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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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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好容易到了山顶,依着一位老樵夫指的路,终于找到了那处亭子,亭名‘无望’。
“怎么起这个名字呢?”男人皱眉,真不吉利。
明兰顺嘴答道:“琉璃夫人曾说过,没有希望的时候,就是希望快来的时候。”这话辩证得太哲理了,哲理到近乎烂俗,貌似她在心灵老鸭汤里读到过。
破旧的四个柱子,柱身早已剥落的瞧不出原来颜色,破了十七八个洞的亭顶透光良好,底下放着七八个残损不堪的石墩,风吹的稍大点,还能落下几片瓦砾来。
为了脑袋着想,两人决定还是不进去坐了,找了棵松盖参天的大树,两个小厮连忙拿出背在身后的软搭凳子,架好了请侯爷夫妇坐,一边另有人架起小锅,开始煮水烹茶。
——特权阶级,真腐朽呀。明兰边叹,边赶紧坐下。
“……一个出身公府小姐,一个底下卑贱,谁知末了末了,境遇却相个反。”男人的感慨并不新鲜,多少人发出过类似的叹息。
“你瞧不上静安皇后这样的女子么?”明兰静静问道。
“这倒没有。”顾廷烨摇摇头,“静安皇后虽性子肆意了些,却不失一个真性情的好人。多少直言诤臣,因为她的苦劝而保下性命。后宫女子能这样犯言直谏,很不容易。”
“那你瞧不上琉璃夫人这样的女子么?”明兰再问。
“先前有些。觉着是她误了高大学士。”顾廷烨缓缓道,“可等我自己也吃了苦头,方知混在下九流中,还能始终傲骨正直,不怨天尤人,自立自强,是何其难得。”
明兰仰起头,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亭子。
就外形而言,无望亭和静安皇后的陵寝,就好像贫乳和波霸一样没有可比性,可就像两个女子后来的结局,和这两座建筑恰成呼应——幸福,大多是平凡,甚至不起眼的;而悲剧,往往才是壮丽辉煌的。
明兰摇摇头,她一点不想辉煌。
“……皇上有意叫我入蜀镇边,日前,我已向皇上主动请旨,少说要两任□年。”顾廷烨悠悠的来了这么一句,如同一个惊雷炸开。
明兰差点跳起来:“什么!你要去四川?那我呢?团哥儿呢?阿圆呢?你还去主动请旨,你这才回来多久呀!你不要家啦!”
顾廷烨拿着把大蒲扇,冲她缓缓摇着,好笑道:“主动请旨,才能要给好价码。我跟皇上说了,什么赏赐不赏赐都罢了,只求能叫我把媳妇带着赴任。”
明兰一颗心才放了回来,又忐忑道:“皇上能答应?”
顾廷烨正经其实道:“我说了,我媳妇五行缺木,火克木,这才接连遭祝融之难。我正好生辰八字旺水,水克火,我媳妇就该跟我一块儿。”
明兰白眼道:“皇上会信你的鬼话才怪!只怕到时御赐一口大水缸,叫我时时在里头泡着,以解我缺水之忧。”
顾廷烨哈哈大笑,隔着薄纱拧她的脸蛋,然后正色道:“我跟皇上好生求了一番,我自小亲缘浅,神憎鬼厌的活到现在,求皇上可怜可怜,别再叫我一家分离了,没的等我回来,媳妇又有好歹了;臣定然精忠报国,鞠躬尽瘁。”
“然后皇上答应了?”明兰眼睛发亮。
“嗯,答应了,皇后也帮着咱们说话。”顾廷烨微微而笑,“末了,皇上言道,虽说历来大将镇边,家小多留在京中,可也不是没例外的。似前朝穆王府,也不见送妻儿进京,他家镇守滇中多少年,最后阖家殉节而死,忠心如何?而那铁了心的逆贼,哪怕满门都押在眼皮子底下,该反也会反。这回不就是好例子么。只要君臣知心即可。”
“皇上英明!”这是明兰自来古代后,头一回发自肺腑的呼万岁,“这话没错,那些真想造反的,为使君主大意,反而往往愿将家人留下呢!哪有你这么直不楞登的!”对了,吴三桂的长子到底是阉了,还是挂了。
顾廷烨望着她,满目笑意:“你不怕蜀中不如京城繁华,西南又湿热瘴气么?”
