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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断案传奇-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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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床下,速速出来。”钱鸾花容大变,满面通红。床下之人无奈,只得爬了出来,却是一青年男子,男子相貌憨厚老实,却一脸窘色,巴巴结结道:“二……二位大……大哥,有有何贵干?”
李龙身手抓住男子,厉声道:“少啰嗦,苏大人有请。”那男子惊道:“小的犯了甚事?大人怎的会叫小的去?……”赵虎道:“我等只听候差遣,奉命行事。有何话语,向大人说去。”二人不由分说,扭住那男子。钱鸾惊恐,上前拦住去路,道:“他乃小女子表哥,并非歹人。怎的要抓他前去?”李龙道:“你欲知其中详情,可随我等前往客栈,一听便知。”钱鸾无奈,只得依了,随同二位公差出了学堂,径直往客栈而去。
李龙一行到得客栈,苏轼、店主等人闻讯,急忙出来。苏轼甚是惊讶,原来那男子正是白日举告钱达行径之小贩王恩。店主惊呼出口:“王一品,怎的会是你?”苏轼闻听,一愣,反问道:“他名为王恩,怎的叫王一品?莫非是那一品豆腐之王家子孙?”店主连声道:“正是,正是。市井传言,他便是湖州一品豆腐之后人。不想大人初来湖州,竟也知晓一品豆腐。”
苏轼看那王恩,又看李龙、赵虎,询问当时情形,李龙一一回禀。苏轼点首,令郑海、吴江二人将钱孝、钱贵带来,又令店主多点些蜡烛。不多时,设了简陋公堂,备了纸笔。钱孝、钱贵二人带到,分站一旁。钱孝见女儿情形,满脸疑惑,又见那王恩,便满面憎恶。那钱贵看望左右,莫名其妙。
苏轼又令郑海、吴江去唤来钱达、钱良家人以及当地地保。众人知晓大人意欲夜审凶案,左右传讯,早聚集了些街坊邻里。约一盏茶工夫,各方人众皆已到达,加上围观闲人,将一个福来客栈围得严严实实。乡野村民,多不曾见过京城之官,亦不曾见过公堂审案,现今这客栈中虽不如衙门公堂威严,却也有几分正经,故而将嘴合得严实,静静观望。
苏轼坐在公堂之后,看那王恩,轻拍惊堂木,道:“下面所跪何人?家住何处?一一说来。”王恩早已吓得全身乱颤,道:“回大人,小的……小的王恩,以作豆腐为生,家即在本庄中,家中只有老母,年已六十。”苏轼道:“王恩,本府将你拘来,可知何事?”王恩连连摇头,道:“小的不知,小的为人本分,庄中无人不知,从不作那违背天良之事。”
苏轼冷笑,道:“若不动刑,量你也不肯招认。李龙、赵虎何在?”李龙、赵虎大声答应,如那惊雷一般,吓得王恩一身哆嗦,唬得旁人心惊不已。王恩伏首在地,连声求饶,道:“小的不敢欺蒙大人,小的说就是了。”李龙、赵虎道:“快说!”王恩道:“小的以作豆腐为生计,每日沿街逐户叫卖。一年前,识得了学堂钱先生之女钱鸾,日久便生出情分,每日与他些豆腐,只求与他见上面儿,说上些体心话儿。往来年余,小的便喜欢上钱鸾,他亦喜欢上小的。小的便与他私下定得终身……”说到此处,王恩去看那钱鸾,钱鸾满脸通红,低下头去,那钱孝早已气得浑身乱颤。
王恩说罢,低头不语。苏轼问道:“怎的不说将下去?”王恩道:“小的已经说完,并无其它。”苏轼呵斥道:“只此些男女之事?”王恩点头道:“只有此些。”苏轼冷笑道:“大胆王恩,死到临头,竟敢花言巧语,蒙混本府。”王恩反驳道:“小的本是良民,不曾有半点欺蒙之意,望大人明察。”苏轼道:“你与钱鸾两情相悦,迎风待月,采兰赠药,私定终身。可学堂先生钱孝却不甚满意于你,可是如此?”
