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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风之歌-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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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皇帝有些好奇。
那名银卫道:「南宫世家近数十年来的第一高手,并不是现任或前代南宫剑主,而是被遂出南宫世家,自立门户,一手创立三绝庄的三绝才子,此人才情绝世,跟昔年名士左兰轩一文一武,堪称当世奇才,这位三绝才子不单武艺高强,更兼通百艺,铸造兵器之术天下无变,宫中的冰麟甲和我等的佩剑暗器也是出自三绝庄。」
「是麽?如此奇材,真令朕渴欲一见。」皇帝似乎甚感兴趣。
「绝才子归隐已久,没想到尚有传人,可惜他父子…」那侍卫说到此处,一阵奇异但出极动听的清朗歌声自庭院随风飘进轩中。
「是谁在这时候唱歌了?」皇帝奇道。
「让奴才看看…」一名太监走到北面窗前,启窗一看,惊噫一声道:「天!有…有雪精!」
皇帝斥道:「小瑞子休得胡说!」
小瑞子惶恐道:「奴才不敢胡说,那…那雪精在院子里结了冰的池塘上赤著脚飞哩!」
皇帝忍不住走到窗前,往院中一望,被冰雪点缀得琼堆玉砌似的庭院中,飘雪霏霏,轻衫淡淡,手执竹杖御风而舞的少年,俊颜无瑕似雪,淡逸更胜轻衫…
如果说南宫一鸣的俊秀是世间罕见,那麽园中的轻衫少年之美,已经不属人间所有,无法以笔墨言语描画形容的精巧面容,轮廓线条玲珑分明,尽管他合上双目,但眉眼五官无不美秀到了极处,但又不染一点脂粉娘腔味道,彷佛是天外的白云清风,那样地清逸,那样地绝美。那种傲然独立於世外,不与世俗同流的渺遥孤峭之美,在那一袭如雾似烟的轻衫映衬下,那不实在的感觉倍更强烈,真像是溜到人间游戏的雪中仙灵,随时都会消失的一般。
只见少年玉一样莹润秀气的指掌,玩耍似的舞动起落,轻巧地把掌中的竹棒舞出荧荧碧光,重重翠影,在这渐渐变暗银白色的世界中,格外嘱目耀眼,但跟他清绝人寰的容光相比,却又像萤火般黯然失色,皇帝只觉整个庭院骤然亮了起来,变得与梦想中的仙界无异,一眼看过後,他的龙目再也无法从这「雪精」的身上移开。
「太美了…」除了那在飞雪中翩然往来的身影,空灵的天外清音,此外的一切已是浑然无觉。
翠影舞动越来越急,空中的雪花纷纷被少年的竹棒挡住,竹棒杖风所及处,一片雪花也没有,皇帝只觉好看有趣,但他身後的两名银卫却是暗暗惊异,舞棒挡雪,他们自问亦能办到,但定必迅快力重风声呼呼,声势惊人,绝不能像这少年般漫不经心地哼著歌儿,神态轻松得宛如儿戏,出棒看似虚飘无力,既无劲风声响,更无招式章法,彷佛只是随意而为,可以如此举重若轻,足见这少年的修为已到了收发由心,无迹可寻的武道至境。
被挡著的雪花不断增加,看来便似一个极大的碧玉盘中盛著满满的一盘棉絮相似,少年飘身而起,竹棒加快,变成一个碧色大球似的,少年绕著翠球转了几圈,移到翠球正下方,竹棒倏地回收,裹在杖风中的雪团立即坠下,有如白色瀑流似的,弄得他头脸身上白蒙蒙地雪人也似的,他却嘻嘻的笑著跳个不停。
正在窗前观看的众人瞧得大眼瞧小眼,不知他在干麽洗澡也似的把冰雪往身上倒。
三十四。 雪中仙(3)
少年举袖擦掉头脸上冰雪後,忽地懒洋洋的一个伸腰,把雪地当成最舒服的大床,就这麽躺到了下来,如玉似雪的脸上眉眼新月般弯了起来,神态说不出的慵懒可爱,淡逸飘雅的双唇漾著比初雪更清灵的笑容,黑得发亮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地上,跟莹莹的白雪互相辉映,在无限纯美中但偏又那麽惹人遐想…
「不管他是仙是妖,也不能让他走,不可以…」皇帝两眼放光,著魔似抓著窗框喃喃道。
「 遵命!」四名银卫立时自轩中掠出,皇帝生怕他们惊吓伤害了那美丽的「雪精」,失魂落魄的下令:「千万别伤了他!」
「属下一定会以礼相请,绝不会伤害那位分毫。」那年长的银卫乃是队中头领,久经风浪,这「雪精」无故出现园中,形迹十分可疑,万不能掉以轻心,决意亲自出手一试。
那个在园中舞竹棒的「雪精」,自然是左临风了,他无聊中玩雪自娱,清漪劝他不了,见园中无人也就由他,不料他玩够了竟然想在雪地里睡觉,清漪忙从避雪的石山洞里走出来,想拉他回屋里去,四名银卫已掠到左临风身外四周,隐隐成包围之势。
抱著衣物的清漪在叫道:「你们是甚麽人?干麽围著我家公子?我们是倪大人的客…少爷!」她话未说完,左临风坐起身来,举棒拂起地上积雪,兜头往银卫迎头洒去,接著随手一个个雪球朝众人乱掷!
