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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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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幽然道:“为夺花魁,除去最有力的对手,画屏姑娘有行凶动机,加之与岳雕勾结密谋,帮凶刘二有行凶举动,且时机吻合。如此可谓合情合理,然而,真相并非如此。刘二不肯招认自己杀人,是狡辩?还是垂死挣扎?还是实话?”众人望着苏公,诧异不解。
苏公环视众人,叹息道:“苏某以为,刘二所言是实话。佳佳不是刘二所杀。”徐君猷忍不住问道:“苏大人莫不是已知真凶?”苏公叹道:“苏某尚不知真凶何人。此案有几处疑点,不知大人可曾留意?”徐君猷问道:“甚么疑点?”
苏公道:“大人可还记得,佳佳厢房的床榻端头有一个四足瓷架,那是搁放纸香的器物。但瓷架翻倒,地上余着七八寸长的纸香,地上散有香屑,又有五六寸长的黑色痕迹,是纸香燃烧之后的灰烬。为何这般?那时刻,我等便推测,这四足瓷架是被人踢翻的,纸香滚落一旁,燃烧一端的香屑掉落出来,从而致使纸香熄灭了。”
徐君猷连连点头,道:“这般情形,一般而言是凶手作案时所为。”苏公捋着胡须,道:“大人可还记得,刘二招供之时,却说没有见得房中有燃着的纸香。”徐君猷摇摇头,道:“这厮饮多了酒,又满腔色念,或许没有留意到纸香燃着。”
苏公也摇摇头,道:“但凡在黑夜之中,点点光亮都分外醒目,不可能不知。刘二之所以没有留意到,是因为那纸香已经熄灭了,故而只闻到房中焚烧后的香气。”
归路遥皱着眉头,思忖道:“苏大人以纸香点燃、熄灭之情形,推断凶手在先,刘二在后,听起来有些道理,但还是有些许勉强。”
苏公瞥了归路遥一眼,淡然一笑,挥了挥手,一侧的苏仁端着一个木盘过来,木盘内有几件物什,苏公拈过有两根纸香,正是佳佳房中的证物。苏公一手拿着一根纸香,示与众人看,道:“诸位且看这两根纸香,乃是坊间所制。一根尚未点燃,长一尺三寸,这一根是命案现场留下,余下近八寸,可知此根已燃了五寸余。苏某想问四位姑娘,一般而言,你等何时点燃这驱蚊的纸香?”
春晴先开口道:“天黑之后便点燃了,有时尚未天黑。”其余三位姑娘点头附和。归路遥、贾曲宗、冯汜等人也如是说。徐君猷皱着眉头,苦苦思索苏公言语。
苏公点点头,道:“五月时节,天黑约莫是酉末时分,此刻开始点燃这根纸香,估摸到何时烧去这五寸余?”徐君猷闻听,猛然醒悟,忙道:“约莫一个时辰。如此推想,这纸香端是戌末时分熄灭的?”
苏公道:“因着不知佳佳姑娘点燃纸香的详细时辰,我等推测,这纸香端是戌末,或是亥初时分熄灭了的。也就是说,凶手此刻就在佳佳房中!”众人闻听,各自思索。徐君猷连连点头,不时瞥眼看春晴、红桃、月香三人。
苏公又道:“昨夜我等自玉壶冰阁楼出来,已是子正时分,恰巧刘二出来。若是刘二行凶杀人,一刀毙命,用时不多,长不过一两刻。如此推想,刘二醉酒醒来,潜入东院厢房,端在子时之后了。此刻,那纸香应已燃尽了,何来这八寸长?”
徐君猷疑惑道:“苏大人之意:依据纸香燃烧情形,推断命案发生在戌末,或是亥初?”
苏公微微一笑,点点头道:“端是如此,此是其一。其二,佳佳房中有一个云纹圆形茶桌,桌上有木盘,木盘中有瓷水壶与瓷茶杯,木盘之外有两个瓷茶杯,杯内尚残存些水。苏某察看那茶杯,隐有指印,只是不甚清晰。那时刻,徐大人曾说过:昨夜有两人曾饮过水。一人是死者佳佳姑娘,另一人或就是杀人凶手。”
徐君猷一经提醒,马上想起,道:“我几将忘了这事。”苏公瞥望四位姑娘,幽然道:“后经查验,其中一个茶杯中残有迷药,而仵作勘验尸身,说有窒息症状。众所周知,佳佳是被刻刀刺杀而亡。苏某不妨如此推测:那凶手到得佳佳房中,与佳佳言语时,趁佳佳不备,在佳佳茶水中下了迷药。佳佳饮下茶水后,不多时,药性发作,迷翻在地。那凶手脱去佳佳的外衣,顺手将衣裳搭在床头的雕花木衣架上。而后凶手将佳佳置于床上,伪装成佳佳已上床歇息的假象,再用他物捂住佳佳的口鼻,致他死亡。最后取出刻刀,一刀下去,插进了佳佳胸膛。”
徐君猷蹙眉思忖,问道:“佳佳既已死亡,那凶手为何还要将刀插在尸首胸口?”
