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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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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什么‘杀父之仇,膑不敢忘却’,什么‘膑已知魏’,什么‘膑欲趁此良机,在魏有所布置……不至于两手空空。’你们听见没?这是赤裸裸的谋逆!寡人早晚想起来,后脊骨都是凉的!”

庞涓叩首道:“父王说的是,只是——”

魏惠王不耐烦地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二人谁也不要说了。孙膑一事,寡人自有处置,告退吧!”

看到惠王这个态度,太子申、庞涓知道已无恳求余地,无奈地齐声叩道:“父王保重,儿臣告退!”

从相国府中出来,白虎思忖有顷,驱车再至刑狱,让司刑领他前往死囚牢中看望孙膑。尚未走到,白虎就已望见孙膑身着重铐,席坐于地,两眼闭合,似在冥思。白虎让陪他前来的司刑打开牢门,摆手让他退去。

孙膑听得声响,睁眼见是白虎,拱手道:“孙膑见过白司徒。”

白虎在他对面并膝坐下,拱手还礼,声音略显哽咽:“孙将军,让你受苦了!”

孙膑苦笑一声,竟不说话。

白虎从袖中掏出朱威带出来的书信,摆在孙膑面前:“孙将军,你再看看,此信可是将军亲笔所写?”

“是在下写的,”孙膑细看一遍,“从开头到‘赴身仕魏’,再就是落款。其余部分,让人调换了!”

听孙膑这么一说,白虎急看竹简,细细审过,点头道:“嗯,孙将军所言甚是,穿竹简的绳子,在此果有接头。笔迹虽说很像,但形似神不似,是有不同!”沉思有顷,“孙将军,此信你交予何人了?”

“就是送信之人。他自称是栗将军的侍从,名唤刘清。”

“将军此前见过他否?”

孙膑摇头。

“此人相貌如何?”

“三十来岁,中等个子,眼睛不大,甚是壮硕,对,左腮边有处刀疤。”

“孙将军能否画出此人?”

孙膑点头。

白虎当即出牢,唤人取来笔墨和一块木板,孙膑闭目有顷,用笔描出一个头像。白虎看过,道:“孙将军,暂先委屈你了。待在下查明真相,定还将军一个公道!”

孙膑拱手:“谢司徒了!”

白虎回到司徒府,当即招来几个经验丰富、专事擒拿的捕卒,指着几案上孙膑所画头像,吩咐道:“你们全力查访此人,三十来岁,中等个头,小眼睛,颇为壮实,左腮上有一刀疤。”

众捕卒围拢过来,拿过木板,反复盯视上面的画像。

众捕卒看有一时,白虎问道:“记牢了吗?”

众人点头。

白虎吩咐道:“记牢就好!早晚见到此人,立即捉拿!另外,此事关系重大,任他何人,不得透露半点风声!”

众捕卒再次点头,领命而去。

见众人走远,白虎使人招来府尉,吩咐道:“你马上赶赴卫地楚丘,求见栗将军,问他是否使人送信于孙监军,送信人是否叫刘清。若有此人,带他回来!”

府尉应道:“下官遵命!”

“你亲自去,除栗将军外,对谁也不可讲出半字,十日之内争取回来!”

府尉急急出去。

然而,莫说是十日,纵使三日,魏惠王也未等及。刚过两日,本是小朝,魏惠王却诏令中大夫以上朝臣悉数上朝。

魏惠王不无威严地扫视一眼众臣,目光落在白虎身上:“白司徒!”

白虎跨前奏道:“微臣在!”

“查抄逆贼,可有结果?”

白虎奏道:“微臣奉旨查抄,孙膑府中并无贵重之物,唯有数十金,亦是陛下所赐。”从怀中取出竹简,双手呈上,“微臣另在孙膑书房查到书函一封,就在几案上摆着,请陛下御览!”

毗人接过,双手呈予魏惠王。

魏惠王匆匆一阅,点头道:“眼下看来,孙膑谋逆之事,铁证如山了。白司徒!”

“微臣在!”

“按照大魏律例,谋逆之罪,当处何刑?”

白虎迟疑一下:“当诛杀九族!”

