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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眼看剑-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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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向北行,景象越是凄惨,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道路两旁倒着许多饿死病死之人。开始清远还舍施几文给那些难民,众人一见有钱,都纷纷围拢过来,她把身上的钱都散开来都还嫌不够。再向北行,那些难民见了她,不发一语,竟动手来抢。她武功虽高,却不忍用在这些难民身上,只得挥开马鞭,纵马急奔。难民还好对付,更有些溃兵手持刀枪,围裹上来,举刀相向。对这些人,清远却没那么客气了,挥起马鞭,夹头夹脑向他们打去。那些溃兵早已被吓破了胆,见不是头,便一轰而散。
这日又有一群兵匪围裹上来,挥刀便砍,清远挥鞭抽了几个,但其余的欺她文弱,竟都抽出兵刃向她攻来,尤其两个带头的颇会些功夫,清远一时竟被缠住了手脚,连兵器也拔不出来。正在危险之中,一个白色人影忽然从天而降,接着乒乒乓乓几声脆响,那些兵丁的兵刃都被撞的飞了出去。清远定睛看时,竟是在临安城酒楼中见过的那个白衣少年。他摆弄着手中并未出鞘的长剑,冷眼盯着目瞪口呆的宋兵,沉声道:“还不快滚!”
为首的那个小头目喝道:“有种的报个万,爷爷……”
白衣少年目光一转,落在他的脸上,小头目只觉身上一寒,竟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他平日哪里受过这等鸟气,想昂起头来说几句硬话,但一想到少年刀子样的目光怎么也鼓不起勇气,便恨恨的一挥手道:“咱们走!”
望着远去的溃兵,白衣少年随手在路旁的树上摘了三片红枫叶,缓缓道:“每一片枫叶代表一个要求,需要的时候就撕掉一片枫叶,不论什么时候。”随手一抛,那三片枫叶竟缓缓落到了清远的手心里,也不等清远回答,便已飘然前行,远远的便传来一清亮的吟诵声:“也曾借刘三儿斩蟒,也曾借越王伐吴,也曾与皇叔兴汉,也曾佩……”
望着白衣的背影,清远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这人真是个怪人,但这个怪人又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白衣少年会不会就是狗儿?不错,如果狗儿活着也差不多这么大了,欧阳不羁的功夫了得,学了这么一身功夫也绝不是不可能。这样想着她又摇了摇摇头,这怎么可能,世上的事怎么会这么巧?发了会子呆,她便把枫叶收到随身的锦囊里,继续向刑州进发。
再向北行,人烟渐稀,倒是白骨遮道,秃鹫鼠蚁比人还多些。前面不远便是刑州城了,她下了马,向一位踽踽而行的老者道:“老丈,前面情形怎么样?”
老者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金兵已到了刑州城外,呼延太守誓与刑州城共存亡,已贴出告示,想逃命的,在午间之前离城,过午之后城门便不再开了。女娃子,莫去送死啊!”
清远没想到这老者竟能认出自己是个女子,脸色一红,谢了老者,跨上马,向城门急奔去。将近城门之时,却见两匹快马自城中奔将出来。前面是一个军卒模样,后面是一个红衣少女。那少女在马上急喊:“快闭城门!”守城的将士忙去关门,却已经来不及了,两匹马一前一后飞奔而出。清远唯恐城门关闭,扬鞭催马,奔了进去。经过城门时,只听守门的军卒议论道:“方才追出去的就是呼延娇大小姐。”
程天任在谷中度过了十二个寒暑,现已长成英俊少年,只是谷中没什么吃食,他只靠嵬名永泰教得石阵抓些野物裹腹,是以身子略为单薄些。每日里他必做的有三件事,第一件便是为饮食发愁,夏秋两季都还好过,便是一两天抓不到什么吃得也可以野果充饥,苦的是春冬两季,不但四下里光秃秃的全没一丝绿意,便是那些飞禽走兽也都躲得不见了踪影,他经常一饿三四天,实在饿得急了,就嚼些冰雪骗骗肚子。这一宗虽恼人,毕竟还有办法对付,令他苦恼的这个山谷似乎是个死胡同,十年中他已跑遍了谷中大小角落,没找到出去的办法,倒找到了几个可以避风雨的小石洞。有的时候他十分害怕,怕自己老死在这山谷中,如果就这样过一辈子,实在太冤枉!每天寻找出去的办法是他要做的第二件事。
但大多数时候他并不害怕,准确的说不是不害怕,而是没有机会害怕。每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那只巨鹰便会准时出现,无论他藏得多隐蔽,它总能找到他,接着便是一阵殊死的搏斗,有的时候,这搏斗会持续一整天,到最后,程天任与巨鹰都精疲力竭的时候巨鹰才会惨叫着盘旋而去。这个时候,程天任便会象一头牛一样躺在一块大石上拚命的喘着粗气,他总是感到浑身仿如散了架一般,真担心哪一天会支撑不住,被这巨鹰折磨至死。这便是他每天要做的第三件事。
正文 第七章 入围
每天与巨鹰的打斗使程天任的身手越来越灵活,力气也越来越大。开始的时候他一纵才半人来高,现在他轻轻一跃,便会飞上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很开心,但抬头瞅瞅高不见顶的山崖,这种开心便会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会苦笑着想:即便你现在已经能追上一只兔子又有什么用?这山又不是兔子!
