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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民律师-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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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认为朗蒂·伯顿举措失当。
“她有许多地方可去,”阿瑟道,“许多紧急避难所都开放了。前一天夜里她和许多人一起呆在一座教堂的地下室里,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不知道,但没有人逼她那么做,至少目前为止我们没有发现任何逼迫她的人。她的外祖母在东北区有座公寓。难道她不该承担某些责任吗?难道她不该想办法保护她的孩子吗?”
这是阿瑟唯一的机会诋毁一位死去的母亲。大约一年后,陪审团的席位上会坐满与我肤色不同的人,不论是阿瑟,还是任何一位头脑正常的律师,都不会持这样的看法:朗蒂·伯顿要对她孩子的死负哪怕是部分的责任。
“那她为何要开始流落街头呢?”德奥里奥厉声问。我忍不住要笑。
阿瑟并未气馁:“考虑到本次会谈的目的,法官大人,我们愿意承认疏散是非法的。”
“谢谢。”
“别客气。我们的意思是那位母亲应承担部分责任。”
“多少?”
“至少百分之五十。”
“那太高了。”
“我们不这样认为,法官大人,也许是我们使她流落街头,但悲剧发生前有一周多的时间。”
“格林先生?”
莫迪凯站起身来,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好像阿瑟是个刚入学的法学大学生,对法学基本原理还不甚了了。“这些人不能立即找到住处,雅各布斯先生。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被称为无家可归者的原因,你承认是你使他们流落街头,而他们正是在那里死去的。我很愿意与陪审团来谈这件事。”
阿瑟的双肩耷拉下去,拉夫特、马拉穆德和巴利听着每一个字,一想起莫迪凯·格林在法庭内对一个黑人陪审团侃侃而谈的情景,表情就变得极不自然。
“赔偿责任是显而易见的,雅各布斯先生,”德奥里奥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将这位母亲的疏忽对陪审团说,尽管我不赞成这么做。”莫迪凯和阿瑟坐下了。
如果开庭审判时我们证明了被告方负有赔偿责任,那么陪审团会考虑赔偿数额的问题。这是议程表上的第二项。拉夫特拿出了那份关于陪审团裁定的赔偿额的最新行情的调查报告,想以此蒙混过关。他谈起了在现今的侵权损害赔偿制度下死去的儿童价值几何,但当他说起朗蒂的就业史和她一生损失的工资总额时就变得琐碎而乏味。他最后得出了同样的数目:七十七万美元,这也是他们前一天的报价,他认为这个数字不可能再高了。
“这不是你们的最终报价,对吗,拉夫特先生?”德奥里奥问,语气中似有所待,他当然不希望这是他们的最终赔付额。
“是,大人。”拉夫特答道。
“格林先生。”
莫迪凯重新站起来:“我们拒绝这个提议,阁下,那些先例说明不了什么,我只关心我能从陪审团那里得到的数额。那将比他们的报价高得多,我这么说并没有不尊重拉夫特先生的意思。”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怀疑他的话。
他驳斥了他们那种认为一名死亡的儿童只值五万美元的观点,他强烈地暗示道如此低的估价出于一种歧视,一种对不幸生为黑人的无家可归的儿童的歧视,甘特利是被告席上唯一没有感到局促不安的人。“你有个儿子在圣阿尔班上学,拉夫特先生。你愿意用五万块钱换他的性命吗?”
拉夫特的鼻尖离标准拍纸簿只有三英寸的距离。
“我能使陪审团相信这些儿童每人至少值一百万,他们和在弗吉尼亚、马里兰上预备学校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这是很厉害的一招,一下子击中了他们的要害,人人都清楚他们的孩子在什么样的学校就读。
拉夫特的调查摘要略去了受害者临终前所受的苦楚。这样做的理由虽然没有明说,但很明显。他们平静地死去,吸着无味的一氧化碳直至飘然升上天国,没有烧伤和外伤,也没有流血。
拉夫特为他的省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莫迪凯对朗蒂和她的四个孩子的最后几小时做了一番详细的描绘;对食物和温暖的寻找,漫天大雪和刺骨的寒冷,对冻僵的恐惧,母子抱成一团绝望的挣扎,对葬身于暴风雪的极度恐慌,栖身于一辆格格作响的破车内,汽车的马达转动着,眼看着燃油渐渐耗尽。
这绝对是一番活灵活现的描述,一个天才的说书人的即兴表演,作为唯一的陪审员,我说不定早给他开了一张空白支票。
“不要跟我谈什么痛苦与煎熬。”他对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人咆哮道,“你们根本不了解它的含义。”
他说起朗蒂就好像她是他多年的老相识。一个孩子刚生下就断绝了全部的希望,是谁造成了这些可以预见的错误?更重要的是,一个深爱她孩子的母亲正竭尽全力地想爬出贫穷的深渊。她直面自己的过去和吸毒的陋刁,正努力戒断毒瘾。这时,被告将她一脚踢回街头。
他的声调抑扬顿挫,义愤时声调高亢,愧疚时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每一句话都击中了要害。他给他们下了一剂猛药,让他们事先领教一下他在陪审团前的风采。
阿瑟负责签发支票,口袋里的支票簿一定已把衣袋烧出了个洞。
莫迪凯最后使出了撒手锏,他大谈特谈惩罚性损害赔偿的作用——惩戒作恶者,以儆效尤,防止他们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反复抨击了被告所犯下的罪行,富人对穷人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他们只是一帮占住者,”他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把他们扔出去!”