第220回 完结章
“不怕不怕。”明兰拖着凳子挨坐过去,挽着他的胳膊连连摇头,直把帷帽的纱巾都晃了起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顾廷烨反手揽住她,低低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什么加官进爵,都是其次,一家人长长久久才要紧。人一辈子能活多久,趁年轻带你四处走走,也不枉此生。”
明兰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像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乌云,海燕冲破了暴虐的风雨到达彼岸,万里迢迢去朝圣的人们望见白色的塔尖,喜极而泣;仿佛一切曾经的彷徨和犹豫都成了加倍喜悦的理由。
顾廷烨箍着她的双臂发紧:“蜀中没京城这么多臭规矩,到时,我教你骑马,你教我放风筝,咱们一辈子不分开。”
明兰笑着掉下泪来,滚烫滚烫,像心口的热度。
——走,到天府之国去。那儿有李冰父子的都江堰,美丽爽朗的姑娘小伙,肥沃的土地和繁花般的锦缎,还有他们充满希望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越到后面越写不出来。
番外是免费的,我会另外开坑写,这里太挤了,还会有后记,大家稍微注意一下就能找到。
谢谢大家这么长久以来的关注和支持。
鞠躬,谢谢。
番外一
我叫沈玉珠,上面有个姐姐叫珍珠,下面有两个妹妹,分别叫宝珠和金珠。姐姐和我是一个妈生的,两个妹妹和我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我一直很同情小妹,因有这么个喜庆的名字,从小到大穿的戴的,必有跟猪有关的。例如,坠了金猪头的小镯子,毛绒鞋上涌金线绣的小肥猪。
小妹很忧郁。
我觉得吧,这不能全怪爹,他本就不擅起名,我们的名字都是娘起的。姐姐是长女,捡着个好的,我投胎晚了些,就只能珠圆玉润了。当然也不能怪继母,她根本没想生这么多孩子。事实上,我那四个异母弟弟的乳名就被她起得更惨不忍睹,依次是大毛,小毛,阿毛,毛毛。周管事的儿子养的小土狗的名儿都比这强。
都说名贱好养活,这话倒不假,四个毛弟弟个顶个壮实,尤其是大毛,他刚满十岁,十四枪内就能把大哥挑翻在地了。我爹很高兴,说这是‘酱门糊子’,可我们的姨娘兼小姨很不高兴,硬拖着我们兄妹三人又去哭了一回我娘的灵位。。
为什么说‘又’?因为小姨三天两头带领我们进行此项活动,我爹听见最好,听不见就哭到他听见,假装听不见也要哭到他装不下去。
我很厌烦。
小姨从小对我们说,要多多防备爹爹的新老婆,继母都是黑心肝,妹妹会抢走父亲的宠爱,弟弟会抢走大哥的爵位,还老爱拿宁远侯府的惊险故事,来激励我们不要对继母和弟弟妹妹们掉以轻心。
不单如此,小姨还常叫我们向父亲邀宠,借机要这要那,什么田庄店铺,差事赏赐,越多越好。我哥哥绷着脸,不知所措,我姐姐生来就是大家闺秀,只有等人家捧她的份,还是我坦白,直接说,我不会。
小姨只好亲自示范。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法子,不过是翻来覆去跟我爹哭我过世的娘是多么多么贤惠,多么多么舍己为人,明里暗里提醒我爹要日记夜记,绝不能没良心。
我很不喜欢这样,觉得娘在地下也不得清净,死了还得叫人利用。
姐姐对我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十分不满,认为我是个小没良心的,严重敌我不分,便含泪声声道:“难道你忘了过世的娘吗?”。
这个指责叫我很心虚,也很委屈。娘过世时,我连叫人都不利索,根本还未记事,对娘,我只依稀记着一个温柔暖和的感觉。人人都说我娘好,是天下第一妥帖的人,这我绝对坚信。
娘当然是极好极好的,可是娘好,跟小姨好不好有什么关系,跟舅舅舅母还有邹家的三姑六姨有什么关系?小花和小黄是同胎下的小猫崽,一只很乖,总爱窝在我的腿上晒太阳,另一只却皮得很,满园子乱咬乱叼,尽闯祸。。
爹从来很信任娘,爱屋及乌是对的,难道还要信屋及乌。。
反正我是不信邹家人的,包括小姨。
小姨不喜欢我犟头倔脑的样子,开口闭口就只有‘大哥儿大姐儿’,我也不爱听她念叨。
她总说我们兄妹就是她的亲骨肉,有了我们,她什么也不要了。那她干嘛一年到头地寻大夫,求道士,告尼姑,银子花得海了去了。为了生孩子,吃那么苦的药,烧那么烫的艾灸,把自己烧得黑一块黄一块的,活像小周安的癞皮狗?。
我问奶嬷嬷为什么,奶嬷嬷笑得很慈爱,摸着我的头:“我们玉姐儿真聪明,比你兄长和姐姐强多了。”
这也罢了。小姨居然还想把我嫁给舅舅的小儿子?!