众银卫校酌C5难┢嗣娑矗娜嗣Ω髯栽司⒎骺┣蛴纸恿芍粒⒘λ淙徊磺浚从挚煊肿迹废吒堑笏巡猓徊涣羯瘢惚恢栏稣淙徊换崾苌耍采跏翘弁炊常噬厦餮圆荒苌撕Υ巳耍坏蒙辽肀芸罅俜绲摹秆┣蚬セ鳌埂
「小姑娘,你说你们是倪大人的客人,你家公子可是复姓南宫?」那银卫首领听到清漪的话,忙赶来道。
「当然啦!倪大人没告诉你们麽?少爷玩起来全没分寸,说不定会伤了你们,快退开去!」清漪以为他们是衙中卫士,连忙加以警告。
「既然公子只是跟我们玩游戏,姑娘何必如此紧张?我家主人欲邀你家公子…」那名银卫说话时,一个个雪球不断飞来,他随手接下两个,反掷往紧接飞来的雪球上,撞得半空中雪屑四散,有如罩上一片白雾!
「好啊!好啊!再玩!再玩!」左临风拍著手又叫又笑,竹棒一摆,便要往那银卫打去!
清漪怕他胡乱伤人,忙制止道「少爷!你答应倪大哥要听话的!你怎麽这样贪玩!」
「风儿要玩!风儿要玩!」左临风不愿停下,挥棒四下乱打,搅得雪片四下乱飞,赌气转身往屋里跑。
「公子请留步!」众银卫上前拦截,满心不爽的左临风竹棒急旋,碧色的风墙猛然向五人同时压下,五人不敢还击,只得避了开去,左临风也没理众人,飞鸟般掠过庭园,遇上围墙,竹棒一点,人已跃上墙头,沿著墙头乱跑。
「少爷!别乱跑!」清漪急追上前,左临风边跑边叫:「不要你!不要你!」
二人追逐间,几名银卫跟著跃上墙头,正想说话,守在衙外面的官差听到吵声赶来,指著众人喝道:「大胆!竟敢来官署捣乱!」
一名银卫向官差喝道:「休得无礼!」
「吵死啦!」被吵得心烦的左临风一声大叫,不分东西南北的远远掠出。
清漪动身急追,在半空中不忘向一众官差银卫娇叱:「都是你们这些蠢材,吓跑了少爷!」
眼看二人先後去远,银卫首领下令道:「你们跟著他们,找到人时尽速回报,切记不可出手吓跑了人,我回去请示主子。」
清漪轻功不弱,可是那及得上左临风惊人的高速?不消片刻,已失去左临风的踪影,只在雪地上留下若有若无的足印,被风雪刮得几下,那浅浅的印痕也自消失不见。
清漪急得沿路大叫:「少爷!少爷!」
南宫一鸣跟那银卫战了半天,双方仍未分胜负,一名仆役匆匆走来道:「那位瞎眼少爷和姑娘跳到墙外走了!」
倪谦吃了一惊:「怎会如此!」南宫一鸣一听,立时示意暂停。
那仆役道:「小的拿茶点给两位时,二位却到了花园里去,我到了花园,看见几位待卫大爷围著公子,公子不耐烦便飞到墙上去,之後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走,那位姑娘叫也不理…」
「待卫大爷?」倪谦往那银卫一瞥,南宫一鸣一听到左临风又再「出走」,头便大了起来:「倪大人,小叔叔不知去向,这事可麻烦得很,恕在下要先往寻找,我和这位兄台改日再战罢。」
「一找到公子,尽快通知我。」
「一鸣知道。告辞了,倪大人。」
南宫一鸣前脚才走,皇帝的近侍已走来相请,倪谦没法,只得马上到敞轩中见驾。
倪谦踏进敞轩时,皇帝的魂魄仍未归位,满脑子全是那「雪精」的音容笑态,就算他在发怒生气,也是一样的叫人心动神迷,只可惜那双形态飘逸修长的眼眸始终没有张开,不知当他回眸顾盼的时候,会是如何的一副动人光景?(死心罢!你没机会看的了。)
小瑞子轻声道:「倪大人来了。」
