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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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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仆走过来,打开房门,见是张仪,惊道:“帐——”

不及他喊出来,张仪就已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闪身进来,顺手掩上房门,嘘道:“别出声,快,屋里去!”

二人摸进屋中。男仆欲点油灯,被张仪止住。男仆见他如此这般,只好压低声音:“前日不见账爷回来,小的正自着急,胖伙计跑来说,账爷擂台取胜,喜结姻亲,已被公孙氏招为姑爷了。小的听闻此信,当真为账爷高兴,不想账爷半夜三更——”

张仪陡然想起香女传他的公孙剑法,摆手止住他:“莫说这个了,账爷问你,公孙氏是何人?”

男仆怔道:“账爷已是他家姑爷,如何连这个也不知道?”

张仪沉声责道:“若是知道,账爷问你何用?”

男仆忙道:“小的知错。回禀账爷,公孙氏是巨商大贾,宛、叶诸地无人不知。”

“晓得了。”张仪点下头,顺口又问,“荆掌柜在吗?”

“小的不知。听人说,掌柜这几日出远门了。”

“这……”张仪怔道,“这可如何是好?”

“账爷,您有何事,尽可吩咐小的。”

“好吧,”张仪也是急了,“账爷明晨要出城去,你可有办法?”

男仆笑道:“账爷贵为公孙家姑爷,想去何处,何人敢阻?”

张仪眼珠儿一转:“实话告诉你吧,账爷在公孙家闯下大祸,姑爷此番是做不成了。账爷此来,是想逃出一条命去,本想求荆掌柜帮忙,不想他——”长叹一声,“唉,不想他竟出远门了,这可如何是好?”

男仆敛神沉思有顷,抬头说道:“账爷放心,掌柜有恩于小的,今要小的侍奉账爷,账爷有难,小的纵使粉身碎骨,也与账爷同当!”

张仪极是感动,拱手道:“在下先谢过了!”

“账爷要谢,就谢掌柜吧!”男仆二话不说,拿出一套衣服,“明日账爷穿上这个,扮作车夫,晨起时,小的用掌柜的马车送你出城。守门军卒若是盘查,小的就说去接掌柜,那些军卒大多识得掌柜的轺车,必不起疑。”

“如此甚好!”

张仪当下收拾行李,脱下身上衣服,将男仆拿出的车夫服饰换上,又将自己原来的衣服塞进包裹,躺在榻上小睡一时,天已大亮,遂与男仆驱车径至城门。守城的查过,挥手放行。

出城走有一程,张仪拿出包裹,换过自己的服饰,朝男仆揖道:“在下谢你了。”

男仆依旧说道:“账爷要谢,就谢掌柜吧!”

“你说的是!”张仪连连点头,“待荆掌柜回来,烦请代谢一声,就说魏人张仪记住他的恩情,来日加倍奉还!”

“小人一定捎到。”男仆稍作迟疑,问道,“敢问账爷,要是掌柜回来,问起账爷去向,小的如何回答?”

“你可告诉掌柜,就说账爷此去越地了。”

“越地?”男仆惊道,“越地远在数千里之外,账爷仅凭两腿,可要走到何年何月?”

“唉,”张仪长叹一声,“能有什么办法呢?在下既已沦落至此,走到何时,就算何时了。”

“账爷,”男仆垂头又想一阵,决然说道,“这样吧,掌柜这辆车子,你自拿去,待掌柜回来,小的将此事禀报予他。小的眼力虽笨,却也看得出来,掌柜对账爷甚是看重,知道车子是账爷借去,想必不会生气。”

张仪连连摇头:“这事如何能成?”

男仆劝道:“账爷不必在意。小的跟随掌柜多年,知他不重金钱,唯重情义。看账爷这样,必不会久居人下,待哪日有所发达,账爷若是仍能记起今日车马之赠,不忘掌柜就是。”

“也罢,”张仪点头道,“此车可算在下暂时借用,掌柜之情,他日必报!”

男仆又从袋里摸出几十块铜币:“小的贫寒,没有钱财,这点布币是小的口中省下来的,账爷若不嫌弃,也请带上,权作途中饭资。”

张仪接过铜币,握住男仆之手,用力一捏,赞道:“真是义仆!好,这些铜币,在下收了!”