“诛杀九族!”魏惠王阴阴一笑,扫视众人一眼,“诸位爱卿,自孙膑下山,寡人对其甚是器重,聘以上礼,赠以房产,赐以重金,委以大任。孙膑却心念私仇,心怀二志,暗结齐、秦,欲坏寡人社稷!”略顿一下,声色俱厉,“诸位爱卿,身为人臣,忠君为第一职分。孙膑谋逆叛国,十恶之首,罪在不赦。鉴于此贼在魏并无亲人,寡人免诛九族,只判斩刑,明日午时三刻行刑!另外,诏告天下,凡下大夫以上官员,明日午时,皆赴刑场观斩!”

魏惠王话音一落,众臣皆惊。要知道,君上一言,驷马难追。魏惠王一旦判斩,纵使错判,也难翻了。

朱威等臣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射向惠施,惠施却是双目微闭,似乎没有听见。朱威急了,再将目光投向庞涓。

庞涓跨出,叩拜于地:“陛下,容微臣一言!”

魏惠王眉头微皱,扫他一眼:“爱卿有何话说?”

“陛下,”庞涓泪下如雨,声声哽咽,“孙膑谋逆,罪在不赦。微臣不敢为他求情,但求陛下允准一事,亦赐微臣斩刑!”

庞涓竟然亦求斩刑,倒是大出魏惠王意料。愣怔有顷,魏惠王方道:“庞爱卿为何求刑?”

庞涓泣道:“微臣与孙膑有八拜之交,亲如手足,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陛下若是定要处斩孙膑,微臣有诺在先,不愿独活!”

魏惠王眉头急皱:“庞爱卿,你——”眼睛扫向众臣,正不知如何下台,太子申亦出列跪下:“儿臣恳求父王收回金言,宽赦孙膑!”

朱威等臣见庞涓、太子皆已出面,亦忙纷纷跪下。

魏惠王抬眼一看,朝堂下面,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惟惠施一人立于其位,微闭双目,似无所见,大是惊奇,目光转向他:“惠爱卿,你为何不替孙膑求情?”

惠施睁开眼睛,跨前一步,拱手奏道:“回禀陛下,陛下并无诛杀孙膑之心,惠施何必求情?”

“哦?”魏惠王身子趋前,“你怎知寡人不杀孙膑?”

惠施再次回道:“陛下若杀孙膑,前日即可杀之,何必候至今日?再说,陛下向以宽仁治国,礼贤下士,莫说孙膑谋逆之事尚未查实,纵使查实,陛下也断不会如此识浅,先聘后斩,落下杀士之名,使列国士子闻风不敢赴魏。”

惠施说出此话,一是指明斩杀孙膑的严重后果,二是说明此事有待查证,三也为他如何下台搬来梯子。魏惠王眼珠儿一转,扫一眼诸臣,轻叹一声:“唉,知我者,惠子也。诸位爱卿,你们都起来吧!”

庞涓叩道:“微臣代孙兄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众臣亦叩道:“谢陛下宽仁!”

魏惠王朗声说道:“念在众臣求情这个份上,寡人暂且饶过逆贼一命。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此人名字中不是有个‘膑’字吗?寡人此番成全了他,就判此刑!另外,额上黥字,嗯,就黥这个‘膑’字!”转对白虎,“即时行刑,白司徒,监刑去吧!”

白虎再拜,欲进言,魏惠王已是大手一摆:“退朝!”

驿馆里,公子华匆匆走入,急对樗里疾道:“魏王初判孙膑斩刑,后因庞涓、太子申及众臣求情,改判膑刑,面上黥字。”

“膑刑?”樗里疾一怔,“这正合了他的名字!”略顿一下,“由此看来,魏王也是够阴的!”

“阴在何处?”

“列国惯例,刑余之人,不能为仕。孙膑身为武将,此刑等于向列国宣称他是一个废人,同时宣称,如此人才,我既不能用,你们也不可用。”

“庞涓既害孙膑,为何又会冒死为他求情?”

“这正是庞涓的狡诈之处!”樗里疾大加称赞,“太子申、惠相国、朱上卿皆与孙膑交厚,如果处死孙膑,三人必疑庞涓,庞涓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再说,庞涓与孙膑并无冤仇,害孙膑不过是出于嫉妒。魏王判处膑刑,等于绝了孙膑的仕途,庞涓又何必将事情做绝呢?”

