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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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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花言巧语,诋毁朝廷命官。苏大人,此人当重责。”左右衙役皆看苏公脸色。

那严微丝毫不惧,大声道:“秦大人,小人不过一介布衣,一个平民百姓,有如一只蝼蚁,在大人手掌之中,可顷刻间成齑粉。人,自古皆有死,有何足惜?惟有天理昭昭、公道然然。大人乃朝廷命官,肩负我大宋江山社稷,身系百姓黎民生死,凡事若当兢兢业业、思而再思,若有疏忽,连累无辜,则上负天子之重托、下伤百姓之苦心。无凭无证,怎可如此轻言定论?小人以为,万事皆脱不过一个理字,以理方能服人。若要依赖棍棒酷刑,焉能服人心?此非正人君子所为也。秦大人若认定小人乃是盗贼,可拿出真证实见,以示公堂。”

苏公见严微这般辩口利舌,将那惊堂木一拍,道:“大胆严微,公堂之上,怎能任你肆意咆哮。本府问你,你又凭何证见状告吕琐?”严微道:“府堂之外,便有证人。”苏公示意,李龙下得堂去,不多时引七八人上来,皆是书生打扮。众人齐齐跪下。苏公询问他等姓名,众人一一回答。苏公又问严微其事。其中有一书生名谢清,道:“小人等皆愿为严微作证。昨夜,小人等与严微同在醉花轩饮酒,谈诗论词,风花雪月。小人等正欢快时,闻听得隔壁楼阁有人高声谈笑,小人好奇,留心听了几句,那干人非谈他事,正说着新任知州大人,亦即苏大人夜失宝珠之事。那人言辞之间,似有幸灾乐祸之意,绘声绘色,添枝加叶,宛如亲见一般。而后便推测盗贼凶身,竟言及严微,一口咬定严微便是盗宝珠之人。小人等皆听得清楚,待那人道严微定是盗贼之时,严微顿生怒火,起身出门,闯入那楼阁欲与其理论。小人等亦紧随其后。那楼阁之内有四五人,商贾模样,说话者小人等皆识得,非是他人,正是湖州有名的吕琐吕爷。吕爷见小人等无端而入,大为恼怒,呵斥小人等出去。严微问吕爷怎的知晓盗贼何人。想那吕爷却不识严微,笑道:湖州城中,谁人有如此胆大,定是严微所为无疑。严微又道:这位爷怎的如此肯定?可有甚么证见?吕爷道:老爷我说他便是他,关你等鸟事。严微大怒,欲上前相搏,小人等恐惹出事来,急忙将他拉扯住,百般劝说,方才出来。小人所说句句是实,绝无虚言。”其余书生亦如是说,言之凿凿。

苏公令他等当堂画押。谢清等一一画押。苏公暗道:如此看来,严微所言并非妄言。苏公道:“单凭你等一面之辞,本府怎能相信。李龙,速去将被告吕琐唤来,当堂对质。”李龙率两名衙役出得府衙。

约莫两三刻时辰,李龙等将吕琐唤来,那吕琐莫名其妙,不知所以,跪倒在地。苏公道:“吕琐,本府将你唤来,可知何事?”吕琐连连摇首,道:“小人乃本分老实之人,不知何事。”苏公将严微状告之事说与他听,而后道:“严微所说可是实言。”吕琐面红耳赤,道:“小人所言亦是道听途说,非小人造谣。”苏公道:“你听何人所言?”吕琐低头道:“城中人尽言此事。”苏公道:“无风不起浪。严微,吕琐所言你可曾听得?”严微道:“小人听得。所谓城中人尽知,不过是他推脱之词。小人身在城中,却不曾听得有人说及。即便街巷有人言及,定是他放风造谣。大人有所不知,小人与这位吕琐颇有些过节。”

