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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于昨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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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按顺序说,”她尽量冷静地说,“有人在监视您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的呢?”

“我发现我身边总有同样一些人在跟踪我,在各种地方,在城里的各个角落。”

“不同的人还是同一个人?”

“不同的人。至少有三个。或许四个。”

“您相信自己没有弄错?您能认得出他们吗?彼此相似的人有很多,您信不信?”

“我对人的相貌有良好的记忆力。我看得很清楚,尽管穿的衣服不一样,可面孔是一样的。”

“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可要知道这种现象是绝对可以解释的,您别忘了,前不久还有人想偷盗您的家呢。您能肯定您什么也没丢吗?这说明窃贼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他们没来得及在预定时间内找到,所以,只得藏起来。可既然他们没找到,所以,他们还会继续尝试的,因此,他们监视您这是很自然的,他们想知道您什么时候不在家,好采取下一步行动。您觉得这种解释合理吗?”

戈托夫齐茨更加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至少,他的眼神已经不像几分钟前那么浑浊了。

“这么说您认为有人真的是在监视我?”

“当然啦。这再清楚不过了。”

“您想说这不是臆语?不是狂躁症?”

“我想不是,”娜斯佳撒谎道,其实她根本不相信这一点,“如果我的解释您觉得满意的话,我们就得回到撬窃这件事上来。罪犯在您家里翻找什么东西呢?”

“可我已经告诉过伊戈尔·瓦连金诺维奇,我不知道。打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您绝对肯定什么东西也没丢?”

“绝对。”

戈托夫齐茨急躁起来,刹那间,娜斯佳真的感到恐惧。如果他真的是个疯子,那该如何是好?他马上就会发狂,抓起刀子把她大卸八块,好在刀子就挂在她身边,一伸手就能抓到。不,不能冒险。

“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有敌人吗?”她把谈话转到另一个方面。

“敌人?”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嗫嚅道。

“是啊。嫉妒者、不怀好意的人,或受过她的气的人,一切对她不怀好意的人。”

“她是个记者……您应能理解,任何记者都肯定有敌人。就是他对之写过公正报道的人也一样。尤丽娅的笔锋很尖锐,风格很尖刻,我想她得罪过的人肯定很多。莫非人们就是为此而把她杀死的?我有点不敢相信,人们会为了记者所发表的文字而把他们杀死。”

“记者和您我一样也是人。随便以什么理由都可能导致杀人,记者被杀完全不非得是因为他们写了东西的缘故。而您的妻子同时还是一位议员。她没对您讲过议员群中有过什么冲突的事吗?”

“噢,没有……可我并不十分了解。可如果情形十分严重的话,我肯定能记住那么一件两件事的。尤丽娅,您没看见吗……她是个……很有韧性的人,如果您能理解我所指的是什么就好了。无论咬住什么都不撒嘴,同一句话总是叨叨个没完。情况愈严重,她的话也愈多……讲呀讲……是的……请您原谅……”

他在片刻之间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睁开了。

“总之,我肯定会记得的。”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请您帮我整理一下她的文件吧。我不再用说话来折磨您了,您今天大概已经把所有这一切都告诉给侦查员了吧?”

“没有,我不和侦查员说这些。”

“那是为什么?”娜斯佳惊奇地问。

“是这样,他让我明天去一趟。您知道我和他是在太平间认尸体时见的面,他问我尤丽娅昨天什么时候到哪儿去过,我晚上是在哪儿过的。或许我的样子非常糟糕,因为他对我动了怜悯之心,说明天再来问我。”

娜斯佳暗自笑了。侦查员格梅里亚是个好人,可平常并不以同情受害者见长。他不过是个多子女的父亲,爱不够自己膝下那四个孩子,而总是把自己的家务看得比公务更重。他甚至及时从刑侦科调到侦查处,因为不愿冒险,不愿(呸呸,莫遭毒眼)让妻子成寡妇,要孩子做孤儿。的确,在如今这个快乐祥和的年代,侦查工作并不比侦探工作更少危险性,但格梅里亚不知怎么觉得这样心绪能更平静一些。也许正是为此,由于他急着看孩子、回家,急着参加家长会,于是,才只同死者丈夫潦草地聊了一会儿就完事儿,的确,他是有不对的地方。

在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的帮助下,她在一小时里把死者的文件分了类,大致把它们分成“个人”、“家庭”、“记者”和“议员”几大类,分完就走了,丢下戈托夫齐茨独自悲伤。

“奇怪,”在人挤得满满的地铁车厢里颠簸时,她想,“我在他家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而在此期间电话居然连一次也没响。没朋友和亲戚,也没病人打电话安慰,表示同情。总之,没一个人这样做。莫不是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掐断了电话,以免干扰?”

