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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鸣西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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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将军是真英雄,朕敬将军一杯。”说罢亲手斟满一杯酒双手递到楼斐然面前。楼斐然接过一饮而尽,激动得微微发抖。
“宇文熠狼子野心,刚刚登位便发兵西极,表面上看似乎是为了围攻西羌,其实兵锋所指,却是我大夏。大燕拥有雄兵百万,宇文熠引兵而来时,我们若不出奇,难有制胜之机。将军有勇有谋,又是万仞关守将,实在是执行此任务的最佳人选,因此也就只好烦劳将军了。”
楼斐然早已热血沸腾:“陛下放心,臣定然会将燕军诱入陷进,要他们有去无回。只是……”
“将军有什么顾虑尽管说。”肖浚睿语气中肯,楼斐然这才鼓起勇气道:“臣只是担心,臣在大夏为将多年,即使是投降大燕,他们也不一定会信任我,如若他们不采纳臣的提议速战速决,而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话,此计便难以成功。”
肖浚睿点头道:“楼将军所虑极是,这一点朕也早就想到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去到大燕,献上边防图,其他的事情苏大将军自会协助你。”
“苏大将军?”这个名字令楼斐然吃了一惊。
“不错,这条计谋便是苏大将军在离开大夏之前定下的,朕为此准备了十一年。”肖浚睿的神情依旧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似有千钧重量,楼斐然肃然起身,又重重跪下:“臣谢陛下信任,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望。”
肖浚睿呵呵笑起来:“如此就好,只是委屈将军要暂时背负叛国骂名,朕心不安。不过将军放心,等到大功告成之时,朕不仅要为将军洗雪罪名,更要让将军的英名传扬天下。”
“臣谢陛下,臣身为夏臣,只求为国尽忠,不求名扬天下。何况比起苏大将军来,臣的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陛下等臣的消息吧。”楼斐然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肖浚睿起身将他扶起,异常坚定地点点头:“大夏的安危,就托付与将军了。”
承德十二年的夏天,大夏朝廷翻涌着巨浪,苏霆叛国一案终于引发了严重的派系斗争。以上表弹劾苏霆的丞相赵无忌和御史大夫何谦之为首的文官,与苏万钧、苏凌的旧属部将间冲突不断,由于同是苏家旧部的平虏大将军路展鹏袖手旁观,苏家旧部很快败下阵来,下狱的下狱,被贬的被贬。
这个时候,有人弹劾骁羽将军楼斐然与苏霆叛国一案有牵连,甚至连出兵西极的全军覆没也是他和苏霆两人商量好的阴谋,目的就是消耗大夏的军力。
楼斐然现正在镇守万仞关后的一处要塞,不仅身居要职,更握有兵权。
肖浚睿认为此事事关重大,立刻下旨诛杀楼斐然。谁知那楼斐然也不是省油灯盏,钦差刚行至半途,他便得到了消息,情急之下连夜引兵叛逃。
大燕龙骧将军窦子胜对楼斐然的映像十分深刻,当日出征西极时,多数的先锋攻坚战都是楼斐然领兵打的。领着那样一只部队,居然打了那么多胜仗,令窦子胜感到十分诧异,早已生出爱才之心,碍于他是夏军将领,也只好叹着气让他去送死。
听说楼斐然引兵来降,窦子胜先是恭贺宇文熠又得良将,继而又恭贺宇文熠提出的“速取大夏,慢收西羌”战略终于有了实施的可能。
宇文熠表面沉稳,内心却早已乐得开了花。要想“速取大夏”,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突破万仞关防线,而万仞关的铜墙铁壁,除非熟知其军事部署,想要速取根本不可能。过去,宇文熠一直想收服苏凌后,从他哪里得到布防图,却又总觉得不太可靠。而现在,有一名万仞关的守将马上就会来到自己身边,那万仞关的布防图岂不是唾手可得了么?
楼斐然显然是个识时务的人,拜见过宇文熠后立刻表示,自己愿为燕军先锋,引大燕雄师取肖浚睿首级。
靖远将军洪明炬一直一言不发,到此时才冷笑一声:“楼将军,你道我大燕都是傻子么?”