苏公疑道:“方才听谢清所言,吕琐似并不识得你,你二人又怎的来了过节?”吕琐连忙道:“大人所言极是。”严微冷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吕琐吕掌柜乃是湖州城中有名商贾,颇有几家货栈。而为人所知者非是货栈,而是他的古董生意,字画善本,珍宝古玩,无所不有。去年,他在一户人家见得一尊祖传金身佛像,顿起贪心,意欲低价收得。那户人家只有一母一子,那老母敬重佛祖,不肯与之。这吕琐鸮心鸝舌,心怀不满,怏怏而去。不日,他便纠集得四五个泼皮,闯入其家,强抢金佛。那老母与其子奋而相争,但怎是这等虎狼对手,寡不敌众,母子双双被打倒在地,鼻青脸肿,金佛亦被抢走。左右邻里皆知吕琐为人雕心鹰爪、狼猛蜂毒,哪个敢上前,只得远远瞧着,眼巴巴见他等扬长而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有公理天道?那日小人恰巧路过,心中不忍,便与那母子写下状纸一份,并与纹银五两,让他二人上府衙状告吕琐。幸亏前任张大人清正廉明,秉公断案,那母子方得以胜诉。那吕琐自恃有钱有财,暗中打通关节,得以保身,而后细细打听,知晓其中缘故,故嫉恨小人,每每湖州城中有失盗之事,便传谣放风,只道小人是盗贼。引得府衙公差捕头多次将小人拘上公堂对质,幸亏张大人乃是清官,秉公办理,小人方得无事。此番府衙宝珠被盗,他又故技重施,造谣生事,欲除我而后快。小人虽是一介布衣,却也读得圣贤之书,知廉耻、慎行端。今日小人一生名节便将毁于他手,怎生面对孔孟先圣、列祖列宗!千古奇冤!小人拜上大人,恳求大人为小人做主,还与小人一身清白。”

严微一番言语,那厢吕琐早已满面通红,眼中含火,急道:“大人休听此人花言巧语。湖州城中早已传言其乃江湖巨盗,只是未有实证,不曾将他绳之以法。实乃我湖州之大不幸。传言之事,并非出自小人之口,望大人明察。”

苏公面无神色。一旁秦聪碧凑身过来,低声语道:“苏大人,这严微乃圆滑狡诈之徒,十分棘手。前任张大人曾与之多次交锋,皆未结果。”苏公轻拈胡须,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府断事,只认证见。此乃辩奸识凶、维持法度之准绳。吕琐,你轻言污蔑、毁人名节,乃是事实。严微所告亦为常理。本府判你罚银五两,与严微以为补偿;又当堂陪言道歉,以昭众人。服否?”吕琐自认晦气,只得低头认了。苏公又问严微可有异议。严微道:“大人,书云:口者,关也;舌者,机也。一言而非,驷马莫追。湖州城中人人皆认为小人是盗贼,根深蒂固,即便昭示天下,亦不可去其余声。小人一生之名节莫非只值得区区五两银子不成?”

苏公面含微笑,道:“本府上任虽不足三日,却也闻知你之名。府中失盗之日,有人曾见得你在府衙后街出没。本府问你,可有此事?”严微一愣,连连点头,道:“确有此事。”苏公一愣,道:“你在街中徘徊不前,前顾后盼,所为何事?”严微笑道:“小人意欲进入府衙。”众人皆惊。秦聪碧喝道:“意欲进府?必是为盗珠探路踩点。”严微淡然一笑,道:“秦大人言重了。小人乃是读书之人,久慕苏大人大名,如若圣贤。今闻得苏大人到得湖州,小人欣喜万分,欲一睹翰林大学士之风采。不料因友纠缠,多贪了几杯酒,错过了时机,待小人赶来时,苏大人早已进得府衙。小人追悔莫及,只得来回于府衙前后门,以期寻机见着苏大人,聆听教诲。并非其它。”

苏公笑道:“如此言来,苏某却要谢过你了。常言道:人正不怕影歪。严微,旁人风言风语,自有其缘由。本府且问你,前日夜间,你身在何处?可有证见?”严微道:“大人问的是。小人确有证见。前夜,小人并未在城中,白日里,小人不曾见着大人面容,正欲离去,不料正遇上友人。即谢清等人。他等相邀往城外二十里之梅亭。梅亭之侧居有小人友人梅礼之。小人欣然前往。是夜,小人与六七个友人皆在梅礼之家中住宿。有谢清、梅礼之等人可为证见。”一旁谢清道:“小人等愿为严微作证。前夜,小人等确在梅亭,直至昨日晌午方才回得城中。”

