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雪痕 by 玉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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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梦痕沉醉在戚清影的笑容中，那样美丽那样哀伤，她深爱的人啊，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幸福？她并不奢望自己能像现在这样一辈子躺在戚清影的怀里，看着他对她笑；只今天一晚就足够了，她已经满足了。如果能有一种方法让戚清影逃脱苦难，过上真正快乐的日子，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赔上性命，也要去尝试。　

戚清影用左手把她向怀里搂了搂：“再靠近一些吧，床窄你会掉下去的。”　
“清影，这样就可以了，再近会碰到你的伤口的。”叶梦痕本能地推拒，手却不小心地碰到戚清影胸前的那道剑伤，湿湿的，可能又裂开了，“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戚清影略微皱了一下眉，然后很轻松地道：“没关系的，碰不碰都会痛的。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再痛苦都挺得过去的。因为我只有你了。”　
戚清影的最后一句话深深烙在叶梦痕的心上，像一道魔咒，永世都无法解开。　
第二天上午，慕容覆水接到松鹤堡发出的英雄贴，他把苏天鸿和雪依瑶叫到堂上。　
雪依瑶看完贴子，气得把它狠狠丢在地上道：“师父，这分明是在挑衅。陈云松遍邀天下英雄去松鹤堡开武林大会，请少林方丈空远大师出面主持大会，叫咱们去一定是兴师问罪的。到时问起二堡主和三堡主的死因，定会赖在咱们还剑山庄头上，咱们找不出凶手，又没有证据洗脱罪名，岂不是要当着天下英雄颜面扫地。”　

“我看到不尽然。”苏天鸿冷静地道，“师父，徒儿以为咱们还有扳回败局的机会。武林大会要下月初八召开，咱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调查真相，虽然时间并不宽裕，但有时间就有希望。如果到时咱们还没能找出凶手，或是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清白，武林大会也还是要去的。如过不去反而更受怀疑。咱们不仅要去，还要理直气壮地去，不过要带上戚清影，到时徒儿自有办法为还剑山庄洗脱罪名。”　

慕容覆水听苏天鸿说得振振有词，心想就先由着他。说不定鸿儿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坏，也许这一切都是戚清影在作怪。车到山前必有路，慕容覆水叹了口气道：“好吧，这件事就由鸿儿做主吧。瑶儿，你从旁协助鸿儿。”　

“师父，还有戚清影，当真要每日都鞭打他么？”雪依瑶担心地问。　
慕容覆水明白雪依瑶的意思便道：“那是他自己立的誓言。不过依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减轻一些吧，每天鞭打十下以示惩戒。”　
“谢谢师父。”　
八　以退为进　
叶梦痕一觉醒来，发现戚清影已不在床上，慌忙翻身坐起。正要出屋寻找，却见戚清影端着一只粗瓷碗走了进来，见叶梦痕已经起来，笑道：“梦痕，正好，粥还热着，赶紧吃吧。”戚清影坐到床边用左手把碗端到叶梦痕眼前。　

粗瓷碗里的清粥上飘着几根咸菜，叶梦痕捧过碗，感觉还有些许温度，她发现碗边上搭着两双筷子，便问：“清影，这是你的早饭吧？”　
“早上打扫完庭院可以去厨房领一碗粥的，厨房的张婶人很好，特意为我留了热的。”戚清影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见叶梦痕迟迟不动筷子，便道，“你先吃，若是不够我再去求张婶盛一碗。”　

叶梦痕的眼睛早已被泪水模糊，清影为了能领到一餐早饭，强忍着伤痛那么早起来去打扫庭院，看着他那苍白的脸色，淌着血的清瘦的身子，她又怎么吃的下。“我真没用，真没用。”叶梦痕轻轻地啜泣，“帮不上忙，反而还拖累你。梦痕哪有脸吃这口饭？”　

