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恩仇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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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夜不归回过神来，那女子已唱到第二段“坐忘”：“风与和两相闲，功名无绊，富贵无关。怡情柳岸芦湾，生涯款款子陵滩。短裘高帽长竿，风清月朗地天宽。兀坐竟无言，胸次飘然，寂无机见从心便。瑶琴一曲流水高山，忘机曲漫谈。得追欢，再无梦到长安。”

　　琴声意境深远，余音绕梁，透露出一种淡泊名利，不以世事为怀的超脱之情。就算是夜不归这个不懂琴理之人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好”，以至于他竟忘了自己是在偷听，不便出声。

　　“谁？”那女子终于发现院外有人，惊疑地问了一声。

　　夜不归深知自己失礼，有心转身逃离，却又心想，那不反而是做贼心虚了么？于是他缓步走了进去，脑中暗自琢磨该如何解释。

　　夜不归走进院中，瞧见那女子容貌，心中不禁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貌美的女子，所谓“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姿”想必也不过如此吧！而这位女子却又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浓妆艳抹，只是略施脂粉，淡扫蛾眉，就显得优美端庄，清新脱俗，倒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真真举世无双！夜不归看着看着一时间竟失了神，没有答话。

　　那女子见来者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不免有些羞涩，脸上微红，问道：“公子？”

　　“啊？哦在下真是失礼了！在下只是被这琴声引来，一时间竟失了神，还望小姐见谅。”

　　那女子微笑道：“哪里，公子不必介怀，原来公子也深明古琴之道吗？”

　　夜不归心下暗自偷笑，我哪里懂得什么古琴，这些年在山上古木倒是伐了不少。但自己总不能说一点也不懂吧，便道：“在下才疏学浅，怎敢与小姐相比，只不过是被小姐琴音所感，误闯了进来，打扰了小姐清闲。”

　　“公子客气了，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夜不归见那位小姐并不讨厌自己，心中一喜，回答道：“在下姓夜名不归，只是山野中一无名人士而已，承蒙方先生不弃，邀至府中做客。”

　　“夜公子过谦了，原来是府中贵客。方才怠慢了公子，小女子在这赔礼了！”

　　夜不归忙道：“不敢不敢！呃敢问小姐”夜不归刚要斗胆一问小姐的芳名，却听得院外有人喊道：“夜老弟夜老弟”夜不归知是方二爷见自己不在亭中，便四处寻找。

　　夜不归心叫可惜，只好向那位女子道：“看来是方先生在找我，在下这便告辞了。今日唐突了小姐，改日再向小姐赔罪！”说着，向那女子施了一礼，便转身匆匆离去。

　　那女子点头还礼，又深深地望了夜不归离去的背影一眼，也回院中去了。

　　夜不归回到百草亭中，可心思却着实不在此处。又与方二爷闲聊了几句，便想要告辞离去。方二爷见挽留不住，只好亲自将夜不归送出府，嘱咐他明日一定要前去秋府观礼。

　　夜不归出了方府，心潮澎湃，始终念念不忘刚才那位女子。心中说道，若今生能与此女子相伴一生，那便再无遗憾了！

　　话说两头，方二爷送走了夜不归，独自坐在亭中饮酒。看也不看，便向黑暗中问道：“你看此子如何？”

　　只听黑暗中有人答道：“嗯方先生果然慧眼识人，此子当真是一表人才，乃人中之龙啊！”

　　说着，先前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走了出来。此人步伐沉稳，一看便是精通武艺之人。且衣着华贵，若有旁人在此，定要认出此人便是“天下第一商号”，“秋水”商号的老板，“左右逢源”秋常庆。

第七章　“仙人索”秋海棠
　　方二爷道：“那秋老板可知晓此子的来历？”

　　“呃这个我还当真不知，请先生赐教。”

　　方二爷微笑道：“说起来此子与秋老板倒是有几分渊源，他爹跟秋老板曾有过数面之缘，在江湖上也是大大的有名。”