苏公细细看那谢清,察言观色,隐约间,那谢清有得意之色,甚为可疑。莫非他等皆为严微做伪证不成?苏公又问其余几人,皆是一般言语,想必是早已商议过的。苏公一拍惊堂木,道:“此案今已明了,严微无有作案时机,不可能分身盗窃。本府就此判断,原、被双方不必再多言纠缠。”那严微心虽不服,亦无可奈何。吕琐当堂交纳纹银五两,委言赔礼。严微高呼三声:“谢苏大人。”但见那厢吕琐气得浑身哆嗦,两眼冒火,七窍生烟。严微瞥眼望去,脸上露出得意之情。

双方退身下去,苏公正要退堂。公堂之外忽冲进一人,高声呼喊。众衙役齐声吆喝,那人跪倒在地。苏公诧异,低头看去,却见那人约莫五旬,身着锦衣,非一般平民。秦聪碧早已近得身来,低声道:“大人,此人乃是江南乐府主人曹沧衡。”苏公点头,如此看来,此人必是为施青萝而来。苏公道:“堂下所跪何人?所为何事?”那人道:“小人曹沧衡,乃江南乐府东家。惊动大人,非为他事。只因小人府中失踪了一人,小人竭力寻找,未有音讯。特来乞告,恳望大人下得寻人文书。”苏公问是何人。曹沧衡道:“乃是府中女子,姓施名青萝。”说罢,于怀中摸一纸。李龙过来接住,呈上案堂。苏公看去,乃施青萝之画像,果然清秀俏丽。秦聪碧立于一旁,低声道:“不及其容貌百一。”

苏公道:“曹沧衡,这女子怎的失踪?可将前后一一说于本府听来。”曹沧衡点头,道:“其中情形,小人亦不甚清楚。那日,朱山月朱爷欲邀青萝次日相陪太湖春。青萝欣然应允。次日一早,小人便闻听,青萝当夜竟不知去向。询问府中上下,无一人知晓。往日,青萝行踪必先告之于小人,从无这般事端发生。小人心急,便遣人四下寻查,整整一日,未有音讯。万般无奈,只得上得公堂,恳求大人协力寻查。”

苏公道:“如此一大活人,怎的无端不见了踪影?其中必有缘故。依你等思索,他或与人私奔而逃?或为强人掳走?”曹沧衡叹道:“小人细细想过。青萝并不曾有相交知己,绝非与人私奔。如此想来,或是采花强人夜入府中,悄然掳走。”苏公看那秦聪碧,道:“城中可有同类事端?”秦聪碧道:“未曾有淫贼采花掳人之事。依卑职之见,掳人者并非强人,定是垂涎青萝美色久矣之人。”

苏公未加置否,问道:“湖州可有青萝小姐亲戚?”曹沧衡道:“无有亲人,只有一养母,唤做施赵氏。居城西十里桃花溪。小人曾遣人往桃花溪询问,施赵氏丝毫不曾知晓。”苏公道:“他二人是甚瓜葛?施赵氏家中可有他人?”曹沧衡道:“那施赵氏本夫妻二人,以蚕业为生。那年,其夫施安外出,于路中拾得一女婴。夫妻二人年过四旬,不曾有半点血肉,对孩儿甚是欢喜。施安将女婴抱回家中,施赵氏喜出望外,请得一老先生,为其取了青萝一名。不觉七年,那女孩甚是可爱。不料祸从天降,施安染上病疾,卧床不起,一年光景便耗尽家中财物。施赵氏四方借贷,访医寻药,施安不曾有半点愈好迹象,反却日益加重。施赵氏可谓已近绝路。有好心者与小人说及此事,小人十分同情,便为其偿还欠贷,又与些银两为其安家治病。那青萝小孩儿便到得小人府中。虽如此,小人亦十分疼爱于他。又二年,那施安终于不治归西,只余下施赵氏一人。后青萝长大成人,名动湖杭。每月,青萝必去桃花溪看望养母,甚是孝顺。昨日,小人所遣之人于路中恰遇施赵氏,他正欲来乐府看望青萝,怎知青萝无端失踪,闻听此讯,当即昏倒,醒来长哭不止,恳请小人着力寻找。小人再三劝慰,他方才离去。小人今已歇尽全力,无奈至此音讯全无。”