王恩不答,早有钱孝在旁说话道:“大人所说极是。小人自发现小女与他暗中来往,便百般干涉阻挠,他一小贩,家境贫寒,依靠做豆腐为生,白日挑担叫卖,夜间辛苦劳作。小人女儿若嫁入他家,怎生美满幸福?小人拙荆过世甚早,膝下只有此女,天下哪一家父母不为儿女着想?那钱良与小人素有交情,且家中有万贯之财,不愁生计,如能嫁入他家,有何不妙?只是女儿甚为要强,死活不允,暗中与这小厮来往,小人大为恼怒,便将其婚嫁之事说定。可他兀自暗中与这小厮来往,甚为可恼。”
苏轼道:“本府那日初到学堂,你于后院呵斥女儿,莫非便是为了此事?”钱孝点头叹道:“正是,老夫本欲叫小女包些茶叶与大人,不想叫他不应,至后院,却见他正与这小厮窃窃私语。老夫甚是气愤,遂将他驱逐出去。唉,此乃家丑也,当时不便道出。”
只见钱鸾哭道:“豪门富贵,炎凉冷暖。即便嫁入其家,便可幸福美好否?你又怎知其中苦楚?清寒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安贫乐道,处常守分,父亲又怎知其不美满幸福?”此话中蕴含几多悲情。钱孝顿时哑言。
苏轼闻言,大为惊讶,不免感叹万千:不想此话语竟自一少女口中道出,好个“安贫乐道,处常守分”,一语道破人情世故,吾坎坷十余年,几经沉浮,兀自悟不出这般道理来!人生一世,如屈伸时。何者为贫?何者为富?何者为美?何者为陋?或糠核而匏肥,或梁肉而墨瘦。
旁人窃窃私语,皆道这女儿不孝。那钱鸾又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害却多少儿女性命?父亲自是为女儿好,可曾想到,女儿即便入得了那钱家,与那笼中之鸟有何差异?那钱良又有几多妻妾?豪门深宅,人情世态,冷暖炎凉!”说罢,失声痛哭,引得钱孝老泪纵横。旁观众人唏嘘不已。
王恩低低抽泣,道:“恳求大人为小人做主。”苏轼道:“做何主张?”王恩道:“请求大人放过钱先生,与其女儿团聚。”苏轼道:“此事本府自有主张。你且将行凶之事招将出来?”王恩点头,道:“那钱良与其家丁确是小人所杀!”
旁人闻听,大惊,其中钱良家人更是震撼。待喧哗之后,只听得王恩又道:“那钱良虽名为善人,实是沽名钓誉之辈,暗中多些龌龊,喜好女色便是其一。小人与钱鸾相好,怎能忍受他入虎口?只因他极有钱势,小人不足与之角力,便思索出一计谋来,除去钱良,那钱鸾便不必嫁入钱家。”
苏轼道:“甚么计谋?一一说来。”王恩道:“小的思索,即便除去钱良,那钱先生亦绝不肯将女儿嫁与小的,何不一石二鸟?谋害钱良,而后嫁祸于钱先生。便暗中监看钱良举动,小的见得钱良与一家丁去那琴堂,便跟随在后,见左右无人,便以黑巾径直入得堂室,入得堂中,未见二人身影,急入内室,见他二人正言语甚么。小的冲将过去,自钱福后背猛刺一刀,钱福当即毙命。那钱良大惊,正待逃走,小的一脚将其踢倒。他苦苦哀求,小人道:‘我乃钱孝真女婿也,我妻岂容你抢夺?’一刀刺去,结果了钱良性命。而后故意倒了两碗茶水,一碗满的,一碗一半,伪装成熟人来访假象;又将钱良篆章印鉴等抛入河中,意图欲迷惑外人,只当是与钱良有财物利益纠葛之人所为。而后小人寻墨笔写了张字条儿,虚掩门户,四下看去,悄无一人,便急急离去。而后来到学堂,悄俏入院,将字条儿留在门上,故意弄些声响,引钱先生出来。那钱先生见得字条,急忙赶往琴堂,不免掉入小人陷阱中。”
李龙、赵虎闻听,恍然大悟:原来钱良临死所说“钱”字,欲言杀人凶手与钱孝有干系。苏公暗道:王恩此言,无异于嫁祸钱孝。那钱良怎生辨得真伪?尤为可怕者,那钱孝竟果然到得琴堂,那时刻钱良并未气绝,想必垂死间见得了钱孝面孔,益发深信不疑,只当钱孝是幕后主使,故临死时言出了一“钱”字。