苏公淡然一笑,不答,又道:“那凶手杀人之后,不走房门逃脱,反将门闩了,却从窗台出去。黑夜中不慎踢翻了地上燃着的纸香,香灰散出,致使纸香熄灭。”
众人都默然望着苏公,渴望下文。苏公稍做停顿,又道:“还有其三:苏某察勘现场之时,自那云纹圆形漆凳上发现了端倪,那紫红漆面上似有黑垢,用指甲轻轻拨弄,端是血迹。”徐君猷猜想道:“那云纹漆凳上何来血迹?莫不是凶手沾了佳佳之血?”
苏公摇了摇头,叹道:“不是佳佳之血,而是凶手留下。”归路遥疑惑不解,问道:“莫不是那凶手受了伤?”徐君猷思忖道:“难不成他取刻刀之时,划破了皮肉,留下血迹来?”
苏公摇了摇头,幽然叹道:“那血乃是女子的经血。”此话出口,众人齐来望画屏,画屏满脸愕然。徐君猷喃喃道:“果真是画屏姑娘到得佳佳房中!”画屏正待言语,苏公摆了摆手,道:“诸位且细想,此人到得佳佳房中,饮茶水、说话儿,令佳佳毫无戒备之心,如此之人,自是与佳佳关系密切之人。昨夜玉壶冰阁楼、后院之中的四人,会是何人?”
徐君猷猛然醒悟,脱口道:“只有石昶水。”苏公淡然一笑,道:“石昶水是个男子。”徐君猷一愣,又道:“还有红桃姑娘。”苏公近得红桃姑娘面前,叹道:“红桃姑娘,不知苏某所言是否准确?”那红桃脸色忽红忽白,眉目间露出一丝冷笑,愠道:“苏大人怎的无端冤枉好人?”众人都不肯信。徐君猷疑惑道:“红桃姑娘怎会杀佳佳呢?”
苏公淡然道:“苏某见红桃姑娘脸色泛白,乃是贫血之症,常将手捂着腹部,又多蹙眉,似有苦楚,从而推想姑娘定是痛经。此外,还有一事可以佐证:今早,你先前身着紫红色襦裙,后不知为何换了一件绛紫色襦裙,且襦裙是深色,由此推想,定是你身子多有不适,想以深色掩盖不雅。”红桃望着苏公,露出惊异之色。
苏公又道:“苏某因此推想:你等女子中,来月事者,非止画屏姑娘一人,还有你红桃姑娘。今日午后,苏某暗地着公差到了东院你所住的厢房,已经查证了这一点,想必红桃姑娘不会否认吧。自那云纹漆凳上的经血推测,你二人之一到过佳佳房中。那画屏与佳佳心存芥蒂,甚是不和,又怎会安静坐下饮茶闲聊?而你却与佳佳要好得很,无话不谈。”
红桃呼吸急促,冷笑道:“近几日红桃身子确实不适,那凳上血迹想必是白日里在他房中闲坐时留下。这些怎能证明红桃是凶手?红桃与佳佳情同姐妹,怎会去杀他?”言罢,竟忍不住抽泣起来,又用衣袖擦拭泪水,甚是伤心状。
苏公叹息道:“昨日天黑之后,月香姑娘便到了春晴姑娘房中,二人闲言了一个多时辰,约莫亥初时分方才分别,月香回房之时,忽闻听得庭院对面嘎吱响了一下,寻声望去,看到对面的一间厢房门前有一条黑影,躲躲闪闪,往佳佳厢房那边去了。而那厢房正是你红桃所住的厢房。月香姑娘,可是如此?”月香连连点头,道:“小女子看得千真万确。”
徐君猷思忖道:“但月香未曾看清楚那人面目,那人或是红桃,或是他人。”
苏公淡然一笑,道:“苏某推想,那时刻红桃不是出房,而是得手之后回房。不曾料想月香自春晴房中出来,又弄出了声响,你唯恐被月香察觉,便假装离去。待月香回房之后,你再悄然返回房中。待到今日太守大人追问姑娘昨夜歇息的情形,你便疑心月香将夜间所见告知了徐大人。如何将此事遮掩过去而不引起怀疑?你便妄言早早睡了,还故意言:不知为何,昨夜小女子睡得甚深,一直到今晨天明方才醒来。言语隐隐暗示,似乎是被人下了迷魂药。”
红桃一阵冷笑,道:“久闻苏大人断案如神,大人所言,惟妙惟肖,有如亲眼所见。可惜不过是臆想猜测罢了。”
