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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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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吃的来了,别闹,先吃鸡,先吃鸡!”司空摘星睁开眼,使劲吸了吸鼻子,长叹一声,“香啊香啊,两位知道汽锅鸡是怎么做出来的吗?要不要我免费义务帮你们普及一下云南名吃的来历?好好,你们不说话就是默认喽?汽锅鸡早在清代乾隆年间,就在滇南地区民间流传。建水县盛产陶器,有一种别致的土陶蒸锅,称为汽锅。汽锅鸡就是用这种陶器来做,做法独特,加入三七、天麻、虫草等名贵药材烹饪,吃起来鸡肉嫩香,汤汁鲜甜,是一道美名远传的具有云南独特风味的滋补名菜,深受中外食客的赞誉,当然也是我的心头最好……”

他扭了扭身子,避开方纯的枪口,伸手去揭锅盖。

叶天听着他插科打诨地絮叨说话,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手指。

“哎呀,好烫好烫!”司空摘星掀掉锅盖,手指被烫到,忙不迭地放下盖子,把手指放到桌上的凉水钵里,随即又笑着低叫,“咦?这里有只镯子,是谁的?是谁的?”

水钵底下,果然静静地躺着一只镯子,头顶射灯的照耀下,镯子上的月光斑纹粼粼闪动,绮丽无双。

叶天忽然有了意外的发现,当月光斑纹闪动时,镯子内部隐约出现了小蝌蚪一样的图形,大概有十几个,随着水波一起晃动着。水钵是纯净透明的,里面除了清水,什么都没有。所以能够断定,蝌蚪是在镯子内部的,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显现出来。当他擦了擦眼睛,准备看个清楚的时候,水波一晃,蝌蚪又不见了,仍然是一只完完整整的月白色镯子。

方纯松了口气,收起枪,把水钵端过来,小心地捞出镯子。

叶天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发现,人在江湖,多看多听、少说少做,比什么都重要。

“喂,我说了根本什么都没拿,你们又不信。叶天,我们是在宝莲禅寺外面一起喝过鸡血酒的好兄弟,你还这么不相信我?太让我伤心了,太让我伤心了!”司空摘星摇头叹息,故作痛不欲生状。

叶天不答,取出手帕,递给方纯,要她擦净镯子。

“它对我真的无比重要,谢谢。”方纯点头致谢。

“喝鸡血酒”这种仪式是江湖人磕头拜把兄弟时的常用仪式,但叶天与司空摘星却不是这样。他们喝的所谓“鸡血酒”不过是山鸡沥血滴入酒碗里,两个人分着尝了几口。但是,他跟司空摘星早就见过几次,并且其中一次,还成功地制止了司空摘星偷大殿顶上的明代琉璃灯罩。所以,就算司空摘星先开了车子大灯声东击西,又在铁蒺藜网上丢下大衣调虎离山,也没有躲得过他的追踪。不过,他绝没有这种神偷兄弟,也永远都不想有,因为一旦跟司空摘星扯上关系,那麻烦就大了。

“别碰它,永远都别碰它。”叶天郑重其事地对司空摘星说。

“你女人的东西,我才懒得碰。”司空摘星摇摇头,举起筷子吃鸡,踞案大嚼,自得其乐。

听到这句话,方纯眉头一皱,咬牙强忍着才没有发作。

菜持续上来,叶、方二人都没动筷子,只是看着司空摘星一个人胡吃海塞。

午夜的窗中,映出了叶天的脸,他那双浓黑修长、线条优雅的眉已经微微蹙起来。

“不要害顾惜春了,丢了那个,他的身家就会大幅缩水,公司股票也会一落千丈。反之,你拿去也没用,你是神偷之王,又不是搞玉石生意的,像鬼王那样。”叶天等到司空摘星放下筷子换勺子的时候,才开口规劝。

司空摘星立刻摇头:“不不,叶天,别给我灌迷魂汤了。我没有害顾惜春,这只是一桩生意,而我仅仅是参与者、搬运工罢了。从现在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已经患上了失忆症,上一分钟发生的事不要问我。”他低下头大口喝粥,一只手捂住耳朵,以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听。

