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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欢且尽万行作者:芳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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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

  “我妹妹和周平呢?”

  “你那个朋友可好运气,你走後便与令妹成亲,三天就带著她进京赶考去了,要不是这样,必也躲不过这一劫。”

  雁声“恩”了一声,又道。

  “我妹与我双胞而生,这是稳婆接生时很多人都看见的。既然如此,她就也是他的女儿,他也会手下留情。”

  晏琼关笑。

  “这你就不知道了,纵使是一母双胞,父亲却并不一定是同一个人。你妹後来我去看过,相貌与你迥然不同,绝非陈西燕的骨肉。血缘这个东西,真是最最妙不可言。”

  雁声默然。

  晏琼关见他再不说话,便说你好好休息,看在陈西燕的面上我也会好好照料於你,那些贼子绝伤不了你一根寒毛。

  雁声苦笑,什麽贼子,那些才是真正的苦主,虽然也是贪图陈西燕之财,却个个吃尽他苦头,父债子还,死在他们手里都是应该的……

  他终於还是问。

  “我父母是如何死的……,死状如何?”

  晏琼关顿了一顿,慢慢道。

  “以小刀割喉而死,好像割的很慢,房间里都是血。”

  雁声捂住脸。

  “陈西燕……”

  晏琼关见他如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其实他并不恨她私奔,只是她去前那碗砒霜坏了他十六年青春,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出关时已是不惑之年……十六年内隔绝世间,每日受析毒之苦,……他的胳臂本没有那麽容易坏,也是毒在他身体里滞留太久,血脉变脆,普通刀伤也不容易复原。”

  雁声还是捂著脸。

  晏琼关道。

  “他纵然死有余辜,对你总是好的……。或者你也知道他多行不义,其实这一报现在来,容他报了仇,又和你相处这半年……已经是上苍垂怜了……”

  雁声的指缝里析出泪珠。

  晏琼关拉开他手指,让他抓著自己的背,靠在胸前。

  

  ☆、'番外' 雁声 8(完)

  在这里住了几天,雁声的背上已不再需要敷药。他知这药物必昂贵,对晏琼关言辞间就越发客套起来。

  晏琼关见他如此,知他是不愿欠他人情,便说不如去岭南陈家老宅看看,也是个念想。

  雁声不语,良久道。

  “十年不住的空宅,能有什麽念想。就是里面有人的时候,也不过是人心鬼蜮,不看也罢。”

  晏琼关便问那你有什麽打算。

  雁声道。

  “本想去寻妹妹……不过她既然已经成家,又是客居他乡,我这一去於她未必是福。……我还是先到处看看。”

  “行走江湖?”

  雁声莞尔。

  “我有什麽本事可以行走江湖?不过是流浪江湖而已……既没有归处,便随波逐流吧。”

  晏琼关道。

  “既如此,何不拜我为师?”

  雁声大奇,直截了当道。

  “晏先生,雁声醒来时,先生正欲何为,雁声还是记得的。先生若仍是图此,直言便是,雁声并非不解风情之人,知恩图报的事还是会做的。”

  晏琼关大窘。

  “你那时伤口实在好看,便有些忍不住……其实我派确是个邪派,贤侄不入也是好的……”

  晏琼关竟是讪讪的样子。

  雁声又奇。

  会这样说自己是邪派的,终究不多。

  於是这一天,晏琼关便把静日宫的来历给他讲了一遍,连同西风决的种种诡异之处也一并叙尽。

  雁声大笑。

  “果然邪门的紧。”

  晏琼关嘿嘿一笑,转脸又恢复坦然的样子。

  晏琼关此行是去见爱徒苏同生,雁声是听他说过的,但是等车子停下来,打开车帘,居然又看到西风楼的招牌,雁声讶异之後,百感交集。

  晏琼关没有将他交给管事的亲信,仍是带他进了内院居所的翠馆。苏同生正在书房临字,见师尊亲来,出馆恭迎。

  雁声眨眨眼看苏同生。

  “原来你便是西风楼主。”

