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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欢且尽万行作者:芳菲-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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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扶道。

  “她更怨恨。”

  又道。

  “大公子知道自己使娘亲痛苦,也是更剧烈的痛苦。”

  略微停顿。

  “侧室入魔,使大公子痛苦,但小公子无辜,他又不能让侧室将怨念加诸到小公子身上。於是十岁的孩童,陷入两难的境地。”

  柳西楼道。

  “只有十岁吗?”

  李扶道。

  “大公子比小公子早五年出生,我们假设是那件不幸之事发生之时,那时小公子神童之名已然传遍乡里,而侧室心中累积的怨恨也达到了无法排遣的地步。这时夹在中间的大公子,只有十岁。虽然不在世人眼中,却是他母亲唯一可以抒解心绪之人。……在失宠之子的身上造成什麽伤痕,仆人师长也总是不会发觉的。”

  北风呼啸,划过纸窗。

  “当然我们只是假设是这样。”

  李扶道。

  柳西楼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侧头沈思。

  窗扑楞楞响。

  “那麽後来呢?”

  李扶似乎微微笑了笑。

  “後来自然发生了那不幸的事。”

  他道。

  “其实事情的疑团也在这里。以那户人家的势力,何以会搜遍全城仍找不到贼人的下落?收不到信,暗地里也有寻查,为何没有结果,落到後来的地步?”

  柳西楼道。

  “家贼难防。”

  李扶微微笑。

  “怎样的家贼?”

  柳西楼道。

  “是……侧室吧?”

  李扶垂目笑叹。

  “师弟天资聪颖……刚才已经猜到了吧。”

  柳西楼默不作声。

  李扶道。

  “那亲戚初来乍到,有什麽本事可以在城里不为人所知的藏匿数天呢?必定有另一个接应他的人。”

  他停了停又道。

  “最安全的地方,莫过於就在那宅中。被打入冷宫的庶出一房,在这天下大乱的时节,更没有人来。”

  风更大了,即使闭紧了所有的窗,仍然有乱风吹在两人颈上。当日那小公子被绑在侧室房中,是否也有这样的寒风?

  柳西楼仍是低头不语。李扶却像在闲谈了,只是将自己的推测徐徐说下去。

  “接下来便好猜了。那男人只是想要钱财,可侧室却想要小公子的性命。那封书信,要写下来却交不到老爷夫人那里,其实有多种办法,因为那男人不能露面,一切只能听从侧室的安排而已。”

  “於是……”

  “於是,当数天过去,侧室催促男人动手时,男人胆小怕死,侧室却不能後退了。”

  柳西楼皱眉。

  “是侧室切下了小公子的手指?”

  李扶道。

  “这也未可知……”

  他道。

  “只是这男人生死不论,却不能让他自行逃去说出他们的合谋,侧室应该是这样想的。如伤了小公子肢体,男人也只得死了心,这样没用的男人再寻机杀了便是。而小公子人小,暂时不杀,安置也是可以的。侧室就是这样想的吧。”

  他道。

  “一个人做下这样的大事,只是为了她儿子的前程,也是用心良苦的。”

  “儿子?”

  李扶笑。

  “再深的怨毒也不能使一个无依无靠的柔弱妇人犯下这样的罪行。无非是身为母亲的偏执而已……”

  他淡淡道。

  “大公子也是知道的……因此即使知情,也无法向外面告说。”

  “原来如此。”

  柳西楼道。

  “这才是小公子回来後大公子为何怕他的缘故。”

  风声渐响,北风呼啸著把灯火吹斜,两人的影子照在窗上说无形却有形,有形而不定。

  “那後来呢?”

  柳西楼问。

  李扶奇怪。

  “如刚才所说,夭为本体,其余无非附著之上的迷雾。我以我之见解述说,师弟又怎知不是另一层迷雾呢?”

  柳西楼托腮。

  “纵使如此……”

  李扶道。

  “如果事实发生,那一切推测都有凭据。但市井谣传,至常庆不知已有几重变化。再以常理推测,不过如捕风、捉影,於事实的真相并无益处。更何况谣传多有杜撰,也许只是空穴来风,如今日常庆般打发无聊,那便更没有本体了,本体只是‘趣’,那麽师弟这样寻根就底,又有什麽意味呢?”

  柳西楼笑道。

  “那是我无趣了。”

  李扶温和道。

  “举试在即,师弟天资纵好,於这些怪谈上花费精力,总是不妥当的。”

  柳西楼往矮几上趴了趴。

  “可我总觉得常庆师兄说的不对。”

  李扶问。

  “哪里不对?”

  柳西楼道。

  “他说小公子化妖後生的是那些轻薄之徒的孩子,我认为不是。”

  李扶道。

  “那师弟以为是何人的呢?”

  柳西楼道。

  “自然是他兄长的,若要报复兄长,还有什麽使得兄长与妖物相通,诞下孽子更使他痛苦的呢?”