走到自己家门前时,娜斯佳忽然涌起一个胆怯的想法:如果列什卡不在家就好了。这一念头刚一出现,她就被吓了一跳。难道她两年前做出的结婚决定错了?难道说婚礼刚过了才两年,她就明白,她根本不需要什么丈大,甚至像阿列克赛这么出色的丈夫也不需要了?不,不,让这样的想法滚蛋吧。这样的念头无权闯入她的头脑。列什卡最好、最聪明、最宽容、最善良,是最关心人的丈夫。

她感到自己这是在强迫自己相信,然而,当她推开家门,看见屋里的灯光时,便感到万分失望。丈夫在家。还得和他交流。自己得说点什么,听听他回答什么问题……或许全部问题仅在于,一般来说她谁都不需要?列沙是好是坏又能有什么区别?无论他好还是坏,她反正不需要他。

“胡说,”娜斯佳及时制止自己道,“完全是胡说八道。我怎么能不需要列什卡呢?我这不过是累了,近几个月搞得筋疲力尽,以前从没这么累过,而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需要的是安静和独处,如此而已。可这是会过去的,一定会消失的,我只需更耐心一些,尽量别得罪任何人。更别说得罪列什卡了,总的说来他是个圣人,因为他已经忍耐了我和我的那些无名之火、乖戾脾气整整二十年了。我在中学时代还没什么,随着年龄增大性格也变坏了,而我的工作也于培养温柔性格毫无帮助。这一切列什卡都毫无怨言地承受了。为此就该为他树碑!”

她一边默不作声地做着这番内心独白,一边解鞋带,她突然意识到,丈夫并没有跟往常那样,到前厅里来接她。而且,整个屋里和厨房里都无声无息。此外,屋里不知怎么没有晚饭的气味。或许毕竟是她走运,阿列克赛留在了茹科夫斯基街他父母那儿了?可是,灯为什么还亮着呢?……

娜斯佳疾速穿上舒适松软的拖鞋,往厨房里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屋里。天呐,一切原来再简单不过!列什卡正用一块厚厚的带方格的毛毯蒙着脑袋,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也罢,”她松了口气,“还可以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

她小心翼翼关上房门,踮着脚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想找些什么东西当晚餐。可是,她的希望落了空。食品当然很多,可都是需要加工的。可她并不想做饭。也罢,吃点饼干喝杯咖啡算了,既可口,又顶饭,还不用费事。她拿了一只干净的杯子、饼干和一听速溶的“哥伦布船长”牌咖啡——这样就不用再起身了,好在电热壶就在餐桌上。

娜斯佳在怡人的寂静中过了大约有20多分钟后,电话铃突然没命地响了起来。她忽然想起,电话机在屋里睡着的丈夫身边,于是,她一边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着自己,一边跑过去摘话筒。可已经晚了。阿列克赛在毛毯下翻了个身,醒了。

“阿娜斯塔霞·巴芙洛芙娜?”话筒里传来一个恍惚是熟人的声音。

“是的,是我在听。”

“我是戈托夫齐茨。”

噢,当然是戈托夫齐茨。此刻她清楚地回忆起他的嗓音和说话方式。

“您要我立刻告诉您,一旦有人打电话给尤丽娅……”

“是的是的,谁来过电话?”

“一个叫德米特里的。他没说姓氏。”

“您告诉他您的妻子她……”娜斯佳卡了壳。

“没有,您警告过我。我问他需要转告吗,他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他要等尤丽娅给他回电话。”

“您不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也没从尤丽娅·尼古拉耶芙娜嘴里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没有。”鲍里斯·米哈伊洛维奇说。

娜斯佳记下了戈托夫齐茨给她口述的那人的电话号码和名字。她不知在什么地方已经看到过这个号码……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她肯定看见过,她甚至还打过这个电话。阿娜斯塔霞·卡敏斯卡娅记忆数字的能力很强。

“回来很久了?”阿列克赛睡眼惺松地问。

“刚到家。”她撒了个谎。

“别撒谎了,我已经闻见你的‘哥伦布’的味道了。你连咖啡也喝完了。为什么不叫我?”

“可怜你呗,你睡得那么香。”

“实在说,我还没吃晚饭呢,一直在等你,我躺下就是为了不至于挨饿。把你丈夫饿死你才高兴呢。”

娜斯佳脸红了。她到底还是做了一个不可救药的利己主义者!光想着如何能避免聊天,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了,而列什卡却饿着肚子在等她。

但在好奇心驱使下,羞耻感很快也就消失了。这个德米特里究竟是什么人,他的电话号码为什么这么熟悉呢?她得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想得起来,当然,明天早上一上班,10分钟之内她就能搞清楚这是谁的电话,可到明天还早着呢,多么想尽快解开这个谜呀……当然也可以径直拨这个号码,跟这位用户聊几句,可这样一来就有把一切都搞砸的危险。

她跟着丈夫踅进厨房,脑子里还在回想着那七位数字和人名,德米特里。不,她肯定打过这个电话。那是在几年前。要能想起这是在什么情况下打的就好了……

“你在干什么呀?”阿列克赛的一声惊呼把她从深思中唤醒。

“怎么啦?”

