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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诀-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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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先是带着一群孩子跑到城外,讲路上所见所闻一一解释给孩子们听,溜达一圈之后又跑到城内,不单买来不少玩物,还让孩子们亲自上阵跟老板伙计讨价还价,从商贾街跑到教坊街,从文庙跑到秦淮河,从城防营跑到各司职衙门,云霄挨个儿解释指点,最后跑得累了,才在云霄的带领下,坐到一家飞记的酒楼里填肚子。

刚刚坐定,就有两个人面色不善地靠了过来。云霄抬起头,含笑拱手道:“原来是宋大人、陈大人!”

朱标带着三个弟弟站起身,恭敬道:“学生见过宋师傅、陈师傅!”

宋濂和陈迪齐齐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不理会几个孩子。甫一坐定,宋濂就转过脸气咻咻地质问云霄道:“刘将军,某与景道素(陈迪字)仰刘将军为人,故而国公延请刘将军为世子师,某等亦是极力赞同。原以为将军必以心中所学传于世子,可今日虽为休沐,也当敦促世子温故知新,怎可如此嬉戏市井?”

云霄淡然笑道:“几位大人乃是当世宿儒,经史百家,有几位大人班门在前,何需云霄弄斧于后?只不过几个孩子于典籍上的文字倒也疏通,只不过言之了了,不能尽会其意,故而云霄带他们出来求解。”

陈迪一皱眉道:“求解何文?市井嘈杂,皆是引车卖浆者,如何求解?”

云霄呵呵笑道:“《孟子》。”

“何章?”宋濂追问道。

“《梁惠王》章,”云霄含笑道,“还是让标儿来说吧。”

宋濂和陈迪一下子把目光关注到朱标身上。宋濂张口就问:“‘保民而王,莫能御之。’何解?”

朱标站起身,拱手道:“父亲拓荒野,抚流民,出粮秣以养天下;使耕者有田,病者有医,贫者有衣食,困者得保暖,是为保民。故而天下百姓无不翘首以待应天。”

宋濂微微颔首,继续问道:“不嗜杀者能一之。然国公东征西讨,流血漂橹,可云国公嗜杀否?能一否?”

朱标朗声答道:“父亲行商汤周武之政,生民富足,百姓乐业,市井之民莫不称道;宵小之辈欲以豺狼之旅夺黔首之财,谋应天而荼毒天下,天下万姓无不唾弃。方才登城楼,五叔问标儿,应天城高否、池深否,是否为不落之金汤;标儿对曰,城高,池深,当为不落。五叔却告诉标儿,孟子曾言,驭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正是因为父亲为保民而战,故而母亲才能以应天数千羸弱之师,登高振臂,云集百万黎民以抗暴虐。爱民者,民恒爱之。故曰,父亲诛杀残暴,杀该杀之人。他日,父亲廓清寰宇,以天子之师吊民伐罪,非为杀民,而为保民。故能一之。”

陈迪面露喜色,也不再追问,只是兴奋道:“继续说!”

旁边的朱樉却坐不住了,连声道:“我说!我说!方才一个卖风车的老人家原本就是河北来的流民,世代耕种,樉儿问起时,老人家说,在河北时,有田有地,可秋收之后自己家中却颗粒无存,得到了应天,劝业司的属吏们不但教了他去做各种小玩意儿的手艺,而且还给了他居所,现在他凭自己的手艺,而且像他这样的小本摊贩亦不用缴纳税赋,既能每天吃饱穿暖,还能有些余钱。五叔说,为政者,若是只图一己私欲涸泽而渔,则百姓潦倒之下,必然揭竿而起;流民不可长久无偿接济,否则民生懒惰之心,国库也不堪重负,可安顿流民也不能一味驱赶,如此长久则成国之大患,理当因势利导,或以工代赈,或授之田亩,或传其技艺,使其有谋生之道,太平时则兴教化,有恒产者固守本业,无恒产者则以教化之力使其有恒心,故曰,惟士为能。”

第三百零八章 太子纳妃

(第二更)

“大赞!”宋濂击节赞道,“这句话原来可以这般解释!”