“涉足‘黄金堡垒’的人谁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司空摘星,你动了血胆玛瑙,二楼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赶来取你性命。他们,可就没有叶先生好说话了。我没看走眼的话,那四个自始至终不举牌、不开口的古怪人物来自金沙江西岸的‘淘金帮’,他们获得情报的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酷刑逼供,直到把人逼死为止。还有以心狠手黑闻名天下的北狼司马,更是不会轻易放过你。再者,顾惜春在蝴蝶山庄丢了东西,岂能不求助于段承德?段庄主的势力遍布大理白族自治州、丽江市、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迪庆藏族自治州,你能逃得出去吗?我劝你交出血胆玛瑙,把这块烫手的山芋丢出去。”方纯娓娓而谈。

她说的是事实,能在大理地面上挑战段承德权威的人迄今为止还没出现。

事实上,叶天进入会议室时,就认出了淘金帮的人。

淘金帮是滇藏边界第一大帮,靠淘金、挖金、打造金饰为生,麾下人马最多时有两万人。这个帮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北宋年间,最早的创始者,据说是被朝廷打败的大寇方腊麾下的威猛大将军朱求雨。这个帮派沿着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条盛产黄金的南方水脉居住,有着对黄金矿脉的天生敏感,总能准确地捕捉到江滩上的金沙窝子,现在已经是亚洲江湖上最富有的帮派,总资产与日本的山口组不相上下。

叶天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意外,因为二战时日本的“黄金堡垒”很大一部分就是掠夺自淘金帮。一旦黄金出世,淘金帮必到。

“什么?”司空摘星呼噜呼噜地大口喝汤,故意装作听不清楚。

“你把玛瑙给了谁?我们只需要一个名字。”叶天说。

“不说出名字,你是走不了的,不要逼我们押解你回山庄去。”方纯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那半睡半醒的服务生抬头向这边看了几眼,又趴在柜台上继续昏睡,反正菜上齐后司空摘星已经买单,客人爱什么时候离开都行。

落地窗外,长街萧索,只有他们开来的那辆面包车孤零零地停着。山庄方面的追踪者都被司空摘星的障眼法骗过了,根本没向这边来。不过这样也好,方纯就不担心有人跟她争抢猎物了。

“你们只是蝴蝶山庄的匆匆过客,很快就要走了,知道不知道那名字有用吗?”司空摘星停下勺子,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着,笑嘻嘻地问。

一步一步的,司空摘星已经承认自己拿走了血胆玛瑙,而且是早就找好了买家。

“有用,说吧。”叶天点点头。

夜长梦多,时间宝贵,他不想再无休止地拖下去了。

司空摘星长叹一声:“叶天,看在鸡血酒的份上,我忠告你一句,血胆玛瑙不仅仅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玉石宝贝,而且关系到黄金堡垒和‘蚩尤的面具’。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不适合你参加的一种刀头舔血的游戏。回去吧,回港岛去,守着你的书房和花圃,继续过自己的幽居日子。看看你这个家伙,好好地放着海军陆战队高级军官的美好前途不要,一个人跑回港岛来做平民,又胆大包天到大理来,管苗疆血咒的闲事……兄弟,这样玩,会把小命都赔上的,会死人的知道不知道?”

在美军海军陆战队服役那段历史很久都没人提到了,叶天几乎忘掉了自己的过去。奇怪的是,方纯听到这段话也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可知她早就熟悉叶天的历史,了如指掌,无需诧异。

“名字?”叶天不为所动,简短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司空摘星考虑了几秒钟,又向门外看了看,终于泄了气:“好吧,你呀你呀,真拿你没办法。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呢!我听你们的劝解,我说,那个人就是——”

他只说了半句话,餐厅的自动门哗的一声打开,但却没人进来。

三个人都有一瞬间的分神,与此同时,司空摘星的左胸口突然炸开了一朵血花,发出轻微的“噗”的一声。过了几秒钟,门又轻轻闭合,但那伤口中快速溢出的鲜血却顷刻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这……”司空摘星丢下勺子,从盒子里连着揪了七八张纸巾,试探着捂住伤口,但纸巾一下子全都被鲜血浸透。

