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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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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恕己宣了旨,传令所有服侍过钺婕妤的宫女太监都来观刑,又命人搬来龙头斩,叫行刑太监一根根拔了展颜的头发,力气之大,扯得她整张脸都变了形,“轰隆隆——”一声声震天响的轰鸣下,一束银白照亮她的面颊,吓得一众宫女都怔了声,她却依旧在笑,尖利的声音贯穿耳膜。
  就连行刑太监都没有见过如此场面,下手更见狠利,迅疾。不稍片刻,满头鲜血的展颜被架到龙头斩上,却突然发话:“就连战犯死前都可留有遗言。”
  “说。”恕己抬了抬手,止住太监动作。
  她缓缓站起,将一身宫装抚平,轻抚绣上的松柏兰花,道:“谢太子厚爱,那本宫死前便提点一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哦?那我倒是记下了,只是我哪有情,又如何不寿?”
  “若是无情,那便无欲,你的眼鼻口,哪个没有情,哪个没有欲?!本宫,在地狱里等着你!”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他说完,背过身去,看着浩宇,道:“行刑!”
  一抹血光洒在帝京深夜,重物落地的声音带起一片宫女的惊叫,穿破苍宇。                    
作者有话要说:  

  ☆、入我相思门楣中(番外1)

  南皇年间,政通人和,钺帝执政有为,另平西凉,震慑四方诸侯未敢与之一战,怎奈世人盛传“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两人已死,智囊戎狄自刎于边关,武圣空蝉襄城力敌千军,力竭而死。
  举国默哀,宫中却挂起红纱艳绫,原因无他,钺帝于登基始至此已数年,中宫后位久久空旷,如今终于填了这空缺,宫人只能强压落寞,脸上挂了笑意,忙活着封后大典。
  却说这皇后姓氏尤为古怪,乃是早些被灭了门的秦氏,名倒和武圣相同——空蝉。
  南皇六年,帝携后于铜雀殿前受众官叩拜,后着盛装,妆容端庄,却独独只插了一支白玉钗,清新脱俗之外也被文官暗批不伦不类。
  吉时已到,她步步踏莲而来,行至大殿中央,四周文臣武官无不叩拜,“千岁千千岁——”拉长的语调骤然爆发在盛世帝京,她美目不移,双臂忽张,携着气吞山河的气势,却从口中悄然道出四个字:“众卿,平身。”略显瘦弱的背撑起了开国盛世,撑起了名副其实的南皇。
  彼时,帝京仍是盛都,帝后鸾凤和鸣,天下一片大喜模样,真可谓四海升平,八方安泰。
  直到,大燕年间,帝后于寝殿遇刺,身首异处,帝得知,心痛异常,后便终日纵酒高歌,再不理朝政,全凭丞相奉和一人把持,仅仅数年,帝京便寥落,世人只闻帝为情而伤,终是无法,任凭这一代开国伟帝陨落,自此,世上再无南皇,再无空蝉,再无恕钺,无武圣,无智囊。
  只留下苟延大燕。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番外,如果看不懂,个人建议以后可以看一看边疆,就懂了。

