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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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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棕见我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就罢了,走了一阵子他唱了起来:
  “柳下稍,夜未央,树下月影不成双,湖心莲,小舟延,芷风片雾消旧年,家还旧路不曾忘,栏前茎草乱无章,调转路儿回望,仍记得满枝芙蓉少年郎。”
  这曲子一听就是来自中原的,阿棕一身游牧打扮骑马又在这草原上前行,原本与曲中意境相差太远。但这首歌似乎是他平日已唱的烂熟于心的,反反复复,自然而然的带上了自己的情绪,少年清亮的嗓音此刻用心吟唱,倒真有几分淙淙如水的韵律。
  “曲子很好听,胡大夫教你的?”等他停下来我不由的问。
  “还真不是,”阿棕笑起来,“是自小会唱的,怎么学得的倒忘了,但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会唱,我喜欢这支曲子,怎么说呢,唱起来心里暖暖的。”
  他又认认真真的唱了一遍,唱毕后略带羞涩的解释:
  “其实最后一句我唱错了,应该是‘仍记得半盏芙蓉少年郎’,师傅以前不知道纠正过我多少次。”
  “那你怎么不改过来?”
  “我唱惯了嘛。”阿棕一耸肩笑嘻嘻的说,我见他这幅无忧无虑的样子,心情也不由有些好转。这样单纯的少年也许正应该永远留在回賀,看病救人,度过忙碌却轻松的一生。外面的世界不会适合他。
  “再往前走一阵就是我们与西凉交换物资的市集了。”阿棕指给我看。
  “多谢你,往下我自己可以了。”
  “我还是陪你走到市集再回去。”
  “不必了,”我态度坚决,“胡大夫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你该早点回去帮他才是。”
  “也是。”阿棕想想也就妥协了。
  我一夹马肚头也不回的往前行去,马没跑两下子就听阿棕在身后喊:
  “记得要回来看我们啊,还有,我可不姓胡哦,我姓宁。”
  等到了市集之后我寻了处普通的茶铺子坐了下来,下一步该怎么做这几日养病的时候我也思虑过了,羌西两国休战的事情怎么想怎么透着不对劲,也把我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当然,若小舅舅因此无事那就真是太好了。
  这几次我翻来覆去想了若干遍,中原居然会愿意出面干涉两国交战,至少宣阳之急是一定解决了,不论是不是仁渊的功劳,他眼下应该性命无虞。可宣阳之战明明一触即发,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我不认为仁渊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即使有也不可能这么快这么平稳就过度了。
  若说宣阳只是表面恢复平静实际还危机重重也不可能,若真如此魏光澈就不会仍留在燮城。若说他是为了寻我的下落而将国事抛在一边就更不可能了,与是什么人无关,我却是再明白不过的,魏光澈将社稷放在头等位置,哪怕他再宠爱一个人,那在心里也最多是能排第二的。
  就比如说他封我的嘉远侯,乍看之下似乎是因为他对我的看重,但他这一步走的巧就巧在在抬我同时反压我的亲族。
  父亲早就一点点被剥夺了实权,舅舅被他打发到西凉来,就连卫尚高请封世子的折子也被驳了。这里面每一件事拆开来看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但合在一起就怪了。
  官场上有几个人心思是简单的,皇上随便一句话都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更何况这样不合常理的事。魏光澈就是看准了臣子的心理才这么做的,看起来像是对我暧昧不明的欣赏,但大部分人都会认为皇上实际是打算将卫周两家贬下去,提拔一个不受家族待见的次子,给个随时都能找由头撤掉的虚名,这样再对卫周实权开刀就没人能说他不顾旧情。
  也许魏光澈是真的想照拂我,但若不是在形式便利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那么大方干脆。也不能说他做错了,宁愿弑父也要得到江山的人,怎可能让一时的情感干扰自己的决定。
  他想削减父亲的实权并不奇怪,但小舅舅……小舅舅虽然是太史令,但他所记载下来的任何一个字都是需要经过魏光澈本人同意的,魏光澈不点头,哪怕他就是偷偷记下了所谓的真相,怕是也没有渠道能流传出去。
  更何况我不认为小舅舅会做这种令朝纲动乱的糊涂事,更何况以小舅舅担任的太史令的时间来看,羌无也真没发生过什么值得掩饰真相的大事。
  小舅舅心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令羌无和西凉两国的重要人物都惦记着?