  柳西楼语音清亮,这番话若不考虑语意,入耳正如他灯下的双瞳使人愉悦。

  李扶竟哑口无言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

  “可他们是亲生兄弟……”

  柳西楼道。

  “这又有什麽?女娲与伏羲结为夫妻,前朝宁宗与长佳长公主有情,这都是人所共知的。”

  李扶扶额。

  “女娲与伏羲开天劈地,繁衍子孙,不可以凡人伦常束缚。宁宗姐弟混乱纲常,误国误己,才使前朝三百年基业如衰草凋零,正是两人逆伦的恶果。”

  柳西楼道。

  “总之大公子必定是爱慕小公子的,不然不会接纳他回家中。”

  李扶摇头。

  “断指铁证如山,何需其他呢?”

  柳西楼道。

  “只是断指,如何证明?”

  李扶微笑。

  “那在当时,侧室断下小公子之指时,又如何使人知道?”

  柳西楼“咦”了一声。

  李扶叹。

  “总有些记号在上面的,断的是哪一指,是否真是那小公子,总有些只有双亲才知道的表记。”

  柳西楼一楞。

  这时李扶又道。

  “何况所谓生子,说不定只是耸人听闻。”

  他道。

  “那房中混乱,侍女怎能看得真切?”

  “咦?”

  “有人惊叫,有人流产,气味令人作呕。余下种种,不过慌乱之人口述而已。”

  “师兄是说……”

  李扶道。

  “那大公子也该成年了吧,讨几房侍妾,或与哪个侍女通好,如若该女与大公子起了争执……”

  柳西楼恍然。

  “原来是大公子和妾室的孩子。”

  李扶略微笑了笑。

  “我并没有这样说。”

  书页在桌上随著灯影翻卷,动的是灯还是影?

  “小公子回家,与大公子之间有什麽隔阂,而怀孕的侍妾不知什麽原因也在其中,三人同室,最後侍妾流产,路过的小婢受到惊吓而传出逸闻。这难道不是比什麽男子生子更容易使人信服吗……”

  他未说完,柳西楼已喃喃道。

  “如若是这样……”

  他默默一会儿。

  “那为什麽世人都以为大公子是因生母之死害死小公子?……侧室是何时死的?”

  李扶道。

  “侧室是何时死的,外人怎麽清楚?无非牵强附会,想当然罢了。”

  柳西楼被李扶轻描淡写的这样一解,笑了。

  “哎……”

  他托腮。

  此时明月当空,柳西楼才发觉树影照在窗上,李扶靠坐在几边,已经一脸倦容。

  他不好意思起来。

  “对不住……打扰师兄。”

  李扶道。

  “没有妨碍的。”

  柳西楼终究知趣的下到地上,告辞离去。

  他去时忍不住回望一眼,只见李扶重又握起书卷。他十指净白,身姿端正,正如师兄弟们所说一样肃肃然有君子之风。

  “关门。”

  李扶见他还楞在那里,轻声道。

  柳西楼急忙将房门闭合。

  * * *

  门外脚步声渐远,李扶放下书卷,将适才一直盘坐的双腿打开。

  夜半,已敲过二更。

  今夜狂风乱作,不知柳西楼这一夜会否还在睡梦中思索这件异事?

  他静坐一会儿,将灯吹去。

  良久,房中早已悄无声息。

  幽幽的树影下,一个黑衣男子如无主的魂魄般站在树下。

  他早在柳西楼来之前已来了,直到他离去,他也不曾离开。

  衣物细碎。

  房中终於响起叹息。

  男子浑身一战,向前一步抢去。

  “若是常来此,致不好的流言传出去,对兄长的官声……”

  幽深的黑暗中传来如诵经般的清音。

  黑衣男子跨入门中急道。

  “吾愿与你共堕地狱!”

  房中李扶闭目。

  吾不愿……

  * * *

  柳西楼一路慢走,思索刚才所觉不适之处。

  手上的记号,为何只有双亲知道?

  * * *

  黑暗中李扶整衣坐起。他向来重视衣冠,不会在哪怕兄长面前衣衫不整。

  “福生……”

  李扶的目光在这时也是清净不可逼视。

  李援在他面前既是欢喜,也有哀容。

  他慢慢跪下,颤抖的捧起李扶只著了布袜的右足,轻吻松垮的前端。

  这是他唯一被允许做的逆伦悖德之事。

  他孩童时亲眼见到母亲切下幼弟的足趾。一粒小小的红痣随著断趾陨落在红血中,如白雪上的梅花一点。

  幼弟性如冰雪,多年後再见,即便如画的童颜大改,清净如雪的目光仍旧让他触目惊心。

  “福生……福生……”

  叫著幼弟的乳名,仿若初见的那一刻,玉雪的一团裹在锦绣中对他笑如朝晖。又如那一次次,在园中被簇拥著的小公子,清淡雅丽,尊贵无双。

  李扶见到兄长的狂态,他知道,那是“妖”。

  是被魔障的本心,是孩童时被扭曲的愿景、流年。

  (本篇完)

  【下一篇:星期】

  

  ☆、'节日贺文' 冬至夜话(贰)星期

  借此提一句:

  幽欢的个人志已经没有了,hotmail邮箱不再使用因此并不太查看,请不用再往那里发信了。

  感谢各位的支持~

  祝那位考生考试成功^^

  ──

  (上)

  “扶弟,你可知最近路盗杀人的事?”

