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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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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迟早有一天要把这小子逐出师门。”
“老先生,您……”
“老夫是黄藤大夫胡不归,叫老夫胡大夫就行了。”
“胡大夫,我昏迷多久了?”
“嗯,大概一个月,你小子也真够能睡的。”
“一个月!”我震惊之下一掀被子坐了起来,“西凉和羌无的战事如何了!”
“哎呀,你现在气血不足,快点躺回去。”老人上来帮我重新盖好被子,“年轻人干嘛都那么关心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现在在的地方是安全的,放心好了。”
“不,您快告诉我,战事,不对,先说周世林,羌无御史周世林怎么样了?”我死死抓住老人的手,“就是羌无出使西凉的太史令周大人,您应该也有听说过吧!”
“哎呀你这死小鬼,力气怎么这么大,快松手,阿棕那小子,没事就爱捡些阿猫阿狗的,还不都是要老夫来照顾。”
“师傅您说什么呐,做大夫的就该救死扶伤,您一直不也怎么将的嘛。”阿棕掀开挂着的毡毯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周大哥您别急,西凉和羌无已经停战了,周大人虽然还在西凉,但听说不久就会被释放回羌无的。”
“西凉和羌无停战了?”我喃喃道,一时有些茫然,仿佛全身蓄力,却一拳打在棉花上。
“是啊,两国确实停战了,听说是中原那边有人前来杆璇的,泷水作为贸易城又再度对双方开放,羌无的皇帝至今还留在燮城呐,大概也是不放心吧。”
他舀了舀手里的粥,递到我手上。
“快趁热喝了吧,周大哥是西凉人?”
“……不,不是。”
“那就是羌无人?”
“我,我是……”心里乱成一片,正准备随便说个地方,抬头忽然见到那老人在旁揉着手眼中却精光一闪,随即心下凛然,“我是太史令周大人家的下人,家中主母自开战以来日夜悬心,我此番也是前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救得了周大人。”
阿棕还没说话,胡不归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哦?周世林还有那么多讲究,连个下人都长得这么漂亮。”
“是啊,周大哥你长得真好看,自从在月亮湾把你带回来以后,我们族不少姑娘好奇来看都看呆了。你也别担心脸上的伤,师傅早就治好了,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我没担心过那个。”我不由苦笑一声。
“阿棕你少插嘴,老夫正在问重要的事情。”胡不归难得呵斥了他,“老夫问你,你真的是周家的下人?”
“……我自幼无父无母,周大人是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如果您实在不相信,我也只能这么回答您。”
“唔……”老人盯着我看了半天站了起来,“既然你被阿棕捡到了,总也是缘分,这几日就先好好歇着吧。等身体恢复了老夫再设法将你体内的虫子弄出来,这也得你自己先用内力逼迫才行,不是那么容易的。”
没想到这种云游四方的小部落还有这等厉害的大夫,我惊讶之下回答他:
“不……多谢您的美意,只是……我还有没完成的事情,这虫子现在不能取出来。”
“不取?”胡不归停下脚步,“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这虫子再不取以后加倍费事,你这不已经差不多快给害死了嘛。怎么,还想再去鬼门关走一趟?不是老夫自夸,下次你再发病,怕是遇不上老夫这么厉害的大夫了。”
“多谢您,我自己明白的,只是,若现在真拿出来……”
“你怕是没明白老夫的意思吧,”胡不归干脆又坐了回去,“三时虫确实可以令内功修为一日千里,但用它代价更大。一般人用了大概可以正常维持个七八年,厉害一点的也就十年出头,可你身体秉性明显与其不和,再这么勉强下去这一两年真会死的。”
“那么严重!”阿棕听着我们的对话显然也吓了一跳,“周大哥,你还是把那什么虫取出来吧,练内功也不只这一条路,师傅很厉害的,说不定会有别的方法帮你呢。”
“老夫是大夫又不是武夫,哪有什么别的办法,你少来添乱,”胡不归摇摇头,“也不瞒你,这虫子取出来以后,你这一身内功怕也是要折损五成。不过这些都是迟早的事,不想死于非命的话还是早点拿出来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我膝盖也开始疼……啧,好冷
☆、故事中人
“我还是……”
“罢了,你小子死活与老夫何干,只不过阎王面前别后悔就成了。”胡不归似乎生起气了,站起来摔帘子走了。
“周大哥,你……”
“不碍事,我明白的,”对阿棕摆摆手,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身体大概还要一个月才能好的,师傅这回为了救你真的费了好大的劲。”
“是啊,这还得多谢你们。”我想了想取下脖子上的玫瑰玉,递给阿棕。
“这个,就当是酬谢吧,眼下我也没有其它东西了。”
“这怎么行!这个一定是你的宝贝吧,怎么能随便送人,师傅也就那么一说,以后你有了钱再还他就成了。”阿棕眼睛睁得大大的,忙将我的手推回来。
“我原也想好好珍惜它的,只是,怕是做不到啊,越珍惜,越不能忍受它有一点的损坏,每日带着它都是提心吊胆的,这种越积越深重的情绪已经令我不能忍受了……更何况,这回我为了来西凉犯下大错,怕是没什么好结果。”我轻叹一声,“你是个好孩子,这玉佩,也许还是留给你比较好。”
