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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撕裂的缠绵-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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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墨把车子一直蹬到阶梯教室,走进门,整个阶梯教室几乎坐了一半的人。

据说这一回学院请来一位外校的老师,但东方墨是特意来作陪的。

来人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东方墨坐在他身边不时点头,不时报以微笑,至于来人讲的是些什么,东方墨几乎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两个拇指来回转圈,一条腿也痉挛般抖动着,不时回头看挂钟,时间过得很慢,可他又不能离开,为了打发时间,他把目光落在了讲台下面学生们的脸上。

有的人很认真地在听,有的人眯缝着眼睛打瞌睡,有的人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总之,每一张脸都如此年轻,充满朝气。突然,东方墨似乎和一道目光接触在了一起,他下意识低下头,而后慢慢又把目光移向那里,没错,一个男同学在盯着自己的脸,其实盯着自己本不奇怪,他端坐在讲台上,自己那张脸本来就是让无数人看的。

可是,那个人很古怪,眼珠一转不转,像个假人,奇怪的是,那人根本就不看向讲课的人,而是一直都在死死地盯着东方墨看,看得他浑身不舒服。他低下头,而后又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眼神游离了很久,当他再次把目光落在那个男同学脸上时,那个座位居然空了!

东方墨闭上眼睛,开始回忆那张男同学的脸,很陌生,他是学生吗?似乎眼神成熟得超出了学生的年龄,除了眼神,东方墨没有了更多的记忆。

漫长的两个小时终于熬过去了,陪同领导送走了客人,东方墨就赶紧骑上车子,因为他想去买点香烛纸钱,夜里烧给朵朵花。以前家里迷信,遇见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奶奶总是买一捆纸钱烧了,烧了之后,事情便有所好转。当然,这只是心理安慰罢了。

或许朵朵花在那边缺吃少穿,所以才故意找他麻烦,烧了纸,上了香,没准朵朵花能早日投胎从而放他一马。

附近有个小寺庙,虽然小,但香火颇盛,寺庙周围有一条小马路,两边挤满了人,大多都是买香烛纸钱的。在这里骑车需要技术,东方墨一边躲闪着行人和车辆,一边四处观瞧,直到看见一个不起眼的摊位,东方墨才停下了车,走过去。

“这位同志,你要买些什么?”长着一对金鱼眼的光头大爷面露慈祥地问。

东方墨低头看着摊位上摆着的一捆捆草香,而后又回头看了看,后面没人跟踪,也没有认识的学生。他支住车子,绕到摊位里面,上面有凉棚,站在那里十分隐蔽。

“不瞒大爷,我……”东方墨压低声音,眼睛还盯着过往路人,却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光头大爷颇世故地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说:“怎么,莫非同志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着,大爷那一对金鱼眼,将东方墨打量一番,见其面容憔悴、眼圈发黑,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肯定遇上什么费心劳神的怪事。

东方墨脸上发烧,轻轻点点头,吞吞吐吐地说:“是,也不是,只不过最近晚上老是做噩梦,所以想买点纸钱……可是,不知道买什么,如何烧。”

“请问死者是男是女?”大爷摸着下巴很认真地问。

“女的。”东方墨声音压得更低,但为了减少怀疑,他画蛇添足又解释道,“那女的其实是我前妻,我现在认识了别的女人,她在那边不甘心,所以……”

“哦,这样啊!”大爷一脸同情叹息着说,“女人最难缠,死了就更难缠。这样吧……”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屋子里,不多时,从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纸盒子,虽是红色,但一点不鲜艳,是那种泛着土色的惨淡的红。

“这是什么?”东方墨好奇地问。

“这东西现在不让卖,说是宣传封建迷信,呵呵,其实女人都喜欢这种东西……”大爷笑了笑,打开盒子,从里面倒出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当然都是纸糊的。

“这是……”东方墨重复之前的问题。

“名牌化妆品、名牌手提包、名牌衣服,总之都是名牌,女人都爱慕虚荣嘛,活着时你不给她买,死了也得意思一下,是不是?”

“对对对!”东方墨掏出一沓钱,“多少钱?”

“给你打个折,两百吧!”光头大爷看见钱,眼睛比头顶还要亮。东方墨什么也没说,抽出两张递给他。大爷心里乐开了花儿,说:“同志啊,你今天晚上,十一点到一点这段时间,找个十字路口,在地上用木棍画个圆圈,越圆越好,但要留个缺口,而后在圈内写上收件人的姓名,那么你就可以烧东西给她了,烧的时候,别忘了喊她的名字哦!”

临走时,大爷再次诱骗东方墨买了几捆纸钱和金银元宝,东方墨把它们一起装进黑色塑料袋,放进车筐内就回了家。

东方墨瞪着双眼躺在床上等待天黑,天总算黑下来,他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很快,他又做梦了,他的梦仍然又是从一下一下的拽门声引起的,虽然睡着,但他心里明白,为什么总会做同样的梦呢?难道只是巧合?

他这样想,安慰自己的成分多一点,因为自己对门那边的世界太恐惧了,拽门这个声音只是脑中对恐惧的一种异化,每当紧张的时候,它便会从梦里浮现出来。

意识逐渐清醒,缓慢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他真的听见了拽门的声音!