他连报了两遍,皇帝才从走神中回来,乾咳一声遮掩自己的失态,肃容道:「比武的结果如何?」
「皇上见过另一位南宫少爷了?」倪谦一听,便隐的猜到来龙去脉。
皇帝赞赏地望了倪谦一眼道:「刚才朕观看比武之时,无意从窗中看到一位少年公子在园中一面高歌,一面舞棒嬉雪,武艺极是高明,朕好奇之下,命银卫邀他相见,没料到竟然吓走了他,後来才知他就是另一位南宫公子。真可惜,如此人材武功,偏生身染狂疾…朕已命毕思危多派人手在城中寻访公子去向,一发现他的踪迹,便通知南宫家的人去接他,以免公子再次受惊。」
「皇上如此安排,那就再好不过,公子是臣带出来的,臣有责任将公子带回行舘,公子双目不能视物,他此刻不知去向,臣实在无法安心。」倪谦道。
「他…他竟是个瞎子?」皇帝虽然早看出异样,但左临风的动作实在太过迅快敏捷,令人难以相信(是不愿相信),他是瞎的。
「据说这位公子,小时患病失治,以致无法复明。」
「太可惜了…公子武技虽佳,但神智昏乱,眼又看不见,一个人独自乱跑总是叫人放心不下,他日公子进京,倪卿可得对他多加照顾…」皇帝说话时连连摇头,似乎真的相当著紧。
倪谦暗叫不好,皇帝生性风流,一向俊男美女兼收并蓄,身为大臣,他岂会不知?这瞎眼公子人虽疯癫,却生得俊逸非凡,搞不好他那张俊脸已勾起这好色皇帝的兴趣来。
三十五。 迷途(1)
夜幕降下,城中房屋灯火点点亮起,街上却是暗沉沉地,难以辨认路径,然而对左临风来说,白天黑夜根本没有分别,他在屋顶上乱窜了一阵,气已全消,又怕倪谦生气,想要返回官署,他既不懂如何回去,又不懂找人问路,急得大街小巷里乱走乱转,自然越走越远。
一个单衣赤足的美少年走在街上,本来极为惹眼,但城中店铺此刻大都已经关门,路上行人稀少,加上灯火昏暗,也没人对他多加留意。
风雪中冷清的街道,渐变岑寂的四周,左临风蓦地惊觉,曾几何时,他也曾如此单衣赤足,日复一日地在寒风冷雪里孤身漂泊…
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
有的只是无边的失落无助,比飞雪更撩乱的凄怆愁绪…
风声萧萧,如泣似叹,已经沉淀的伤痛,再一次被风雪唤起…
尽管心底那个身影已经褪色模糊,为何伤痛亦已不复记起,但在这一刹,左临风心头真的在痛,无论经历千百次轮廻,这痛楚仍深深的刻在血肉里,蚀入骨髓之中…
更何况,那个多情抑郁的声音,修长热暖的双手,似乎不止一次出现在自己耳畔身边…
那是谁?
不知道,只知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他的刺痛…
本来使他觉得愉悦舒服的冰雪,不知怎地变得刺骨冰寒…
不知去向,也不知身在何方,
迷失在风雪里,不知何去何从…
越是追忆,便越是失落心痛…
「你这小叫化到底要人担心到甚麽时候啊?」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责骂声传入耳中,左临风被人从地上拉起,一把紧紧紧的抱入怀中。
「捉迷藏很好玩吗?看!全身又湿又脏,人冻得冰棒子似的,少看你一眼也闹成这副德行,你这辈子是欠了人骂的不成?整整一天啦!你究竟跑到那里去啊!」不消说,这咬牙切齿的骂声自然是立秋的了,左临风失踪了一天一夜,怎叫他不焦急得几乎发疯?
