次暹罗进攻南疆他就竭力反对,奈何他顾念兄弟之情,心慈手软,结果反被哥哥夺了兵权。暹罗经历了上一次大战,国力一直未恢复,这次出兵,国内怨声载道,但沙马一意孤行,终于激怒沙缪,促使他起了反心。他知道坤明被围,章文龙亟需救援,于是想请章文龙等人暗杀沙马。如果暗杀成功,他便依自己的部署夺权,如果暗杀不成功,便把所有责任推给南疆部落。好个借刀杀人之计。然而在目前的情势下,又是章文龙最好的和唯一的选择。
依木恒的意思,是挑木氏的顶尖好手去执行暗杀任务。但章文龙思索再三还是觉得自己去最保险,木恒劝不住,最后也只得依他。
他们预先挑好人手,准备跟随沙缪派来的人,妆扮成暹罗军人悄悄遣过边境,混入暹罗军队,等沙马巡视军队时动手。
临行时,木恒拜酒送别。章文龙一气饮完三杯,郑重对木恒道:“木兄,我平时虽然叫你老狐狸、老顽固,其实心中对你是佩服的紧。我们在一起打过仗,也算是同袍,我部又和木氏交好,现在我有一事相托,还望木兄答应。”
木恒拍拍他的肩膀,道:“龙兄有何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替你完成。”
“如果这次我回不来,请你无论如何要把静卿接出坤明城,护他一世平安!”语气中是浓浓的眷恋和不舍。
木恒听得感动,道:“龙兄放心,我一定不负重托。”
话说到这里,竟有些诀别的意思。章文龙拿起酒碗,一脸豪迈道:“来,木兄,干了这一碗,祝我马到成功!”
两人举碗相碰,一饮而尽。
章文龙翻身上马,仰天大笑。待一行人消失在视野里,木恒还依稀听到他的笑声。
等到沙马巡视军队那天,临时的校场之上,先步卒,后骑兵,先倒旗跪拜,再揭旗起立,各色旗帜穿插不定,密匝匝人头涌动,场面颇为壮观。
突然听得一声长啸,一簇烟火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炸开。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一声巨响,校场一角冲起一阵气浪,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炸响,很多士兵被掀翻在地。混乱中,不知从哪里飞来箭矢,霎时间就射翻一大片人。暹罗军遭此变故,只当敌军来袭,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却看不见敌人,一时间乱作一团。
在混乱的人群中,有十几个兵士飞身而起,踩着乱军的肩背头顶,就到了沙马所在的高台之下。这时军中才有人反应过来,知道这伙人是冲着沙马而来,忙往高台这边聚集,不断拦在踩在高处飞奔的士兵。
只见奔在最前面那名兵卒却根本足不落地,翩如飞鸟,捷似灵猱,踏着士兵头顶飞跃,硬生生挤进高台的兵刃丛里,护卫大惊,数名盾牌兵扑身上去护住了沙马,另外有兵挺枪仗矛,向空中落下的那名卒攒刺过去,因为动作太过划一,十来柄枪矛竟自架到一起。兵卒脚尖一点,踩在枪丛尖上,又一次腾空而起,猿臂轻舒,手指勾到彩旗一角,借力一扯,只一顿之间,攒刺的枪矛瞬息又至,他已经一个纵身跃到旗杆之顶,忽地一声长笑,脚下用力,旗杆被踩得弯折了一个弧度,随即弹起。他借这一弹之力,宛如被投石机掷出的石砲,直直扑向护着沙马的兵阵。
兵阵中的士兵未等此人落下,数柄尖枪已经脱手掷出,射向来人。那人虽然在空中无从闪避,接连被两杆枪掷中身体,却也只是微一窒滞,身子已经攀在另一面彩旗上。众人挥刀去砍,刀风凌厉,恶狠狠直欲将此人一刀两断。那人一扭腰间,手中忽然闪出一道白光,只听一片断金戛玉之声,众刀纷纷成为两截,却是他袖中出剑。他这剑是双手都有,一分一合就卷似白练。只见他迅速扑入盾阵中心,白光一闪,沙马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在地上,鲜血迅速从他颈间流出,洇了一大片。
那人飞身一跃,上了旗杆。士兵们追着砍旗杆,他却在旗子之间飞速移动,像长了翅膀似的。有人大叫“放箭”,却半天没有箭射过来。这时突然听得一阵杂沓声响,由远及近,一群骏马飞驰进乱军中。马匹大概是受了惊,一路踩踏,硬是冲出一条路来。
那人抓住一面旗子,顺势向外飞去。离杆裂旗如红云出岫斜飘出去,连人带旗直落入另一处刀枪丛里。只见他脚尖一蹬,腾空而起,几个跳跃翻身,便落在一匹马背上。在人群中厮杀的随他同来的人,也边跑边杀,纷纷跳上马背。
一行人瞬间就冲出乱军,向旁边的树林奔去。
第二十四章
那在乱军中取沙马性命的兵卒正是云南王章文龙。
沙缪预先在校场埋下火药,并在周围埋伏了弓箭手,那些效忠于他的士兵,在爆炸之后故意制造混乱场面,章文龙等人则趁乱刺杀沙马,沙缪在指定时间内放出马匹接应他们。这次暗杀行动安排的很周全,只是对时间的拿捏必须精准,假如放出马匹时不能刺杀沙马,或者错过疾驰的马匹,就只有刺杀失败或是被暹罗军队围剿两种结果。
章文龙等人到了树林,下马、换衣、化妆,悄悄潜回沙缪预先准备的营帐,等到夜晚随沙缪的人马以追杀刺客为由离开暹罗军驻地。
沙马一死,沙缪很快控制的局面,他撤走边境的军队,和章文龙、木恒签订休战友好条约。暹罗军队撤走后。木恒一边调集军队,一边说服其他土司出兵,很快就组织了一对人马救援坤明城。
坤明城这段时间,军民同心,抵住了一轮又轮潮水般的攻击。
城门处,将士们正轮番死守。
城门外,攻城的巨木一个劲的撞击城门,骠骑军顺着云梯往上攀爬,被守城的兵士或用箭矢射杀,或用石块砸伤。城楼低下早已尸横遍野。
城墙数次被砸通,又数次修补好。箭矢告罄,征集了老百姓家的木材和铁器连日赶造。城门裂开缝,硬是拿物件堵上。粮食吃完了,老百姓纷纷拿出自己的储备送与守城官兵。
这样轮翻的交战,将士们都疲惫不堪,全是凭着一点希望和意志支撑着。援军什么时候会到?到底有没有援军?
