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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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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见得钱掌柜进得宅门。开门之人是钱家家人钱福。不想午后便听得钱掌柜死了,真是蹊跷。”苏轼问道:“你可曾见他何时出来?”王恩摇头道:“小人只是路过时无意见得,其余的事便不知了。”苏轼大喜,谢过王恩。王恩告退离去。
苏轼静坐思索案情。店主见状,轻声道:“莫非此案与钱大善人有关?”苏轼猛然想起店主在旁边,有些后悔,遂注视着店主,郑重道:“店家,此事于外万不可多言,言多招祸。”店主惶恐,连连点头。
苏轼与店主闲话,却见一人大步流星入得客栈。店主起身相迎,正是湖州公差赵虎。赵虎进来便问:“大人何在?”苏轼应声。赵虎过来,躬身见礼。苏轼令他坐下,又令店主倒些茶水来。赵虎喝下大碗茶后,将衣袖抹去嘴角余水,道:“小人回到湖州城中,暗中打听。那钱贵于案发前日便不见踪迹,果如大人所料,他定是暗中潜回庄中。钱贵在城中,租赁其一表亲之房,据四邻叙说,平日并无其它劣迹。那表亲言道,钱贵为人本分,且寡不多言。那表亲还道,钱贵对其妻甚为欢爱。”
苏轼微微点头。赵虎又道:“小人询问那表亲,可知钱贵浑家真情。那表亲叹道,何曾不知?那女人行为不端,却不知钱贵何以对他如此钟爱?曾劝说多次,每每令钱贵恼怒。后来便不再劝说。闻听得周玉儿被害,那表亲吃惊不小,引得小人前往钱贵房中,取出一封信来,道是钱母与儿之信。小人想这信或许有用,便携带来了。”说罢,赵虎自包裹中取出一封信来,递与苏轼。苏轼拆开信笺,却见上书道:
〖自汝离家,未见只言片字,如此怎不令娘亲忧心?托信于汝,望趁闲时探家。秋夜深寒,盼归至切。书来亦安心。即便无书,闻知子安平,何其欣慰。其情悠悠!〗
苏轼看阅此书信,递与店主。店主匆匆看过,递回赵虎。苏轼道:“你二人如何认为?”店主惶惶道:“大人,此事似不宜小人多嘴。”赵虎道:“门闾之望,跃于纸上。”苏轼点头,捋着胡须,叹道:“此书信并未叙说儿媳通奸之事,而是钱贵离家多日,老妇人思儿心切。”那店主忍不住道:“恕小人多言。那钱母既托钱达捎书信,便相信其人。或许并不知晓他与儿媳私通之事。”赵虎道:“如此说来,这钱贵确是回家探母,并非心怀杀机而来。”店主道:“或是归家后,目睹奸情,方起杀心?”
苏轼冷笑,道:“你等皆为其蒙骗也。”赵虎、店主惊讶,忙问其故。苏轼道:“其间早有阴谋,白纸黑字,写于纸上,你等却视而不见。”赵虎、店主不解。苏轼取过信来,摊于二人面前,指点道:“你等且看这书信字句,凡共十二句。且取每句第二字,第一句是‘汝’字,第二句是‘见’字,如此共十二字,放置一起,便是‘汝见此信,趁夜归来,便知其情。’此便是钱母与儿子的真信!”二人闻听,大惊失色,一一看去,果是如此。二人佩服苏轼目光犀利。
赵虎醒悟道:“如此说来,钱贵必是凶身无疑。”苏轼道:“单凭此信言钱贵是真凶,难以服众。信中并未有密谋计画,似在让钱贵验证某事。不消说,便是周玉儿偷汉之事。”赵虎道:“目今看来,那钱母亦非寻常之辈。钱贵必听从其言。”苏轼思量片刻,道:“细细想来,钱母确不可小看。”店主道:“大人说的不错。那钱二婶年轻时确是利害脚色,钱家庄中,凡与他争吵的,无不败阵,他那张口如同刀子一般,大骂几个时辰亦不知口渴。只是今日老了,行动不便,已大不如当年。真是一物降一物,那周玉儿过得门,比那婆婆更甚一筹。那钱贵前怕娘,后怕浑家。真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苏轼点头,道:“我等绝不可小瞧这娘崽二人。”