他偶尔会想起百合,也会想起嵬名永泰,尤其当目光偶尔扫过烂布片遮不住的胳膊上那道嵬名永泰留下的八角梅花状的伤痕,他便会突然发起呆来,把往事从头到尾细想一遍,就象把玩一件宝贝一般细细的追忆以前的生活,哪怕是受的苦,此刻回想起来也是那样美妙。只可惜这回忆离得远了些,就好象梦一般朦胧,有时他真的怀疑自己真的那样活过,还是——只是一个美梦?
这一天,他躺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呆呆的望着天空,朦朦胧胧似睡似醒之间,远远的忽然传来一声长鸣,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划过天际,向他身上压来。瞌睡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跳进脑子里,他痴痴的望着巨鹰的身影陷入遐想,险些忘了躲避!直到鹰爪几乎落在脸上之时,他才猛醒过来,脚下用力,身子已如一条游鱼般滑到了石下。巨鹰一击不中,身子打了个转,两只巨翅向他脸上滑来。程天任灵活的让过鹰翅,身子向前一扑竟到了鹰爪下。巨鹰显然未料到这人竟如此胆大,他蓦地一声长鸣,利爪一缩,又猛然向程天任胸前蹬去,程天任却似早有防备,身形一矮,避开钢钩,待鹰爪向回收回,竟双手一合把鹰爪抱在怀里,接着向上一纵,两只脚已踩在鹰爪上。巨鹰吃了一惊,两只爪子立时挣扎起来,但程天任拚了命抱住,再不肯松手。巨鹰挣了数次并无效果,发出一声长鸣,振翅而起。程天任死死的抱住鹰爪,望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心中激动不已。
呼延娇在后面边追边喊:“狗奸细,你逃不了了,还不下马受死!”
奸细回头一望,见枣红马带着呼延娇如一团火般越追越近,惊得心胆俱裂,一拨马头,离了大路,向山间奔去。呼延娇哪里肯舍,纵马在后紧追,眼见越追越近,呼延娇取出一副锦囊,自锦囊中抽出一只弹弓,夹上一颗铁蛋,扬手射出。那蛋丸正中奸细后背,奸细大叫一声落下马来。呼延娇颇为得意,纵马来到奸细跟前,一鞭向他身上抽去。谁知那奸细也有些功夫,一翻身竟避开了这一击,身子一纵,向山上奔去。呼延娇马虽快,却爬不得山。她只得恨恨的下了马,展开轻功向奸细追去。呼延娇的轻功不如那奸细,初时只隔数十步,却越追越远,等到他爬到山顶之时,已不见了那人。
呼延娇向四下里一望,见面前是一带断崖,并不见其它出路,心中想着莫不是奸细掉下悬崖去了。正在犹疑之间,忽听一声鹰啼,一只巨鹰自崖底飞了上来。呼延娇见这只鹰体型宠大,面目狰狞,吃了一惊,挽起弹弓向鹰射去。弹丸不偏不倚,正中巨鹰两目之间,那鹰吃痛,惨叫一声,把一物抛了下来,振翅飞去。呼延娇走到跟前一看,只见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她喜道:“我看你还往哪里逃!”说着举起马鞭向少年抽来。
少年轻轻一纵,身子倏然后退,生气的望着呼延娇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为甚话也不问,出手就打?”
