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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凰女传-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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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一点一点,用颤抖不停的手,耗费很久的时间,完全展开这张纸。
他一眼看见了右下角那个由指印组成的花朵,双手更加颤抖,几乎握不住薄薄的纸张。
他要用目光把纸张右下角穿透,不知过了多久,才将纸还给张嫣,用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念……念给朕……听……”
“皇上,见此信时,你我已阴阳两隔。但有些话深藏心中,永寿无法带下黄泉。您为人向来善良,但国家需要一位明主的统治,永寿恳请您,传位给您的弟弟信王殿下。”
朱由校笑着笑着,忽又流下泪来,又哭又笑,形容癫狂,“永寿的愿望?对,没错,这是永寿的愿望,朕会实现的。”
他吩咐道:“传由检来……见朕。”
张嫣按朱由校的意思做完事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道:“臣妾在此不方便,却也不放心离开,就先躲在背后屏风处。”
朱由校没有力气同意或者反对,浮肿的头动了动,几乎看不出他在点头。
接到通传后,信王很快就来了。
朱由校颤巍巍牵住弟弟的手,“来,吾弟当为尧舜。”
☆、122。新皇登基
尧舜是什么人?上古的贤明君主,朱由校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朱由检一下子慌了,他迟疑不过片刻,将手抽回来,跪地大呼:“臣死罪,皇兄缠绵床榻,神志不清,臣弟万死不敢遵。”
朱由校身体虚弱,一时间也说不明白,躺在床上指着朱由检不住喘气。
朱由检埋头恭敬跪着,静待事态发展,若是此前的猜测不错,僵局很快就会被打破。
张嫣透过屏风的缝隙看见朱由检一点也不惊慌的侧脸,心中了然,轻轻舒一口气,从屏风后款款走出,一步接着一步。
“事情紧急,信王殿下万万不可推辞。”张嫣展开衣袍,对朱由检郑重跪下。
“皇嫂你这是……”朱由检忙过来扶起张嫣,用身子挡住了哥哥的视线。
张嫣直视他,稍一点头,表明眼下这一局面并非陷阱。
朱由检虚扶着张嫣站起身来,此时躺在床上的朱由校好容易缓过气,点头道:“莫要推辞,由检,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朕的江山,只能交给你。”
张嫣见时机差不多了,在旁道:“这几日,信王就在乾清宫住下陪着皇上吧,皇上定有很多话想要说。”顿了顿后加重语气,“本宫会吩咐宫人看顾,不会有旁人来打搅。”
朱由校没有反对和赞同的力气,朱由检转头看了张嫣一眼,并不出声,张嫣便当他们两人是默认了,转身离开暖阁。
走出暖阁后,张嫣扫了一眼大堂站着的宫女太监。他们无声而恭敬地冲张嫣行礼。
全都是她的人。
这漫长的一年里,她做的事可不光是给朱由校下毒这么简单。
魏忠贤对隐忍多年的朱由检毫无戒心,也没有安排人监视他,来此的路上,虽不可避免被数个东厂密探目睹,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燕由应当已经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他们。家族远在辽东掌握不了消息,而皇上身体急剧恶化,魏忠贤也不敢轻举妄动,客印月那头又有信王安排的人拖住。消息传不到他们那边,他们不会随意前来乾清宫。退一步说,即便他们真的来了,张嫣也准备了至少三个法子来阻拦他们。
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这关键一两日的时间!
…………………………………………
八月炎热的天气没有让张嫣失去冷静,就在最后这一两天里,没有焦躁,没有坐立不安,只有沉着和按部就班。
每一刻钟获取一次外头传来的消息,除此之外,张嫣一直在重复做一件事,写字。
写完上百张同样内容的字条后,张嫣终于有几分满意。
她推开宣纸,将一旁的黄缎布移到桌子正中央。
挥笔写下重复演练了千百遍的话,一气呵成到最后一笔。
张嫣直起身,一字一句反复检查自己写下的字。
这应该跟王体乾的字差不了多少吧?