  凭我目前所知胡乱猜测估计也是想不到的,且搁置一边不论,倒是两国蹊跷的停战是眼前最需要警惕的。虽然明面上说的是中原做的说客,但这等大事既然已经挑起来了岂是说停就能停的。
  没有中原的煽风点火,西凉可能下不了那个狠劲跟羌无开战,但既然已经开战了,就如同猛虎已经闻着血腥味窜出笼子一样,想再让它自己放下眼前肥肉乖乖回去根本不可能,更何况一开局西凉就拿下了泷水,形势可比羌无要好。
  停战怕只是暂时的,我下了这么个结论。
  西凉舍不得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羌无又何尝能轻易的咽下这口气。
  不过只要宣阳那么安定了,小舅舅又能借这难得的缓和回去,那我还真就没了后顾之忧,不妨和赫连肆星战场上一会……当然,前提是我回去后没被军法处置,立斩于人前。
  这么想来,眼下我还是要寻到小舅舅,确保他两国再次翻脸之前安全回到羌无领土才行。
  虽然一早拿定了主意,实际做下来怕还是要惹事,但终究不能在这茶铺里坐一辈子,放下茶钱我站起来准备离开。不想这时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忽然从旁边扑过来撞了我一怀。
  “一时没看清,冲撞了大爷,还请宽恕则个。”他一讲话就知不是西凉人,黑黝黝的小脸只有牙是白的。
  “好说,”我捏着他一只手腕只是不放,“刚才你从我怀里摸了什么,还回来就行了。”
  小小江湖伎俩本也不算什么,但我跌入河中之后身上一应财务全无,几块碎银还是阿棕给我的,不能不计较。
  小乞儿眼珠一转,哇的大哭起来,边哭边喊:
  “大爷饶恕则个吧,真是不小心撞上的,真要帮着弹灰您也嫌我手脏,再说了没来由讹叫花子传出去也不好不是。”
  “你只是胡扯个什么,摸去我身上的银子还敢在这当没事人,小小年纪胆子倒大。”说着我手上开始用劲,只疼得那孩子哇哇哭起来,也不说话了。
  “怎么,大爷,您看着富贵手上倒攥得紧啊。”见我咬着不放手,附近几个乞讨的叫花子都围拢上来,其中一个如此开口说道。
  这估计就是一伙的了,聚拢一块儿边乞边偷两不误,这伙人倒很懂生意经。
  “单叔,单叔快就我,手要被这王八蛋掰折了。”小乞儿一见自己人来了态度也是大变。
  “真要动手,就一起上吧,只不过,一来真的死活我可就顾不上了。”我盯着他们说。
  那个叫单叔的也看着我,半响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又对那小乞儿说:
  “六猴,这买卖划不来,将吃进去的吐了吧。”
  小乞儿似乎不敢不听,虽然手腕被我捏得生疼,还是含泪从身上拿出我的钱袋还了回来。
  我接过钱袋在手上掂了掂,感觉没少什么也就松了手。
  “大伙儿这么多人呢,还怕了这小子不成。”其中一个膀臂粗圆的叫花子不服气道,见我表情如常忍不住上前就要拽住我。
  我冷笑之下一拳挥了过去,那叫花子被我揍的跌坐于地,吐出含着血的两枚牙齿哎呦呦的叫了起来。
  “站住!”见我要走那个叫单叔的喝了一声。
  “怎么,你也想挨拳头?”我没好气道。
  “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这兄弟也不过是意气了一点,既然银子也还了阁下还下这么重的手,这鱼头就难拆了。”
  六猴儿和其他人忙上前扶起地上那人,紧跟着单叔一起看向我,生怕我跑了一样。
  “我们也不贪,留锭银子给兄弟抓药事儿就算过去了。”
  “你讲话文绉绉的,读过书?”我问单叔。
  “……年轻时际遇还没那么差,有幸学了几个字。”
  “读过书就好办了,虽然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大部分读书人都怕死,相信你也是。”
  这一辈子我最恨的就是被人胁迫,不由自主的事本就太多,别人再稍做恐吓总容易令我恼将起来。
  见我语气森森,单叔也不客气了。
  “哪个能不怕死,只是把人打伤了总不能一走了之,看你模样就知道是当公子哥的,又何必如此小气。”
  “他自己惹事怪得了谁,你真想钱想疯了,就自己过来拿吧。”我只是袖手站着不动。
  周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几个官吏走了过来。
  “都让一让让一让,你们几个,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在做什么!”
  单叔正准备解释,一个官吏确道:
  “都抓起来带回去,回头再留给大人慢慢审,好不容易边关消停了些,谁再敢街头生事别怪我不客气。”
  虽然打跑几个叫花子算不得什么,但牵扯上官府还是老实些的好,虽然现在两国停战,但若一个不慎扯出我的身份怕是没什么好果子。
  街上人一个挨一个的,犯不着如此惹人眼,晚上再从关押处逃走也是一样。想毕我也就没说什么。
  “官老爷,小人们真不敢惹事,这不在街上讨了一天还两手空空,下次必不敢了,还请高抬贵手。”
  “谁有空跟你们这些臭叫花多啰嗦,走走走。”一声令下,我们几个都被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掌握乾坤

  一到衙门我们直接就被扔进牢里。
  “县老爷得空了自然记得提审你们。”打着哈欠丢下这句话,狱卒就落锁走人了。
  “单叔,咱们几个……”有叫花子担忧起来。
  “怕什么,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想起来了大不了一人几板子,告两声饶再没有过不去的事。”
  “那我们要在这里关到猴年马月?”
  “衙门还要管饭,你以为他们能贴几顿,安生等着,别自乱阵脚。”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猛然反应了过来,不对,中套了!