“靖远将军此言怎讲?”楼斐然心中一沉,却不露声色。
“谁知道你是真降还是诈降?又有谁知道你提供的万仞关的布防图是真是假?”洪明炬毫不客气。
楼斐然霍地起身,来到宇文熠面前跪下:“陛下,肖浚睿昏庸无道,诛杀忠臣,令人心寒。楼斐然久闻陛下雄才伟略,宽厚仁爱,为旷世明主。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臣这才弃夏奔燕。如今靖远将军不信任臣,说臣是诈降,臣想请问,诈降对臣来说有什么好处?”
洪明炬一笑接口:“有什么好处你自己心里清楚。”
洪明炬此举实为敲山震虎,其实他又如何不知此时能得楼斐然的帮助是何等重要,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得小心。
宇文熠原本头脑有些发热,听了洪明炬的话也冷静了下来。
窦子胜在宇文熠面前大力推荐了楼斐然,这个时候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开不得口,异常尴尬。
楼斐然不再理睬洪明炬,而是对着宇文熠磕了一个头:“如此,臣无话可说,请陛下将臣处死吧。”
宇文熠哈哈一笑:“楼将军不需介意,洪将军是个直人,没有什么恶意,以后你们多相处就知道了。朕能得将军,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处死将军?来,喝酒!”
洪明炬目的已达,不再说话。窦子胜松了口气,赶紧举杯:“陛下说的是,今天是陛下为楼将军赐宴,喝酒才是正经事。”
一百零六
病好之后,苏凌没再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留在了宫中。
开初宇文熠一直让他住在御书房,但这里是皇帝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的场所,寻常人根本不能靠近,更不要说住在这里。因此才住了没多久,便引起了大臣们的非议。更有老臣跪在宇文熠面前,历数先帝们创业守业之艰难,列举狐媚祸国的古例,说道动情处,老泪纵横。
宇文熠对苏凌迷恋已深,好不容易得到机会,本来是想好好把握,让他为自己动心。但他却毕竟不是昏聩之人,初时虽然对这些进谏不厌其烦,事后想想也觉得这样确实不妥,便将苏凌移到了自己的寝宫,并吩咐主管内务的总管太监,苏凌的一切用度都要是最好的,想要什么就立刻供应。
这样的宠爱很快就让苏凌成为了后宫的众矢之的。苏凌发现现御花园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宇文熠的妃嫔们似乎都忽然爱上了在夜色来临之前到这里来散步。
让苏凌感到无力又无奈的是,这些妃子们俨然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劲敌,遇到他时,总是审视私语,神色言语间均无善意。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沦落到与后妃争宠的地步,这本是个天大的笑话,然而更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还得把这个笑话继续下去,维持住宇文熠的迷恋,他才有更大的把握助楼斐然成功。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凌呆在寝宫里不再出门,本以为这样便可息事宁人。不料这日元皇后忽然到来,苏凌避无可避,只能将轮椅让到一旁。即便是如此,元皇后还是很不小心地挂在了轮椅扶手上摔了一跤,坐在地上起不来。元皇后身怀六甲,随行的宫人们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跪了一片。元皇后倒也宽宏大量,称此事与他们无关,是苏凌狼子野心,故意撞到她,意图谋害皇嗣。
谋害皇嗣是死罪,皇太后很快便着人将苏凌带到自己宫中,称其妖孽祸国,欲将当场杖毙。幸亏宇文熠及时赶来,说尽了好话才将他救下。
皇太后拂袖而去,临走时告诫皇帝,苏凌无论如何也曾是大夏的将军,身为皇者玩弄一个俘虏奴隶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凡事不可过分,这样的人万万不能宠信,更不要说迷恋专宠,那更是任何人都不应该拥有的。
“皇儿,这位苏将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哀家并不知道,但能得你这般心爱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只是不知你是否想过,你能得到他,凭的是什么?是大燕,是你的权势。如果你失去了大燕,失去了权势,哪怕这一切是因为他而失去的,你还能象现在这般拥有他么?