虞静卿站在城楼上,眼底一片坚决。无论前途如何渺茫,他也一定会坚守到最后一刻。
然而就在这时,敌军的攻势突然潮水般的退去,对面的军阵中传来了急促的锣声,传令兵在大声的吆喝着什么,可是太远了,他们听不清。明亮的火把在不停的挥舞,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慌乱!非常慌乱!
“公子?”
一名传讯兵就踉跄着冲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虞静卿的面前,激动的满脸通红,大叫道“有援军!”
虞静卿也顾不上他,几步就冲到城墙边。城楼上一片喧嚣,所有人都在击掌相庆,他们抱成一团,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地平线下,出现一片铁灰色的长龙,如同一条微弱的溪流,可是转瞬,溪流扩大,冲出地平线,汇成一片汪洋大海。无数的士兵手握狼刀,穿着青铠,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而来,成千上万,势如暴风。
“杀!”
“是云南王!”
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声,紧随其后的,所有人簇拥在一起,无数的士兵抱头痛哭,死里逃生的战士们冲着远处的援军大声欢呼。援军应和着他们,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冲锋声。
“公子!我们有救了!坤明有救了!”
孟一凡满身鲜血的冲上来,兴奋的对着虞静卿大声叫道:“王爷的援军到了!”
虞静卿静静站立着,过了一晌,他抬头仰面,大笑起来——你回来了!在大家即将失去希望的时候,你终于回来了!
他走到战鼓旁,拿起鼓锤,一下、两下、三下……鼓槌落到鼓面上。声如迅雷降临,轰然入耳,奔腾跳跃,肆意纵横。急如狂风骤雨,密而不乱,疏而有制,慑人心魂。
城内将士听得热血沸腾,孟一凡和邓宝跨上骏马,手持兵器,在前领头。城门大开,军队象潮水般涌了出去,形成前后夹击之势,把骠骑军死死围在中间。
三路军兵,喊声大震,一齐厮杀。
只见章文龙冲在最前面。银盔银甲,弓箭随身,手持长刀,坐下踏月马,一路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他在乱军中仍听得鼓声阵阵,惊天动地。抬眼望去,城楼上一抹白影像标杆一样挺立在漫天席地的杀气中。他精神大振,长刀上下翻飞,光影如花,刀灿霜雪;马蹄到处鬼哭神嚎,血如泉涌,威不可挡。
骠骑军本就是疲惫之师,眼看援军到来,已是军心大乱,再见云南王的军队勇猛异常,更是被打得狼狈不堪。一时间弃枪落盔者,不计其数,人如潮涌,马似山崩,自相践踏。章文龙及其军队则是越战越勇,生生把骠骑军围成无数小块,全数歼灭者有之,仓皇逃窜者有之。
这一战,云南王大获全胜,成功解除了坤明城的包围。
眼见骠骑军败走,章文龙也不追赶,召集兵将策马回坤明城。
虞静卿在城头见章文龙获胜,大喜过望,飞奔下城头,拉过一匹马就向章文龙的方向疾驰而去。
章文龙看见他,也快马加鞭。眼看两匹马越离越近,不过是须臾间的事情,对于两人却仿佛经年累月一般漫长。
当他们来到彼此面前时,都不由得露出会心的微笑,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扑进对方的怀抱。
只听“嗖”的声音,冷不防两只黑色的铁箭破风而来,章文龙大叫道:“小心!”飞身扑上前,将虞静卿扑下马,一支箭落在两人身旁,一支箭则赫然射穿章文龙的胸膛。
这时候又有铁箭飞射过来,周围的兵将忙将他们围在中间。另外一些则循着铁箭射过来的方向追过去,原来还有小队骠骑军埋伏在附近。两队人马顿时厮杀起来。
虞静卿扶起章文龙,他已经奄奄一息,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虞静卿脑中一片空白,伸手探了探他的鼻端,一丝微弱的呼吸终于让他的心再次跳了起来。
“快救王爷!”他高喊一声,周围的人都被他凄厉的神色唬得一愣。待他再叫一声,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忙护着章文龙上马。
当章文龙被抬回王府时,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
他紧紧握着虞静卿的手,断断续续道:“你没事……没事……就好……”
虞静卿心头一痛,将头埋在两人交握的手中,哽咽道:“我没想到……”
是的,没想到,你又一次置自己的安危不顾,来救我。
“我穿着金丝软甲,被射到也不会有事……你不必……”虞静卿咬着嘴唇,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后面的话难过的再也说不出来。
“我就是担心……怕你出事……都忘了你穿着金丝甲……”章文龙勉强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几滴滚烫的泪珠溅到他的面颊上。
章文龙吃力的抬手想拭去他的眼泪,终究是抬不起手。他低声道:“能教你……教你为我哭一场……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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