午正时分,李龙、郑海、吴江三人陆续返回,会见苏轼、赵虎。五人围桌而坐,扮作四方郎中的李龙道:“小人已查探过孙三郎、钱旺二人情形,确无可疑之处。”扮作卖糖小贩的郑海接着道:“小人四处打听,并无甚么讯儿。”吴江道:“小人在钱良宅前摆了个摊儿,观看出入之人。进出多人,却不曾见得钱良,或许不在宅内。”三人说罢,苏轼述说了钱达家中疑点、见证人王恩之言,以及钱母之信。三人惊讶且迷茫,如坠云雾之中。
苏轼令郑海、吴江暗中察看钱贵母子动静,亲带李龙、赵虎二人前往钱良宅中。晌午,苏轼与李、赵二位公差径直向钱良正宅而去。不多时,来到钱宅,却见门前蹲着两个石狮,朱门紧闭。李龙上得前去,重重扣那门环。不多时,闻得门内有脚步声,李龙退后。“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头来,道:“你等何人?”李龙道:“敢问钱大善人可在府中?有劳这位大哥通报一声,只说是苏大人来访。”那家丁似看出来人不凡,道:“我家老爷不在,他在琴堂之中。”李龙追问道:“琴堂不在此处?”那家丁摇头,道:“琴堂在那街头,小河之上。一打听便知。”
正欲合门。苏轼上前拦住,问道:“宅中家人钱福可在?”那家丁又摇头,道:“一早,钱福随老爷去了琴堂。”苏轼谢过那家丁,与李龙、赵虎离了钱宅,往街头而去。李龙询问乡人,乡人指点路径。
出了街口,见得一条小河,弯弯曲曲,溪上有一座青石板桥,小河两岸,杨柳倒垂。那小河之上竟凌空架有一舍,白墙碧瓦。屋檐下有一匾额,上有篆书体二字:“琴堂”。琴堂与河岸搭有一圆木吊桥,可收可放。苏轼赞叹不已,此舍建造别具一格,颇费匠心。
三人来到吊桥旁,抬眼望去,琴堂之门虚掩着,看来钱良主仆确在此处。李龙高声道:“敢问钱良钱大善人可在此?”高呼三声,却不见响应。赵虎道:“怎不见回声,或许已经离去。”李龙道:“进去瞧瞧便知。”苏轼答应。李龙在前,苏轼、赵虎随后。过了吊桥,李龙轻推开门,冲着里面叫了两声,仍不见有人回话。李龙抬步进得堂中。苏轼立在门口,仔细打量。只见堂中间有一案桌,桌上摆有一琴。案桌之前有一木炭火炉,炉火烧得正旺。左右悬有字幅长条。侧有一门,却原来另有一间小室。
李龙见堂中无人,迈步向内室走去。苏轼、赵虎入得堂中,张望器物。猛听得李龙惊呼一声。转身看去,只见李龙满面惊恐,连连招手。苏轼、赵虎快步过去,却见内室中赫然躺着二人,一人面部向外,看的清楚,正是钱良!
苏轼摸其鼻息,用力摇晃几下。钱良竟挣扎一下,艰难睁开眼皮,似认出苏轼,竭力道:“叶、叶……”声音微弱,似如蚊声。苏轼凑耳过去,问道:“凶手何人?”李龙、赵虎屏息细听。钱良气若游丝,喃喃道:“钱、钱……”说罢,头脖一歪,便死去了。顺其身看去,卧于血泊之中,鲜血从腹下流出。
李龙惊道:“凶手离去不久,兴许就在我等到来之前。不料凶手竟先于我等一步。”赵虎道:“不想这钱良亦遭横祸。莫非这中间有一大阴谋不成?”苏轼迈过钱良尸首,去看另一人。那人是家丁穿著,却是背部中了一刀。想必此人便是钱福。
苏轼眉头紧锁,命案一桩接一桩,究竟是何缘故?李龙询问如何处置。苏轼令赵虎速去四下,寻问乡人,是否发现可疑人物。再者,让人通告钱良家眷。赵虎领命而去。苏轼环顾左右,四张梨木交椅,椅之两边各有茶几,上有茗碗花瓶。临西窗有一桌,桌上磊着书籍,架着笔砚,旁有一方古砚,此砚较寻常砚台高出几分,又见搁着一支狼毫,沾有墨汁,似曾有人用过。东窗下有一木床,床上有一秋香色被褥,床头有一梅花式小几。苏轼看那茶几,有两个碗儿。揭盖看去,一碗满满的。另一碗只余一半。苏轼俯首细看那碗。李龙诧异,道:“大人,这碗有何蹊跷?”苏轼道:“这茶水必是那凶身喝过。”李龙道:“大人何以知晓。”苏轼默然不语。
苏轼又察看室内物什,整齐有致。李龙出室,察看堂中,无可疑迹象。苏轼自室中出来,皱眉思索。李龙轻声道:“此案蹊跷得很。凶身似非为了钱财,堂室之物,并无动乱痕迹。”苏轼道:“凶身显是怀阴谋而来。他必与钱良主仆熟识,钱良主仆丝毫不曾防备,凶身趁二人疏忽之时,忽下毒手。钱良二人哪曾料到?从二人伤处看来,凶身下手快且狠。”李龙疑惑,道:“钱良临死之言,那‘叶’是何意?那‘钱’又是何意?是那凶身唤作叶钱?或是姓叶,或是姓钱?一人,或是二人?”