“我不要!”阿棕出乎意料的倔强,“你挂在脖子上,一定是很喜欢的吧,怎么可以随便送给别人,你说的那些我不太懂,但是这个绝对还是你自己留着比较好。”
“是么,也许是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重又将玉佩带回脖子上,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既令我熟悉,又令我不安。
我也真够傻,竟以为放下一块玉佩就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
往下几天我都没再开口说话,阿棕和胡不归似乎也不见怪,只是悉心的照顾我,身体终是一天天好转了,这期间胡不归似乎用药封住了我的体内的三时虫,令其暂不发作。
“你死活不肯拿出来也就罢了,但以后一定要小心。”他将一种棕红色的草药点燃了烧成红褐色的灰,将那余灰敷在我手腕上,每日换三次。几天之后我的手腕上有了浅浅一圈小指粗的红痕。
“这药效果也持续不了多久,等红色的痕迹消失以后就千万别再用内力了,来找我将虫子取出来。”胡不归看了我一眼又道,“当然啦,命是自己的,我也就这么一说。”
“多谢您,胡大夫。”
他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屑。
这段时间的相处,我隐隐觉得这一老一少没那么简单,举止间也不像是纯正的回賀人,但他们并未追问我的事情,又确实是救了我,我也就没特意去问。
只是有一天晚上,阿棕在给我倒奶茶的时候忽然自己说了出来,告诉我他也是被胡不归捡回来的。
“我爹娘还有哥哥都死啦,他们是中原人,听说我的老家是在一片有着连天碧叶子的荷花池旁边,可我长这么大,连荷花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的,周云你见过荷花吗?”
我点点头。
“真的?漂亮吗?”刚问完他又马上自己回答,“还是不要告诉我啦,我要自己亲眼去看到。”
“你想去中原?”
“这……我也不知道,虽然想看荷花,可师傅年纪大了在回賀也住惯了,我要在这里一直陪着他,虽然没有父母,可是有师傅一个我也很满足了,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相处起来像我和师傅一样吗?”
“不太一样。”
“周云的父母,一定都长得很好看吧。”
“别人都说我母亲长得很美,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父母的事情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想想看还蛮愧疚的,可哥哥的事情我却能记住一点点,大概是因为他总是带着我一块儿玩吧,我记得他的手特别暖和。”
“这样啊。”
“长大以后听师傅说父母不在人世我一点实感都没有,因为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可哥哥却不一样的,现在想到也还会有点难受,明明连长相都不记得了。”
“说不定是记得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会这么想大概是因为有一次师傅告诉我,哥哥其实是失踪了,说是失踪,那么小的孩子孤身一人又有仇人追杀,一定是活不长的,所以与其认为是失踪不如当成是死了还比较好一点。”
“你认为他没死?”
“师傅他见惯了生死,对这种事的想法当然是用一般的情况来看待的,我虽然也觉得他多半是死了,但有时候还是会想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来找我呢。”阿棕笑了起来,“小时候有一阵子总被人欺负,每到那种时候就会很希望哥哥能回来,我也真够没出息的。”
“这样想也挺正常的。”
“不说这些,对了,你娶亲了吗?”
我木然的点点头。
“真的?那你的夫人也一定是个美人吧。”
“……大概吧。”
“那你出来这么久,她一定很担心吧,你会给她写信吗?”
“没有,我若死了对她而言大概比较好。”
话出口我就有些后悔,怎么对一个半大的孩子说这些莫名其妙的。阿棕的眼神却依然很认真,似乎没觉出半点不妥。
“怎么会呢,你要不回去她一定很伤心的,为了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我不知道周大人给了你什么恩惠,但你认为的亲人一定不只他一个,既然你已经娶亲了,那你的妻子也是你的亲人啊。”
“可能吧。”
“不过等我长大有了本事可不想娶亲,我要像师傅年轻时一样专心给大家看病。”
“胡大夫在收养你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
“是呀,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懂得可多呢,师傅年轻时候到处云游,听说中原、西凉、羌无他都住过不少日子。大概在我五岁以前,我们还不在回賀呢,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阿棕自己说的口干舌燥,也喝了几口奶茶。
“很多年前回賀族群内爆发了瘟疫,死了好些人,师傅正好带着我路过就,忙了大半个月救了他们,接着我们就住下了,大家很感谢师傅的恩情,对我们都特别好。”
“这样。”
“师傅医术很高的,好多好多人都认识他,他喝醉了还吹牛说年轻时中原的皇上都特意请他去看病,哈哈。啊,对了说不定你记挂的那个周大人也认识师傅呢。”
“你怎么知道?”
