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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缘-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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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斩岳倒还不觉得有什麽,新皇和臣子们感情融洽,闲来无事时就到器重的臣子家中坐坐,闲聊一番,增进君臣情谊。
  但这个消息落在涵双耳朵里却不是这麽一回事。
  “陛下要来?”涵双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恐惧地发颤。李斩岳以为涵双是紧张,便笑道:“别怕,陛下人挺好的,上次他就说要来看看是什麽人能教我读书,没想到还真的来了,嘿嘿。”
  涵双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动了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当今皇帝便是当年的端王,尊姓裴讳言庆,当政以来政通人和,当年之事自然没有人再去提,也许多年後的史书会用一句“荒淫以混其迹”带过。李斩岳只认识登基之後的那个明君,对於涵双来说,他记住的只有当年那只恶魔!
  皇帝在临近午时到达,将军府正门大开,李斩岳到门外接驾,他本想叫上涵双,但涵双却说自己没有身份,不便出迎,就没有跟去了。
  裴言庆跨入大门便发觉前院的布置有了改变,多看了两眼,笑道:“李卿,这院子打理得比以前好多了,请了新花匠?”
  李斩岳立刻骄傲道:“没有!花园是我家小先生重新布置的!”
  “哦,你家小先生眼光不错。”裴言庆点头,“那我也不去正厅了,你带我到花园里坐著吧。”
  两人到了花园,裴言庆饶有兴趣地在花园中转了一圈,重新打理过的花园较之以前更加生机盎然,花草错落有致,与假山凉亭相互呼应,明朗而不媚俗。一个人性情如何,能从喜好中窥见一斑,李斩岳这样粗犷之人,做事也都是大而化之,眼前这样精致的雅趣不是他能布置出来的。见过花园,裴言庆对那尚未谋面的“小先生”也多了几分好感。
  落座唤仆人上茶,裴言庆抿了一口,左右看了看,道:“李卿,今日休沐你可有认真读书?”
  李斩岳道:“回陛下,臣有认真读书。上午小先生给臣讲了两篇文章,小先生说下午再给臣安排练字。”
  “哦?你家小先生今天教了你什麽,背给朕听听。”
  “啊?陛下,小先生今天教的臣还没背呢……臣背昨天教的行不行?”
  李斩岳眼巴巴地望著皇帝,裴言庆一笑,准了。李斩岳将昨天学的文章背了一遍,有些磕巴,但总算没错。裴言庆又问他文章的意思,李斩岳用大白话讲了一遍,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裴言庆点头道:“嗯,不错,你家先生教得不错,深入浅出,得圣人真意。”
  李斩岳咧嘴一笑,为自家小先生骄傲。
  裴言庆笑了笑,终於切入正题:“你说你心仪之人就是你这个先生?”
  “正是!”李斩岳连连点头,小心地偷瞄皇帝的脸色,看对方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趁热打铁,“陛下,我家小先生虽不是女子,却比女子好一万倍,还请陛下成全。”
  “既然你将你那先生说得这麽好,那就叫出来让朕看看,好不好、成全不成全,另说。”
  “谢陛下,臣这就派人去叫!”
  君臣二人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没过多久,便有下人通传说人来了。
  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形瘦弱之人低著头缓缓走来,一身青衣,素雅干净。那人到了凉亭外便停了步子,於台阶下跪下,叩首道:“草民李涵双参见陛下。”
  裴言庆见这小先生如此知礼,心里倒是看高了一分,手掌虚抬了一下,微笑道:“免礼。在斩岳身边坐下吧。”
  “谢陛下。”
  青年在李斩岳身边的位子上坐下,屁股只是在椅子上沾了个边,背挺得笔直,头却低低的,似是畏惧龙威,显得十分谦恭。
  裴言庆看不清对方的全貌,想了想,道:“你叫李涵双?”
  涵双应道:“是的。”
  “和斩岳都是来自李家村的?”