男仆朝张仪揖道:“账爷,时辰不早了,趁天气晴好,赶路要紧!”

张仪朝男仆回揖一礼,跳上车子,扬鞭而去。

张仪快马加鞭,急驰半日,于午时左右赶至舞阳。

舞阳已被魏军夺占,为防楚人,魏兵关闭四门,盘查极严。张仪听闻此事,绕过城门,正东而去,沿汝水南岸的官道直奔上蔡。

驱驰二十余里,张仪感到肚中饥饿,再看那马,也似疲累。他放慢车速,两眼瞄向路边,走不多时,望见前面有一客栈。张仪大喜,催马过去。闻得车马声响,早有小厮迎出,接过马缰,将车赶入后院马厩。

张仪大步跨入店内,打眼一看,店中并无他人,只有一位头戴毡帽的白衣后生席坐几前,显然也是食客。

张仪饿极了,寻个席位坐下,冲柜台边的小二朗声叫道:“小二,来客人喽!”

小二瞧他一眼,动也未动。

张仪一则摆脱了危机,二则又有饭吃,心情正好,不以为意地又冲小二大声叫道:“小二,听好了,来四碟小菜,一坛老酒——”话刚出口,似又想起什么,急急改口,“不不不,老酒不要了。若再喝醉,不定又会惹出何事!”

此言一出,前面几前的白衣后生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张仪听见,朝对方微微一笑,拱手道:“小伙子,你莫要嘲笑,若有种气,你就过来,在下与你一人一坛,管叫你服服帖帖!”

白衣后生原本侧身坐着,听完此话,干脆斜给他一个背脊。恰在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张仪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幽香,深吸数下,自语道:“咦,真是怪了,此地缘何也有那种香味?”抠抠鼻子,“嗯,想是这鼻子受惊了!”

那后生听得真切,扑哧又是一笑。

张仪叫道:“小兄弟,甭再笑了,扭过来,在下与你唠唠!”

白衣后生依旧丝纹未动,也不睬他。张仪被晾在这儿,正欲发话,小二从里面出来,端着满满一托盘菜肴,一碟又一碟地摆在后生几案上,转身离去。

张仪肚中正饥,嗅到香味,咽口唾沫,见小二复提一坛老酒,再次走到后生跟前,将坛子放下,摆好两只酒爵,撕开坛口封条,斟满酒,返身复站于柜台边上。

又候一时,张仪见小二依旧不动,真正急了,大声叫道:“小二,快上菜来!”

小二依旧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他,似是没有听见。

张仪急了,震几大叫:“小二,聋了吗?快上菜来!”

小二依旧没有反应。

张仪正自震怒,白衣后生将头上帽子朝下拉了一拉,端起酒爵,轻声说道:“这位仁兄,还是省点力气吧,小二是聋子,听不到。”

张仪急道:“那……掌柜呢?”

“掌柜出去了。”

小二是个聋子,掌柜又不在店中,看这样子,自己的菜肴一时半晌难以做出。欲待离去,一路上不知何处才有客栈,加之肚中实在饥饿难耐。

张仪正自无奈,那后生道:“仁兄若不介意,在下请你小酌一爵如何?”

张仪瞧瞧后生几案上的满桌菜肴和老酒,眼珠儿一转,呵呵笑道:“小兄弟,你一人点下这么多菜,想也吃不完。这样吧,这案酒菜,钱由我出,算是我请你的!”

张仪这样说着,心里有了底气,起身径走过来,在后生对面大大咧咧地并膝坐下,端起早已倒满的酒爵:“来来来,小兄弟,在下请你了!”

那后生亦端起酒爵,抬起头来,望着他微微一笑:“仁兄请!”

张仪举起的酒爵刹那间悬在空中,表情如同凝结一般,因为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竟是女扮男装的香女!

好半天,张仪终于结巴出来:“是……是你!”

香女火一样的目光直盯着他,小嘴一噘,改用女声道:“就凭你身上那几块铜币,”扑哧一笑,将酒爵缓缓举至唇边,“还是奴家请你吧。夫君,干!”