苏轼道:“显而易见,那凶身必是与周玉儿、钱达命案相关。钱良亦与此牵连。那凶身见我等已怀疑钱良,害怕事情败露,便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如此说来,我等认定钱良可疑,表明我等思忖正确。只是不曾料到钱良并非元凶,其后更有主谋!”李龙道:“凶身如此毒辣,想必其中有莫大缘由?”苏轼道:“本府亦如此认为。”苏轼通过那门,望着内室两具尸首,苦苦思索。
约一盏茶工夫,闻听得外面人语声。苏轼、李龙出了堂,见到河岸拥来一群人,头前正是钱宅几名家丁,当中却是学堂先生钱孝,另有几名女女眷哭哭啼啼。钱孝见得苏轼,快步过桥,急问道:“钱爷怎的被杀?”
此刻,家丁、家眷等人过得桥来,死赖要入室看个究竟。李龙立在门口,拦住众人。苏轼道:“且慢着急。你等中间可有管事?”一名中年家丁开口道:“小人钱忠,是钱府管家。”苏轼看那管家,众人点头,表明其言不假。一女眷道:“小女子是老爷二房,可否容妾身进去?”
苏轼示意李龙,让二人入堂。二人满面惶恐,随苏轼走向内室。刚入得门,二人惊呼一声,二房姨娘扭过身来,退到堂中,几近昏倒,幸得门口女眷过来,扶将起来。那钱忠吓得不敢动弹,不知是进是退。钱孝过来,闻道:“究竟是怎的一回事?”探首望去,不禁低呼一声,道:“钱爷果真死啦!钱福亦被刺了一刀!凶身真是胆大至极!竟如此肆意妄为!”钱孝满面怒气。苏轼立在钱孝身后,望着室内尸首,嗟叹不已。
几名家丁过来,处理室内。苏轼让管家查看琴堂物什,清点是否有所遗失。那管家在钱宅多年,钱宅情形了如指掌,于这琴堂摆设亦历历在目。细看室内、堂中,并无差别。而后,管家俯身看那案桌,便叫道:“案桌下木盒不见了!”苏轼惊道:“这木盒中存放何物?”钱福道:“并无要紧之物,不过是老爷的篆章玉石。”苏轼疑道:“篆章玉石怎的放在此处?”钱孝插言道:“钱爷喜好书道,故而常在此挥毫泼墨,又好玉石印记。凡求得名家真迹,便加盖篆章。”李龙奇道:“那凶身取这篆章玉石,有何用意?”苏轼默然无语,忽道:“似有人用过狼毫,却不曾见得纸张字迹,不知曾书写甚么?”
言语间,钱家又来一干人,其中有钱福家小,自是哭作一团。苏轼感觉凄凉,退身出来。那钱孝站立河岸旁,感慨万千,叹道:“古人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怎的老天爷不识白璧青蝇?钱爷行得多少善事,怎的落至如此下场?莫非老天爷亦不公道?”