王恩一番话语,直说得那钱孝父女二人目瞪口呆,他二人何尝想到如此阴谋诡计。那钱鸾惊得直愣愣如木偶一个。苏轼拈着胡须,问道:“钱良与钱达之勾当,你可知晓?”王恩道:“小的知晓他二人之间有些过节。”苏轼道:“钱良、钱达二人有何过节?”王恩道:“他二人要好只是假样。其中过节,即便乡人亦不知晓,大人初来,怎的知晓?小的亦是无意中发现的。那钱达本与钱良要好,不合与那钱贵浑家勾搭。钱达迷恋这女人,暗中来往已有数月。那女人本是水性之人,久则厌了钱达。而那钱良亦是好色之徒,早看准了这女人,略动眼色,那女人便粘了上来。此来,这女人便抛了钱达,跟了钱良。那钱达心胸狭隘,怎的咽得下这口气儿?便与那钱良生了怨隙。”
王恩说罢,苏轼微微一笑,道:“他二人之间,只是此些?”王恩点头,道:“只有此些。”苏轼道:“那钱达为何身亡?莫非真是落水而亡?”王恩道:“小的不知。”苏轼冷笑道:“那钱达亦是你所谋害!”王恩惊道:“小的确不曾谋害于他。”苏轼道:“你知他二人有过节,便设计谋害钱达,意欲嫁祸钱良。你与钱达本无瓜葛过节,他人自不会怀疑于你,此乃你借刀杀人之计。”王恩连连摇头,道:“既是如此,小的何须往琴堂杀那钱良?”苏轼道:“只因我等并未如你计画行事,你心中焦急,只得自己下手。”王恩摇头道:“小人既已招认谋害钱良主仆之罪,已是死罪,又何妨多一桩命案了。那钱达确非小的所害。”
苏轼点头,道:“钱达确非你所害,那周玉儿命案可是你所为?”王恩低头不语。苏轼道:“你即便否认,本府已知此命案系你所为。”王恩反问:“大人有何依据?”苏轼从袖中摸出一物,出示于众人面前,原来是一荷包。钱鸾见那荷包,大惊,连忙低下头去。苏轼早已将此看在眼中,只道:“此物从死者周玉儿手中得来。王恩,你将钱鸾与你的信物遗失,却不知晓失落何处?是否?”王恩低头不语。
苏轼又道:“本府现将此案过程叙说原委。其中不免有复杂难解之处,本府亦是臆度。原由便是因钱孝先生而起,正如王恩所言,他与钱鸾早有情意,竟瞒过父母私定终身。而钱孝先生爱女甚重,有门户、富贵贫贱之见,不问女儿心事,强将女儿许配钱良,生生拆开一双有情鸳鸯。王恩失却心中人,异常恼怒,为得与心中人长相思守,他便意图除去钱良。从何下手?王恩暗中察看,殚思极虑,便意欲利用钱达、钱良、周玉儿三者矛盾。他与那周玉儿素无来往,更无怨隙,若谋害之,一者不会引起他人怀疑,二者可以挑起钱良、钱达之祸患。正如我等推想,周玉儿被杀,便认定是争风情杀。”
“王恩计画中并不知晓其中另一事情,便是轰动湖州之宝珠被窃案。钱达与周玉儿谋害逃犯沈成,夺得宝珠。可那宝珠极为珍贵,况且案件重大,即便风声小了,如若出手,便会招来杀身之祸。故而迟迟不曾出手,那周玉儿意欲得其一份,钱达只得先用银两敷衍之。久则生隙,那周玉儿与钱良勾搭,便将宝珠情形告之钱良,钱良起心。钱孝先生道,他曾问及钱良何以知晓宝珠之事。钱良不答。此即原由也。”
“钱良计谋未及实施,那王恩便已行动。那夜,周玉儿外出,到得钱达五味店中。隔壁邻里钱顺时曾听得他二人争吵,所为何事?无从清楚,想来无非宝珠、男女瓜葛之类。那周玉儿从五味店中出来,经冯二家前小道路过,便被尾随其后的王恩袭击。那周玉儿本是女流之辈,且夜黑恐惧,那曾是王恩对手,自是不敌。反抗中,周玉儿夺得王恩身上之荷包,紧握手中,直至死去。那王恩并不曾发觉,狠心将周玉儿掐死。故而,那凶杀现场并不在庄外山下,而是冯二家后道路分叉口处。王恩,本府所说可是事实?”