  ☆、笑饮千坛为谁狂

  自展颜逝去又过了十几天,原先服侍她的宫女太监早被支回内务府,一番清理下来,疯的疯,死的死,只有三人被恕己领回东宫侍候,一男两女,男的正是当日的子然,那两名女子则是少见,据子然说,是以前被空蝉救下的,一个习得一身书墨气息,也有几分招式拿得出手,名唤西戎,方是碧玉年华,另一个专习武功阵法,名唤北狄,年岁稍大些。
  回宫的路上,子然便将这几月大小事件都给恕己说了一遍,有时还会插两句以前被空蝉搭救时的事情。
  恕己了然道:“这么说,她们两人是早就潜入宫中,你则是展颜身边的那个公公找来的?”
  “是。”
  “要不是当日行刑你亮出一副暖玉,我还认不出你。”恕己笑道,“只是另一个……”
  “另一个人早就被我下了剧毒,过不了两天定无活路。”子然拱手。
  “两天太长,有些人,活一天都是多余。”恕己侧首,还是波澜不惊的口气,随手指了指西戎和北狄两人,“你们两个,跟着我准备出宫……对了,先前叫你们收拾好的东西都带着呢吧?”
  “带着。”北狄抬起头对着恕己笑笑,拍了拍背上的小包裹。
  ——————————————————————————————————————————
  刚出宫,恕己便朝着城门走去。
  从闹市一路走到一座破旧房前,各家各户门前都挂着新符,散落一地红纸赤布,狼藉满地。到了门前,恕己深吸一口气,叩响门上铜狮。
  “诶,来了!”房内想起一豪爽男声,听着声音,就像是随时都能横刀立马的热血儿郎,“主子。”那人推开门,一眼看到恕己,便握拳曲腰,正准备把他迎进屋去。
  恕己摆摆手,“算了,有些事,就在门外说了吧。”说罢,他示意北狄取下包裹给他,“你自己打开看吧,我只能留下这么多了。”
  那人稍显疑惑,但还是伸出手接上,布满老茧的手小心至极的打开深蓝色的布包,里面稍稍露出点黑色,“这!这……是谁的!!”他抖落蓝布,双手捧着半束乌发,有些像是被血水浸过,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点银光,在他手里,像是一卷珍贵的绸缎,柔滑顺亮,散发幽幽香气。
  “她最喜梅香。”恕己向后退了半步,盯着他手里的长发。
  “你说过的,你会保她平安!”那人现实一愣,复又有些不受控制的咆哮起来,“这是你说的啊……你说这是最后一桩,最后一桩了……”
  恕己没有回答,骨节分明的手轻抚一缕发丝,全然不顾对方血红的眼和揪住自己前襟的,血管暴突的手。
  “璟瑜。”恕己第一次叫他全名,“你可知道母后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
  见他不回答,恕己补道:“璟瑜,禁、欲,你就是个多情种子!可怜天下多情人,她给你如此名字,你却负了她,负了你自己。”
  璟瑜终究无奈苦笑,放开了拳头,转过身,冷笑问道:“从来不相思,如今却相思,只道长相思,终究弃相思。主子,你这浮沉一生,可曾相思?”
  “你竟敢用这种口气跟主子说话!”一旁的北狄愤愤,连西戎都攒紧了眉头,正欲一拳击向他后心,恕己伸出手,拦下她:“就你这两拳头,还是收着吧。”
  后有转向赦清,“我这种人,就不该相思,不像你……多情种子。”
  “哈!!”他大笑出声,“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主子,慢走,不送!”他眼中又浮现当日那一点梅花钿,一块金乳酥,一声娇笑,一朵红梅。喃喃道:“不能同生,不能共死,不能长守,但求,不悔!”
  恕己转头,才走两步,身后便响起钝器入肉的声音,尤为清晰,他停住脚步,叹口气,吩咐道:“北狄,送去梅花园,和那些头发一起埋了吧,对了,放上几块金乳酥。”
  “是……可是主子,他这样的人,还管他干嘛!”北狄仰起头,眼中还有怒气,问道。
  “你管不着。”
  恕己带着西戎回了东宫,一推门,只见浩宇对着一张地形图钻研,一副我看了一下午的模样,恕己不由笑道:“浩宇,你拿反了。”
  他一听恕己这么说,忙将图翻了一圈,讪笑道:“主子。”
  “说好的不出去,老老实实看图便是,偏到处乱转。”恕己笑骂。
  浩宇搓了搓手,道:“主子……有一事不知该问不该。”
  “但说无妨。”
  “璟瑜他不是已经,已经去了吗?”浩宇抬起头,看了看恕己的脸色。
  “浩宇”在他面前,恕己难得收起笑脸,“你可知不可轻易许诺,轻易说出实话。”
  常言道——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如此,方为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好久没更对不起)