“傻丫头，不吃东西会饿死的，别乱想了，来趁热咱们一起吃。”戚清影把筷子塞到叶梦痕手中，安慰道，“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的。”　
叶梦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终于开始吃饭。她忽然发现戚清影用左手笨拙地使着筷子，便道：“清影，你怎么用左手吃饭？”　
戚清影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笑：“右手腕前几天折断了，还没长好使不上力气。”　
叶梦痕赶紧放下碗筷捧起戚清影的右手，看见除了手腕上缠了一圈布条，掌心还有一道贯穿的伤口，绽裂着渗出鲜血。“很痛吧，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其实只剩一只手，应该可以少干些重活的。”　
叶梦痕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戚清影用左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地道：“别哭了，粥都凉了。这样吧，你喂我吃。”　
“戚少爷架子挺大的嘛，吃饭还要人伺候。”苏天鸿不知何时来到这里，倚着门框讥讽道，“昨天晚上是和这丫头睡在一起的吧，倒是艳福不浅。”　
“苏少爷，你打骂清影无所谓，请你不要诬蔑叶姑娘的清白。”戚清影认真地道。　
“清影是梦痕的主子，伺候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的命是少主的，少主让我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叶梦痕毫不犹豫地道。　
苏天鸿看得出叶梦痕是对戚清影动了真情的，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嫉妒，为什么戚清影总能那么轻易地得到别人的心？他狠狠道：“戚清影让你陪他睡觉，你答应自是无所谓；倘若有一天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要你去陪别的男人，你也能心甘情愿地照他的话去做么？”　

“如果这样做可以给清影带来幸福，梦痕绝不犹豫。”　
苏天鸿嘴角泛起一个冷酷的弧度：“戚清影，你仔细听着，如果你肯让娇媚可人的叶姑娘陪我一晚，十天内我不再找你麻烦。否则我先鞭打你，再罚你把所有院落回廊的石地擦得一尘不染，如果达不到要求就别想吃饭。”　

戚清影眼睛都没眨一下，微怒道：“苏少爷，清影一直当您是正人君子，没想到您竟然提出如此下流的要求。清影断然不会答应。”　
“不答应是吧？你可要想清楚。”苏天鸿冷冷地道，“别以为叶姑娘能帮得了你，我们还剑山庄不养白吃饭的米虫，叶姑娘既然留下来了，我总要给她找些事情做。她若是不陪我，有的是碗筷衣物等着她去洗，倒时恐怕她也自顾不暇了。”　

叶梦痕听到这里，劝戚清影道：“清影，不要固执了，就答应他吧。梦痕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婢女，能得苏公子眷顾，又可以换少主片刻清闲，这样的事情您没有理由拒绝的。”　
“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丫头，难怪你主子舍不得你死。”苏天鸿讥讽道。　
“梦痕你怎能作践自己？我戚清影只要有一口气在，决不会拿你的身子做交易。”戚清影毅然决然地道，“苏公子，请您自重。您若是想要女人陪您，妓馆里有的是，犯不着欺负一个清白的姑娘。再说您这样做对得起雪小姐么？”　

苏天鸿原本只是一时妒忌，想挑拨叶梦痕与戚清影之间的感情才那样说，就算是戚清影真得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也不会对叶梦痕做出什么逾越礼教的行为。可是没有想到戚清影态度如此坚决的拒绝，还说得他好像是一个好色下流的伪君子，顿时怒从心起。“那好，戚清影我就成全你一番美意。”　

鞭打十下，对普通人也许不算重，但是戚清影原本就带着伤，身子虚弱，十鞭挨下来，竟昏倒在地上。叶梦痕扑过去心痛地扶起戚清影，唤着他的名字想让他清醒过来。苏天鸿却拎过一桶冰水浇在戚清影身上，他想，让戚清影和叶梦痕整天都有事情做，他们就应该没有时间再动歪脑筋，于是对几个仆从吩咐道：“盯着他们干活，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动，立即向我报告。”　

叶梦痕的身上也被水弄湿，寒风掠过，冰冷刺骨，她运起内功，才略觉温暖一些。　
戚清影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淡淡一笑道：“连累了你弄湿了衣服。”边说着边努力爬起，“别为我担心，擦回廊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常打扫的，抓紧时间的话到晚上就能干完了。倒是你，以前侍候我娘没做过洗碗洗衣的粗活吧，难为你了。”　