  就在我站起来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离开的时候,有人轻笑一声:
  “现在才发现?也太晚了点。”
  说着这话,赫连肆星大模大样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毕恭毕敬的县太爷。
  “我让他们在这一带留心还真做对了,一听人说我就猜着肯定是你。”他倒并没有显得很得意。
  “你倒从没想过我可能已经死了。”
  “真就那么死了你也不是,卫凌风了。”他话到中途故意顿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我还能盯得这么紧吧。”
  “能让你现在还这么上心,看来这次的停战果然只是权宜之计。”
  “是不是呢,大概还要再看看。”他卖了个关子,随即脸色阴沉下来,“但说不定你在魏光澈的心中已经是个死人了,我现在倒是该怎么用你呢?”
  “到了这步田地,我说什么也没用了吧,反正你早就打好主意了。”用手一指那几个叫花子,“反正这些人也不过是被当作幌子才一块儿抓来的,既然我人已经束手就擒,你不妨把他们放了。”
  “你心肠居然这么软,还真看不出来。”
  “……”
  赫连肆星歪头示意了一下,狱卒打开牢门让那善叔他们出去了,六猴儿走的时候还在一直回头看我。
  “你也出来吧,关你这么重要的家伙,可不能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我耸耸肩这才走出来,赫连肆星也没给我带铐链什么的,很放心的走在前面带路,倒是一旁的随从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就怕我忽然出手。
  “之前我就想问你,那时候为什么如此轻易的放过公主?”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之前西凉派到羌无的探子都说,嘉远侯是个心冷手硬之徒,还有些喜怒无常,你人和传闻不太符啊。”
  “喜怒无常的人,最易做些心血来潮之事,我也不过想到一出做一出罢了。”
  “也有道理。”赫连肆星表示赞同。
  “你将我当作犯人一样的看管起来,是打算不日再和羌无开战吗?”
  “这不是大家都能猜到的吗,不然魏光澈身为九五至尊为何一直待在燮城,难不成是——为了你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直视我的表情,带着微有恶意的笑容。
  我并没有回避他的表情。
  “皇上的想法岂是臣子可以猜测的,但我们皇上素来以江山社稷为第一重,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赫连大人何必如此狭隘。”
  他见我这么回答,似乎有些失望,不再开口了。
  出来上了马车,赫连肆星坐在我的对面,他似乎并不介意我掀开车窗帘幔往外看,只盯着我的脸。
  “我的脸,就这般好看么。”放下帘幔我问他。
  “你自己觉得呢?”他反问我。
  “不知道,就算别人都说这张脸生的好,我自己却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好似乎都是因着这张脸,我犯下的错,却也是因为这张脸,打从生下来就顶着这张脸,日看夜看,只觉得熟悉罢了。”
  赫连肆星听我这么说,眼神依旧无波无澜,仿佛我不过是个摆在这里的器皿罢了,他也不过是盯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发呆而已。
  “你,为什么会有忽兰血统?”
  “我要是说,我也不太清楚,你信吗?”
  “我信啊。”
  没料到赫连肆星会这么说,我用手支起下巴,转过脸不再理会他,马车的磷磷声在我俩的沉默中异常清晰。
  穿过几条街,人烟渐少,我猜着快到地方了,此时丹田处却忽然一阵刺痛,仿佛被人猛塞进了一把锋利的冰棱!
  一个不设防,我捂住腹部从座位上滑跪下来,膝盖撞击在木板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该死,那虫子又发作了,比以往至少提前了两天。而且这一次的感觉也不一样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后背更是被什么拉扯住一般拽的骨头生疼。
  “怎么了?”赫连肆星惊讶之下忙俯下身查看。
  我当然不能在此时运功让他看出武功路数,可身体却是仿佛一刻都熬不住了,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的手下意识在空中一抓,却正好抓住了赫连肆星的手腕。
  他以为我是想借力站起来,一时倒没甩开。我心中一动,几乎凭着本能两指按上那被晒的浅褐色手腕的脉络处,一摸准两大主穴立刻死死拽住,他手腕一震,体内功力由穴位汹涌而出,依着两指处一个周转流向我的全身。
  赫连肆星大惊之下忙想将我推开,我知此回不同寻常,拼了全力死死攥住他腕子不放。车厢内地方有限,他一时倒挣扎不开,情急之下用余下那手对着我一掌拍出。
  正前面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掌,我哇的吐了口鲜血,手终是松开了。
  他毕竟有所顾忌,那一掌并未用全力,我吐出淤血后反觉得身上松快了些,三时虫是寄生类,在未完全成型时潜在破坏力受饲主状况影响。眼下我气力忽衰,发作倒缓了下来,赫连肆星所练功力与我完全不同,却出乎预料的管用,我并没有从他那夺取多少功力,却能勉强压制住了。
  “卫凌风,你……”他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如你所见,我体内大有变故,怕是活不了多久。”我半真半假的说。
  赫连肆星沉默片刻。
  “总之,下一次你胆敢再这么夺我功力,就别怪我下杀手。”
  “你这么谨慎的人,也不可能再给我下一次的机会。”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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