  ☆、方知相思苦入骨(番外2)

  话说十一年前,城郊主道。
  一匹高头大马飞奔着,四蹄翻腾,长鬃飞扬,背驮两人,男子身着红底锦袍,宽大的披风下,罩着略显娇小的身子。
  “喏”那男子正是璟瑜,他指着远处的一片梅园,“前面就是梅花园。”
  披风下的人探出头来,额间一点梅花钿,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不是展颜又是谁。
  她没有回璟瑜的话,抚着空空如也的肚子道:“喂,我要下去!”
  “不行,得在天黑前到地方。”璟瑜单手执着马绳,“现在已经晚了。”
  “我快饿死了!你让不让我下马?”说着就开始一顿踢蹬,差点惊了马,璟瑜只能暗自摇头,让展颜坐好,自己下马,再把她抱下去,从背囊里摸出几块干粮,递给展颜,催促道:“展颜你快点吃。”展颜本已张口,准备大嚼,听他这么说,反而垂下手,瞪着璟瑜,怒道:“第一,你不准叫我展颜,第二……没有水,怎么吃得下去!”虽说,她从来能吃到干粮就算不错,但今天偏偏像和着水。
  “不行!”璟瑜想都没想,一口拒绝,“我带着的水已经喝完了,从哪给你变出水来?”
  听后,展颜起身,走到马前,一扬腿,作势道:“你要不去,我就把这马惊了,那样,我看咱们半夜都到不了。”璟瑜无奈,正准备一个手刃打上去,突然又想起嘱托,只能再三叮嘱她不能离开这里,拿着水囊,在展颜的大笑声中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跑到看不见展颜才找到水,灌满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只能马不停蹄往回赶,等他拐回去,只看到一匹马立在那里,附近半个人影都没有,顿时恨得牙痒痒,正想大声呼叫展颜,只看见骏马旁几道印子,只有在此挣扎一番才能有如此痕迹,忙将腰中佩刀抽出,顺着脚印追去,只听树丛后响起一阵嘈杂。
  “老大,看来还是个嫩的,卖到软香楼去,得值不少钱吧。”
  “那是,保证够咱们吃香喝辣过一阵逍遥日子!”
  “只是……”传来一阵刀拍在人肉上的声音,“要不然,咱们就帮她个忙,做个开苞第一人?”
  “哈哈哈!”
  随后响一阵呜呜求饶声。璟瑜一听,这声音正是展颜,忙钻过灌木丛,一抬眼,果然,展颜的嘴被一条宽布绑着,遮了小半张脸,衣衫不整绑在树上,一旁两个人满面震惊看着他,趁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璟瑜抽出一把小刀,扬手飞去,传过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的同伙见此,自知敌不过,转身就跑,“哧”一把细长飞刀穿过头骨,泛着寒光的刀尖正抵眉心,流下一道血痕。
  璟瑜还来不及训斥展颜,就抱起她,一手遮住她因惊恐睁大的双眼,向马跑去。
  几年后,展颜依偎着璟瑜回想往事,还忘不掉当时他钻出灌木丛时的景象,满头绿叶,一朵野花还别在耳边,害的她想笑又笑不出声来。
  一年
  两年
  三年
  ……
  时光转瞬,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十年前他将她护在披风下送来,十年后,他牵出另一匹马,将马绳放在她的手里,两人半晌无言,不知是谁先张口:“其实就这一件事的,完了,我就回来找你,我给你煮酒,你帮我画眉。”
  有人应到:“好,你可别回头,我害怕舍不得你。”说罢,挥手送别。
  风吹起她的外袍和长发,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她疑惑转头,只见一把长箭洞穿璟瑜的左胸,他还维持着挥手的姿势,不肯收回,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扬声道:“展颜!走!不要回头!”
  这是他最后一次叫她展颜。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你没有看错,我开挂了,懒货要二更了!!