东方墨坐起来,侧耳倾听,又一阵拽门声传来,明显不是什么幻觉!他疑神疑鬼地轻轻走到门前,透过门镜朝外看了看,外面依旧是黑,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心放下了一些,大步回到了客厅,一定还是那个梦搞的鬼,幻听而已。

在客厅呆坐片刻,突然想起今夜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没去做,他站起身按亮壁灯,指针正好指向十二点,东方墨下意识又看了一下门,心想,不会是朵朵花在故意提醒自己吧,看来,她一个人在那边真的缺钱花了。

东方墨提着那包东西走下楼,加快脚步来到马路上,因为光头大爷嘱咐他,烧纸时务必选择一个空旷的并且少有车辆的十字路口。

城市里的空气,一如既往的烦闷,没有潮湿的泥土味道,没有田间地头的花草香味,尽管街道四处被精心点缀了花园绿地,然而它们看来仅仅就是些摆设。如果硬要细细去闻,一辆汽车飞奔而过,也只是些熟悉的燃油夹杂着水泥和柏油的味道,沉闷得令人作呕。

前面就有一处十字路口,新修的,路面很黑,还有一些温热,司机们还不知道这里,所以很清静,完全符合烧纸要求。东方墨捡了根木棍,试着在柏油马路上画圈,可什么痕迹也看不出来,他暗骂一声,于是用棍子沾了点土,痕迹才能从路面显现出来。

依照这个办法,东方墨画了一个圈,不太圆,有些方,像是地沟盖子。于是他换个地方又画一个,这回圆了,但是个鸭蛋形的椭圆,就这样,他一连画了十几个,终于画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正圆形,而后在圈里写上朵朵花的名字,抽出一张纸钱,点燃了丢进圈子里,趁着火没灭,他连续把纸钱和元宝投进火堆,最后把那两百块钱买的“名牌礼盒”也丢进去。

火烧得旺极了,东方墨嘴里念叨着赎罪的话语,看着火苗呼呼乱蹿,他也觉得稀奇,灰色的纸灰盘旋上了半空,可就是离不开他画的那个圆圈范围,真奇怪,或许朵朵花真的正在上面收钱吧!

烧完了纸,东方墨轻松地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脚步也异常轻松了,走到楼门口时,他朝身后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要看那么一眼,可他就是看了,并且看见了一个黑影,正远远地站在路灯下面。之前说过,那盏路灯光线极弱,东方墨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人影一闪就走开了,是很随意地走开,一点没有被发现后的做贼心虚。

或许只是行人路过,东方墨转过身,径直走回家里,走进卧室,脱去衣服,倒在床上。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可万没想到,事情绝对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因为就在此刻,手机铃声一个劲地响起来!

东方墨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他打开灯,坐起来,呆呆地想了一会儿,下了地。一看手机上的号码,他立时打了个激灵——这么晚了,除了朵朵花那个阴魂不散的鬼,还会有谁打电话呢?

“大哥,是我啊,你需要服务吗?我欠你的钱我该还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东方墨没等朵朵花说完,就胆大包天地打断了她。

“我不想怎么样。”电话安静了一会儿,静得听不见一丝呼吸,“我,好孤单啊,被丢在被人遗弃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我真的好孤单……”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句话已然没了之前的力量,听起来绵软无力,带着哭腔。

“大哥,我好孤单,我想让你来陪陪我,或者,让我去陪陪你……”

东方墨的脸皮都痉挛了,他真怕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没干过亏心事的人绝对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我不是故意的,你,这你最清楚……我不是坏人,我真不是坏人,是你非得来我家的……我给你烧了钱,给你烧了衣服,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放过我,好吗?求求你!”

手机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东方墨却没有挂断,他期待着朵朵花的回答,因为他觉得刚才那几句话说得在理,如果朵朵花是个明白事理的鬼,那么就应该原谅他,可这世间有明白事理的鬼吗?

东方墨在鬼故事里听说过很多,比如恶鬼、冤死鬼、复仇鬼……就是没有明白事理的鬼!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嘟的一声挂断了,东方墨没有得到任何代表宽恕的回答,他重重地坐在沙发上,随即,他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刚才烧纸时,在地上画的圆圈没有留下缺口,那缺口是鬼门,朵朵花很可能被隔离在外面,咬牙切齿恨恨地看着,却进不到圈里取东西,所以才会再一次给他打电话!

东方墨无比悔恨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转过天来,东方墨没出门,坐在屋里一根接一根地抽了两包烟,丝丝缕缕的烟雾从门缝里渗出去,邻居以为着了火,敲开东方墨的门,他这才从虚无缥缈的幻想中回到了现实。

接下来的三天,东方墨换了一个手机号码,这一招果然奏效了,夜里即便开着机,也没有人或鬼骚扰他。他也没有再去给朵朵花烧纸钱,因为他觉得,一个颠三倒四、犹犹豫豫的男人,绝对会令女人轻视,女鬼也是女人变的,所以他不能向朵朵花屈服,否则,朵朵花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来吓唬自己那该怎么办!