苏轼在一旁道:“人之生死,乃属自然。钱老先生不必忧伤。在下心有疑问,意请教先生。”钱孝道:“苏大人有话请说。何言请教二字。”苏轼道:“先生与钱良交往如何?”钱孝道:“小人与钱孝本是同族中人,且是文中学友,论辈分,我长一辈,故往来颇多。前些日子,钱爷与小人谈论,意欲纳娶小女鸾儿。思量再三,这钱爷是人中英才,家大业大,为人仗义。便答应这一门亲事。却不曾料想天降横祸。唉!此命中注定也。”
苏轼疑道:“先生之女欲嫁钱良?”钱孝点头,道:“大人以为如何?”苏轼迟疑道:“你等本是同宗同族吧?”钱孝忙道:“虽是钱姓,但已相隔数代。”苏轼反问道:“你女钱鸾意下如何?”钱孝道:“并无异见。若嫁得此等人家,实乃求之不得也。常言虽道:为富不仁。又言入得豪门,女儿家便是入了囚笼。老夫断然不会将女儿锦绣断送。只是钱爷轻财贵义、乐善好施,则另当别论。”
苏轼点头,道:“钱良为人豪爽,广交朋友,轻财好施。不知交往密切之人,另有甚人?其中几人可入得这琴堂中?”钱孝道:“除了老夫,又有庄中几位相公。湖州城中亦有几位好友,往来颇多。”苏轼道:“依先生之见,这凶案究竟是何缘故?”钱孝摇头,道:“老夫不知。想钱爷为我钱家庄老少作了几多善事,庄中之人,无论本族外姓,无不赞佩钱爷。谁欲加害于他?”
李龙立在一旁,道:“凶身必与钱良有所瓜葛,那篆章木盒不见,便是其中关键。想那凶身拿此盒儿,所为何用?必是用盒内篆章,以作他用。”苏轼惊道:“言之有理。用钱良之篆章,必是假印文契,蒙混他人。”钱孝亦惊道:“钱爷家业甚大,如此怎生是好?”苏轼道:“可速遣钱家人前往各处告之,言明钱良篆章已废。但见持盖名款文契者,将其擒拿。”钱孝赞同,唤过管家,将其事叙说。管家吩咐三名家人,速去报讯。三名家人急急而去。
钱良家人忙作一团,两具尸首被抬出琴堂。一名家人燃放炮仗。不多时,引来众多乡人围观,窃窃私语,各有说法。钱孝自去料理事端。苏轼拉过管家,问道:“近几日,你家主人可有何异常之举?”管家道:“并无异常。只是庄中接连死了二人,他私下言过此事。”苏轼道:“他说甚么?”管家道:“他道,庄中向来太平,民风淳朴。现如今出了两桩命案,甚是恼怒,以为钱家庄之耻。亦曾与钱老先生商议,推断那凶身究竟何人。只可惜凶身未擒,老爷竟遭不测。大人,你定要为小人主人伸冤。”苏轼道:“你家主人可有仇恨之人?”管家摇头,道:“小人主人为人甚好,四里八方,谁人不知。怎的会有怨恨之人?”苏轼道:“近些日子,可曾有好友亲朋住在钱宅?”管家摇头,道:“不曾有。”苏轼道:“你家主人在外有何家业产置?”管家道:“小人主人在湖州、杭州皆置有家业。”苏轼道:“此些家业由何人掌管?”管家道:“皆是主人亲信,绝不会有背弃举止。”
苏轼冷笑道:“世间万物虽顺从天道,却也有反常之时。这背恩弃义之小人何其之多?平日信誓旦旦,紧要时却冷眼旁观。表面笑口盈盈,内心机心重重。你怎知他人是忠是奸?”管家低声道:“大人所说极为有理。只是小人主人几处家业掌管人皆未曾归来,怎好随意猜测?只是大人所说,假主人篆章,哄骗他人,却有可能。”苏轼问道:“此等人中可有姓叶之人?”管家摇头,道:“皆是钱姓子弟,不曾有姓叶之人。”苏轼又道:“这钱姓子弟中,名、字中可有‘叶’字者?”管家又摇头,道:“亦不曾有。”苏轼疑惑不解。管家问道:“大人何故问此?”苏轼道:“你家主人临死之际,说出此字,故而询问。”管家喃喃自语,亦不解其语。
苏轼左右睨视,轻声道:“你家主人与五味店掌柜钱达干系如何?”管家道:“小人主人与钱掌柜干系甚好,多有往来。”苏轼道:“钱掌柜死的那日,可曾去过你钱宅?”管家惊恐不已,连连摇头,道:“不曾去,不曾去。”苏轼冷笑道:“事到如此,你怎不肯如实说来?其实你家主人之死与此干系重大。你若不道出实情,本府怎能找出那杀人真凶?”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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