“母后教诲儿子谨记在心,不过也请母后放心,不管他过去是什么人,现在也不过是个奴隶而已,能翻出什么风浪?儿臣也不会让他翻出什么风浪。况且,儿臣毕竟是大燕的皇帝,连宠信个奴隶都不敢的话,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能征服天下?说道分寸,儿臣自会把握。”
宇文熠恭敬中透着坚决。皇太后抬眼看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真的长大了,大到可以掌控天下,大到再也不需要自己为他决定任何事。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是皇帝,但他也是一个人,是一个血气方刚对情感充满向往的年轻人,皇太后自己也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这样的情怀?只是身为君王,他本来就该放弃很多东西,放弃这些的并不是他一个人,但凡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又有几人没有放弃?
“哀家言止于此,你是皇帝,自己的事情自己把握好。”皇太后边走边说,话音落时,人已转过廊角。
宇文熠侧面注视着一旁披头散发异常狼狈的苏凌,忽然发现这些日子其实都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个人什么都没有表示过,而自己却为他让朝廷不安,后宫动荡,不是妖孽祸国,又是什么?
一道锋利的眼神从脸上掠过,苏凌心中一寒。皇太后的话处处说到点子上,宇文熠本就反复无常,此刻难说又有了什么想法。想到此处,悄然垂下眼帘。
果然,宇文熠没有让他再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命人在宫中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便丢下他离去。
宫里的人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一看宇文熠的态度便知道眼前这人已经失了宠,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指了一处偏僻的宫室,也不做其他安排。
这处宫室已经年久失修,门窗脱落,梁上结满蛛网,灰尘已经足有一指厚,帘幕被褥皆已朽坏。
胡贵虽然是供人驱使的下人,伺候的却也是贵人,哪里受过这种苦楚,见到这荒芜破败的景象几乎要哭出来。
苏凌四处看看,将朽坏的帘幕被褥都扯了下来丢到院子里。又找到一只陶盆,从院中的井里打了些水,挽起袖子撕下一块幕布,不一会便将一间宫室打扫得窗明几净。
胡贵开初还不知如何是好,看苏凌忙里忙外,便也渐渐收起了悲戚,跟苏凌一起干起活来。两人说说笑笑,半天之后,原本鬼宅般的院落里已经基本可以住人。
“若是有把刀子什么的就好了,要把这些门窗修好还是需工具才行。”苏凌拨动一扇快要脱落的窗户,遗憾地道。
“修门窗的事缓缓吧,我饿了。”
听胡贵这样说,苏凌才发现自己的腹中也已经“咕咕”做响。此处自然没有米粮,好在院中又一个池塘,多年无人照管,里面的鱼儿已经长得又肥又大。
苏凌匍匐在池旁,这些鱼对人毫无戒心,依旧逍遥自在地翔游,待得到了面前,苏凌猛然伸手闪电般将那鱼儿抓到手中。
“公子爷好厉害,这样捉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胡贵高兴得叫了起来,赶紧收拾些朽木点燃一堆火。苏凌早就练就了一手非凡的烤鱼手艺,虽然没有作料却依旧香气四溢,胡贵饿得急了,吃得连连称赞,恨不得连指头都吞进去。
虽然没有被褥,好在天气本来就热,两人劳累了大半天,倒在硬木板上也睡得异常香甜。
此后几天,两人依旧是收拾住处。除去庭院内外一人多高的杂草,扫去梁上的蛛网灰尘,破败的院落终于也有了些人气。
胡贵少年心性,平日压抑多了,现在竟有了野营的感觉,觉得只要苏凌在,哪怕天大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日日快快乐乐,浑然忘记了忧愁。
苏凌心中却开始暗自发愁,被打发到这里已经五天,小池塘里的鱼已所剩无几,且越来越难抓,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到偏僻处掏野菜了。
在皇宫里掏野菜他不是没干过,过去肖浚睿无聊的时候老是装穷人,带着他在大夏皇宫的偏僻处去掏些野菜煮了吃。两人山珍海味都吃得发腻,偶尔吃吃野菜,居然觉得清香可口。