云霄身边舔着糖人的王敏儿不乐意了:“切!小屁孩儿一个,也谈‘士’!干爹说了,整个儿《孟子》实际上就说了两句话。第一句话就是,乐百姓之乐,忧百姓之忧,则百姓乐其乐,忧其忧,得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这是说内。第二句话就是,修兵革,强甲胄,保境安民,以有道诛无道,以正朔诛不臣,是为义战。这是说外。古往今来,做到这两条的,就是亘古明君。”

陈迪高兴地敲了敲桌子笑道:“樉儿是小屁孩儿,那你是什么?”

王敏儿眼睛一翻:“反正我不是老匹夫。”说罢,继续舔自己的糖人。宋濂顿时大笑起来,拍拍陈迪的肩膀道:“老匹夫你省省吧……”

只有老四一个人皱着眉头坐在那儿不停地掰手指,口中念叨不休。陈迪来不及和王敏儿计较,好奇地问道:“棣儿在想什么?”

朱棣撅着嘴晃了晃小脑袋道:“我在算。刚才五叔说,治国之道在养民、养军。可不论养什么,先要做到府库足呀!大哥二哥虽然说得对,可却没说明白如何让府库充裕,五叔说,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可如何才能做到呢?方才在田间听准备春耕的佃农们说,纵然风调雨顺的好年景,也不过产稻米一石五,照这么算,十五税一,农户们怕是只能度日而不能富足,三十税一,征收的粮秣又少了许多。虽然说待天下太平了,百姓就多了,丁税也能多收,可百姓多了,又哪来那么多地养活他们呢?”

宋濂和陈迪面面相觑,这半大孩子,一句话就点到了历代王朝的死穴。不加税,随着国家的摊子越来越大,不用交税的特权阶级越来越多,国库不够用;加税,百姓不答应。两个人也算是过来人,都很清楚一个王朝的税收制度在各级官僚具体执行的时候有多少猫腻,如此一算,这税赋问题绝对是个死结。

朱棣又说道:“方才的糕点铺子卖的糖糕,面一斤,糯米粉四两,蜜一两五,鲜乳四两,盐两钱,柴火若干,人工若干,照这么估算,刚刚买来的两斤糖糕,大概赚到六十文,出门的时候,米铺的伙计刚好给糕点铺送来一个月的糯米六十斤,也就是说,一个月这个铺子卖这个糖糕可赚一两四钱多银子,算上其他糕点,应该不会超过十五两。应该说,掌柜的日子算是富足。”

宋濂默默地点了点头,朝陈迪看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朱棣不管不顾,继续说道:“可是,这个掌柜的有三个儿子,撇开妻妾不算。若是等这三个儿子将来都成家立业,有了子嗣,这十五两如何养活这么多口人?铺子可以多开几家,若是耕田的农户,去哪里多垦土地?一国之地,总是有限的……”叹息了一声:“开源、节流,说起来简单,怎么办才好呢……”说罢,又一个人做到桌角画圈圈去了。

宋濂脸色大变,站起身朝云霄躬身一礼道:“刘将军,老朽赔罪!”陈迪也慌忙起身道歉。

云霄也连忙起身回礼道:“客气!多礼!”

宋濂坐下,红着脸道:“惭愧!惭愧!”

云霄微微笑道:“两位大人教过不少弟子,如何是云霄能比的?云霄所以为之,不过是两位大人的弟子与旁人不同而已。这几个孩子,将来或是为君,或是为王,熟读圣人典籍本是份内之事,只是,为君王者,若是耽于字句文章,恐怕会有李煜、赵佶之祸。”

看到宋濂陈迪有些惶恐,云霄笑笑道:“若论诗书,将来开科取士之后,何等高才不能入彀?为人君者,过于咬文嚼字反到不美。诚如韩信所言,为人臣,当善将兵,为人君,当善将将。我等当授以帝王之道才行。承平之后,难免会有奸猾小人混入朝堂蒙蔽君王,咱们能做的,就是让君王知道百姓所需,百姓所想,这样才能让奸猾之徒无所遁形。”宋濂陈迪这才叹服。