  ☆、行将就木仍轻狂

  这是恕己一生中,不长不短几十年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个支持广袤王朝十余年的开国老相,同时,也是奉壹的父亲——奉和。
  他呈了帖,带着北狄和西戎进了院子,这丞相府他倒不是第一次进,可这四周越发空旷,大雪掩盖了芳草鲜花,白茫茫一片,就像他头顶玉冠。
  恕己稍叹了口气,将视线收回,又行数十步,拐过回廊,只见领路小厮突然停下,屈身,不发一言,恕己一抬头,一片雪白,果然,再加上一双浓墨的眼,身后跟了管家,便笑道:“奉壹。”他看了他一眼,点头稍作回应,拱拱手道:“太子。”恕己不由一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拨开迷雾,寻求真相的旅人,半晌无言,“不必多礼。”还是波澜不惊的调子。
  等他走的两腿发软,才看到那小厮停下,退到一边,意思是这便到了。恕己挥挥手,让其退下,西戎解开他领间披风的带子,小心拿好,抱在怀里。有侍人看见他,端上一杯滚烫茶水,走进去回话,隐隐听见两声咳嗽传出,一盏茶功夫,他又退出来,对恕己说道:“太子,丞相传话,有疾在身,不能亲自恭迎太子,请太子择日再来,必将锦布铺地,亲身前迎,请太子恕罪。”恕己回道:“无妨,丞相为大燕鞠躬尽瘁,理应来探。”说罢,给西戎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递过去几片金叶。
  “太子使不得!折杀老奴!”他佯装惊吓。
  恕己暗叹树倒众人推,连跟了几十年的奴才也忘了恩情,“你服侍丞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谈折杀?”
  那人看实在推脱不去,四处瞄了瞄,见没人看到,一把抓住,塞进了袖子,“奴才再去问问。”
  北狄刚想张口,问他为何这短短时间,丞相又改了主意?还没说出来,便被恕己拉住,西戎见没人注意,忙一手掩了她的嘴,低声道:“不可。”
  那侍人又折返回去,不消多时,便笑嘻嘻迎出来,“太子,请。”
  恕己会意,留了西戎北狄在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环顾一周,室内摆设普通,却透露出一股子仙气,再往床上看,只见奉和面容苍老,双鬓霜白,只眼中神色光彩照人。身边并无多少侍人,只一个端着汤药,一个捧着梅子。见他进来,正想起身行礼,被恕己以身染重疾为由免了,屏退他人,恕己亲自端上药去喂,以示龙恩浩荡。
  奉和忙说不可,又咳嗽几声,道:“微臣不敢,这龙气可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一句话似捧似讽,帝为九五至尊,人人得知,就是太子,也只是个四只爪子的蟒,何来龙气?
  恕己笑道:“我代父王前来探病,如何谈得上龙气?就是有,也是父王的担忧之气。”
  奉和抬起脸,咳的越发厉害,像是要咳出肺来,断断续续又说:“太子……我这破败的身子,若是您亲自屈身喂我,咳、恐是要沾惹污秽……不可,不可。”言下之意便是:你小子要是聪明点,就乖乖把碗给我,免得我咳嗽,喷你一身!
  恕己无法,只能把碗递去,取来一旁矮凳上的梅子,暗笑:这老头子都快死了,说话还是半阴半阳,实在无奈。
  待奉和喝完了药,恕己忙递去一颗梅子,没想到他招招手,意思是让他把整盘的梅子都递去,看样子,是个怕苦的。
  而后两人又是一通场面上的闲话,一来二去,无非病情,连国泰民康,奉和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几个时辰下来,恕己见他还是滔滔不绝,看看窗外天色,也已不早,清清嗓子,打断他的话,道:“丞相,时辰不早,便不打扰休息。”说了几句好好养身的话,起身正要走,突然被他拽住,那股子力道,哪里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转头,一双带着寒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恕己心道:这老狼终于不装了。刚准备坐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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