  苏同生笑。

  “西风楼是静日宫产业,同生是宫中弟子,不过协理杂务,不敢以楼主自居。”

  雁声笑,这便是命吧,转来转去,他还是回到了西风楼。

  那天晚上他去了晏琼关居处。

  他说,你们门派的势力这样大,医药也是极好的,你能救我,救陈西燕,武功想必也是顶尖的。苏楼主不过是你门中弟子之一,却才干出众,风度融融如月。你这样厉害一个门派,要收我做弟子,既不似可怜我身世,也不必看重我相貌,那又是为何?

  晏琼关看他披发裸足而来,站在月下质问自己,声音清晰的不容自己有任何掩饰,於是直言道。

  “大概是缘分吧。我见了你便喜欢。”

  雁声笑。

  “果真好。那今天你便让我试一次,以你们那派的邪门功夫,要是这一关过不了可不行。”

  晏琼关笑道。

  “任君尝试。”

  这一夜雁声是在晏琼关身下过。他抱著他宽厚的背,承受著他的冲击,心里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化作眼泪流出来。

  至少是暖和的吧,雁声想。

  自己已经无处可去,这里还有这个宽阔的後背,有“缘分”和“喜欢”。他还可以学武功,碰到仇家时跑的快一点,这麽大个门派,他也可以要一间书房。

  雁声闭上眼睛,眼前是那个下流无耻的人,狭长的一双桃花眼上两条斜飞的眉,他在叫自己。

  “雁声……我的宝贝雁声……不要哭……”

  雁声埋著头。

  “再叫一声……”

  “雁声……我的亲亲宝贝雁声……”

  这一晚,晏琼关收了第十一个弟子。

  他和他的师兄们不同,既不需要取字,也不用改名,已经合了“生”字的辈份。

  他说他姓赵,他叫赵雁声。

  

  ☆、芳菲尽 引子

  引子

  建成十二年,天山静日宫,谢琅官正与一男子对弈,柳西楼请见。

  “何事?”

  柳西楼躬身作礼。

  “万事皆备,师尊请二十一师叔起驾。”

  谢琅官笑。

  “行十日水路只为给一群死人烧纸……”

  他支著面颊,拿棋子敲击盘面,纤长的手指比指间的玉棋子还莹润三分。

  “师兄自诩静日宫创派以来第一人,却也要被这个死规矩束缚住麽?”

  柳西楼又躬深了些。

  谢琅官无声的笑。

  “也好,南宫的景致是不错的……”

  他转头向对座的男子。

  “十七你不是病了麽,正好散散心。”

  他起身跨下殿阶,白色的长袍如流云扫过,金色的头冠在日光下刺人双目。

  柳西楼仍不敢平身,直到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殿前的荼蘼花影中。

  

  ☆、芳菲尽 1

  章一 梦

  1,

  赵雁声这年回南宫是十月十三,晏琼关随口道了句今年回的早,赵雁声便说其实也没有别的事,不过是修葺打扫,收些田租。去年雇了个管家住在宅子里,今年就轻松许多了。

  晏琼关沈默了一会儿。

  “其实你不用这样奔波……如果他回来了,定会到这里来找你的。”

  赵雁声笑。

  “死人一个,怎麽会回来。”

  晏琼关微笑,点点头便让他去了。

  从东园退出来的时候,赵雁声本想照例去和苏同生打个招呼,进了院门却看见几十口大箱子堆在廊下。

  “雁声~~~~~~~~~~~”

  赵雁声吓一跳。

  这惨叫声他倒是听习惯的,只是叫的不应是“雁声”。

  只见阮四时急急忙忙跑出来,身上只披了件单袍子,脸色还在泛红。

  赵雁声看他,他也看赵雁声,终於咳嗽一声。

  “这个拿去後山泉庄。”

  交到赵雁声手里,是一个剑匣。

  赵雁声向屋里看了两眼,苏同生已走了出来,斜靠在廊柱上朝他点了点头。

  赵雁声笑,好吧,就替师嫂跑这一趟。

  阮四时不知他心里讨了他一个便宜,还大力的拍拍他肩膀。

  “搁在泉边亭子里就是了,自会有人去取的。”

  赵雁声也不多问,执了木匣告退了。

  阮四时微微笑。

  苏同生瞥他。

  “你还有时间想别人?”