日日跟我说舅舅家多么多么好,舅母多么多么喜欢我,三天两头磨着问我‘愿不愿意呀’,还对爹说“玉儿和顺哥儿最合得来,日日顽在一块,都舍不得分开了,真是‘禽梅煮马’啊”,我刚说上两句‘我们天天打架,我很讨厌他’,小姨就笑着堵住我,不叫我说下去,还道“小孩子家家的,越闹越亲”——气死我了!
奶嬷嬷说过,嫁人,就是和别人一辈子过在一块儿,谁要和那个死胖子过一辈子呀?!
小表哥是三舅舅的老来子,又霸道,又难看,不读书,还爱欺负人,偏舅母把他当做心肝肉,连我的奴婢也敢打骂,真是吃了豹子胆!我一想起他那张猪头一样的脸就要吐啦!
姐姐居然还一脸端庄长姐模样的来劝我,张嘴就叫我铭记亡母的恩情,我反口就是一句:“姐姐既这么惦念舅舅家的情义,怎么不自己嫁给大表哥?”。
姐姐好像被掐住脖子的老黄鹅,立刻不说话了。
哼,慷他人之慨谁不会?我就不信若娘活着,会叫我嫁给那个丑八怪大坏蛋!小姨也是柿子捡软的捏,知道姐姐一心想嫁高门,就欺负我年纪小,好糊弄。。
要说我们兄妹三人中,还是大哥最信小姨。
舅舅们还动过心思,想让大哥娶邹家表姐为世子夫人呢。
哥哥自己倒是愿意,却把爹气了个仰倒,当场发作起来,先把在府中长住的表姐打发回去,并勒令以后没他点头,大哥成婚前邹家女孩都不许再来了,再打了哥哥几十板子,掌了小姨几十个嘴巴,并三百遍佛经。
小姨哭得死去活来,指着我爹道:“侯爷这么瞧不上邹家姑娘,难道我姐姐不姓邹么?”
我爹当场气笑了,头一回在小姨提及我娘时这么理直气壮:“这话就是你姐姐生前说的。她说娘家的兄长们不成器,几位嫂嫂也不像是能教出好孩子的样儿,旁的多扶持些也就罢了,绝不能叫儿女赶这种亲事!”
这次后,小姨足足萎了半年,邹家也终于消停不再算计我们兄妹的亲事了。
奶嬷嬷抱着我,偷偷垂泪:“你娘命苦,生来是操劳的命,一辈子没享过几日福。做闺女时,老太爷性子弱,没主张,贤惠的老太太又去的早,兄嫂想拿她攀高亲,亏她硬是嫁了过来。跟了你爹后,又里里外外的操持,家里王府哪出不寻她?!我那老姐姐也劝过你娘保重身子。可你娘十几年来早惯了事事亲为,要强出头,这秉性怎么改得了!”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无端伤心起来,也跟着哭了一顿。
没过多久,公主表姐下降,家里更热闹了。
我大哥不知听了谁的撺掇,要求妻子把小姨‘当正经婆婆待着’,公主嫂嫂差点把鼻子气歪,把屋顶掀翻,大哥吓得满地乱窜。不过闹了也白闹,小姨哪肯对大哥放手,时不时插手大哥房里的事,今儿送个丫头,明儿请邹表姐来小住,和大哥叙叙旧情。
公主嫂嫂怒了,进宫告御状,然后皇后姑姑怒了,叫宫里的嬷嬷来痛揍小姨一顿,二皇子表哥还出了个馊主意,直接给邹表姐安排了一桩我叫不出名目的婚事,据说未来的表姐夫不但歪瓜裂枣,家世也不怎么样。
公主嫂嫂对小姨微笑表示,以后你再给我老公介绍婚外情,我就请母后给邹家女儿安排终身大事(邹家表姐妹不少),你看着办。
公主嫂嫂厉害,小姨也不是省油的,明的不行,就暗着给公主嫂嫂下绊子,然后大哥就搭错经,或冷落公主,或跟公主吵嘴。一个月里,嫂嫂半个月在公主府独自生闷气,半个月在家里跟哥哥打打闹闹,偶尔二皇子表哥会来助阵。