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平静得有点虚假,空气中有种欲擒故纵的感觉,或许只有东方墨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他庆幸地以为事情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平静毕竟是短暂的,直到有一天,东方墨无比真实地看见了那个被他害死的女人。

朵朵花这个冤死的鬼,还真显灵了!

第十一章 三种毛发(1)

西里海市很重视培养艺术人才,每年都举办一次大型艺术交流活动,当然,主角都是爱好艺术的学生们。这一届,东方墨是美术组的评委,今天晚上,艺术节闭幕式,东方墨被邀请到场,和几位艺术家一起笔会,庆祝此次活动圆满落幕。

地点是本市一家豪华的展览中心。一楼大厅里,四张桌子拼在一起,铺上毡子就成了个巨大的画案。东方墨与其余三位画家各站一边,俯身挥毫泼墨,身后则簇拥着一堆人,画家们每画一笔,后面就有人啧啧称奇、连连叫绝。

连日来发生的事情令东方墨心神俱疲,他的心早就不在画画上面了,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胡乱涂抹,还好自己主攻的是现代水墨,既然是现代的,那么看不懂只能说你不够现代。

一张斗方宣纸上画了几团墨迹,有大有小,有深有浅,随后又在空白处点了几个红点和黄点,东方墨草草签下自己的名字,盖章的时候却是很认真,或许正是过于认真了,所以才把名章盖反了。

似乎一切纰漏都没有人看出毛病来,东方墨放下笔,很快就有人把大作挂在了墙上,一大票人像苍蝇一样围过去,指手画脚,传进东方墨耳朵里的大多都是颂扬之词。

东方墨喝了一口水,他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他知道刚才画的那张画简直就是垃圾,甚至还不如垃圾,可自己有名了,随便点几个墨点也能卖钱。唉,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是个杀人犯,那还会有人再锦上添花吗?

世态炎凉,或许他们更擅长落井下石。

东方墨举起纸杯又喝了一口水,眼角余光似乎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背影过于细长,佝偻着腰,细细的脖子探出老远,站在人群里,正指着东方墨的画跟人口沫横飞地白话着。

东方墨悄悄躲在一个大花篮后面,他从心里讨厌那个人,甚至不想见到他,他就是圈子里的败类,前妻的弟弟——红霉素。

东方墨把纸杯丢进花篮中,转过身,走出门,还不能离开这里,因为市里的领导还没来。他站在门外抽出一根烟,吸了一会儿,就觉得身后有只干枯的大手按在自己肩膀上。东方墨随之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狐臭夹杂古龙香水的味道,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那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姐夫,最近还好吗?”红霉素套话道。

“还好,以后别叫我姐夫了,给外人听去了不太好。”东方墨皱着眉说。

“没问题,姐夫,对了,你站在这里等人吗?”

“不,我出来吸根烟,你忙你的去吧!”说着,就朝屋里走,没想到却被红霉素拉住了胳膊。

“姐夫,陪我去趟厕所吧。”

东方墨冷冷地一笑,随口说:“开玩笑吗?上厕所用得着我陪,难道你还怕厕所里有鬼……”当他说到“鬼”这个字时,心里竟然抽搐了一下。没想到红霉素的脸一下子拉长了,本来那张脸就长,加上故意扩大的鼻孔,看起来活脱一张大驴脸。

“姐夫,你看出来了?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红霉素神头鬼脸地问。

“啊?!你什么意思啊,我不明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东方墨十分谨慎地问。

红霉素瞪大眼睛左右摇摆自己的头,好像身边站着看不见的人,而后压低了嗓子才说:“姐夫,我不瞒你,最近我真的撞邪了!”

仿佛一股阴风从东方墨的领口钻进衣服深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别乱说好不好,快三十的人了,还疑神疑鬼地信这些。”可是,东方墨却又有一丝好奇,顿了顿,还是问道,“你撞的哪门子邪啊?”

“姐夫,厕所在楼上,上面黑糊糊没有一个人,我憋不住了,你陪我上厕所我就告诉你!”

于是,东方墨不得不跟着红霉素走进电梯,当电梯的铁门关闭的那一刻,东方墨还没能预料到,不幸即将发生在眼前。

虽然有几盏走廊灯亮着,但二楼依旧很昏暗,厕所在走廊的拐角处,东方墨没有跟过去,只是站在电梯口等着红霉素。

电梯对面有扇门,用红色皮革包裹着,就像电影院里的那种隔音门,其实,那个房间本来就是个小型的放映厅,能容下五十个人,文化节歌舞比赛时,都会选在这里。

不知为什么,东方墨一见到门,心里便会立刻滋生出没来由的恐惧来。

一扇门虚掩着,露出一道幽深的缝隙,东方墨当然不会无聊到推开门看一看,说实话,他现在已神经衰弱,没那个胆量了。

嘴里那根烟吸到了烟屁股,他转个身面对电梯门,伸出右手去摸烟,本想续上一根,就在这时,耳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咯吱咯吱,吱呀吱呀……

东方墨急忙转过身,四处扫视,嘴里还叼着没点燃的烟。

那声音没有了,他朝前走两步,看了看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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