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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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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打了一怔:“回戚爷的话,庞叔家中并无别人,只有一个儿子!”

“哦,”戚光眼中放光,“说说他!”

“他叫庞涓,已过冠年了!”

戚光沉思有顷,阴阴一笑,点头道:“嗯,你说得很好!”

罗文心里陡然一寒:“戚——戚爷,您——您问庞——庞涓是有何事?”

戚光白他一眼,厉声斥道:“戚爷想问什么,有你插的话?”转过身子,拂袖而去。

罗文愣在那里,怔了半晌,慢慢地蹲下来,拿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天哪,你——你都做的什么事啊!”蹲有一小会儿,猛地意识到什么,站起来,拔腿朝外面跑去。

罗文一口气跑到庞家,见大门上仍旧落锁。显然,庞涓尚未回来。罗文沉思有顷,转身离去。

却说庞涓脱身出来,出了北门,径投郊外林中,寻到一个开阔处,将新近从北街一家武坊里学到的几套剑法和拳法从头演练一番,自我感觉不错,这才走回城中,欲去拜见师傅。不料刚进北街,竟被一人拦住去路。

此人虎背熊腰,身体壮实,只是右眼角稍稍吊起,让人甚不舒服。庞涓作个揖,正要问话,此人已将宝剑取下,放在路边,当街扎下架式,看那模样,显然是想与他过招。

时下武风甚盛,安邑各条街道均有武馆,当街切磋武术更是寻常之事。庞涓微微一笑,也不搭话,解下宝剑,略一抱拳,如他一样扎好架式。不少路人看到有人比武,开始围上来看热闹。

二人互相绕着圈子,寻找机会。兜有一会儿,庞涓看出对方破绽,突然起脚,径直踢向对方小腹。对方早有防备,伸胳膊挡住。不料庞涓这一脚是虚的,快要踢到时突然变招,扫地飞去。对方重心下垂,毫无防备,因而被庞涓扫个结实,啪的一声倒在地上。围观者发出喝彩声。

此人一个鹞子翻身,重站起来,扑向庞涓,又被庞涓闪过。二人一来一往,又斗数合,庞涓再寻机会将对方放倒。如是再三,对方连倒数次,心服口服,抱拳道:“仁兄好手段,丁三佩服!”

庞涓亦抱拳应道:“丁兄承让!在下庞涓多有冒犯,望丁兄恕罪!”

丁三笑道:“庞兄说哪里话!说到冒犯,该是丁三才是。这样吧,眼下已近中午,在下欲请庞兄小酌一杯,算是赔罪,望庞兄赏脸!”

庞涓本是豪爽之人,见丁三虽然吊眼,言语却直,心中起了几分喜欢,当下抱拳道:“这样吧,此酒由在下来请,丁兄请!”

丁三现出生气的样子,三角眼朝上一吊,庞涓只好答应。此时路人早散,两人各自捡起宝剑,丁三在前引路,径投元亨楼而去。

元亨楼名为酒楼,实为赌馆。开业不出半月,安邑城中就有几人一夜暴富,与之相随的是另外几户倾家荡产。正反两种名声迅速传扬出去,此楼顿时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城内几乎无人不晓。

二人走进大厅,刚刚寻好位置,就有小二过来。丁三点过一席菜肴和一坛老酒,候有一刻,见酒菜仍没上来,丁三看一眼来来往往的客人道:“今日客人甚多,看来酒菜一时三刻上不来,庞兄,咱们到楼上转转如何?”

庞涓早就听说楼上设有赌局,甚是奢华,见丁三问起,心中也起几分好奇,不假思索地站起身子,跟他走向楼梯。

丁三似是熟门熟路,引领庞涓走到楼上。庞涓因无戒心,只管跟在后面左拐右转,一路走去。来到一个大厅门口,庞涓不觉眼前一亮,因为厅中真的是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厅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深黄色赌台,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围台而坐,美女庄家美目生盼,将手中骰子摇得哗哗直响,十多个赌徒或站或坐,个个睁大眼睛,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美女手中的骰子。

庞涓看有一阵,问丁三道:“台边坐的都是何人?”

丁三轻嘘一声:“嘘,小声点,都是大人物!看到了吗?中间那个穿白衣的是相爷府中的白公子,左边穿蓝衣的是司农府中的吴公子,右边穿紫衣的是司马府中的梁公子!”