  “是。”
  “我听他唤你‘小先生’,就是你教他读书的?”裴言庆问,涵双正要回答,裴言庆却突然说:“你抬起头来,不要这样低著头说话,朕有那麽可怕吗?”
  “草民……是。”
  涵双轻声应了,细小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显然是十分惧怕。裴言庆看得分明,更是盯著对方,等涵双慢慢抬起头来。
  裴言庆看清了涵双的模样,似乎不过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双杏眼似乎笼著雾水,水灵灵的,有几分欲言还休的媚意。
  涵双那边回话道:“将军说想要读些书,刚好草民认得些字,便教他读些浅显的篇章,因为年岁差的不多,所以将军叫草民‘小先生’。”
  裴言庆似乎没有认出他,微微点头,称赞道:“最近斩岳进步很大,知道圣人言了,字也好看了,你教的不错。”
  “谢陛下。”涵双又低下了头,手指绞紧了衣摆,不敢放松。
  裴言庆转头问李斩岳:“李卿,是不是让涵双先生教你你就学的进去了?”
  李斩岳忙不迭地点头。
  裴言庆微微一笑,道:“那朕给你家小先生找个老先生,教会了他,再由他来教你可好?”
  涵双吃了一惊,不由得抬头,不知所措地看向李斩岳。
  李斩岳知道皇帝是铁了心要他学点东西,让涵双来教总好过那些刻板的老夫子,咧嘴一笑,撩袍在地上跪下了:“谢陛下。”
  “起来吧。明天辰时你让涵双入宫,朕给他找个先生。”
  此事说定之後裴言庆便转开了话题,与李斩岳聊起了朝堂上的事情。涵双借口去厨房督促午膳而匆匆离去,虽然眼下裴言庆似乎没有认出自己,可他也不敢多待,之後裴言庆留下来用饭,但涵双并未作陪。
  裴言庆离去後李斩岳乐呵呵地回到後院,见涵双呆坐著,还以为他还没从面见皇帝的震惊中回神──好吧,当初李斩岳自己就是这麽傻乎乎地在皇帝面前发呆的,涵双的表现可比他好多了。
  李斩岳将人搂进怀里又在对方的颈窝里拱了拱,笑道:“涵双,回魂啦!”
  涵双愣了愣,才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微弱地唤了声:“斩岳……”
  李斩岳开玩笑地说:“虽然陛下很英俊,但是我不许你想著他!”
  “怎麽会……”涵双轻轻笑了一声,比哭还难看。
  “涵双,你怎麽了?魂不守舍的。”李斩岳这才觉得涵双的反应有些怪异,“难道是害怕进宫?”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怀中人却是身子一僵,李斩岳笑道:“没什麽啦,其实陛下人挺好的。”
  “是吗……”
  “是啊,平时我还经常和他开玩笑来著!”
  “哦,那真的很好啊……”
  涵双摸了摸李斩岳的脸,又露出一丝微笑。李斩岳不知道说什麽才好,他觉得涵双似乎满怀心事。
  
  第二日涵双进宫,一个小太监接引了他,裴言庆真的安排了一个老先生给涵双上课,这让涵双的心稍稍定了些,不由得期冀裴言庆真的已经忘记了自己,又或者是即使认出来了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涵双并没能安心多久,伴随著退朝的锺声响起,他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心不在焉地听老夫子讲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太监独有的尖锐嗓音:“皇帝驾到!”
  裴言庆大步走进门来,涵双在地上跪下,叩首道:“草民参见皇帝陛下。”
  一边的老先生也行礼了,裴言庆於主位坐定之後只让老先生平身,与之寒暄了两句便让人离开了,却始终不让涵双起身。
  涵双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双膝跪在坚硬的石砖上,冬天里的地面透出森森寒气,面色似乎也被冻得微微发白。
  裴言庆像是看出了他的不安,冷笑道:“李涵双?朕知道墨青教出的孩子每个都很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能当别人的先生了!”