苏公叹道:“此案之复杂,缘于画屏姑娘的阴谋,为了争夺梅花仙子之衔,画屏暗施毒手,杀死佳佳。因着他二人的芥蒂,如此可谓顺理成章。你,红桃姑娘,便是利用画屏的阴谋,又假装好心将窥听到的阴谋告知佳佳,兀自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是小心些个;待到命案发生,又向太守大人提供画屏与神秘男子密谋之事,误引大人,从而嫁祸画屏。为了使案情进一步扑朔迷离,你暗中偷盗了月香的刻刀,插在了佳佳的胸膛之上,意图嫁祸月香。”众人惊讶不已,尤其是春晴、画屏、月香三人,目瞪口呆。
红桃冷笑一声,愤愤道:“古人云:欲加之罪,其无辞乎?苏大人说的如此活灵活现,想将罪责栽于红桃头上。敢问大人,红桃为何要谋害佳佳?是为了梅花仙子之衔?是为了抢夺钱财?还是有家仇?”众人听了此言,连连点头,齐来望苏公。
苏公望着春晴、月香,问道:“春晴,月香,今日案发之后,太守曾盘问你二人,问及刻刀之事,你二人可曾相关情形告知他人?”春晴、月香对视一下,春晴摇了摇头,道:“自佳佳姑娘遇害,小女子心中恐惧,神情恍惚,命案之事,怎敢与人说及。”月香接着道:“小女子的刻刀无端到了命案现场,小女子受得牵连,更是惊恐害怕,不敢与人说。”
苏公点点头,回过身来,看着红桃,幽然道:“今日,花员外引我等去寻朱春涧,路途之中,红桃姑娘曾与苏某说过一番话,苏某:昨夜院中四人,唯画屏有一个证人,你等反而脱不了嫌疑。红桃姑娘说道:这画屏恁的狡猾,竟偷得月香的刻刀行凶杀人,意图嫁祸月香。幸亏有苏大人在,方未冤枉好人。苏大人定会将他的真面目揭开。红桃姑娘可还记得?”
徐君猷听得清楚,疑惑道:“那时刻,众人只知佳佳被杀,胸口插着刀,但不知是月香的刻刀。却不知红桃姑娘是如何知道的?”苏公言语时,红桃一脸茫然,待听徐君猷问话,方才醒悟自己失言,吱唔道:“红桃不过是听旁边闲人说及罢了。”
苏公淡然一笑,问道:“却不知是哪个闲人?姑娘可否告知?太守大人可将此人传来一问。”红桃吱唔道:“小女子记不清了。”
苏公叹道:“红桃姑娘质疑苏某,不无道理。诚然,苏某只是凭借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分析推断,认定凶手是红桃姑娘。但红桃姑娘为何要谋害佳佳姑娘呢?其意图何在?若没有杀人动机,又如何解释杀人呢?莫不是疯癫病人?这正是苏某苦思不得其解之处。”红桃闻听,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徐君猷也皱起眉头,思索着。
苏公瞥了红桃一眼,叹道:“红桃杀人,动机是为了梅花仙子?此说似难解释,因为红桃要夺得梅花仙子,前面兀自有画屏、春晴、月香。杀了佳佳,他照样难得梅花仙子。为了钱财?或是家仇?都不太可能。然而,苏某想起了一桩事情:今日,苏某与红桃姑娘言语,问及佳佳姑娘是否有意中情人,红桃回答道:不曾听佳佳说及,不过那石昶水公子对佳佳甚好,颇有些情义。因苏某知晓五湖茶馆阴谋,于是苦笑一声,有感而发,说了一句:‘好一个有情义。’然而红桃姑娘似乎不理解苏某话语之意,露出迷茫之情,但又闪过一丝忧伤痛苦。这忧伤痛苦却不是因为痛经,而是内心之苦。这一丝忧伤入得苏某目中,苏某甚是诧异。”
红桃惊愕不已,呆呆的望着苏公,喃喃道:“苏大人,你看到了甚么?”