“丁兄,走,过去看看!”

丁三点点头,二人移近台边。刚刚站定,美女庄家啪的一声将骰子定在台上,揭开盒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穿白衣的白公子兴奋地叫道:“哈哈哈哈,本公子又赢了!”

旁边的吴公子、梁公子显得无比沮丧,各将面前的金子推到白公子面前。庞涓打眼一看,白公子跟前已经码起一大堆黄澄澄的金块。

吴公子摇头叹道:“唉,白公子,在下不玩了。今儿手气背,再输下去,就要脱裤子了。”

众人大笑起来,美女庄家红了脸,身子一软,趁势偎在白公子怀里,轻嗲一声:“吴少爷,瞧你害臊不!”

吴公子看她一眼,嘻嘻笑道:“啧啧啧,我说你个小桃红呀,这一见到白公子,连身上的骨头都是酥的,站不稳了吧!”

小桃红朝他轻啐一口,在白公子的怀中又蹭了几下,嗲道:“吴少爷,奴家知道您的口中吐不出好话,再说就不理你啦!”

另一边的梁公子也摊开两手,朝白公子道:“白公子,今儿交上桃花运,连我这个赌神也甘拜下风,连赌连输呢!”

白公子轻轻推开怀中的小桃红,朝梁少爷连连拱手:“是梁公子承让,白虎愧不敢当!”

梁公子正要回礼,一眼瞥见丁三和庞涓,像是突然发现异物似的,目光紧紧盯在二人身上,半晌方道:“这两个人是谁?”

众人见说,目光齐射过来。

吴公子指着丁三:“这不是城东的街痞子丁三吗?”

丁三赶忙笑脸相向,跪地叩道:“小人丁三叩见吴少爷,叩见在场的各位大爷!”

庞涓未曾料到丁三如此没有骨气,鼻子里哼出一声,正欲离开,吴公子叫道:“客人且慢!”

庞涓傲然站住,目光射向他。吴公子与他对视一会儿,扭头问丁三:“我说街痞子,他是你的朋友?”

丁三再叩:“回爷的话,此人正是小人朋友,姓庞名涓!”

庞涓冷冷地斜睨丁三一眼,断然说道:“不,庞某并不认识此人!”

庞涓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震,丁三一下子跳起,朝庞涓道:“庞兄,你——”

庞涓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朗声道:“庞涓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说罢,转身即走。

吴公子喝道:“慢!”

庞涓顿住步子,缓缓地转过身子。

吴公子抱拳说道:“庞公子,在下吴德才,世袭贵胄,家父为当朝大司农。这位是当朝司马府上的梁公子,这一位——”手指白公子,语气更加倨傲,“就是当朝相爷府中的白少爷!请问庞公子是何出身?”

庞涓见他亮出家世,知道此地不可逞强,鼻孔里轻哼一声,又欲转身离去,丁三急急回话道:“回少爷的话,庞兄家住西街庞记裁缝铺,是庞缝人的公子!”

庞涓此前并不认识丁三,此刻丁三却是如数家珍,将庞家端底全部抖搂出来,这是庞涓万未料到的,因而顿有上套的感觉,脸色涨红,怒目而视丁三。

吴公子听罢,哈哈狂笑道:“姓庞的,我道是何方贵人,不想却是小匠人的贱胚!”陡然收起笑容,鄙视的目光直逼过来,“你可知道,这儿是何处所?”

庞涓未及反应,梁公子叫道:“怪道本少爷手背,原来是有贱人作祟!姓庞的,你敢冲坏本少爷的手气,该当如何?”

庞涓手按剑柄,冷笑一声:“姓梁的,你说该当如何?”

梁公子一下子跳起来:“你小子,骨头虽贱,舌头却硬,敢跟本少爷顶嘴!”

庞涓两眼射出怒火,按剑之手微微一动,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声音:“你说谁的骨头贱?”

梁公子眼睛一横:“当然是你这个贱胚!”

庞涓眼睛发红,走上前去,运足力气,忽地将赌台掀翻。刹那间,台上的金块散落一地,小桃红受惊,花容失色,尖叫一声钻进白少爷的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伏在门外的十几个壮汉突然冲进,庞涓未及反应,已被他们按倒在地,绑个结实。与此同时,林掌柜闻声走进厅中,大声问道:“何人在此闹事?”