这时十数名家将呼喝着追了上来,为首的一个跑到近前,叫道:“大小姐功夫了得,丁二万分佩服,这个奸细终于给你追到了。”
少年听了现出迷惑的神情了,道:“什么奸细?谁是奸细?我程天任在这谷里呆了十来年,今天刚刚出来,怎么倒成了奸细了?”
呼延娇冷笑道:“休要在这里胡说,你在谷里呆了十来年?我还在这里守了十来年呢!”
程天任听她这种语气,心中也自生气,冷冷道:“信不信由得你。”说完转过身,身子一晃,自两匹马中间穿了过去。程天任身法也未见得快,却不知怎么众汉子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他穿过。程天任心中也煞是奇怪,怎么那些汉子也不拦自己,敢是他们知道误会了我,放我走了?既话不投机,也不管他,便大踏步向前行去。丁二第一个缓过神来:“还说不是奸细,却哪里有这般好身手?莫让这厮逃了。”说着一抖丝缰赶了上来,其余家奴唯丁二马首是赡,也不甘落后,都奋马前行。
程天任心想:这个女子真是好没道理,也不问清便动手,不定多少寻常百姓都被你们这样捉了去屈打成招。你想抓我,我偏不让你。想着身形顿起,避开左边先劈来的一柄朴刀,身子一转,来到那人身后,另两人的兵器也已落空。程天任右手突然穿出,攥住了那柄朴刀。那个家奴没想到程天任身手如此敏捷,愣在了当地,不知如何是好。程天任握住的敌人兵器,却也不知该当如何。正愣怔间,两柄腰刀,一口利剑已自三个方向攻来。程天任心中一慌,只得放了那朴刀,就地一滚,避开三人攻击。
程天任刚刚起身,呼延娇手起刀落,大砍刀来势迅急,斜肩带背向程天任劈来。程天任见这刀来势凶猛,心中着实恼怒,身子斜掠开三尺。谁知那小姐是有些本事的,见一招不奏效刀头一转,平平向程天任砍来。程天任此时立脚未稳,而那刀来势又急,程天任只得再次蹲身一滚,刚要站起身来,已有七八柄利器逼在身前。呼延娇娇喝一声:“绑了!”立时有三名家将下马将程天任五花大绑,推到大小姐跟前。
“这回你可服了么?”呼延娇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眼角瞥着程天任。
程天任冷哼一声:“以多欺寡,还说什么服不服,有本事的,单对单,再打过。”
呼延娇朗声一笑道:“杀场之上,能力敌则力敌,不能力敌则智取,又哪拘什么单对单多对多了。你们这些金狗可真是呆得很了。”也不容程天任分辨,带着一干家将纵马而回。
正文 第七章 入围
奔行二三十里,前面来至一座城池。城门上悬了两个大字,程天任细看时却是“刑州”。只见城墙高耸,沟濠坚深,高处旌旗蔽日,一面帅旗迎风招展,上书大字“刑州总兵呼”。城门处排列两队兵丁,每个过往行人一一盘查,此时虽是睛天白日,城门处行人却寥寥无几。众人穿过城门,沿大街又行了片刻,来至一处宅邸。
大小姐跳下马,向守门的家人大声道:“快去通报老爷,我抓了一个探子。”那家人答应一声忙跑进去。大小姐与众家人自押了程天任来至大堂。早有家人奉上茶点,大小姐自吃了茶,又赏家人各吃茶水。程天任自山谷中出来已有多半日光景,早已又饥又渴,先还不觉,如今见了茶点,那饥渴的感觉竟颇难忍耐。看那小姐时,那小姐只作不见,不觉又对她多生出一分恨来,心想:有朝一日,必要让你尝一尝这饥渴滋味。
忽听环佩叮咚,一个美貌妇人自门前走过,呼延娇见了满脸带笑的奔过去,拉住妇人衣袖,把她扯到厅内来,撒娇道:“母亲平日总说孩儿胡闹,我今天抓了个奸细,总不是胡闹了吧?母亲该怎么赏我?”