苏公叹道:“那时刻,苏某未曾细想,隐隐觉得红桃姑娘心中似有痛苦悲伤的往事,伤害至深,虽时日甚久,然而一经提起,心头仍不免伤痛。待到后来,苏某又想起了一件事。”
红桃甚是惊讶,忍不住追问道:“甚么事?”问话颇有些惶恐。
苏公叹道:“依然是花员外引我等去寻朱春涧的路途中,苏某问及红桃姑娘平日里与佳佳可有往来,姑娘摇着头,似有些痛心,哀叹道:我等风尘女子,整日里与客人陪酒作乐,少有见面。上一次见到佳佳,兀自是在上巳节那日春游。此番再见面,不想却是诀别了。红桃姑娘可还记得?”
红桃姑娘茫然点点头,疑惑道:“不知这话有何不妥?”众人也疑惑不解。
苏公摇摇头,道:“这话并无不妥之处。”徐君猷闻听,忍不住笑道:“既无不妥之处,苏大人说来做甚?”苏公幽然道:“只不过那时刻,苏某想起了另一个人的话语。”徐君猷一愣,追问道:“何人?”
苏公指了指月香,道:“徐大人可还记得,今早询问案情之时,月香姑娘说及与石昶水的纠葛?月香姑娘说,石公子与他偶遇,自此有了情分。却不想两个月前,石公子忽然弃了他,迷恋上了佳佳姑娘。月香姑娘暗中打听,方知三月初三那日,石昶水与佳佳在西山踏青时生了情分。月香姑娘曾去寻他,石昶水甚是绝情,口口声声道甚么青楼妓院,逢场作戏,哪有甚么情分?烟云过客,雨断云销罢了。”
徐君猷蹙眉点头,月香姑娘凄然叹道:“小女子确曾说过,此也是实情。”
苏公淡然道:“红桃姑娘所言的上巳节那日,岂非就是三月初三日?也就是说:那日,佳佳与红桃那日春游,而同日,石昶水与佳佳在踏青。当然,一日之内有午前午后,或不同时,但也有三人同行之可能。敢问红桃姑娘,事实端是如何?”红桃愣愣的望着苏公,半晌不语。
苏公叹道:“苏某不免又想起月香姑娘所说的一番话,月香姑娘道:此番花榜,这石公子一心向着佳佳,兀自求得了苏大人诗词,想必暗中也与另外两位主评商议,此番花魁非佳佳莫属了。即便是与那佳佳要好的红桃也沾了光,前几日,月香便窥见得那红桃与石公子在僻静处言语甚么,到得昨日,这红桃便入得前五名,端的是爱屋及乌。”月香随即佐证苏公的话,只道他确实见到了。
苏公捋着胡须,道:“苏某想知道的是:红桃姑娘与石昶水在僻静处究竟言语了甚么?是为了入得花榜前五?前三?还是其他事情?苏某疑惑不解,故而请求徐大人首肯,在牢狱之中见到了石昶水。”
红桃闻听,忽然掩面痛哭起来,泪如雨下。众人疑惑,但也猜想到:苏公所言是真的,凶手正是红桃。
苏公幽然长叹,召手唤颜未过来,令他点燃烛火,因为堂内已经黑暗下来。待烛火点亮,堂内顿时光亮许多。
苏公叹道:“想必贾员外、冯掌柜也知晓些内情,这石昶水是个风流公子,依仗着堂堂一表、满腹才学,周旋于青楼妓馆、豪门大户,暗中引诱玷污女子,又诓骗女子的钱财。这还罢了,石昶水最为可怕之处是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凭着那张满是甜言蜜语之嘴,竟能融化女人之心,令女人对他死心塌地、痴心一片。红桃姑娘便是受害者之一。”众人闻听,都惊讶不已。
苏公喃喃道:“可惜这石昶水风流成性,一味只是玩弄女子,哪有什么情分?在月香姑娘之前,红桃姑娘被石昶水诓骗利用,最终被抛弃。红桃姑娘兀自痴心不改,暗中打探,知晓石昶水喜欢上了月香,甚是嫉恨。然而两个月之后,石昶水竟又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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