或许是男人天生的本能,几个小屁孩儿在吃饭之后没有一个盯着云霄,却统统去拍王敏儿的马屁。云霄倒也知道这无关男女之间的那些东西,而是出于在异性面前表演的本能,心下想想,自己这个丫头将来若是嫁人,恐怕也不是随便找个普通人家嫁出去的,多半也就是在这几个孩子里面挑上一个。朱标是不用想了,人家将来是储君,没这么便宜的事儿落到自己头上;老四也不用想了,不是妙云就是妙锦,不然自己和李贞姬清白就说不清楚了,剩下的也就只有老二老三了,结义兄弟里面也就自己的女儿和他们年纪登对,怕是将来少不掉一个便宜女婿了。云霄心里暗笑,这才多大啊,自己都想着做岳父了!

游玩了一阵,云霄才让扈从驾着马车把兄弟四个送回国公府,自己则抱着王敏儿慢悠悠地踱回去。

王敏儿完全不是个省油的灯,趴在云霄肩膀上,乌亮亮的眼珠直滚,又是一副可怜样:“干爹,你将来是不是要让敏儿做他们的老婆啊?”

云霄哭笑不得道:“什么他们?一个女人一次只能嫁一个丈夫,难道你还想嫁好几次?”

王敏儿噘嘴道:“那一个男人怎么能娶很多老婆?”

这个嘛,还真不好解释。云霄有些犯愁,他一向懒得用“天经地义”之类的话来糊弄人,可他一时间也找不到说辞来解释,只得含糊道:“没准是因为男人不会照顾自己,只好多找几个了,没准、大概、也许……”

王敏儿气咻咻道:“骗人!二娘可是说了,她们南疆一个男人只准娶一个!”

云霄立即反应了过来,很快就罗织好了说辞:“那是她们那儿不打仗,活着的男人多……”

王敏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像也是,很多事情都不肯女人去做,女人只好靠男人养活了……”说罢,小拳头挥舞了起来,恨恨地说道:“若是女人能养活男人,哪个男人敢纳妾?到时候,谁休谁还说不定呢!”一番话之后,王敏儿顿时如同小妖精一般粘住云霄道:“干爹呀,商量个事儿行么?将来给敏儿找的夫婿废点儿就废点儿,要让敏儿养活他的那种……嗯!嗯!到时候我看他不顺眼了,就休了他!”

云霄顿时毛骨悚然,这丫头也太狠了吧?

看到云霄不答应,王敏儿伸出手上已经被舔得一塌糊涂的糖人:“干爹,答应敏儿吧!敏儿这个糖人送给干爹吃,好不好?”

云霄腾出一只手在王敏儿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小丫头,再胡说就把你送到你哥哥那儿去!鞑子那边男人多!”

王敏儿顿时就是一脸哭相:“干爹又摸敏儿屁股了,敏儿回去告诉干娘!”

云霄顿时一脑门汗:这才是如假包换的小姑奶奶啊!连忙扯开话题道:“我可是说真的!鞑子那边女人当政的部落还是不少的!”

王敏儿不依道:“干爹坏!欺负敏儿小,敏儿也是小鞑子……”

云霄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其实在干爹心里,没有华夷之辨,若是鞑……蒙古人能够……唉,不说了,你将来会懂的!先当好干爹的好女儿,只要干爹还在,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王敏儿完全不明白云霄话中的意思,只是依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那……干爹……这个糖人,敏儿还可以吃么?”

回到府上,云霄把王敏儿交给蓝翎和燕萍,自己则带着柳飞儿和康玉若一头扎进紫园。北上在即,云霄和柳飞儿必须在动身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将紫园里的情报一条条分析完毕,然后将新的一年飞字营的情报工作做一个统筹规划。

要办的事儿实在太多,不过云霄却从一堆情报中找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纸条。这一条是关系到扩阔的,对于扩阔,云霄一直很关注。

“飞儿,看看这个。”云霄把纸条递了过去。

柳飞儿一脸狐疑地接过纸条,口中念到:“元皇北狩,太子爱猷识理达腊留守大都监国……新纳侧妃一名,召文武诸官……扩廓帖木儿……宴饮达旦……”柳飞儿收起纸条,不解道:“有什么问题?”