半个沈府鸡飞狗跳,我爹受不住这刺激,索性整个儿搬进南园跟继母住,两人遂可着劲儿地生孩子。
因大哥婚事不顺,待姐姐议嫁时,父亲死活缠着继母一道商量。
皇后姑姑还是很疼姐姐的,手上的两个人选都是上上品,一个是卫王世子,温雅尊贵,才貌过人;一个是刚在边关立功回朝的薄小将军,少年英雄,英挺不凡。
继母说话爽快,开口就道薄家好:“过日子还得看底细。薄家人口简单,家底厚,门风好,定是省心的。卫王世子虽好,但到底是宗室亲王,能入玉牒的侧妃庶妃就有四个,各路花草还能少得了?况是皇家,就算受了委屈,谁又能如何?”
这回连爹也觉得有理,可惜姐姐和小姨完全不同意,小姨还跟姐姐说,这是继母不愿姐姐嫁高门呢。姐姐深以为然。
后来,姐姐果然有了一大堆‘好姐妹’,环肥燕瘦,各款都有。
后来,那位薄小将军便宜了顾家婶婶的大外甥女。
继母还带着我去吃过他们的喜酒,我没见到新娘子,不过听好多女眷闲聊,说袁家二太太是出了名的能生养,又貌美贤惠,她的大姑娘定也差不了。
后来,薄小将军夫妇果然很和美,也果然很多子。
兄姐相继成家后,继母见我和大毛镇日泥里土里的疯,顽得不成样子,忍无可忍,便将我送入郑家闺学,请先生管束着,好收收性子。
小姨又急了,又不敢去跟我爹说,怕又挨打,便跟我支吾了半天,我不耐烦了:“薛大家不是好先生么?”小姨:“……那是位极好的先生。”
“郑家会欺负我么?”有小姑姑在,怎么会。
小姨:“那,也不见得。”
那你干嘛不乐意我去?”
“夫人这是故意跟你示好!是想笼络你!”
我瞪眼道:“那又怎么样。”
小姨就是想太多,明明跟继母差不多的年纪,活似老了十几岁。
兄嫂婚后数年,始终关系冰冷,无有子嗣,眼见几个毛也一日日大了,爹爹忧心忡忡。那年老卫王过世,姐姐要随着世子就藩,临走前,爹爹特意把我们兄妹三个叫到一处吃饭。
几巡酒后,素来刚毅铁骨的爹爹哭了,对哥哥从来不假辞色的爹爹忽地哭了。
大哥立刻慌了手脚。
爹对大哥道:“…就当做爹的求你了,把邹姨娘送走吧。你和公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公主不是寻常媳妇,她如今满腹怨气,自己没有嫡子,也不肯认庶出的。到时候,这爵位……”
我和姐姐都听懂了,姐姐也哭了,跟着劝道:“哥哥你就听爹这一次罢,小姨…小姨她,不是好人…没安好心。”
我一滴眼泪也没有,只道:“大皇子表哥迟早要继位的,哥哥你再这么犟下去,冷落公主嫂嫂,不用等没有嫡子那一日了,爹爹百年后,这爵位直接没你的份儿了,到时候你这驸马爷,就是只能依附着公主嫂嫂过活了。”
其实两位皇子表哥蛮敬重爹爹的,但爹爹的儿子又不是只有哥哥一个,哪个表弟都是爹爹的儿子。谁承爵位,对我倒没什么差别,只是看爹爹实在可怜。
爹爹很痛苦,他真的很喜欢继母生的几个弟弟,每一日都更加喜欢些,可午夜梦回,他的心口上始终压着我们死去的娘。进又不得,退又不得,生生熬出了两鬓霜花。
他只是个普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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