叶天和方纯同时跳起来奔向门口,自动门打开,他们飞掠出去,躲在面包车后面,向西北方向望去。

“是远程狙击步枪干的?”方纯紧张地问。

叶天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狙击步枪射杀目标时,无须有人开门关门,餐厅的落地窗玻璃根本不会成为障碍。

“那是谁干的?”方纯对西北方向的观察毫无结果,因为那边所有的平房和楼房都熄了灯,狙击手有无数的隐身之处可以选择。现在,除了过桥缘的灯光外,只有百步之外的一家“七彩云南”玉石店门口还闪着霓虹灯。

几秒钟内,方纯一下子醒过神来,马上回头望向店里。

窗内,司空摘星坐过的地方空无一人,只剩桌上揉成一团的带血纸巾。

“中计了,又是障眼法!”方纯低叫一声,马上回去。

叶天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长叹,他觉得蝴蝶山庄之行充满了未知的变数,自己正被卷入一场诡谲异常的暗流中来。事实上,他对黄金和财富并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义父空闻大师的嘱托,他才不会跟段承德之类的江湖人物搅在一起。有这些大好时间,他都不如躲在书房里看几卷经书史书,写几幅书法,或是继续刻他的木像。

他回过头,隔着玻璃窗望着方纯。

看见她,可能是大理之行的最大收获了。因为她给了他一种太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举手投足之间,依稀带着太多白晓蝶的影子。

现在,她正站在桌前,半垂着头,微皱着眉,打量着那些弄脏了的纸巾。她的身材并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而是修长匀称,曲线玲珑。在追踪司空摘星的过程中,她裘皮大衣的隐形腰带已经束紧了,把纤细的腰部线条勾勒出来,像一只构图精巧的唐彩侍女瓷瓶,比例结构恰到好处,令人看了,恨不得击节赞叹天工造物,绝妙如斯。

这些年来,他总共刻好了一百五十只木像,但都无法雕刻那木像的五官,脸部全都空着,摆在书房的博古架上。他永远记得白晓蝶那张美丽的脸,生怕自己指尖的刀刻不出那少女十足的神韵,反而将心中那份美好的记忆给搅乱了。昨晚一见方纯,记忆中白晓蝶的脸又一次变得鲜活起来,让他有“刻画木像五官”的冲动。

“司空摘星是你的朋友,你了解他,早就看出这是障眼法,故意放他走?”等到叶天回到桌边,方纯满脸愠怒地问。

叶天摇摇头:“不,我也是冲出去后才想通的,但那时司空摘星早就离开了。他的轻功天下无双,一旦开始逃跑,就没有人追得上。”

他们一起望向餐厅的后门,司空摘星就是从那边逃走的。

“现在怎么办?”方纯赌气地坐下,招手要服务生来收掉纸巾,擦干净桌面。

叶天想了想,吩咐服务生:“把所有的碗碟撤掉,你们店里最好的招牌菜各上一份,我朋友饿了。”

服务生低着头收拾,一俟他离开,方纯立刻破涕为笑:“你是什么意思?请我吃饭就能抵得上放走司空摘星的罪过吗?”

其实他们一路追过来,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无所谓谁对谁错,有罪无罪,但叶天仍旧好脾气地笑着:“好,就算请罪赔罪,好不好?反正血胆玛瑙的体积那么大,司空摘星无法带走,仍留在山庄里。换句话说,山庄里有内应,所以他才放胆下手的。我们只是看客,喝茶看戏就好了,没必要入戏。”