原来从左临风从官署「出走」到此时,已过了一整天,别说是南宫世家和丐帮派人四处寻找,更因皇帝的密令,官府中人亦暗中挨家挨户的搜寻,但左临风仍是下落不明。立秋一听到左临风失踪,便要出去寻找,但因当时天色已晚,在众人力劝下,立秋才勉强等到天亮,找了大半天,终於被立秋在一条堆满垃圾,又窄又脏的小巷中,找到全身被污水湿透的左临风,他暗哑无光的双眼一片迷茫混沌,像头迷路的小猫那样,无助地躲藏在杂物堆中。
立秋一见,急得一把将他从垃圾里揪出来,狠狠臭骂了一顿,左临风却傻楞楞地,甚麽反应也没有,立秋慌了,急忙往他身上查看,衣衫虽然弄得又脏又破,手脚也有多处擦伤,幸好没发见有甚麽看得见的重伤,但他仍是放心不下,连声急唤:「瞎小子!瞎小子!你别吓人啊!瞎小子!」
立秋唤了他好几声,臂弯中的左临风才累透了似的,疲惫而缓慢地吐出一个字来:「秋…秋…」
找到了左临风,立秋早已欢喜得如获至宝,瞧著他这副可怜相,立秋还那里生得了气?捧著他的脸轻亲一下,道:「你一定又冷又饿了吧?不准再光著脚走啦,来!老大背你回去吃东西,你真是个麻烦的臭小子…」
一件带著立秋体温的斗蓬盖到左临风身上,人随即被立秋背了起来,左临风没有去想立秋怎麽会出现,彷佛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是的,每次迷失的时候,立秋总会找到他,就像有一条无形的线连系著一样…
左临风伏在立秋背上,不绝於耳的抱怨声,熟悉的体温和气味,不知怎的,令他感到很安心,不管如何迷失,这儿也是个安稳的所在罢?真的,真的很暖…
立秋背著左临风走过两三条小巷,才转回大街上,正在附近找寻的凤逍遥已远远看见二人,道:「找到风小子了?他没事麽?」
「没甚麽,不知是冷著还是怎麽,他有些呆呆的,只应了我一句,已累得伏在我背上打瞌睡。」
「天!秋小子,你真是在垃圾堆里将这家伙捡回来了?!」凤逍遥看著一身污秽的左临风道。
「对啊!这家伙别扭得很,每次闹脾气,专找最脏最暗的地方来躲,所以在垃圾堆里找他准没有错,也不知他从那儿学来的坏毛病,平时爱乾净得要命,心里一不痛快,便拚命的作践自己,倒头来还不是麻烦老子给这没用东西洗啊擦啊…」立秋反手在左临风身上打了两下。
凤逍遥风凉地笑:「你不是很自得其乐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麻烦,你高兴!」
「谁高兴管这麻烦少爷!又任性又馋嘴,专爱偷走闹事,莫名其妙的毛病一大堆!」立秋连珠炮似的埋怨不绝。
「那你怎麽还宝贝似的背著这麻烦少爷啊?」凤逍遥大笑,指著立秋背上的左临风道:「你这傻小子被他耍得团团转还在做梦!到现在还一点也不晓得这家伙的小心眼儿,他跑了一次又一次,他就是想知你有多著紧他,才故意跑的啊!不然他早跑得远远地,你还找到他才怪!」
立秋听得傻楞楞地,全没想过左临风从前不是躲他,反而是希望自己去找他。
「这家伙又高傲又要脸,心里有多喜欢你也不会说出口来。说到动手,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说到感情上,他脆弱得像块豆腐,受不了半点伤害,尤其在那几年…他逃是不想面对你,同时也是想引你注意,有意无意地撒你的娇,想你更在意他…」
「坏东西!」立秋忍不住侧起头来骂他,可是看到他弄得脏脏的脸,便想起他落魄时的凄凉景况,肚子里的一点不满早丢到脑後头去。
「你喜欢上这大少爷,这辈子有你好受的了,趁他还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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