张仪哪里干得下去,手中的酒爵“啪”的一声掉落于地。

香女从地上拣起酒爵,倒酒冲了冲,再次斟满,双手递予张仪:“夫君,来,奴家敬你。”

张仪总算缓过神来,盯住她问道:“你……你怎么到这儿的?”

香女笑道:“阿爹说过,按照楚地习惯,大婚之时,夫妻在三日之内,须臾不可分离。夫君与奴家大婚未过三日,夫君远行,奴家焉敢不从?”

张仪惊道:“这么说来,你……你一直跟在身后?”

香女摇头道:“不是身后,是身前!”

“身前?”张仪更是诧异,“这……这怎么可能呢?”

香女微微一笑:“奴家只知不可与夫君有须臾分离,至于身后身前,夫君何必较真?”

“唉,”张仪长叹一声,举起酒爵,“说的也是。来来来,在下服了。干!”

二人喝过几爵,匆匆填饱肚子,香女招手,早有仆从套上一辆驷马大车候于店外。二人跳上车去,御手也不问话,催马扬鞭,疾驰而去。

走有一程,马车拐向南去,及至天晚,驰入一片山地,但见道路崎岖,峰回路转,只无一处人烟。

张仪眼望车窗外面,越看越是惊异,抬头问道:“香女,你……这是去哪儿?”

“去夫君想去的地方。”

张仪揶揄她道:“你知在下欲去何处吗?”

香女又是一笑:“夫君欲去越地,说确切一点,夫君欲去琅琊,是吗?”

张仪大惊:“你怎么知道?”

香女又是一笑:“奴家非但知道夫君欲去越地,还知道夫君欲见越王,干一番人生大业!”

张仪沉思有顷,缓缓问道:“是在下酒后所言吗?”

香女摇摇头,淡淡笑道:“夫君,新婚那夜,你要奴家知你心事,知你为何而喜,为何而悲。奴家今日知了,夫君却又妄加猜测。”

张仪一怔,抬头望着香女,实是惶惑,一字一顿:“香女,在下问你,你究竟是何人,从实说来?”

香女扑哧一笑,歪头望着张仪,反问他道:“你是奴家夫君,你说奴家能是何人?”

张仪张口结舌,正自无奈,马车已转入一条空谷,一阵疾驰之后,来到一处山寨。早有人打开寨门,马车直驰而入,在一处庞大的院门前停下。

香女率先跳下车子,望着惊疑不定的张仪:“夫君,天色已晚,请于此处留宿一夜,明日再走不迟。”

张仪四处一望,怔道:“此是何处?”

“夫君下来就知道了。”

张仪跳下车子,举目四顾,在昏暗的天光映衬下,隐约看到院门的匾额上写着“嵖岈山吴王寨”几字,正自思忖,香女过来,挽上他的胳膊:“夫君,请!”

张仪别无选择,只好跟香女走进院门。连过几道门坎,二人步入一进院子,但见里面灯火辉煌,院中竖枪般站着二十几个汉子。

张仪不无狐疑地跟着香女步入大厅,一进厅门,不禁目瞪口呆,因为坐在几前主位的不是别人,正是香女的阿爹!

香女跪下叩道:“香女叩见阿爹!”

长者点点头,和蔼地望着张仪。

香女扯他一把,张仪回过神来,两手一拱,揖道:“晚生见过老丈!”

长者微微一笑,伸手道:“贤婿请坐!”

张仪拱手谢过,走至一边客位,席地坐下。香女紧跟过去,跪坐他旁边。

长者望一眼张仪:“听说贤婿欲至越地,有何大事,能否言于老朽?”

张仪看看长者,再看一眼香女,心中忖道,眼下看来,若是不说实话,断难脱身。再说,此老既以女儿嫁我,必也无心加害于我。

这样想定,张仪拱手揖道:“晚生姓张名仪,魏国人氏,师从云梦山鬼谷先生。近日出山,是想游说越王,促使他成就一桩大业!”

长者呵呵笑道:“小女眼光不错,贤婿果然胸怀大志。只是……老朽有一惑,尚需请教贤婿。”

“老丈请讲,晚生知无不言。”

“鬼谷先生大名,老朽早有耳闻。贤婿既为鬼谷先生高徒,自当辅佐天下英主,为何却要明珠投暗,远去蛮夷之邦,游说一个不识时务的越王呢?”