他们相视而笑,少许不快在笑声中变得烟消云散。

云南小吃味道足、选料精,是外地游客们的最爱,他们也不例外,在美餐一顿后,并肩往回走,心情舒畅,早就把司空摘星搅局那件事抛在脑后了。

第05章 双鹰双燕,少年藏僧

蝴蝶山庄内灯火通明,弥漫着一股严肃紧张的气氛。

叶天、方纯被请到二楼会议室,在场的仍然是参加拍卖会的人,但展示台后面多了八名手持短枪的精壮保镖,目不斜视地守护着剩余的两件拍品。

他们再次看到了顾惜春的保险箱,门开着,里面不见了血胆玛瑙,只留下一颗拇指盖大小的银色五角星。那是司空摘星偷盗得手后的纪念品,已经是江湖人熟悉的独门标记。从第一轮拍卖结束到顾惜春发现失窃,中间相隔约十分钟,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门偷走那么大的一件东西,的确不是易事。可惜,现在到场的是“神偷之王”司空摘星,连天上星星都能摘到,何况只是一块玛瑙?

眼下,顾惜春的五官已经愤怒到扭曲变形的地步,更像一个即将吹炸的气球,只要有人轻轻一碰,就会嘭的一声炸开。

四名淘金帮的高手坐在角落的暗影里,距离拍卖台上的段承德有很长一段距离。

“两位去了哪里?”鬼王代替段承德发话,右手不停地转动着两颗银色铁球,发出哗哗的刺耳摩擦声。

“去追司空摘星。”叶天简单地回答。

“是吗?那可真的是辛苦二位了,不知是否追到了?”鬼王冷笑,鼻子一皱,眼睛眯成一条线。

顾惜春跳起来,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叶天。

这种误会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们离开时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会被顺理成章地认为是偷盗者的同伙,一起功成身退了。血胆玛瑙丢失一事非常严重,叶天很理解鬼王的感受,所以并不恼怒,只是轻轻摇摇头。

追司空摘星这件事,做也可不做也可,追到也好,追不到也罢,他不必对任何人感到歉意。

“他呢?没追上?追丢了?还是你们根本就是同党,合起伙来吞了我的货?那是我费了千辛万苦才弄回来的东西,你们就这样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行,不行,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谁吞了我的货,我就把他的肠子肚子都翻过来,怎么吞的就怎么给我吐出来!”听顾惜春话里的意思,似乎另有所指,并不单纯是针对叶天。

绅士、秃顶、大亨一起冷笑起来,对顾惜春的干嚎不以为然。他们到这里来的目标是后两件拍品,对血胆玛瑙并无兴趣。所以,丢没丢、谁偷走了都不重要。

“笑什么?笑什么?”顾惜春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顾兄,稍安勿躁,在我山庄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会负责到底。”段承德低沉地开口,阻止顾惜春继续爆发。

“司空摘星号称‘神偷之王’,在你眼皮底下做了手脚,自己都看不住,又能怨谁?”司马笑嘻嘻的站起来招手,要门口的服务生送杯酒进来。

鬼王大声冷笑,立刻就要开口发难,却被段承德轻咳一声止住。

“司马和叶先生都是我请来的帮手,背景绝对可靠,对他说话要客气一些。”他说。

一杯酒在手,司马轻佻地打了个呼哨,向叶天扫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帮手?叶先生能帮上什么忙?嘿嘿,嘿嘿……”

鬼王对叶天的态度收敛了一些,但却没放过方纯:“方小姐,我查过来客名册,你所用的邀请函属于山西的一位女矿主,但实际上,那位身家过十亿的女老板现在正在澳门普京大赌场鏖战。请解释一下,你到山庄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咔咔两声,有人揿下开关,把右侧头顶的六盏射灯打开,六道白色光柱一起打在方纯身上。这种情况下,她有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睛。

冒名赴会,是江湖上的大忌,所以鬼王的话一下子点中了方纯的要害。

“我的目的?”方纯大方地抬起头,直视段承德侧面的顾惜春,那个稍胖的保镖就站在他的身后,“与各位来蝴蝶山庄的目的不同,我的目标只是顾先生身边的人。顾先生在港岛是一呼百应、一言九鼎的大人物,到了这里之后,排场也是非比寻常,竟然用大盗司空摘星和三面间谍巴兰图做保镖,真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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