朱由校那个状态没法叫人写圣旨,况且按理写圣旨是秉笔太监魏忠贤的活,张嫣又不可能给他得知消息,那么既然客印月和魏忠贤可以伪造圣旨,她张嫣自然也做得。
反复确保无误后,墨迹也干了,张嫣盖上从司礼监弄来的印章,收起这份“圣旨”。高声唤语竹进来,吩咐道:“去对乾清宫总管说,奉皇上之命,传英国公张维迎明日清晨入宫。”
语竹眨巴几下眼,不安道:“娘娘?”张嫣的身份根本无法下这道命令。
张嫣漫不经心般斜眼督她。压力从目光中传来,准确无误地传到语竹身上,她重重颤抖,应了“是”后,赶忙退下去执行张嫣的话。
…………………………………………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二十四岁的天启帝朱由校驾崩的消息传到了东厂,魏忠贤忽然听闻此噩耗时,整个人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待他恢复神智后,立即做出决定,不能给天下知道这个消息,要去乾清宫,要控制一切,要强迫皇后接受客印月安排好的孩子,要掌控新一任的皇上。
他召集手下,坐在轿子里的他心焦如焚,不断催促轿夫再快一些。
抬轿的都是东厂番子,身负武艺,轿子风驰电掣,很快便到了乾清宫前。
魏忠贤探身下轿,却不料一出轿子,恰好与一个人面对面遇上。
这是个熟面孔,魏忠贤记得他的名字,因为这是素日中最让他头疼的人之一,英国公张维迎。因着他世袭英国公的身份,不管朝堂局势如何,魏忠贤始终得对他礼让三分。
两人脸上都带着意外的神情。魏忠贤心系皇上的遗体,抢先反应过来,作揖行礼道:“英国公大人。”
张维迎回过神,“哦,魏公公?”
面前这个人,于此时出现在此,不是好兆头,魏忠贤抑制自己擦冷汗的冲动,问道:“今日英国公大人怎么入宫来了。”
张维迎道:“本官也不知,待会儿要去问乾清宫总管。”
“皇上特意传召英国公,实是有要事相托。”一阵清脆的女声打断了魏忠贤的话头。
魏忠贤熟悉这个声音,心中大呼不好,转头看去,皇后正在宫人的簇拥下靠近。
“参见皇后娘娘。”张维迎行礼。
魏忠贤不得已跪下去行大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张嫣看也不看魏忠贤,径直走到张维迎面前才停下脚步,凝重道:“皇上驾崩了。”
张维迎顿时大惊失色,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魏忠贤心中暗暗叫苦,不知这女人现在又想干什么。
张维迎还没从噩耗中反应过来,魏忠贤只见张嫣抖抖袖子,长长的袖子滑下手臂,手上拿着的黄缎布显露在众人面前。
“皇上遗诏在此,皇上对本宫说,他决意传位于十六弟,信王朱由检,命英国公来迎接信王继位。”
张维迎还无法接受,恍恍惚惚,本能地问道:“信王殿下在何处?”