  涵双一张小脸早已褪尽了血色,跪伏在地上,身子哆嗦著说不出话。
  裴言庆依然那样高高在上,锐利的目光如有实质像剑一般扎在背上,剑锋的冰冷似乎冷冻了他的血液,手脚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
  山村里平静的日子让涵双以为自己已经能将十年前的那些事情藏起、忘记,然而当他再次面对这个男人时,他才发现那些铭刻在骨子里的痛楚是无法淡忘的。
  像十年前一样,自己那样的卑微低贱,跪伏在这个男人身前,被审视,被决定命运。
  或许是很久,或许只是片刻,裴言庆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斩岳知道你的身份没有?”
  “他……不知道……”
  “哼,你倒是瞒得很好!你以为你能瞒得了一辈子?”裴言庆冷笑,顿了顿,道,“朕不想在李斩岳身边看到你,也不想让李斩岳知道我今天和你说的话,你知道怎麽做。”
  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了,连跪的力气都没有,涵双瘫软在地上,没办法给出应有的回答。
  “听到没有!”裴言庆提高了音量。
  “……是……草民……遵旨……”




第 20 章

  裴言庆离开很久了,涵双才勉强从地上支起身体,冰冷的地气似乎已经深入骨髓,身体冰凉的,没有力气。失魂落魄地慢慢出了宫,却发现宫门外停了辆熟悉的马车,涵双微微一怔,已有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涵双!”
  李斩岳一脸欢欣雀跃地高叫,无忧无虑的笑容在阳光下金光灿灿,那样明亮,那样温暖。
  涵双张张嘴,想叫那个名字,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两个人明明这麽近,只要上前一步就能拉到对方的手,可这短短的一步间却好像横著天堑深渊,跨不过,靠不近,碰不到。
  他可以离开青颜,却离不开小倌这个身份。
  一天是,一辈子都是。
  “涵双,你怎麽了?”
  男人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温暖的大手托起了他的脸庞,涵双怕自己会突然掉下眼泪,不敢抬眼,低垂著眼帘,轻轻靠入男人怀里。
  寒冷的初冬里这样的怀抱显得格外温暖,心跳声在耳边扑通扑通的,平稳而有力。
  一度怨恨李斩岳的粗暴和不尊重,可是现在他却舍不得了。如果可以,真的不愿意再离开了……
  李斩岳不明所以,搂著人,不解地问:“你怎麽了?是不是宫里的人欺负你了?”
  涵双用力眨去眼角的湿意,浅浅笑了笑,轻声道:“没什麽,只是有点冷了。”
  李斩岳立刻点头:“是啊,你的脸冰冰凉凉的!我们上车吧,车上很温暖,我们回家去!今天降温了,回头加件衣服,不要著凉了……对了!今天你在宫里上什麽课啊?是老夫子吗?会不会很古板很讨厌啊?”
  李斩岳兴致勃勃地问,涵双想起裴言庆的话,心里又是酸痛难当。
  然而心中的痛却不敢让李斩岳察觉,涵双微笑道:“都是些兵书什麽的,看来我得好好学,以後才能教你。”
  “哈哈,那太好啦!嘻嘻,说不定以後你也是很厉害的军师呢,还能和我一起上战场呢……”
  “那到时候你就要听我指挥了。”
  “那是一定的,我一直都是听你的……”
  
  像是某种默契,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涵双即将离去,课照上,地点改在皇城中的一个小院子里,以便涵双出入。李斩岳天天来接他下课,站在门口等著,第一时间上送上一个暖炉,车厢备上热茶,暖得涵双直想掉眼泪。
  涵双本不是粘人的性格,可是一想到不久就要分别,也不由得想要和李斩岳多亲近些。李斩岳只道涵双是真正想开了愿意和自己亲密,不疑有他,每天都乐滋滋的好不快活。
  日子一天天过著,像是等待死亡一样,过一天,少一天。
  这天涵双做了个梦,梦里裴言庆冰冷的声音化作一道道利剑将他刺穿,鲜血流了满地,李斩岳冷眼旁观著,只因知道了他曾经的身份。梦不该有痛,可涵双却是痛醒的。
  涵双睁眼,怔了好一会儿,发觉李斩岳正看著自己。
  对方不知什麽时候醒的,抚摸著涵双的身体,嘴角带著笑意,显然是心情愉悦。
  涵双忍不住往他怀里蜷缩得更紧些,这样的温暖……或许马上就要失去了。
  懒了会儿床,涵双轻轻握住李斩岳的手掌,低声道:“斩岳,你帮我跟先生请个假吧。”
  李斩岳立刻紧张起来:“是身体不舒服吗?”