“因为啊,你醒来以后的那天晚上,我听到师傅一个人在小炉子边一面煎药一面嘀咕,说什么‘姓周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年千辛万苦的救了他结果现在还要救他家下人。’还有什么‘这不会是他儿子吧,可是年纪看着不太对。’”
“嗯。”我沉思一会儿,“可能是碰巧吧,没什么特别的。”
等我身体恢复到可以下床了,阿棕就常常逼着我走出帐子到外面走走。
说实话我打算等到差不多康复就直接离开,并不想多见多人,但挡不住阿棕太过热情,只能像他所说的那样去外面的草滩散散步。
春天毕竟已经来了,这里到处都盛开着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周围一顶一顶浅色的小帐篷出乎意料的密集。女人挤羊奶哄着孩子的声音,男人挎着刀骑马放牧,炊烟不断的升起,这远离喧嚣的山脚下一片小小的草原里,有着与地域其它地方不同的安逸,连季节都是明朗的。这里的人也都有着大方朴实的性格,虽然日子千遍一律,可人人看起来都很满足,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整个部落还会聚在一起吃喝玩闹,举行些传统的活动。
我开始明白为何胡不归走过那么多地方,最后停留在了这里。
这里的时间是有着魔力的,特别的缓慢而又不真实,可以令人放下一切——如果是真的想放下的话。
决定离开的那天,胡不归对我说:
“不留下来?”
“……”
“你看起来过得也没多开心嘛,昏迷的时候一直噩梦连连的样子,年轻人太逞强会把命也送掉的。”
“也许,等某一天我还会再回来。”
“要回来啊,你还欠我不少药钱呢。”
“……胡大夫,您是不是认识周世林周大人?”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干嘛忽然问这个。”
“阿棕之前告诉我的,说你或许认识。”
“那孩子是个实心眼儿,倒难为你忍了这这么些日子才来问。”
“我以为您兴许不愿告诉我。”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他曾是老夫的病人,老夫千辛万苦才把他救活的,仅此而已。”
“您看过的病人那么多,为什么还会记得他呢?”
“唔,你之前说周世林是你唯一的亲人,这话是真心的吗?”
“是真心的。”
“你甘冒大险来这一带,就只是为了他?”
“对。”
“除了他,这世上还有你在意的人吗?”
“……还有的。”
“你小子皮囊长得太好,不是好事啊。”胡不归似乎沉浸在回忆中,“周世林年轻的时候长得也不赖,又会吟诗作画的,很能唬住小姑娘,可惜啊,可惜。”
“什么可惜?”
“没什么,他不是你唯一的亲人吗?想知道什么就等见面的时候自己去问啊,有些话我这个外人也说不好。”
“……那么,我能再问您一件事吗?”
“说啊。”
“周大人以前似乎认识一个叫‘云霄’的女人,您有头绪吗?”
胡不归似乎吓了一跳,眉间的皱纹陡然又深了几寸。
“邵云霄?你怎么会知道她。”
“我落水的时候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来的,大概是小时候见过她,但也就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而已。”
“唔,原来是这样。”胡不归似乎有些为难,“还是那句话,你想知道什么就自己问周世林去,不过嘛,”他叹了口气,“邵云霄的事情还是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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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已经死了。”
“死了?”
“是啊,十几年前就死了,所以别再问了。”
我沉默片刻。
“……多谢相告。”
转身欲离去的时候,胡不归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她临死的时候让老夫转告周世林,说对不起他,要他好好照顾那株金木犀,老夫一直想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算是大夫也救不了所有人,只是,那丫头为人着实不坏,又有满腹诗书,结果年纪轻轻就那么走了,老夫一直觉得很可惜。”
阿棕知道我要走的时候满脸失望,掩饰都掩饰不住。我想,他大概潜意识里将我当成他那早已丧生在红尘里的兄长,怀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微弱希望将我救起悉心照顾。可我毕竟不是,这也是阿棕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世林同学其实也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他不是主角得委屈一点了
☆、入镇临伤
“真的不多留两日吗?说实在的,你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呢。”阿棕坚持骑马出来送我,他说这峡谷里面看着开阔,其实真要绕出去还挺不容易。
“不了,就这一个月还不知乱成什么样。”我满腹的心事也不好对他分说,一路上只顾自己低头细想。
阿棕见我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就罢了,走了一阵子他唱了起来:
“柳下稍,夜未央,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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