时近中午，太阳仍是朦朦胧胧的。　
叶梦痕终于洗完了几盆碗筷，隐隐感到腰酸背痛，可是还有三四盆衣服等着她。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混着冰茬，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的双手浸泡在盛满了冰水的大木盆里机械地搓洗着衣服，她的眼睛却看向井边。　

每隔一段时间清影就会到井边打一桶清水，再拎到其他的院子里去擦回廊的石地。来来回回已经六七趟了。因为戚清影的右手使不上力气，每次都是叶梦痕帮他从井里把水打上来。这回叶梦痕远远地看见戚清影拎着木桶朝井边走来，看上去很吃力很疲劳，脚步踉踉跄跄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她赶紧丢下手里的活，上前扶住戚清影摇摇欲坠的身子。“清影，别硬撑着，累了就歇会儿。”她关切地道。　

“不碍事的，只是头有点晕，挺一挺就过去了。”声音虚弱，夹杂着细碎地咳嗽声。　
看着戚清影早已被血水湿透的衣衫，叶梦痕心痛得说不出话来。那一身的伤淌着血，不能休息没有饭吃还要干那么粗重的活，清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承受如此非人的折磨？“休息一会儿吧，我这边的活就快做完了，到时我可以帮你。”　

戚清影看了看一旁堆满了脏衣服的几个木盆，笑了笑道：“恐怕到晚上你的活也做不完。要真得想帮我，就别管我赶紧去忙你的。”边说着边提起木桶想要自己打水。　
叶梦痕怎舍得，抢过水桶丢在一旁道：“你一定要先休息一会儿，要不然我不帮你打水了。”　
“好吧，好吧，你不帮我打水我只能歇着，谁叫我只有一只手能用。”戚清影说完靠着井边坐下。他确实很累了，背上的伤火烧一般得痛，手脚却冻得冰凉，失血过多，腹中饥饿难耐，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不想再在梦痕面前晕倒。休息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苏天鸿派给他的那些活一天之内根本做不完的，就算他勉强做完了，苏天鸿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借口来修理他。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就要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听见雪依瑶的声音。　

“戚清影，师父找你去他房里问话。”雪依瑶听了师父的劝告，她知道天鸿哥哥一直很喜欢她，她害怕自己对戚清影的关切之情会让戚清影受到更大的伤害。所以她一上午强迫自己待在房间里陪师父下棋聊天，眼不见心不乱。直到师父忽然提起来要找戚清影问话。　

看见戚清影疲倦得倒在井边休息，叶梦痕小心地在一旁照顾着，雪依瑶的心莫名得一阵揪痛。她真得有些羡慕叶梦痕，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在戚清影身旁，无微不至地给他关怀，同生死共患难。他们应该是相爱的吧，时刻为对方着想，心意相通，就算有再多的苦难，也能并肩走过吧。　

“雪小姐，庄主找清影只是去问话吧？”叶梦痕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眼中自然流露出关切之情。　
雪依瑶微微一笑：“叶姑娘放心吧，有我在，清影不会有事的。再说师父很讲道理的，不会像天鸿哥哥那样用私刑的。”　
把戚清影带到师父的书房，雪依瑶本想留下，却听慕容覆水道：“瑶儿，为师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戚清影，你先退下吧。”　
雪依瑶没有多想，转身离开房间。　
等雪依瑶走远后，慕容覆水忽然出手扣住戚清影右手的脉门。戚清影本就体力不支，折断的手腕吃痛，眼前一黑跌倒在地上。　
慕容覆水赶紧撤回内力。他刚才有意试探，证实戚清影八脉散乱，内功应该已废，又发觉他手腕被折断，想来刚才自己那股真气又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如今戚清影昏死过去，一身的伤还没止血，慕容覆水心中愧疚，于是轻轻将他抱起，放好在一旁的睡榻上。小心翼翼地解开戚清影的衣衫，想为他上药疗伤。　