　　“哦？但不知是哪一位江湖朋友呢？”

　　“正是山西大同的‘千叶剑’夜离。”

　　秋常庆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夜兄的爱子，难怪仪表不凡，如此看来，倒真是像极了夜兄啊！”

　　方二爷心道，‘秋水’商号乃是天下第一商号，消息更是灵通的很，恐怕秋老板早已知晓夜不归的来历，只不过给了我几分薄面，才经由我口说出，当下也不戳穿，便继续说道：“十年前‘千叶剑’夜离辞世之后，此子便由‘鬼影迷踪’宋杰带上山去，悉心教导了十年，此次他下得山来，想必武功已有所成就。我已料定他明日必去秋府比武，咱们且看他明日如何表现，倘若果然有真才实学，那么想来将海棠许配于他也不算是委屈了令嫒，而且秋老板如能得此佳婿，必然更是如虎添翼，不知秋老板意下如何？”

　　秋常庆点了点头，道：“嗯方先生所言极是！我与夜兄虽不曾深交，但是‘千叶剑’夜家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既然是夜兄之子，又得方先生如此推崇，那必然是不错的。倘若明日他果真一举夺魁，倒真是一桩美事啊！即使他不幸惜败，秋某也自当尽量帮衬，助他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不枉我与夜兄相交一场。”

　　方二爷“嗯”了一声，也没再说别的，只是心下暗想，秋老板不愧是个精明的商人，明明看中此子，却不在人前显露，倘若夜不归一举夺魁，那么秋老板自然是多了左膀右臂一般，又如果夜不归不能脱颖而出，但是有了秋家鼎力相助，不多时也当能够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到那时夜不归自然是念着秋老板的好处，竭尽全力地帮助秋家，秋老板此举真是一举两得，不愧为‘左右逢源’啊！

　　正在二人交谈之时，有一位女子从远处走了过来，正是夜不归在后院中见到的那位弹奏古琴的女子。那女子走到二人面前，向二人施了一礼，叫道：“爹！师傅！”

　　原来此女子就是秋常庆的女儿，人称‘仙人索’的秋海棠。

　　方二爷乃是秋海棠的师傅，教她医术和音律。三人此时所在的百草亭正是因为方二爷精通医术，所以把府中各景也都以此类名字命名。

　　方二爷医术精湛，却从不对外张扬，所以江湖上无人得知，只道他是一个说书先生，音律也只是方二爷闲暇时聊以而已。

　　秋常庆多年之前就与方二爷相识，后来秋常庆喜得一女，方二爷见到此女也甚是喜欢，便答应秋常庆之请，留在京城方便教导秋海棠，闲时就到对仙居说书或是云游四海。

　　秋常庆深知方二爷远见卓识，一直引为座上宾，许多事也都乐于请教，方二爷俨然已是秋府的智囊一般。

　　二人对秋海棠都大为宠爱，每每见到都笑的合不拢嘴。

　　秋常庆笑道：“嗯海棠啊，明日你便十八岁了，爹爹特意选择明日比武招亲，希望为你选得一如意郎君，到那时真可谓是喜上加喜啊哈哈哈哈”

　　秋海棠听闻此言，不由得脸上一红，说道：“爹，您又取笑女儿了。女儿早已说过，只愿生平多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便觉得心安愉悦了。成亲之事，女儿求爹爹再推迟一段时日吧！”

　　秋常庆听到秋海棠的答话只是微笑不语。

　　方二爷见此景，便打个圆场道：“诶海棠，你爹他也是为你着想啊！你想想看，倘若明日真能为你选得一位心地善良，似你这般有菩萨心肠的才俊为夫，你二人喜结连理，从此行侠仗义，造福百姓，你也可以多了一个帮手，那岂不是美事一桩吗？”

　　秋常庆接着说道：“正是啊！海棠，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有此决定，盼得你成就幸福姻缘，爹也就此生无憾啦”