贪婪使他们无视法律的存在,合法的遣散至少需要三十天,那样与邮政总局的交易肯定吹了。三十天过后大雪必定过去了,街头也会变得安全些。
这是一件绝对应科以罚款的案子,他深信陪审团会赞同他的观点,我当然也赞同,此时此刻,无论是阿瑟,还是拉夫特,还是坐在被告席上的其他律师,全都怕了莫迪凯·格林。
“我们索赔五百万了结此事,”他给自己的发育画上句号,“一分也不能少。”
接着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德奥里奥做了些记录,回到议程上来。下面讨论被窃文件一事。“文件在你手上吗?”他问我。
“是的,大人。”
“你愿意交出吗?”
“愿意。”
莫迪凯打开他的破旧的公文包,取出文件,交给了那名助理,她转呈法官。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逐页翻看,足足有十分钟。
我感到拉夫特瞪了我几眼,但谁又在乎呢?他和其余的人急于拿回文件。
看完文件,法官言道:“失窃的文件已经追回,雅各布斯先生。现在我们手边有一件待决的刑事案,我已经跟基斯勒法官谈过此事。你意下如何?”
“大人,如果我们能就其它问题达成协议,我们将不再坚持起诉。”
“我想你不会有反对意见,布罗克先生?”德奥里奥道。
见鬼!我怎会有反对意见?“是,大人。”
“继续进行,下一项是关于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对迈克尔·布罗克违反职业道德的申诉,雅各布斯先生,你愿意就此事发表看法吗?”
“当然,法官大人。”阿瑟“噌”地一下站起来,对我的不道德的行为做了一番谴责,他的口气不算不严厉,发言也不算太长,但似乎并无喜悦之情,阿瑟是律师之律师,律师界的元老。他对律师应遵守的职业道德不仅言传而且身教。他和公司永远不会原谅我的所作所为,但我毕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正如布雷登·钱斯的行为已经使整个公司蒙羞,我的操守失当也同样如此。
他最后强调说我必须为我的盗窃行为而受惩罚。这是对公司的客户——河橡公司的利益的严重侵害。我不是一名罪犯,他们也不难放弃刑事起诉;但我是一名律师,而且还很出色,他承认道。既然如此我就该承担责任。
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撤回对我的违反职业道德的申诉。
他的论证理由充分,很有说服力,连我也不得不信服,河橡公司的人看上去态度尤其强硬。
“布罗克先生,”德奥里奥说,“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本没准备发言,但并不害怕站起来说出我的感受,我直视着阿瑟的眼睛道:“雅各布斯先生,我过去一直很尊敬你,现在依然如此,我没有什么要辩解的,我拿走文件不对,我为这件事后悔过一千次。我知道真相被掩盖了,我想找到有关它的情报,但这不成其为理由,我向你、公司的律师、还有你的客户河橡公司道歉。”
我坐下来,不敢看他们。莫迪凯后来告诉我,我的谦恭态度使室内的气氛大为缓和。
德奥里奥随即做了一件大好事,他宣布讨论下一个问题,即尚未提出的诉讼。我们先打算替马奎斯·迪斯与凯尔文·兰姆起诉,直到我们能找到的其他所有的被驱逐人都轮遍。德文·哈迪和朗蒂已经死了,所以还剩下十五名可能的原告。莫迪凯已经首肯了这种做法,并通知了法官。
“如果你承认了赔偿责任,雅各布斯先生,”尊敬的法官道,“那么你必须报一个赔偿额,你愿意为另外十五人出多少?”