雪依瑶和苏天鸿几乎同时听到师父的书房里传来戚清影的惊叫，接着传来哀求和哭喊的声音。他们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顾不得许多赶紧奔过去推开书房的门。　
九　步步为营　
推开房门，苏天鸿和雪依瑶看到戚清影跌在地板上，衣衫散乱，神情惊恐，右手肘吃力地撑在地上，左手拭去不断咳出的鲜血，断断续续地哀求道：“┅┅庄主，求求您了┅┅放过清影吧┅┅清影是男儿身啊┅┅”　

雪依瑶听不懂戚清影在说什么，但是他那惊恐的神情，虚弱的身子看了实在让人心痛。“师父，您不会是在逼问他什么吧？”　
苏天鸿明白戚清影话里的意思，难道真得是师父对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那一晚窥见的事情又浮上心头。于是也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覆水叹了一口气，坐回睡榻上：“没什么的，是我吓着他了。”那一晚心魔作祟，错吻了戚清影，恐怕已经给这孩子心上烙下了阴影。刚才解他的衣服，想替他上药，没想到他迷迷糊糊间惊恐地竟挣扎到地上，看他现在不停地咳血，自己的心里实在不好受。“鸿儿，你拿了这瓶药，带他回去，给他敷上，让他休息几天好好养养伤，别再难为他了。”说完从榻上拿起药瓶递到苏天鸿手里，示意他们离开。　

原来师父是想给戚清影上药，不知道是他误会了，还是根本就是他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引得别人同情。戚清影你这招果然高明得很啊。想到这里他二话不说，粗暴地推搡着戚清影离开师父的书房回到杂物院那间小屋。　

雪依瑶知道苏天鸿不敢违抗师命的，虽然手法粗鲁了一些，毕竟会给清影上药疗伤的，不用她担心许多。倒是师父这里好像隐瞒了什么，她决定留下来，陪陪师父。　
“师父，您若是有什么心结，不妨说出来给瑶儿听听，闷在心里会生病的。”　
“你不懂的。”慕容覆水神情沮丧，双眉紧锁，“你还太年轻。”　
“瑶儿一直把师父当成亲生父亲般看待，每次有了不开心的事情瑶儿都会对师父讲，师父若有心事也应该讲给瑶儿听，瑶儿可以为您分忧的。”　
“你有深爱过一个人么？爱到非她不娶非他不嫁的地步，爱到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她？”　
“┅┅”雪依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喜欢天鸿哥哥，就算是一年前她也不能肯定今后就一定非他不嫁，何况今非昔比，他们的感情已经出现了裂痕，他们已经开始彼此不信任。她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深爱着天鸿。现在每晚她更多的是梦见戚清影苍白的容颜，心里时刻惦记着的也是戚清影的安危。难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爱上了戚清影？心里有了别人，所以才会无法维持对天鸿的那份感情？　

“师父已经四十有二，到现在还没娶妻室，是因为一直深爱着一个女人。当年我为报师仇负她而去，害她遭人毁去清白流落他乡。再见面时，那女子已嫁做他人妇，她一直不肯原谅我。”　

“您可以向她解释啊。”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她已于月前去世。她丈夫一年前就死了，现在他们只留下了一个儿子，我本想好好照顾她的孩子，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雪依瑶冰雪聪明，师父虽未言明，但是她也猜出了七八分。师父说的那个女人应该是戚清影的母亲水夫人吧。师父想与水夫人重修旧好，或是求得她原谅，好好照顾她的孩子戚清影，但是他做不到，或者说他不能这样做。自古正邪不能两立，师父他身为中原武林白道领袖之一，怎能对魔教教主夫人表露爱慕之情，即便两人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师父肩负重任率中原群雄剿灭天龙教，取她夫君性命，恐怕永远得不到她的谅解了吧。当年当众答应不杀戚清影，也是为了水夫人吧。可惜师父害怕遭白道人士指责，不敢表示对戚清影的关爱，只能将他推给苏天鸿代为管束。现在看着戚清影受苦，师父的良心一定会很不安。　

要想解开师父的这个心结，她雪依瑶可能做不到，但是她可以尽量替师父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