  阮四时抖了抖,耷拉著耳朵叫,“同生……”

  阮四时所说的泉庄是在天阴山第五峰,因地脉有异,泉眼所出的水疗养功体甚佳。

  从前苏同生与赵雁声言到西风决曾说,西风决极阴极阳,犹以第七重为重,损及心脉,唯以眠泉泉水辅以碧玉功还能缓和几分。因此静日宫几代掌门都曾在那里长住,建有庄园。

  赵雁声明白又未知是哪位师兄在那处调养,阮四时远道而来却不得空,才要他走这一趟。

  他越过山峰,山路上的老树多有奇突,枝桠将灰蒙天色割裂,虽是丧景却勾人心魄。

  入了园门,主屋後就是最大的一个泉池,他顺著石阶往下,一座小亭渐渐入目。

  “十七?”

  赵雁声一怔。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池中传出,他看向池中背影,突然明白了。

  那人回头。

  “赵雁声……?”

  一时两人只是对看。

  谢琅官起身出来,赵雁声发现他长高不少,眉目已真正长成,墨玉一样的眼珠在寡淡的日光下显得遥远而陌生。

  他拿亭中一件长袍给他。

  谢琅官自己披上,也不道谢。

  赵雁声道。

  “怎麽一个人在这里,也不留个服侍的下人?”

  谢琅官喃喃的也不知是答他还是自言自语。

  “今日随侍的是十七,大概见你面目凶恶,吓跑了。”

  赵雁声笑。

  “原来是这样。”

  这里虽也是静日宫地界,远近却全是连绵的山影,并不如宫中遍植花木以山石隔挡造园。

  不知哪一代掌门品位高雅,将这里的庭院俱以青石青瓦盖起来,敞目望去,与山水连成一片。

  谢琅官坐在这一片淡漠晦涩的山影中,只一件白袍,却显得绮丽。

  赵雁声走过去,替他擦头发。

  谢琅官支著面颊。

  “有劳师侄……”

  赵雁声无声的笑。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在这仿佛与世隔绝的山中,他们并不谈过去的事。

  谢琅官显得有点懒,他刚泡过泉水,心中有股倦意。

  他斜靠在亭中的石柱上,天上飘下淡淡的雪落在他的肩上。

  赵雁声见雪花并不融化,知道他正在行功,西风决应已上到第七重了。

  想到多年前他刚修习第二重时,红著脸问自己真气异动,如何来解。他想现在一定有其他人来陪他散功,这个少年已不会将感情带入房事中。

  赵雁声笑。

  这个纯真的少年,他曾说他喜欢他,为他哭泣。可现在他与他这样对坐,就像他们只是多年不见的旧识。

  从前曾有人对他说,江海寄萍生,只要还在一片水上,终会相聚。

  只是那个人不知道,即使再相聚,沧海桑田,人心翻覆,已不会是往昔的模样。

  

  ☆、芳菲尽 2

  2,

  雪还是一直在下,十七也没有回来。

  赵雁声抱他去里屋床上替他散功。第二日醒来,人已不在。

  赵雁声推门出去,谢琅官正在亭中拿出他带来的剑相看。白袍垂地,长发散在剑匣上,脚上只趿了双睡鞋。

  赵雁声看向他手上,竟是把无鞘的剑。

  剑身比寻常短,只二尺有余,青玉制成。

  谢琅官回身一斩,赵雁声胸前衣襟被破。琅官道,“好剑。”