阿瑟与拉夫特和马拉穆德低声商量了一下,道:“呃,法官大人,我们估计这些人居无定所已有一个月左右。如果给他们每人五千美元,他们可以找个新住处,说不定比原先的住处要好得多。”
“这个数字少了,”德奥里奥道,“格林先生。”
“太少了,”莫迪凯附和道,“同样,我从陪审团的角度考虑问题。相同的被告,相同的过失行为,相同的陪审团,我能轻轻松松地为每个人争取到五万美元。”
“你想要多少?”法官问。
“两万五千美元。”
“我认为你该付这笔钱,”德奥里奥对阿瑟道,“要价不无道理。”
“十五个人每人两万五?”阿瑟问,他的镇定自若的风度在双面夹击下荡然无存。
“你说得对。”
紧接着,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四名律师各执一词,私下争执起来。很显然,他们不与另外两名被告的律师商量,公司将单独掏钱了结此事。甘特利似乎全然无动于衷,他的钱没有危险。河橡公司也许事先威胁过,如果调解不成,它要自己起诉。
“我们愿意付两万五千。”阿瑟平静地宣布道。三十七万五千美元流出了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腰包。
万事开头难。德奥里奥知道他可以逼他们接受小额的赔款。钱一旦开始哗哗向外流,就不会轻易止住,直到满足我们的要求为止。
去年一年,在支付了我的薪水和福利费以后,再从我的本营业额中拿出三分之一与日常开支相抵,公司从我身上赚了大约四十万美元,而我只是八百分之一。
“先生们,我们现在落实到两个问题上,第一个是关于钱的问题,究竟赔偿多少钱才能了结此案?第二个是关于布罗克先生的纪律处分问题。表面上看这两个问题互为条件。会谈至此,我想私下里跟双方谈谈,先从原告方开始,格林先生和布罗克先生,请到我的私人办公室来。”
法庭助理带我们走向观众席后的过道,走进一个用橡木板贴墙的美轮美奂的办公室。法官阁下脱下长袍,叫秘书上茶。他问我们要不要,被我们谢绝了,法庭助理关上门,留下我俩与德奥里奥共处一室。
“事情有进展,”他说,“我得告诉你,布罗克先生,关于你违反职业道德的申诉是个问题,你认识到它的严重性吗?”
“我想是的。”
他把指关节掰得叭叭作响,开始在室内来回踱步,“华盛顿曾经有位律师,那是在七八年以前,耍过同样的花招。他从一个公司辞职后,带走了一些披露材料,这些材料最后神秘地到了另一家公司的手上,而恰恰是这家公司给了他一份好工作。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
“马科夫,布雷德·马科夫。”我说。
“对了。他后来怎样了?”
“停业两年。”
“这正是他们所要求的。”
“不行,大人,”莫迪凯道,“要我们同意吊销执照两年绝对不行。”
“那你们同意多长时间?”
“最多六个月,不可以讨价还价。大人,您瞧,这些家伙怕得要死,您是知道的。是他们害怕而不是我们,为什么要我们让步呢?我宁愿面对陪审团。”
“不会到那个地步。”法官走近我,盯着我的眼睛。“你同意停业半年?”他问。
“是,”我答道,“但他们须付清赔款。”
“多少?”他问莫迪凯。
“五百万。我从陪审团那儿能得到更多。”
德奥里奥走向窗户,陷入深思,双手摸着下颌。“从陪审团那里是能得到五百万。”他背对着我们说。
“我能得到二千万。”莫迪凯道。
“谁将得到这笔钱?”法官问道。
“那将是一场噩梦。”莫迪凯承认道。
“律师费有多少?”
“百分之二十,其中一半归纽约的一家信托行所有。”
法官猛然转过身来,再次开始踱步,双手紧扣在脑后,“六个月轻了点儿。”他说。
“这就是我们的条件。”莫迪凯坚持道。
“好吧,让我跟对方谈谈。”
我们与德奥里奥的秘密会谈持续了十五分钟不到,而对方那帮坏家伙则占用了一个小时。当然,他们是赔钱的一方。
在大楼忙碌的大厅内,我们坐在长凳上喝可乐,默默地注视着无数的律师匆忙的身影,他们在追逐客户的同时也在追求正义。
我们在大厅里走着,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他们因为种种非法行径即将出庭受审。莫迪凯和几名相熟的律师讲了几句,我一个都不认识。大公司的律师不到高级法院来。
法庭助理找到我们,领我们回到审判室,大家各就各位,事情没有转机,德奥里奥深感焦虑。阿瑟和他的同伴看上去筋疲力尽。我们坐下来等法官发话。
“格林先生,”他开言道,“我见过了被告方的律师。他们开出的条件是:三百万美元,布罗克先生停业一年。”
莫迪凯刚一落座就弹了起来,“那么我们是在浪费时问。”他说完抓起公文包,我站起来紧随其后。
“请准许我们离开,法官大人,”他说,“我们有更好的选择。”我们走向观众席的中间过道。
“你们可以走了。”法官非常沮丧地说。
我们匆匆离开了审判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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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我刚打开车门,口袋中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是德奥里奥法官打来的。“是,大人,我们五分钟内赶到。”听到我这么说,莫迪凯笑了。我们磨蹭了十分钟,在底楼的休息室里逗留了一会儿,慢慢走,一级一级爬楼梯。这样德奥里奥就有足够的时间向被告进一步施压。
我们进了审判室见到的头一件事就是杰克·博林,河橡公司的三名律师之一,已经脱去了上装,卷起了袖子,正离开德雷克和斯威尼公司的律师,我怀疑他把他们给揍了,他看上去有能力也愿意那么做。
莫迪凯理想中的陪审团裁定的高额赔偿将由三名被告共同承担。显而易见的是河橡公司已被调解会议吓得够呛。它肯定发出了威胁,兴许还决定出一部分钱,我们无从得知。
我避开了陪审席,坐在莫迪凯的身旁。威尔马·费伦已经离开了。
“我们的分歧在缩小。”法官道。
“我们在考虑撤回我们的条件。”莫迪凯用更高的嗓门宣布道。我和他并没有商量过这件事,也超出其他律师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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