　　秋海棠执拗不过，道：“爹您和师傅左右相劝，女儿哪里说得过您二位呢！既然如此，女儿也不再坚持，只是爹您要答应女儿，明日不管谁人得胜，需得女儿亲自同意方可。”

　　“好好好，只要你肯同意招亲一事就行。咱们就打破陈规，来个巾帼选须眉。你放心，只要你不答应，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爹也把他轰出去，如何？”

　　秋海棠见爹爹应允，这才笑说：“女儿谢过爹爹。”

　　方二爷见缝插针道：“海棠啊，刚才你可曾在府中见过一位姓夜的公子吗？”

　　秋海棠被问得一愣，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位公子，不知怎的心里就觉得热热的，忙掩饰道：“师傅，您说的是那位夜不归夜公子吗？”

　　方二爷常年与人打交道，又怎会看不出秋海棠的微妙变化呢！只点头道：“正是，你觉得夜公子怎样？”

　　秋海棠被问得脸上一红，低着头说道：“师傅，您您这是何意？”

　　方二爷哈哈一笑，“倒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对他有何看法而已？”

　　秋海棠暗松口气，但是又一次想起了夜不归的身影，心中微动，脸上也越发的红了，轻声道：“夜公子他他”

　　秋常庆与方二爷相视一笑，心里都在想，看来海棠对夜不归还是有些好感的。

　　只听秋海棠又继续说道：“夜公子他彬彬有礼，待人待人也是极好的。”

　　方二爷笑道：“嗯那若是他能够在比武招亲中获胜，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什么？”

　　“哈哈刚刚才说过的话，怎么一下子便忘记了？当然是巾帼选须眉一事，倘若他真能够技压群雄，一举夺魁的话，那时你可愿意嫁他为妻呢？”

　　秋海棠红着脸佯怒道：“师傅，您今日怎么也和爹爹一样来来取笑海棠了！海棠不理你们，回房去了！”说完之后便转身回去了。

　　秋海棠一走，秋常庆和方二爷便放声大笑起来，随后就回到正厅商谈去了。

　　秋海棠急忙跑回到屋中，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刚才师傅问我夜公子怎样，爹爹笑而不语，言语中也尽是此意，难道真的是要把我许配给他吗？今日我与夜公子虽是初见，但我却能感觉到他极有善心，而且又是个谦谦君子，比那些纨绔子弟和登徒浪子好上许多，倘若他真能获胜，那么我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想到此处，刚刚平静的心情不禁又躁动起来，脸上泛起的红晕比方才更加深了。可秋海棠转念又想到，我尚且不知夜公子明日会不会来，倘若他不来，那我又当如何呢？又或者他来了，也真的胜了，见到我之后，还不知他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我怎的就这般急躁起来了？我这是怎么了，明明只是初见，怎么就如此牵挂起来，似是希望他来一般。

　　此刻秋海棠脑中夜不归的影子逐渐加深，慢慢地便挥之不去了。然而，另一个地方，夜不归躺在客店的床上，也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脑中不断再现与秋海棠相遇时的情景，只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位小姐的芳名，不免暗呼可惜。

　　夜不归心想，明日比武，既然方先生望我前去，那我便不妨走上一遭，一来能与天下豪杰切磋也算不枉此行，二来如能再见方先生，定要向他询问那位小姐的来历，倘能得此红颜知己，夜不归此生无憾已！

　　次日清晨，毫无睡意的夜不归闻鸡而起，早早地便来到秋府门前。见到秋府此时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少江湖侠客都是慕名而来。未满而立的自然是想来与群雄一较长短，倘若侥幸娶得秋家千金当然是美事一桩，就算惜败于此，如能得到秋老板赏识，成为秋府座上宾也是大大的好事。而那些年过而立的人前来观礼，一是为了看看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希望多结交些江湖上的朋友；二是为了一览秋老板的风范，若是攀上此等豪门，那绝对是不虚此行。