云霄神秘笑笑:“玉若,过来。我问你,我娶你进门的时候,要经过那些礼仪?”

康玉若脸色微微一红,沉思片刻道:“先是对八字,然后下聘,因为我是侧室,所以便没什么陪嫁,最后便是发请柬。进门那天,亲友同僚登门恭贺,我是卯时登轿,随着迎亲队伍在街上走了一遭,过了巳时跨火盆进门,拜见大妇,之后应该便是夫君宴饮。直到申时末,夫君进了……洞房。”

柳飞儿皱了皱眉头,问道:“有什么不妥的?这和那个什么太子纳侧妃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想要飞字营也送个侧妃过去?你不是说过绝对不会让咱们的女人用身体换情报的么?”

第三百零九章 不挑地方

(第三更)

云霄摇了摇头道:“你们不懂男人。娶妾娶色,一个男人娶妻,或许因为跟妻子素未谋面,抑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未必喜欢,所以并不急着进洞房,可是纳妾则不然。纳妾的,自然都是自己看上的女人,求爹爹告奶奶才让正妻点头同意,哪有不急着进洞房的道理,还傻兮兮地跟道贺的官僚宴饮达旦?你敢说这里面没猫腻?”

被云霄这么一说,柳飞儿豁然开朗,把纸条又看了一遍,细细分析道:“当真漏洞百出!太子纳侧妃,再怎么说也应该是礼部会同宗人府操办,早在秀女筛选的时候就应该闹出动静了,怎么咱们的人一点都不知道?”

康玉若也捧着账簿说道:“这么大的婚事,采买应该半年前就着手了,看看咱们在大都的那些商号,这一年来每个月的进出账一点变化都没有,普通东西没卖出去多少,更不消说蜀锦、云锦、宝石、金银器皿了;相反,生皮、熟皮,木材、粮食、甚至马料、粗盐倒是卖得挺多,这是纳侧妃呢还是备战呢?”

云霄和柳飞儿都是微微一抖,彼此对视一眼,接过账簿细细翻看。

半晌,云霄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就是备战!不过备战的不是扩阔。看,不单大都的商号,就连山西、河北的商号也是如此,这些地方,大部都是控制在孛罗帖木儿的防区。”

柳飞儿惊讶道:“这厮准备南下了?凭他的兵力,纵然能占便宜也会实力大减,这不是便宜了扩阔?”

云霄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孛罗帖木儿没那么傻。”

“那就是和扩阔对掐?那不是更傻么?”

云霄淡然一笑,说道:“恐怕还就是这么回事,不是傻,是被逼出来的。”

康玉若皱眉道:“怎么说?”

云霄解释道:“张士诚在咱们手上吃了瘪,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所以,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给孛罗帖木儿什么物质支援,孛罗帖木儿的根基远在关中,千里赍粮,得不偿失,所以,孛罗帖木儿要想在中原站住脚,必须拿下扩阔的地盘。而扩阔又跟太子打得火热。孛罗帖木儿南下,只要咱们跟他一耗,扩阔就可以渔翁得利,他才不干呢!”

柳飞儿又一阵迟疑:“那跟这个太子有什么关系?”

云霄仔细地将几方情报一对比,意味深长地说道:“鞑子皇帝年纪大了啊……”

柳飞儿眼睛一亮,问道:“有证据?”

云霄含笑道:“你看,鞑子皇帝北狩,扩阔看上去被升了官儿,实际上地盘反而少了,同样是升官,孛罗帖木儿的地盘比以前大了,说明什么?皇帝不在朝,太子毫无前兆地纳侧妃,同时和官员宴饮达旦,你说这一夜功夫,能谋划多少事情出来?如果能有一份宴饮官员的名单,那我就更能确信了!”

康玉若笑道:“看来这太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云霄朗声一笑,站起身道:“看来局势比咱们预计的要好得多!这一下,我可就有十足的把握闹他个天翻地覆了!”

柳飞儿亦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看把你高兴的!好了,我乏了,先吃点东西回屋躺躺去,得赶在动身前,好好调息调息。等会儿我让厨下把晚饭直接送过来。”说罢,自己走出了房门,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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