王恩目瞪口呆,惊道:“大人何以知晓此些?那周玉儿竟夺去小的胸前荷包,小的确实不曾发觉。回家歇息方知荷包不见,疑是丢失了,不料次日闻听案发,那周玉儿手中有一荷包,官府必定怀疑是凶身之物,小的心中焦急,但也无可奈何,只盼早早结案。”
苏轼淡然一笑,道:“案发之时,众乡人好事围观,你挑着豆腐担儿,竟也前去观看。那时刻,本府就站在你身旁。你兀自假模假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王恩愣愣的看着苏轼,茫然点了点头。
苏轼又道:“你见本府侦缉此案,又生一计,早早赶到五味店中,偷偷见了钱达,传说那周玉儿昨夜被杀,地方已报官府,现正查问昨夜间情形,缉拿凶手。钱达心中有鬼,闻听大惊,便急急收拾银两,及那宝珠,逃离五味店,却不料正中王恩之计,做贼心虚。情急之中去投钱良,以求避难。却不料这正是羊入虎口、鼠进猫窝。那钱良早有夺宝之心,便趁其危难之际,夺得宝珠,然后令人将他打入水中,强将其头摁在水下。可怜钱达,活活窒息而死。钱良杀人灭口后,又令手下将尸首投入水塘,因其身上银两尚在,故使人误作溺水身亡。本府疑惑,曾引公差到那花堂之内,见过钱良,他矢口否认钱达来过花堂,却不曾料到钱达窒息水中之时,他头上皮帽落入水中,被本府瞧见,破了钱良谎言,只是本府未当面揭穿罢了。”
“话且说回。本府怎的知晓王恩是真凶,而非钱贵?钱贵确实可疑,其母与之密信,他连夜于湖州返回,目的何在?钱贵虽是男子,却听信于妇人,始终不肯相信浑家偷汉之事实。其母苦劝,或有几分信了。此番潜回,或是为了察看奸情,或是为了谋害浑家。钱贵回家,周玉儿已离去,钱贵匆匆去寻,却不料被周玉儿尸首拌倒,几将吓死,恐招官司,便急急逃离。王恩,当时情形可是如此?”
王恩点头,道:“小的谋害周玉儿后,正待离去,忽然听得不远处有声响。小的害怕被人发觉,便退开身去,隐身草丛中,偷偷察看。却见一人沿大道而来,不偏不移,入了小道。小的唬得直战栗,果不其然,那人被周玉儿尸首拌倒,吓得半死,叫唤几声,那尸首怎会应声?那人壮胆上前,扶那尸首,忽然低声叫道:‘浑家,浑家。’小的立即明白,那人竟是钱贵。钱贵见浑家死去,竟自离去。小的担心钱贵唤人来,过早露了馅儿,便背着尸首,出了庄,抛在山脚一洞中,又以茅草遮挡。”
苏轼道:“那夜,冯二听得房后声响,后报与本府知晓。本府到得现场,发觉一些物什。”说罢,掏出一包来,打开,示与众人观看,却是一些白色微末。苏轼道:“此为何物?你等也许知晓,此乃石膏碎屑。作甚用途?与这案子有何关联?本府开始不曾注重,却不料此物乃寻找真凶之关键。原来做那豆腐,须要用得此物。王恩,可是如此?”
王恩点头,诧异的望着苏轼,叹道:“正是。想是小人平日捣那石膏时,不曾留心,留些残余在衣裙之内,在与周玉儿争斗之时遗漏下来的。不想被大人勘破。”众人皆惊讶不已,苏大人微察秋毫,如此毫釐丝忽竟未错过!
原来,豆腐一物,本是术士无意间炼得,至宋时已广为遍及。那豆腐之制作,且先将豆物浸泡,待其发后,将之磨成浆状。待水烧得滚烫,舀入豆浆之中,搅拌均匀。而后用细布滤之,去渣得浆,浆入锅内,添薪煮沸。勺舀器物中,待其冷却。取石膏些许,将火烧之,待其色变,轻敲即碎,捣成粉末,方可。而后将水调匀,散入热浆中。待浆冷却,倾入方格木器,下垫细布,上以重压,去其水分,即成豆腐。
苏轼道:“那钱贵心虚,故不敢报官,反却早早离了钱家庄,于路途中故作返回之状。周玉儿、钱达死后,本府仍存疑心,四下查寻线索。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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