  涵双用被子蒙起半张脸,垂了眼帘不敢面对对方的视线,含糊道:“还不都是你昨晚……过分……”
  李斩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涵双,我错了,下次不会再这麽过分了。”
  “嗯……帮我去请个假吧……”
  涵双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著李斩岳起床穿衣,再回过头来给他一个分别的亲吻,最後喜滋滋地离开了房间,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静悄悄的,失去了男人体温的被窝似乎在渐渐冷却,令涵双不由得缩得更紧。
  没多久,涵双也起床了,梳洗之後从衣橱里翻出了一个旧包袱,里面装著几件粗布衣裳和几钱碎银子,这还是当初李斩岳带他离开李家村时为他收拾的,这也就是他仅有的家当了。将小红和侍卫敷衍了,涵双拿著包袱独自离开了将军府。
  
  兴善大街,贵族们的住所。涵双依稀记得十年前墨青要求青颜的小倌熟记这一片的各种布置,哪里是谁的府邸,哪条小路可以通往谁的後院,背错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责罚。眼下走在这条第一次认真行走的道路上,涵双有种熟悉的感觉,他知道这边过去是崔尚书的府邸,知道那条小路叫关门路,知道前面那条小巷半途会被封死而无法穿过通往另一条大街……
  当涵双恍然回神时,他已走出了大街,回望那栉比鳞次的府邸,他再一次意识到,这里不属於自己。
  低头准备离去,却不想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涵双?”那人略带疑惑地叫了一声,随即便是惊喜:“真的是你?”
  这声音……
  涵双怔住,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上面跳下了一个人,那人绕到了涵双面前,一双丹凤眼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令人看了也想笑。
  十年不见的熟悉笑容,涵双忽然心里一酸,忍住扑上去抱住对方的冲动,缓缓低下头,轻声唤道:“墨大哥……”
  “啊,果然是你!”墨青惊喜非常,将涵双搂进怀里,用力抱著,像是在确认对方是真实存在一般地上下抚摸著,力道之大甚至让涵双感到一丝疼痛,可是这样的疼痛却让他心间生暖,似乎是从没想过原来世间还有一个人这样惦念著他。
  涵双不由得伸手将对方抱住,轻轻将脑袋靠在对方肩膀上,对方身上传来的暖意令他眼睛发酸。
  哪怕墨青曾对涵双再怎麽冷酷,涵双都不会恨他,灾年时易子而食,自己这奇特的身子便被父母第一个卖掉,如果不是墨青将他买下,如今自己已经进了他人的五脏六腑,那种被放进锅里的恐惧远比任何调教都要可怕。
  墨青开心地嚷嚷:“你没有死!这真是太好了!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现在有事吗?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涵双想了想,发觉自己无处可去,忽然怀念起曾经居住过十几年的地方,不由得点了头。
  坐上马车,墨青搂著涵双巴拉巴拉地说起来:“当时你被裴言庆带走我就知道没好事,那个混蛋下手从来不知轻重的!我以为你死了,但等我到乱葬岗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是被人救了吗?你後来去哪儿了?我那时候觉得你应该没有死,京城附近都打听过了,却没有你的音讯。”
  涵双哑然,没想到十年过去,那个人都登基了墨青还敢直呼名讳。看著墨青,忽然觉得对方一点也没变,十年前的墨青就是个人前异常冷酷人後却会絮絮叨叨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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