张嫣笃定道:“信王比你们早到一刻钟,此刻已在皇上梓宫旁了。”
魏忠贤跪在地上,完全呆住,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还来不及想如何应对,眨眼间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无法再改变。
张维迎迷惘不定,只会按着指令做事,依张嫣的话,在几位宫人的陪伴下走进乾清宫。
张嫣与魏忠贤一同留在原地,待张维迎走远后,她低头看向已经傻掉的魏忠贤,露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阳光洒下来,两人一高一低,彼此对视。长风刮起,卷过两人身边,扬起衣带发丝,吹走地面覆盖的尘土。
朱由校在昨日夜里就驾崩了,张嫣掌握了第一手消息,迅速按计划安排好一切后,才将消息泄露给魏忠贤。
高枕无忧了那么久,该感受一下无能为力的感觉了,魏忠贤。
这盘棋让你们占了那么久的上风,现在终于要轮到我们了。
……………………………………
八月二十四,十七岁的朱由检,登上了皇极殿的最高处。
按传统惯例,太监宣读皇上遗诏后劝进三次,朱由检还要拒绝三次,最后一次双方达成协议,这才算是正式继任。
接着朱由检要代替哥哥接受群臣朝拜,正式成为大明皇朝的最高统治者。
所有这些画面,张嫣都只能在脑海中想象,皇极殿里面是男人们较量的场所,即便张嫣贵为继任太后,也无法掺和进去。
张嫣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苍穹,心中的思绪并不平静。朱由检登基,代表事情已成功了一大半。但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行百里者半九十,任何一刻的松懈都可能导致最终功亏一篑。
能不能扳倒魏忠贤和他势大根深的阉党集团,需要朱由检筹谋的智慧。而这个消息传开后家族的反应难以预料,目前对张嫣来说,他们是比魏忠贤更大的麻烦。
事情还没有解决。
登基仪式已经结束。
张嫣远远看见朱由检平安走出来,松了一口气。
她身子朝向朱由检那边,毫不避讳在等她的意图。朱由检也一眼看见了张嫣,坐上轿辇经过她身边时,命宫人停下。
他亲自下了步撵,在张嫣面前恭恭敬敬作揖,“皇嫂,朕继续如此称呼您可好?”
张嫣微笑点头,看着面前已经长开的十八岁的少年,一瞬间感概袭上心头。他十一岁时,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初封王爷,丝毫不引人注目。如今他十七岁,已是天下之尊,所有人都要用敬仰的目光看他。
“皇嫂在此有何事?”
张嫣正色,说回正题:“这几日里,千万不要食用宫里面的东西。”
☆、123。不得安生的帝王
朱由检曾经来过乾清宫暖阁请安很多次,但这是他第一次静下心认真地审视这儿,以的主人的身份。
暖阁的金砖地面与厚实地毯洁净如新,常年洒在地板的木屑与制造它们的主人一般,消失无影踪。不过细想来这话也不尽对,主人的遗体还留在乾清宫的正殿处,过几日后要送往翠微山下葬。他的踪迹,所有人都知道。
连着数日在梓宫旁的哭号让他现在的身子很疲惫,双眼酸胀,精神困顿,但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今夜是他正式以皇上的身份留宿乾清宫,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数。
肚子咕嘟转动,清楚表示自己的饥饿,朱由检从怀中最深处掏出一个扁扁的包裹。一层层揭开布后,朱由检苦笑一声,饼子果然还是烂了,四分五裂,还有部分碎成了粉末。他拾起一片适合大小的塞进嘴里,果不其然,贴身揣了一天后口感干得发硬,十分难嚼,但他没有去动桌上的茶水,而是生生咽下去。
皇后白日特意来提醒,虽是好心,但也是多此一举,这种事朱由检自然早有准备,魏忠贤不知会采取何等行动。虽然现在自己是皇上,但魏忠贤的实际势力遍布朝野内外,自己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统治者。蛇需要慢慢制服,但在那之前必须提防蛇露出毒牙。
他这几日太过疲惫,亢奋的劲头在前天就过了,如今脑袋昏昏沉沉,似乎随时就要倒下去陷入沉睡。他翻看书籍,字却变成了歪歪扭扭的蚂蚁,甩甩脑袋起身在宫里踱步几圈,依然毫无作用。