  李扶看著盘中的棋子,仿佛并没有听见兄长的话。

  李援又耐心问了一遍。

  李扶应了。

  “是使前任京城守备撤职的事吗?”

  “是。”

  李援笑容化开。

  此情景如若他的同僚们看见必定惊愕不已,这时却是在前户部侍郎家中,观者只有红梅白腊而已。

  李扶下了一子。

  “此盗行踪诡秘,惊动今上。不知新任守备可有良策?”

  李援道。

  “那个不知,只是扶弟此行,还是改了吧。”

  李扶莞尔。

  原来是为此事。

  李援加紧道。

  “那路盗几次劫的都是美貌男子,扶弟此次前往城外,岂不正入险地?”

  李扶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思:莫非只有兄长会将美貌两字与我相连?

  口中答道。

  “李招将军延我为宾,不过半天路程。普天之下,可有比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亲兵更可靠的护卫吗?”

  李援沈面。

  “他早已被收了兵权,今上正怕挑不著他的毛病──”

  李扶慢道。

  “李招将军军功赫赫,如今被收了兵权,正是飞鸟尽,良弓藏。”

  李援急道,“扶弟!”

  李扶收回嘲讽语调,以中正平和之声答道。

  “李招将军与我兄弟素无来往,但论血脉也算族兄。

  如今朝野闻风而动,李府嫁女,门下连个能交接的也无。李招将军既找到李扶,李扶岂有推却之理呢?”

  李扶又下一子道。

  “兄长无需担忧的。圣上虽已废大元帅,却非昏君,李扶此行应於兄长的仕途无碍的……”

  “扶弟!”

  李扶笑,他知兄长最听不得这些的。

  “而路盗之事,新任守备上任,路盗看著风声,近日也不会犯案才是。”

  李援皱眉。

  “……也许比兄长坐在家中,更安稳呢。”

  李扶又道。

  李援仍盯著他。

  李扶无奈。

  “请兄长宽心吧……”

  他叹气。

  “兄长今日不去朝中,弟弟明日就要去往城外,难道不应更亲近一些吗?”

  李援猛一抬头。

  只见李扶仍是垂目於盘上局面,似乎并不知此言挑起兄长的心事如重锤一般击入胸口。

  春风拂柳,一声叹息。

  “此恨绵绵无绝期……”

  李扶佯装不闻。

  “扶弟……”

  李援拧眉。

  一片痴心付於流水。

  刻骨相思知不知。

  ***

  “将军不必多礼。”

  李招已交还帅印,李扶只以将军之衔呼之,李招却摆摆手,显然最近的处境使他不快,连这两字也能唤起忧愁。

  “算来你我也是族表兄弟,虽往日并不亲近,今日二公子肯施以援手,足见盛情。”

  李招五十多岁的年纪,两鬓斑白,称病卧床,仍有大家之风。

  他止了李扶还礼,又叹道。

  “其实我如今之举,也不知对与不对。”

  他自言自语,李扶待他下文,果然李招接著道。

  “这桩与江南孙家的亲事,乃是一早定下,当年也有同气连枝之意。如今李家眼看分崩,就不知晚心嫁去,是祸是福了。”

  这也是李扶早前有的疑问。

  李招又道。

  “可尽管如此,仍希望女儿嫁去富贵人家……

  “枉顾她自己的心愿,与将要面对的处境,替她决定一生的运命。这莫非就是为人父母的横蛮与私心麽?”

  李招苦笑。

  “二公子心中必定不以为然的。”

  李扶知他并不需要回答,便仍沈默。

  其实他们除每年佳节之会,从无交接。这次亦是李招请上傅锺桤,傅锺桤大手一挥“你与李扶不是兄弟麽?”,才有了今日之事。

  “只是晚心侄女确是太小了。”

  李扶只能说些不关痛痒的话。李意莲小字晚心,这时只有九岁。

  李招笑。

  “只怕待到十四五的年纪,已来不及了。”

  栖凤帝的手段,有谁比这位戎马一生的元帅更清楚的呢?

  初春的天气严寒刺骨。

  李扶离开小厅时犹有寒意。

  早知如此,何必离开师尊回到这里呢。

  李扶看向枝头。

  红尘中不过愚蠢的厮杀而已。

  那个人却笑他。

  “我们本就有缘分,却不能因这缘分害了你。

  “回到俗世中,方能学会做一个真正的人啊。”

  我不像人麽?

  李扶想。

  我也会为兄长的事苦恼,也为李招的事叹息,师尊还要我通晓什麽呢?

  也许师尊才是太过执著啊。

  “先生。”

  李扶回头。

  一个比李意莲更小的女孩子站在那里,雪白面孔精灵剔透。

  “先生就是侍郎家的表叔叔麽?”

  小姑娘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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