  赵雁声也笑。

  “确是好。”

  他看著谢琅官一步步踏上石阶,墨玉一样的眼珠在晨光中透著光,面孔白皙,黑眉微挑,骄傲飒气,已全不复昨日的懒洋洋。

  他右手执剑试在赵雁声肩上,赵雁声也不退让。

  他笑。

  “雁声,我们之间,果然还是淫事而已。”

  赵雁声还是挑著眉毛笑,墨染一般的眉眼,一如当年雪里走来的那个人。

  谢琅官左手抚在他脖子上,赵雁声握住他手,与他亲吻。

  雪又落下来,纷扬明净。

  “借问……”

  陌生的声音,两人警觉。

  谢琅官回手就是一道指风,那人大叫著躲开。

  赵雁声向庭中望去,一个年轻人正对著自己身边枯干上的深痕惊疑不定。

  谢琅官甩门而入。赵雁声无奈笑。

  他上前道。

  “不知兄台何人,入我庄园。”

  他问的心平气和,仿佛只是饮茶时被打断,那人不觉一楞,忙拱手道。

  “擅入有罪,只求讨杯水喝。”

  赵雁声笑。

  天阴山崇山峻岭与世相隔,本就是几代祖师寻访出来的福地,何人能过几重关口来讨水喝?

  当下他也没有多说,引那人去到廊下。那人展颜,俊脸上一双朗目,形容开阔,讨人欢喜。

  大灌了三杯,那人起身大谢。

  “多谢白兄盛情。”

  这下轮到赵雁声一楞,他看向男子目光所及处,原来是那套瓷杯上印了个“白”字,想是当年白宁或白陌花祖师的私物,倒叫男子错认了人。

  这时谢琅官已出来,他重新装束,一身白袍如是檐上的雪,细黑的眉毛挑的要竖起来。

  “你是什麽人,来此做什麽?”

  赵雁声莞尔,还是那麽容易生气,一生气就竖眉毛。

  他只笑看著,男子却被这两人一笑一怒弄的尴尬,他摸摸头只道。

  “我是山下村子的人,本想入山打些野味,走著走著便迷了方向。”

  谢琅官眯起眼。

  张口扯谎。

  一个猎户即便机缘巧合过了阵式,又怎能避得过他一指?这人分明是个练家子,看身手更是个经验老到的江湖人。

  只听赵雁声道。

  “看兄台是从西面来的,莫不是从第四峰过来的麽?”

  那人笑。

  “正是。”

  赵雁声微微笑。

  “那兄台就是扯谎。”

  那人一脸受辱。

  赵雁声道。

  “第四峰上开有毒花,鸟兽尽绝。兄台是为了追猎什麽而来的?”

  那人立时脸色一红,仰天打了个哈哈。

  “其实我是个武人,听闻山里有仙人居住,好奇心起,来看个究竟。”

  静日宫行事诡秘,山下村民也有好事的,见著一些不寻常的人迹便组织人手寻觅上去,常常在第一峰山腰即被迷倒。久而久之便说山里住著精怪,或说神山有山神庇佑等等。这人这话倒像实话,只是他说的爽快,谢琅官一怔。

  赵雁声笑。

  “想必不是说仙人,是说精怪吧。”

  那人大笑,伸手便拍在赵雁声肩上。

  “兄台真是爽快人。”

  他道。

  “总之我干粮吃尽,又老在那里打转,本以为死定了。幸遇上两位……两位……”

  他突然口吃,搔搔头,谢琅官知他是想到刚才他们是在做什麽,哼了一声。

  赵雁声接口。

  “我们是师兄弟,我是白雁,这是我师弟二十一。”

  那男子立时又两边作揖。

  “在下沐七。”

  他露出一口白牙笑道。

  “和这位小兄弟一样以数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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