他打定主意,推门对外头候着的宫女吩咐道:“召集乾清宫的全部宫人到外堂来,并传御膳房准备够二十人份的食物,朕念你们夜里当值辛苦,特此赐膳。”
闻言的宫人全部受宠若惊,宫女愣了片刻,匆匆跑去传令。膳食碗筷饭桌准备好后,所有宫人集中在外堂处,朱由检命令将所有的花烛都点上,将一室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在众人动筷子前,朱由检又沉着脸下了一道命令,“进食开始直至天明,任何人都不允许离开饭桌前,如有不遵,视为违抗皇命,拖出去乱棍打死。”
宫人们本处于受赏的兴奋中,却又被朱由检这一番话当头打了一棍子。
朱由检道:“只要没有任何人违命,待朕醒来后,每人赏五两银子。”
说罢他回到暖阁,从内部悄悄拴上门和窗。虽然皇后说过乾清宫里头都是她的人,但毕竟不如自己培养那般可信,他不信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他抱着高度的警惕,在床角睡下,几乎瞬间入睡。朱由检没有发现就在暖阁的窗外一尺处,有个如同雕塑一般静止的人靠墙抱臂而站。
那是燕由,替张嫣来保证朱由检的安全。
他本有打算,但听完所有的对话后,改变了原先的主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姿势也不改。待听见朱由检的声音变得均匀后,他也合上眼小憩。
天色重新放明,燕由听见朱由检起身的动静,立即清醒过来。听了一会儿声音,确认朱由检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后,一道黑影在阳光下掠过,燕由朝坤宁宫而去。
张嫣起得很早,燕由到的时候,张嫣已经洗漱完,悠闲坐在圆桌旁喝新冲泡的茶水。
燕由落在窗口前,正对张嫣的侧影,他一眼就能看出,她表面虽然悠闲,实则全身上下都暗自紧绷警戒周围的环境。
张嫣侧头对燕由一笑,轻声道:“来了呀。”
燕由翻身进入暖阁,朱由检登基后,情况更加严峻,即便是白日两人也会冒险见面。
张嫣翻起一只杯子,替燕由满上茶水,“他怎么样?”
燕由知道张嫣这话不是问朱由检安全与否,而是在问他对朱由检的看法。思虑片刻,实话实说道:“他不信你安排的人。我没出声告诉他我在外头守着,否则他昨夜绝不会放心睡下。”燕由饮下一口茶,继续道,“你选中的人,很适合当皇帝,就是疑心病有些太重了。”
张嫣赞同:“我也如此认为,若是他不改正,总有一日会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
燕由环顾室内,“你往后还继续住在这儿吗?”
“当然不,坤宁宫的主人是现任皇帝的妻子,再过两日她要入宫,我明日便迁居慈庆宫,外头宫人已经在鼓捣着搬东西了。”
“怪不得从来到这开始,总听见有些不寻常的声音。慈庆宫,那不是朱由检曾经住过的地方?”
张嫣笑道:“这样你来找我就不必跑那么远了,并且地处偏远,刚好可以避开监视。”
燕由心里突然生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滋味,不知是为什么,他问道:“先帝驾崩了,如今你就成了太后吗?”
张嫣摇头,“皇上给我上了尊号‘懿安皇后’,我这辈子都会被皇后这个身份束缚着。”
“一宫容得下二后吗?”燕由紧锁眉头。
“毕竟我不是皇上的母亲辈,他总不能封我为太后,然后每日像对母亲一般对我请安行礼吧?”张嫣微微耸肩,“若是他妻子周玉凤在这种节骨眼计较这等事情,还来找我麻烦的话,就当我当初看错了她,也不会轻易让她好过了去。”
……………………………………
又到了夜晚,朱由检看见宫女点燃烛火,暗地里皱了一下眉。如今夜晚成了他在一日中最讨厌的时段。杀机恶意铸成的刀藏在黑暗中,难以防备。
所幸今日临兆和秋棠都被调来了乾清宫中,总算有这两位足以交付信任的人,今晚入睡时可以稍微安心少许。
他一脸几日高度紧张,精神一旦松弛,困乏之意挡也挡不住,他打算早些入睡,不料这时秋棠在外叫道:“皇上。”
秋棠伺候他那么久,无事不会随便出声。朱由检耐着性子问道:“有何事?”
“方才魏公公遣人送礼过来。”
听见“魏”字朱由检就头痛,但此刻他势单力薄,面子上的功夫需要做足,才能最大限度让对方放松警惕。
他逼自己挤出笑容,推门出去,正看见四位美貌女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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