呼延夫人皱着眉,微嗔道:“瞧你疯疯癫癫的样子,哪有女儿家自己去抓奸细的,仔细人知道了,嫁不出去。”虽是嗔怪的话,眼中却满是慈爱。
呼延娇听羞红了脸,放了呼延夫人的衣袖,撇着嘴道:“天下的臭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要一辈子陪着娘。”
门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一人哈哈笑道:“谁在背后骂人?”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方颐阔目,落腮胡须,浑身甲胄,一副武将打扮。
呼延娇见了那人喜上眉稍,忙迎上去,拽着父亲的胳膊摇着道:“天底下除了爹爹都是臭男人。”
呼延通哈哈大笑着道:“娇儿,是什么事惹得你大骂天下的臭男人啊?”
呼延娇立时扮起委屈来,撅着嘴道:“爹爹你来评评理,我抓了一个金狗的奸细,娘却说我不像女儿家,说我嫁不出去,爹爹你说天底下可有这等道理?”
她口无遮拦,把母女间的玩笑大声说了出来,引得在场众人无不莞尔。呼延通知道女儿的脾气,不以为意,倒把呼延夫人羞的脸色通红,她瞅见丈夫身后有许多陌生人,便福了一福,低眉道:“老爷,既然有贵客到,贱妾告退。”说罢又向众人敛衽为礼,便退了出去。
呼延通目送夫人走了,转头哈哈笑道:“原来乖女儿立了一功,怪不得这等委屈,无妨,我来奖赏乖女儿。来,爹爹先帮你引荐几位英雄。”说着转身向身后几人道:“众位英雄,这位便是小女呼延娇,自幼便喜舞枪弄棒,有失礼之处还请众位莫怪。”说着又向呼延娇道:“这几位乃是江湖中的成名英雄,目今国难当头,愿助为父把守刑州。这位是花氏双雄的传人,花英花少侠……”说着一指身边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手捏纸扇,双眼怔怔的望着呼延夫人的背影,却没有听见呼延通的话。呼延通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干咳了一声,道:“花英雄……花英雄……”
花英一愣怔,惊醒过来,唰的一声收了纸扇,向着呼延娇抱拳施礼,朗声道:“小可花英,江湖朋友谬称在下‘凌虚圣手’,久闻呼延通大人雄才大略,特来相助以拒金狗。见了小姐方知前人‘虎父无犬女’之言不虚也。”呼延通听了颇为受用,把方才的一点不快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笑道:“花英雄言重了。”
呼延娇一报拳,向花英道:“小女子久迎花少侠英名,今日得见荣兴之致。”花英听了微微点头,但自含笑不语。程天任想目今已是暮秋时节,这花英却还装模作样的扇着纸扇,当真是可笑的很了。
花英旁边一个浓眉大汉向呼延娇一抱拳:“小姐请了,我叫王老虎,是一个粗人!”程天任见这人声若洪钟,倒有几分气概。呼延娇微微一笑,也抱拳还礼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撼天雷’王大侠,久仰!久仰!”王老虎没想到呼延娇竟也知道自己的名号,脸上一喜。旁边却有一人踏步出来,大声道:“狗屁,狗屁,有老张在这里还有第二个粗人么?”王老虎听了脸上涨的通红,怒目向那人望去。
那人丝毫不惧,踏前一步,声若炸雷:“俺叫张羡飞,这是俺大哥刘宗备,二哥关追羽。索性一次说完了,省得婆婆妈妈,可把俺急死了。”闻其声已知其人,程天任心想这人自称粗人,听他说话倒也不差,只是这三人的名字可煞奇怪。顺着声音望去,不由吃了一惊。说话处三人站在一起,第一个面色慈和,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中间那人卧残眉,单凤眼,面如重枣,五绺长髯;最后那人面如锅底,暴眼环睛,连鬓络腮胡须。程天任自幼听说书人讲论“三国”,这三人直如刘关张三人重生一般。
呼延娇虽也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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