后来到了大燕为奴,掏野菜便更加频繁,只是地方换成了野外,目的也不是为了游戏好玩,而是为了生存充饥。
今天掏野菜的地方又变成了宫里,而目的却和在野外时一样。苏凌不由感叹造化弄人。
“公子,快来看。”胡贵从院门外进来,又兴奋又激动,拉着苏凌的袖子便往门外跑。
门外放着两只打开的大包袱,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被子和褥子,还有一小袋米粮和两罐油盐。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刚才出门时还没有,不到片刻就放在这里了。”胡贵挠挠头,茫然道。
四周一望,日暖幽径,风动树影,只是不见半分人迹。苏凌略略一想,心中不由了然,这个宫里对自己有着善意的只有柔姬一人,想是她知道自己窘迫,有心想帮助自己,却又不敢公然和自己来往,怕惹恼了宇文熠,这才悄悄遣人送些用度。
苏凌本不是拘泥的人,自然也不会觉得窘迫中接受别人的帮助有何不妥,何况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无异于雪中送炭。当下带着胡贵就近掏了些野菜,晚上就着米饭饱餐了一顿。
躺在软软的被窝里,苏凌迷迷糊糊地想,被窝确实要比硬木板舒服得多,自己前几天怎么就不这么想?看来人还是能够随遇而安的。
一百零七
此后隔上两三天,门外便会出现一只包袱,送来些粮油肉菜。
胡贵好奇,躲在门后从门缝中偷看,两天之后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从树后走出来,左右观望一番后便放下背后的包袱。胡贵刚要开门询问,那小太监却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既然对方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谁,你便不要强求,没准人家也有什么苦衷。”
胡贵点点头,既然苏凌开了口,他虽然好奇,也不再去查探。
令苏凌意外的是,这次送来的东西却不是食物,而是锯子、锤子之类的工具。想来送东西的人知道此处门窗多处损坏,想让自己修修。
果然是个有心人,苏凌原本一心以为送东西的人是柔姬,现在却不由升起一丝疑问。试问柔姬一个衣食无忧,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子,怎么会想到修理门窗的事情来?虽存了疑问,苏凌却并不打算却揭开这谜底,如果此人现在不出现,自然是因为他觉得时机不到,时机一到,该出现时他自然会出现。
提着锯子和斧头出了门,在不远处选了棵端直的树,刚下锯,跟着跑来的胡贵便大叫不可:“公子,宫里规矩多,乱动花木可是要受罚的。”
“夏天风雨大,不赶快把门窗修好,风雨以来就麻烦了。”不管胡贵的哀求劝阻,依旧来回拖动锯子。
胡贵没有办法,只好上来帮忙。两人又砍又锯,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那树才轰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这样的动静就算在乡野也会惊动四邻,而在这皇宫里却没有半个人前来。
胡贵悄悄松了口气,苏凌却想起那句“凄清最在繁华处”的话来,不由深以为然。
比照着过去的式样做好了门窗,下一步便是修理下门框窗框。
“公子,你真厉害,抓鱼做饭,连修理门窗都会。”胡贵仰起头递过一只合适的楔子,一脸崇敬。这些日子他也想通了,左右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不了主,到不如象苏凌这样顺其自然,也落个逍遥自在。
“这算什么本事,生活所迫而已,不做难道饿死冻死?再来个这样的楔子。”苏凌伸过手,等着胡贵将楔子交到自己手中,却迟迟不见动静。
“胡贵,怎么了?”一手拉着窗框回过头,却见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胡贵伏拜在地,浑身不住发抖。
不远处,站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人高大威武,玉带金冠,气势夺人,正是宇文熠,而站在他身后的男子身著宝石蓝的锦袍,挺拔俊秀,却是苏凌只见过一次的玉宇君柳清宵。
宇文熠负手望了苏凌片刻,阴沉着脸转身而去。苏凌正在莫名其妙之际,见柳清宵笑嘻嘻地对他弯腰一礼,也跟着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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