　　夜不归见许多人相互作揖，携手进府。心下暗想，今日来的宾客着实不少，我若能在此脱颖而出，那么对我重振夜家声威肯定有极大的好处，但是一会的比武必然是高手云集，不知我的武功能顶的过多少苦战！唉不想那么多了，能见到如此多的江湖豪杰也算是荣幸，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夜不归调整好心态，便大步往府内走去，见秋府此刻已是人满为患，所幸秋府家大业大，若是换做一般的人家绝无此实力。

　　真正比武招亲的地方是在秋府的练武场中，这里平时是秋常庆与秋府高手护卫练武的地方，今日则用来招待宾朋，比武招亲。虽然只是一小小的练武场，但是容纳这许多人却仍不显拥挤，可见秋家势大。

　　夜不归挤在人群中，眼睛不住地观察其他人，大多数的宾客都是各门各派中的佼佼者，也有不少帮会镖局等江湖上有一号的人物，这些人在夜不归看来倒也没什么区别，他知道真正的高手是不会轻易露面的，这些人只不过是为追名逐利而来的，难得有真材实料。

　　就在夜不归觉得这次要扫兴而归的时候，练武场中却有一个人吸引了夜不归的目光，人群中只有他不与众人为伍，穿着打扮更是与众不同。直觉告诉夜不归，此人便是自己今日最大的劲敌！

第八章　老萧是也
　　那人是一位文生公子，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与夜不归相仿。身穿淡蓝色上好丝绸，腰系着丝绦，戴着玉佩，手拿一把纸扇，不用细看就知道玉佩和纸扇都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玩意儿，浑身上下没有一样物件不显得雍容华贵。

　　乍一看这位文生公子倒像是哪家娇生惯养的阔少爷，而不像是不拘小节的习武之人，他站在众多江湖人士中最是显眼，但却是那种格格不入的显眼。

　　再往他脸上瞧去，夜不归不由得一愣，他还没见过长得如此精致的男子，就连夜不归自己跟他相比也是差了一截。尤其是那人皮肤甚白，说是肤如凝脂也不为过，看过那人面容之后夜不归才知道何为“惟愿生得潘安貌，胜过子建八斗才”。

　　其实站在那位文生公子周围的江湖人士也都深感疑惑，互相交头接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知晓此人来历，索性也就不再去管了。

　　那文生公子站在人群中感受着旁人的议论却是不为所动，手中纸扇轻摇，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忽地一转头，那位公子看到了夜不归，也是一愣。

　　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互相冲对方点头示意。心里都在想，此人肯定不简单，二人也都不禁把彼此当成了竞争对手，势必要在今天比出孰高孰低。

　　正在二人错神儿之际，就从练武场外走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左右逢源”秋常庆。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乃是秋府的大总管秋迪，再往后就是几个秋府的家丁。

　　众人见秋常庆终于到来，顿时安静下来。

　　秋常庆走到练武场中央的比武台上，先向在场众人作了一个揖，恭敬地说道：“多谢各位武林豪杰大驾光临，秋府真是蓬荜生辉啊！今日乃是小女秋海棠十八岁的生辰，秋某选定今日举办比武招亲，是希望借此良机宴请宾朋，广结天下英雄好汉。如蒙天恩，再能得到一位佳婿，那可真就是双喜临门哪！承蒙各位抬爱，贵足踏贱地，前来秋府观礼，秋某不胜感激！秋某已备下一些薄礼，待会各位贵客吃过酒宴之后，秋某都奉送二十两纹银以作路费，决不让各位辛辛苦苦白跑了这一趟！多谢！多谢！”

　　秋常庆这一招收买人心的妙计其实是方二爷出的。奉送路费，一来是彰显秋家的气派，奠定“天下第一商号”的地位；二来是广泛结交武林豪杰，如能为己所用，那么“秋水”商号便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听说秋老板如此阔绰，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不禁暗暗称赞，不愧“天下第一商号”的老板，真是大方得很哪！今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