张仪迟疑一下,欲言又止。

长者挥手,除香女之外,众皆退出。

长者望向张仪,缓缓说道:“这儿没有外人,贤婿只管讲来。”

张仪陡然想到方才看到的吴王寨几字,忖知长者必与吴国有关,而吴早已灭国,想必不会对他有所阻碍,决定托出实情,拱手道:“晚生以为,未来天下,或归于楚,或归于秦,必成一统。仪虽不才,有志辅助楚王成此帝业。就楚国眼下而言,心腹之患,当是越人。越人自吞吴之后,盘踞东部沿海,渐成势力。越人以大山、沼泽为屏障,以大海为背依,神出鬼没,屡屡侵扰楚地,防不胜防,除之不易。越患不除,楚必后方不稳。后方不稳,北图中原之心必懈,大业难成。仪去越地,实欲诱虎出山,一举除之!”

听闻此言,长者两眼放光,但又迅速闭上,两手因过分激动而微微颤抖。香女也是激动万分,摸过张仪之手,用力捏住。许是香女用力过大,疼得张仪差一点叫出声来。香女觉出,心疼不已,忙又轻轻搓揉。

张仪无法摆脱,正自窘迫,长者已经镇定下来,朝他微微点头,含笑说道:“贤婿所言,高屋建瓴,切中实际,确为天下大才。老朽仍有一问求教贤婿。”

“老丈请讲。”

“此行既为诱虎出山,贤婿可知此虎?”

“这……”张仪一时语塞,竟是怔了。

长者又道:“贤婿此去,当是与虎谋皮。既要与虎谋,贤婿自要知晓此虎,知它来自何处,长于何方,年龄几何,是胖是瘦,是刚是柔,齿有几颗,齿长几许,爪有几多,爪长几许,威于何处,弱于何方——”顿住话头,目视张仪。

张仪大吃一惊,因长者所言,竟与鬼谷先生近日所授的揣摩之术暗合。近几日来,他的精力大多耗在招亲一事上,如何谋越,正是他的下一步盘算。见长者目光仍在紧紧盯他,张仪似有所动,揖道:“听老丈言语,想必知晓此虎了!”

“是的,”长者点头,“老朽与此虎的确有些瓜葛,观他多时了。贤婿此去谋他,老朽或能施以援手。”

“太好了!”张仪连连拱手,“晚生烦请老丈指点!”

张仪的兴致完全被长者调动起来,正欲倾身以听,长者却扭头看看滴漏,拱手道:“夜已深了,贤婿昨夜没有睡好,今又奔波一日,鞍马劳顿,想必累了,早点歇息吧!”言讫,缓缓起身,走向内室。

张仪一怔,只好起身揖道:“晚生恭送老丈!”

看到长者退出,外面立即有人进来,侍候张仪、香女用餐,洗浴。

是夜,张仪一则太累,二则有太多的谜团待解,再无心思琢磨逃跑之事,早早就与香女进房歇了。

张仪走至榻前,看到锦缎下面,香女玉体横陈,满屋生香,心中大动,踟蹰有顷,仍旧抱过一床缎被,将枕头移至另一端,兀自睡了。

黎明时分,张仪梦到山花烂漫,遍野芬芳,玉蝉儿翩翩走来,二人采花追蝶,嬉戏取乐。玉蝉儿似是热了,脱去身上白纱,在一片草地上躺下。看到玉蝉儿赤身裸体,张仪转身闭眼,正欲避开,忽又听到玉蝉儿颤颤的声音:“张士子,你又到哪儿去?”

张仪欲走不能,欲回头不敢,心儿突突狂跳,口中喃道:“我……我……”

玉蝉儿微微笑道:“张士子,不会是嫌弃奴家吧?”

张仪既不敢说话,又不敢睁眼去看,只好紧闭两眼,一步步后退。正退之中,张仪突然感到身上一股暖热,原是玉蝉儿不知何时已贴上身来,在他耳边道:“张士子,你……喜欢蝉儿吗?”

张仪喃喃道:“喜……喜欢!”

“既然喜欢,还等什么?”

张仪再也忍受不住,伸手将玉蝉儿一把抱住,正欲成就好事,玉蝉儿忽地将他一把推开,披上白纱,飘然远去。张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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