公子华连连点头。

“唉,”樗里疾长叹一声,“如此大才,竟然断送于庞涓之手,着实令人可叹!”

“樗里兄,”公子华目光急切,“趁现在尚未行刑,我们设法劫狱,救他出来?”

“万万不可!”樗里疾连连摇头,“魏王、庞涓已对我起疑,如果劫狱,非但救不出孙子,反倒害了孙子。再说,此事闹不好就会引起邦交争端,刀兵相见。无备而战,君上断不肯为。我们这么做,岂不是为君上添乱?”

“那——”公子华咂下舌头,“下一步该做什么?”

“照会魏人,回国。”樗里疾断然说道,“我们得马上禀明君上,孙膑既已受刑,无论如何,秦国必须留用苏秦!”

“下官这就去办!”

刑狱里,司刑领着庞涓、白虎快步走至孙膑牢房,打开房门,解下孙膑脚铐。

庞涓急趋几步,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号啕大哭:“孙兄——”

孙膑依然端坐于地,看他一眼,静静地说:“贤弟——”

庞涓泣道:“愚弟……无能啊!”

听到此话,孙膑以为判他极刑,心中一凛,继而更加沉静:“贤弟,不过一死而已。”

白虎跨前一步:“孙膑接旨!”

孙膑翻身跪下,叩道:“罪臣听旨!”

白虎宣道:“陛下口谕,念在众臣求情这个份上,寡人暂且饶过孙膑一命。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免。此人名字中不是有个‘膑’字吗?寡人此番成全了他,就判此刑!另外,额上黥字,就黥这个‘膑’字!”

听到膑刑二字,孙膑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一下子明白先生为何要为他改过一字。想到此为天意,孙膑反而泰然受之,轻叩于地:“罪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孙兄,”庞涓泣道,“是愚弟害了你啊!”

孙膑慢慢抬头,望向庞涓:“贤弟何说此话?”

庞涓叩首于地,泣不成声:“若不是愚弟邀兄至魏,孙兄何有此难?”

孙膑深为感动,伸出两手,慢慢扶起庞涓,长叹一声:“唉,是膑当有此难,与贤弟何干?”将头转向白虎,“白司徒,用刑吧!”

白虎慢慢地跪在地上,叩道:“孙将军,小弟……委屈你了!”

孙膑缓缓闭上眼去。

白虎起身:“来人,带孙膑!”

几名狱卒走入,将孙膑带至刑室。孙膑自己上前,坐在行刑台上,两个刽子手走来,将他的四肢分开绑缚,使膝部以下裸露,拿好刑具,目视白虎。

庞涓看得真切,飞身扑至孙膑身上,悲泣:“孙兄——”

孙膑闭上双眼,沉默好一阵儿,泪水流出:“贤弟,你……出去吧!”

庞涓陡然站起,冲两个刽子手厉声说道:“你……你二人听着,动作要麻利,若是委屈孙将军半点,本将让你们……死无葬身之所!”挥泪大步走出。

刽子手吓得打个哆嗦,再次看向白虎。

白虎转身走向门外,在门口送回一个声音:“行刑!”

一个刽子手拿出早已备好的棉花,塞进孙膑口中,跪下说道:“孙将军,请咬住这个!”

孙膑闭上双目。

庞涓跪在行刑室门外不远处,听到室中传出模糊不清的惨叫声,继而再无声息,庞涓抱头悲泣:“孙兄——”

白虎噙着泪水走至庞涓跟前,在他对面跪下:“大哥——”

庞涓一把抱住白虎,号啕大哭。在场狱卒莫不落泪。

孙膑醒来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欲活动,动弹不得;欲说话,喊不出声。

过有一时,孙膑的心智越来越清楚,终于听清是庞涓在说话:“你们三人轮流守值,不得离开孙将军半步。若有一丝儿差错,定叫你们脑袋搬家!”