苏公点头,思索道:“闻听说施青萝才色双绝,乃湖州第一美女,不知多少公子名流迷恋于他!其中不乏有心术不正者,或出阴谋,亦不无可能。你且细细想来,往来乐府追求青萝尤最者,是哪些人等?”曹沧衡道:“这些主顾,小人知晓一二。青萝之名,湖杭皆知。有不少名流富贾愿出金为他赎身。小人虽是谋利之人,却也懂得情义。非小人有意阻拦,但有青萝喜爱者,即便无有分文,小人亦不加阻拦。若他不称心如意,虽有百金亦不可求。那迷恋追求者不在少数,其中尤有二人,几近痴狂。一者,乃湖州船坞主孔涞孔爷,孔涞年已近五旬,府中已有一妻八妾。小人怎能将青萝许与孔涞作九妾?那孔爷十分痴迷,自见着青萝来便似掉了魂一般,出金百两欲求之。小人询问青萝,青萝不允,小人只得拒绝。孔涞求婚不成,每夜必来小人乐府,只求见着青萝容姿。如若不曾见着,便整夜不归,心中早无家中一妻八妾。”

苏公思忖道:“青萝失踪之夜,这孔涞可曾到得乐府?”曹沧衡满面诧异,道:“大人问的是。小人亦十分奇怪。当夜,孔涞确不曾来。那时刻,小人心中还闪过一念,怎的今夜不见孔爷来,只是未加细想。蒙大人提醒,小人却想起来了。只是不知此与青萝失踪有无干系?”

秦聪碧笑道:“依曹爷看来,这孔涞可有嫌疑?”曹沧衡一愣,细细思索,不敢妄言,道:“小人不知。”

苏公道:“次日,他可曾到过乐府?他闻听青萝失踪有何异常之举?”曹沧衡疑道:“细细想来,这其中确是有些蹊跷。孔涞自此便未再来乐府。是否异常,无从知晓。”苏公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孔涞端的可疑。本府定将遣人前往侦查询问。你道有二人痴迷青萝,孔涞其一,另一人是何人?”曹沧衡道:“另一人乃是湖州名公子何固。”一旁秦聪碧笑道:“我早已料到是他。”

苏公道:“本府见过此人,倜傥丰姿,十分孤傲,想是有些才学。青萝失踪前后,他有何异常行径?”秦聪碧道:“那日在‘太湖春’中,何固闻听青萝失踪,大惊失色,十分不快。不知大人留意否?”曹沧衡道:“青萝失踪,那何固到得乐府,面容焦急,询问详情。小人无以相告。他便怅然而去,似甚为伤感。今日一早,他又来询问。”苏公道:“如此言来,这何固非同孔涞一般贪图女色,实乃动真情也。”曹沧衡点头,道:“那何固自命不凡,寻常女子怎能入他之眼?他曾对小人言:此生非青萝不娶。”苏公问道:“除此二人外,可有他人?”曹沧衡道:“青萝才色过人,追求者甚众,独此二人为最。”苏公点头,道:“曹爷安心。本府遣人与你四处查找,又张贴寻人告示,通告四方。”说罢,令衙役雷千、贺万、倪忠、汤孝料理此事。曹沧衡拜谢告退。

苏公正欲退堂,忽又有人高声喊叫,只见四人急急进来,拜倒在地。苏公看得清楚,当中一人竟是前案被告吕琐,其后三人垂头丧气。苏公心中疑惑:此人怎的去而复返?苏公问他又有何事。吕琐悲道:“大人,小人方才出得公堂,回到店中方知,小人店铺竟然被盗了!”苏公一愣,道:“大白天店中被盗,竟有这种事端!你且细细道来。”吕琐气恼道:“小人被公差唤来公堂对质,店铺中只余帐房、伙计三人。不料,后又来公差四人,只道是小人已犯事,前来捉赃。帐房、伙计闻听,甚是害怕,不敢多问。那四人不知用了甚么法子,竟迷惑住帐房、伙计,三人竟不能自主,竟将小人店中值钱物什取出,被那四人尽数拿去。小人回得店中,三人依然迷糊不清。小人泼以冷水,三人方才清醒,然悔之晚矣。”

苏公奇道:“本府并未遣公差前往你店铺。秦大人与本府同在审案,亦未遣人,何来公差?”秦聪碧亦惊诧不已。苏公思忖道:“莫非有人知你被拘唤,便假以府衙之名,乔装成公差,骗你钱财?”吕琐哀道:“大人所说极是。万望大人为小人作主,缉拿窃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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