梁公子手指庞涓,大声责道:“你这掌柜怎么当的,竟让这个贱胚在此撒野?”

林掌柜赶忙赔笑:“都怪小人看管不严,扫了各位少爷的雅兴。小人在此道歉了!”抱拳朝几位公子各揖一礼,目光缓缓移向庞涓,手指歪倒在地上的赌台,缓缓说道:“小子,是你掀翻这个台子的?”

庞涓点头。

林掌柜微微一笑,轻声又问:“是哪只手掀的?”

庞涓没有吭声。林掌柜厉声喝道:“我问你,是哪只手掀的?”

庞涓只将眼睛死盯住他,一句话不说。林掌柜冷笑一声,目光移向丁三:“丁三,这小子是哪只手掀翻的台子?”

丁三应道:“回掌柜的话,他是用两只手掀的!”

林掌柜狞笑一声,对众打手喝道:“拉下去,将他的两只手剁下来喂狗!”

听到剁手,小桃红又是一声尖叫,自觉地朝白公子的怀里更紧地偎了一下。

庞涓心中也是一惊,服软不行,硬撑下去明摆着吃亏。正不知如何摆脱,白公子插道:“林掌柜,看在本公子面上,饶他这次吧!”

林掌柜忙朝白公子一笑,转对庞涓道:“好,既然是白公子吩咐,权且饶你一次。不过,手可免剁,坏我生意却不能不罚!拉他下去,关他十天黑屋,让他好好反省一下做人的规矩!”

众打手扭住庞涓走出赌厅。庞涓猛地挣开,目光缓缓地转向丁三:“吊眼狼,你阴我!”

丁三理屈,惶惶背过脸去。庞涓的目光依次扫向吴公子、梁公子,一字一顿:“两位公子听好,今日之事,庞涓权且记下!”说完,一个转身,大踏步走下楼去。

罗文推测庞涓到武坊里去了,具体哪家却不清楚,只好挨个打探。好不容易寻到那家武坊,武师却说庞涓没来。罗文告辞出来,走过元亨楼时,心中一动,正巧肚子也饿了,就踅身进去。罗文刚刚寻了位置坐下,几个打手已簇拥庞涓走到楼梯口,引得众食客一阵纷乱。

众人将庞涓拥到楼下,推进一间屋子,啪地关上,在外面打上锁。罗文目睹这一幕,又从小二身上打探到整个故事,菜也顾不上点,急急惶惶地走出门去。

罗文回到上大夫府,快步走向关押庞师傅的院子,远远望见戚光、丁三从另一条路上也走过来。罗文身子一闪,隐在阴影里。

戚光、丁三走到门口,几个壮汉迎入。戚光朝院中扫了一眼,大声问道:“庞师傅呢?”

一个壮汉指着屋子,小声禀道:“回戚爷的话,在屋里坐着呢,不吃不喝,一心嚷嚷着回家!”

戚光信步走进屋子,果见庞衡席坐于地,双目微闭。一碗稀饭和一盘小菜放在旁边,早已凉了。

戚光在他对面盘腿席坐下来,轻轻咳嗽一声:“庞师傅!”

庞衡微微睁开眼睛,冷冷说道:“说吧,家老,你想把我怎样?”

戚光阴阴一笑:“庞师傅说哪儿话!戚某并无他意,只是想请师傅做几套衣服,谁想师傅如此使性,连这点薄面也不肯给!”

庞衡略顿一下:“家老,不是庞衡不肯做,而是缝人自有缝人的规矩。在缝人来说,私做王服就是谋逆。庞衡头可断、血可流,谋逆之事,断不能为!”

戚光微微一笑:“庞师傅,戚某也不想强人所难,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这样吧,你愿做就做,若是真的不愿做,戚某这就放你回去!”

庞衡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戚光,有顷,站起身子,拱手说道:“庞衡谢家老成全!”拍打几下屁股上的尘土,转身走出房门,穿过院子,径朝院门而去。

就在庞衡正欲跨出大门之时,身后飘来戚光的声音:“庞师傅留步——”

庞衡停住步子,扭头望向院子。戚光缓缓起身,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院中。

庞衡再拱手道:“家老还有何事?”