她疑惑地望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勺子想要削做沙拉的黄瓜皮。

“对不起,”她歉疚地嘟囔道,“想入神了。”

“请你坐下好了,”丈夫生气地说,“别给家务添乱了,这你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只有运刀的声响打破了厨房里的寂静,阿列克赛手脚麻利地削着黄瓜和青菜。娜斯佳仍在竭力重新思考这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可丈夫又一次打断了她甜蜜的沉思。

“阿霞,你今天是怎么了?”他背着身子问道。

“没什么,亲爱的,我不是说过么,就是想得入迷了。”

“也许,你到底不再把我当白痴耍了?”

他的声音里明显透着冷漠,这使得娜斯佳不禁打了个寒噤。天呐,这还不够吗?这一次她又犯什么错了?

“我可能本不该嫁人的吧,”她照例这样宿命地想道,“总之,既不能嫁给列什卡,也不能嫁给无论什么人。我生来就不适合与别的人共同生活。”

“我走了还不到三个月,”阿列克赛说道,“等我回来,看到的不是你,而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从我回来起,又三个礼拜过去了,可一次没看到自己身边那个我爱了二十年、对她比对我自己还了解的女人。你变了,可你居然以为连向我解释一下都不必要。现在我想从你嘴里听到一个理智的答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她一耸肩,摸出了烟。

“您找到值得你自己爱的另一个男子了?”

“什么叫你自己?”娜斯佳想用一句玩笑搪塞过去,“难道我爱你还需要什么人帮忙吗?”

“别这样,阿霞。”

他不说话了,专注地削着洋葱的皮,把它们劈成两半,塞进压榨机。

“我知道得很清楚,在咱们两个人中,真吻的是我,而你只是把脸凑上前来罢了。许多年以来我对此已经妥协了,可我每天都在期待,你自己乐于去吻的那个人会出现的。”

“你疯了!”

她哈哈笑了起来,尽管一般说来她并没有理由非笑不可,况且,应当承认,她情绪也不对头。

“列什卡,也许是你的美国把你给变坏了吧?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多么古怪的念头啊?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世上最好的,请你不要装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一点似的。”

“喏,或许还是我什么地方不好,既然你以为没必要与我讨论你的问题。”

“列沙,这问题我们已经讨论了上百次了呀,”娜斯佳绝望地说,“你没必要介入我的难题,都是公事,反正你无论怎么卖力,也无法帮我解决这类问题的。”

“你撒谎。”

他说这话时绝对十分平静,依旧背对她站着,一边做沙拉,同时注意锅里的肉不致烧过了头。娜斯佳像面对蟒蛇的一只家兔似的不做声了,心惊胆战地期待着下文。可是,下文没有了。阿列克赛说出自己的观点后,也不做声了,显然,他并不想从她嘴里套什么话,或抓住她的某句话证明她为什么撒谎。沉默在继续,而娜斯佳每秒钟都能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所发生的事是不可挽回的。本应立即给予回答的,而在沉默中度过的每个瞬间,使得此后说出的每一句话变得越来越无意义了。应该说句什么话的,可是没词儿了,连说话的愿望也没有了。有的只是极度疲惫和想要独处的愿望,以便能不必跟任何人谈话,不必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什么,不必非与什么人面面相觑,就只是合上眼皮,关注自身,沉湎于思考。或许,远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构造,更多的场合下,人们都喜欢与亲人,甚至与不怎么亲近的人交流、讨论一下自己的问题,分享自己的忧愁和希望,倾听他们的建议。但她——娜斯佳·卡敏斯卡娅——的性格却与别人不同。近来她常常有这么一个想法,即一般说她谁都不需要。无论是妈妈还是继父,还是工作上的同事。也就是说,虽说也需要同事,但之所以需要他们,也仅仅是为了一块儿做事,舍此无他。既不需要拯救灵魂的交谈,也不需要毁谤,更不需要诉苦。

天呐,她沉默的时间可太长了!列什卡或许会以为他指责她撒谎使她害怕了,而在战战兢兢地编撰什么辩护词的吧。在他最后一句话出口之后,过的时间太长了,此刻无论她说什么,一切的一切,都会被他当做是老谋深算和伪装。总之,是撒谎而已。有什么必要急急忙忙地表白什么呢。“或许,根本没必要打破沉默?”娜斯佳心虚地想,“列沙生气了,现在,他至少会沉默到明天早上的。也罢,老实说,这倒也好。让他随便怎么想好了。而我知道得很清楚,我对他没有一点过失,我也没有找什么新的男人,我没必要为自己辩解。难道我能向他解释清楚我是怎么回事吗?难道我能告诉他,在我生命的数十年中,有一个念头始终与我相伴,那就是我的继父是个罪犯吗?可是,如果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对他说,那么,当他在美国时,他永远也不会理解我为什么那么需要安静和孤独。是谁曾经写道:‘我要想安静,安静……也许是因为神经被灼伤?’好像是叶夫图申科说的吧。我心里揣着一团火。我的全部努力都是为了与继父的叛卖行径妥协,为的是不致死于恐惧、悲伤和痛苦。那么当我祈求扎托齐尼吸收我参加工作时,我所承受的屈辱呢?除此之外我哪还有余力干无论什么别的呢。列什卡,你真蠢,你居然以为会有什么别的男人……”

她蹦起来紧紧搂着丈夫,把脸贴在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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