几个仆从唯唯诺诺。

孙膑吃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室内还生有炭火,温度适宜。庞涓站在榻前,三个仆从跪在地上,两个是男仆,一个是女仆。

孙膑推知,这儿不是刑狱,定是行完刑后,庞涓将他接入他自己的府中了。常言道,患难见知交。自己虽遭飞来横祸,兄弟之情倒也验实了。孙膑知道,按照刑律,谋逆是不赦之罪,自己能保一命,亦必得力于贤弟。如今自己已是刑余之人,换言之,就是一个废物,但贤弟不离不弃不说,又如此这般呵护有加,真正让他感动。

想至此处,孙膑泪水涌出,哽咽道:“贤弟——”

听到声音,庞涓扭身一看,见孙膑已经醒来,趋至榻边跪下,轻轻捉住他的手,一句话不说,只将头埋在榻沿,一声接一声悲泣。

孙膑越发感动,又叫一声:“贤弟!”

庞涓抬起头来,拿袖子擦一把泪眼,哽咽道:“孙兄,太好了,你醒过来,实在太好了!”从榻边几案上端起一碗汤药,拿出汤匙,亲口品尝一下,又舀一匙送至孙膑唇边,“孙兄,来,此药是愚弟托宫中御医开的方子,愚弟亲自调配,弟妹亲手熬煮,已热过三次了,这阵儿刚好温热,请孙兄喝下!”

孙膑的两行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滴落于枕。

《鬼谷子的局V》

第一章 道破天机,惠文公逼杀苏秦

苏秦于初冬时分赶到咸阳,转眼已是两个来月。眼见大年将至,秦宫仍无音讯,莫说是苏秦,纵使竹远,也坐不住了。

这日晨起,竹远吩咐下人备好车马,径出咸阳东门,朝东南方的终南山方向驰去。及至午时,竹远赶至山下,寻个客栈寄下轺车,挑选一匹好马,备好鞍具,翻身骑上,驰入山道。因山中高寒,积雪未化,竹远历尽辛苦,方于第三日迎黑回到寒泉。

拜过寒泉子后,竹远将苏秦赴秦及其才学大略讲过,不无疑虑道:“先生,照理说,苏子之才正是秦公所需,可秦公迟至今日,仍然不肯召见,弟子百思不得其解。”

寒泉子沉思有顷,抬头问道:“苏秦可曾议政?”

竹远点头。

“他是如何议政的?”

“苏子一到咸阳,舍人就感到他不同凡俗,向弟子讲起他,弟子让他第二日开坛议政。议政时,苏子果是不同凡响,站得高,看得远,纵论天下,认为大势趋统,列国必归于秦,同时声称,自己已有上、中、下三策辅秦。”

“哦?”寒泉子眉头微微皱起,“是何三策?”

“上策也叫帝策,可使秦居一而扫列国,帝临天下;中策也叫霸策,可使秦威服天下,领袖诸侯;下策也称邦策,可使秦偏安关中,高枕无忧。”

“唉,”寒泉子轻叹一声,“这个苏秦,真也是聪明过头了!”

竹远惊道:“先生?”

寒泉子缓缓说道:“咬人之犬多不吠,吠犬多不咬人。天下列国纷起称王,多是占个名义,实意欲王天下者,唯有秦公!”

“先生是说,”竹远恍然悟道,“苏子不该将秦公心中所想一语道破。”

寒泉子又叹一声:“是呀。莫说是苏秦,纵使老朽,也只能是点到即止。在秦公心里,天下一统是长久国策,只可做,不可说!”

竹远紧咬嘴唇,半晌方道:“是弟子害了苏子。若是不让他议政,当无此事了。”

寒泉子闭上双目,凝神再入冥思,许久之后,睁开眼睛:“一切皆是定数,是秦不该得到苏子。”

竹远急了:“弟子苦守几年,只为求访大才。好不容易候到苏子,这——”思忖有顷,“弟子这就再向秦公举荐,让他务必留用苏子。”

寒泉子苦笑一声,轻轻摇头:“修长,既为定数,又何必勉强呢?”

竹远一下子怔在那儿。

“还有,你回去之后,可以告诉苏子,让他速离咸阳,否则,或招杀身之祸。”

竹远目瞪口呆。

惠文公坐在书房里,眼睛半睁半闭,内臣垂头守在一边。

有顷,惠文公蹦出一句:“这些日来,那个苏秦在做什么?”

“禀报君上,”内臣应道,“有时诵读,有时在街头转悠。不过,旬日之前,苏秦两次出城。”

“哦?”惠文公急睁眼睛,“干什么去了?”

“据黑雕台禀报,此人或至田间地头,或至村落农家,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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