“并无他事。这儿有件物什,听说是你家的,你认一认。如果是的,你就顺带拿回去吧!”戚光说完,稍一努嘴,丁三将一柄宝剑啪的一声扔到地上。庞衡是缝人,眼睛穿针引线,早已练得雪亮,远远一看,知是爱子之物,心头一震:“这是涓儿的剑,为何会在这里?”

戚光微微一笑:“既是你家的,你可以拿回去了!”

庞衡急急走回,拿起宝剑细察一番,冲戚光叫道:“姓戚的,你——你把我的涓儿怎么样了?”

戚光转向丁三:“丁三,回庞师傅的话!”

庞衡的目光也射过来,丁三拱手道:“庞师傅,晚生与令公子以武会友,相谈甚笃,今日午饭前后,晚生请令公子到元亨楼吃酒,谁想令公子他——”

“他——他怎么了?”

“他多喝了几口,仗着酒兴闯到楼上,冲撞几位官家公子不说,又大闹元亨楼,将赌台掀翻在地,被掌柜的使人拿下,说要按江湖规矩,剁去令公子的双手和双足。晚生苦苦哀求不成,到你家中报信,又见门上落锁。晚生左右打听,听说庞师傅在上大夫府上,就急赶过来了!”

庞衡一听,跌坐于地。

戚光呵呵笑道:“庞师傅,您——怎么不走了?”

庞衡思忖有顷,猛地站起身子,死死盯住戚光,一字一顿:“姓戚的,放掉我的涓儿吧!”

戚光冷冷一笑:“庞师傅好无道理!你儿子在元亨楼酗酒犯事,与我戚某并无半点瓜葛,为何要我放掉他?”

庞衡咬牙道:“你的三套王服,庞衡应下了!”

“哦!”戚光嘻嘻一笑,叫道,“来人!”

院门外面闪进一人,哈腰站在一边。戚光扫他一眼:“听说庞师傅的公子在元亨楼犯事了,你打探一下,摸清底细!”

来人答应一声,疾步出去。

戚光转对庞衡揖道:“庞师傅,您肯帮戚某这个大忙,就是戚某的朋友。令公子之事,自然也是戚某之事。庞师傅放心,戚某马上禀报主公,冲主公的薄面,想那林掌柜不敢轻易造次!”

庞衡冷冷应道:“有劳家老了!”

戚光嘿嘿一笑:“庞师傅,戚某为您备下家奴二十名,个个能裁能缝,庞师傅要做什么,只需吩咐他们就是!”转对院中三个汉子,“你们三人听着,从今日始,你们都是庞师傅的下人,庞师傅需要什么,你们就准备什么。若是误下庞师傅的大事,家法侍候!”

三人叩头应喏。罗文在暗中听得真切,得知庞家父子并无大碍,暂时松下一口气,决定不见庞师傅了。

庞衡紧赶慢赶,不出十日,三套王服已经完工,使人去喊戚光。戚光召来罗文,二人赶到小院,果见三套王服逐一悬在衣架上,真的是精美绝伦。戚光赏予每人一块金子,众人谢恩。

庞衡将他的那块金子扔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盯住戚光:“戚家老,我的涓儿呢?”

戚光赔笑道:“庞师傅,戚某差点忘了,贵公子之事,主公早已打过招呼,林掌柜也还真买面子,贵公子毫发无损,这阵儿想必已经到家了!”

庞衡将目光望向罗文,见罗文点头,抱拳谢道:“谢家老了!家老要的三套服饰均已完工,庞衡告辞了!”说完,转身即走。

“庞师傅留步!”

庞衡顿住步子,不解地望着戚光。

“庞师傅,戚某差点又忘一件大事。是这样,主公见师傅手艺好,有意多留师傅几日,再做几套衣饰!”

庞衡大惊:“戚家老,你——你怎能言而无信?”

“庞师傅,”戚光满脸堆笑,“不是戚某言而无信,实在是师傅的手艺太好了!”从袖中摸出一把金块,“主公说了,绝不亏待师傅,工钱原定六金,因为师傅做得好,外加三金,共是九金。你共做了三套衣服,三九二十七,这儿是二十七金。至于下面的工钱,完工之后另算!”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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