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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歌·山河曲-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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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个富翁倾家荡产,早是官府通缉的人物。郦逊之却管不了这个,有金牌在手,旁人想来不能把他怎么样,倒是有用之人千金难求。

“好吧,看在师叔的面上,我先答应着,万一不行,我掉头就走,你别拦着。”

郦逊之笑着朝她拱手,“多谢。官府的人不会上门管这等闲事,和我在一起你只管放心。”雪凤凰拍拍他的肩,“我是很放心,不过,你千万别太放心我,说不定我一时手痒……”

“这我不怕,顶多有雪的日子看紧你。不过我一直奇怪,有雪的日子,照例说人都怕冷怕湿,反会待在家中不出门,你再去做买卖,岂不是难上加难?”

雪凤凰眼一眨,转开话题道:“这是个秘密,我不会告诉你。说起来,帮你的忙有没有别的好处?我花银子很快,若是手紧……”

谈到酬劳,郦逊之颇有无能为力之感,一本正经地道:“我们可以讨教武功,切磋偷技,一两个月下来案子破了,所学亦有长进,无论于国于私都是皆大欢喜。你说好不好?”

雪凤凰听得没趣,手一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贪心,怎么也不来打你的主意。”郦逊之想到一事,问:“对方会不会为难你?”

“我只收了百多两银子定金,他们要是肉疼就拿回去。我爱干就干,惹恼了我,就查出他们的底细偷个一干二净,看谁有本事!”雪凤凰说得轻描淡写,恢复了神气。“其实你对我们这行够熟,我师叔想必都教过你,何必要我帮忙?”她暗道既没油水,能溜就溜。

“小佛祖不想把我变成偷儿,只教了皮毛,否则让我父王知晓,非找他算账不可。听他说多了,我晓得一些大概,但其中的不少门道连听也没听说过,得靠你才行。”

“说得有理。唉,你怎么就会认识他呢?”雪凤凰大叹一口气,“你有什么事要麻烦我,不妨说来听听,要是太麻烦,我看那人情不如改日再还。”

“我正在查一桩与偷盗有关的案子,你一定拿手,不必担心。”

雪凤凰只得应了,伸了个懒腰道:“站着说太累,我也渴了,请我吃喝一顿,找个地方慢慢聊如何?”若是从今后吃喝玩乐能不用自个儿花银子,她眼睛一亮,还是值得高兴。

两人走回大街,想挑一处安静的茶坊酒肆。走了两步,雪凤凰双眼圆睁,拉着郦逊之往一家颇为招摇的店铺奔去。郦逊之抬头一看,“楚记玉器”,不明白雪凤凰又有什么花样。他停着不走,道:“找个茶馆地方聊天便是,来这里作甚?”

“喂,中原楚家的名头,你不会不知道吧?”

“听说过,和我们无关。”

“和你自然无关,和我就大大有关。天子脚下就数楚家玉器最正宗,正巧走到门口,你不进去看看?不是说互相切磋么,我可以教你如何辨认好玉,你不是能学点东西?”

郦逊之见她说得在理,只得依她。两人走进店里,立即有伙计请座上茶,十分周到。雪凤凰悄悄对郦逊之道:“来这儿的都是有钱人。”郦逊之低声问:“你常来么?”雪凤凰道:“常来。”发觉郦逊之眼中不怀好意,哼了一声道:“但我从来不打楚家的主意,你不晓得楚奶奶有多难惹?相比之下,我宁愿去偷你们王府。”

郦逊之一笑了之。雪凤凰这话也是说说而已,康和王府中有断魂安排的机关,很多专防夜行人,即便按图索骥亦不易闯入。四大王府都安全得很,只要不出门,绝不会惹上杀身之祸。

有伙计问他们想看什么,雪凤凰选了上好的墨玉,伙计进内屋去取。郦逊之扫视四周,见店中人头攒动,生意很是兴隆,每个客人身边都有一两个伙计陪伴。老板正和一个南方商人窃窃私语,手中拿着一块黄玉品头论足,来不及顾及其他客人。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贵公子,从头到脚挂满了眼花缭乱的玉饰,像一家流动的玉器货摊。一时间客人们纷纷被吸引到了他身上,老板停下交谈,走过来招呼道:“这位公子,要看些什么货?”

“把最好的拿出来就是了。”少年懒洋洋的,径自挑了位子坐下。待他坐定,人们才把眼光挪到了他脸上。他长得斯斯文文,说不上好看,但也不讨人厌。郦逊之和雪凤凰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他易了容!”两人的话音很低,那少年却已听见,斜斜地射来一道凶狠的目光。郦逊之暗想,此人神气活现,必有什么来头。

却听雪凤凰悄声低语:“这个人有点不对。”郦逊之道:“怎么?”雪凤凰道:“我不晓得,就是有哪里不对。”

老板捧来一个极大的锦盒,打开后满目耀眼,周边的人聚过来看。那少年沉下脸,恶声恶气地道:“走开些,别碍着本公子看货。万一短少什么,你们赔得起么?”客人们见他不好说话,散了开去。少年眯起一只眼,拣起一只玉扳指,放到面前三寸处,细心地端详。

雪凤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少年似有察觉,瞥了他们一眼。雪凤凰飞快地移开目光,把手中的墨玉戒指套在中指上比画来去,余光仍在暗中察看他的举动。

少年放下扳指,同时拿起一把紫玉葡萄、一只黄玉雕龙笔筒、一件碧玉坠子,捧得手再也捧不下了,慢慢地把玩。忽然,他眉头一皱,提起那只笔筒,摇头道:“老板,这只龙雕得可不大好。”老板连忙请教。

“这龙爪屈而无力,张而无神,不像龙爪,倒仿佛鸡脚。你说我说得可对?”少年谈笑自如,说话间三颗紫玉葡萄已溜进了袖口。郦逊之在一边看得仔细,对雪凤凰道:“原来他和你是本家。”雪凤凰将嘴一撇,很是不以为然。

老板继续请教,少年侃侃而谈,左手把笔筒挥舞来去,右手无厌地吸纳着一颗颗紫玉葡萄。待葡萄串瘦弱了几分后,他自然地放下紫玉葡萄,取来一对墨玉镯,仍然和老板大谈玉龙如何之无形无神。

雪凤凰微笑着问郦逊之:“你可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偷那件碧玉坠的?”郦逊之讶然,小声道:“碧玉坠给他偷了?我没看清。”雪凤凰点头嘉许,“他不错,手脚麻利,是个可堪造就之材。”郦逊之失笑道:“路数和你一样,都用袖子偷,难怪你要造就。”

雪凤凰不以为然,“他哪有我行,我下手比他快十倍。你可曾看见我出手?不像他,连你都能看出他不对,可见没大本事。要是让我调教个把月,就大不一样。”郦逊之微微起身,“你想造就他,我却要抓他。”雪凤凰急忙扯住他,“哎,不关我们的事,你惹什么麻烦?都是江湖人,放他一条生路。”

“这是楚家的生意对不对?”郦逊之着重说出“楚家”两字。

“楚家财大势大,帮他们一个忙,也许会有些好处。我知道你的用意了。”雪凤凰低声偷笑,“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能送我们几件玉器,权当感恩。你去吧,我不拦你。”

“当然不单单为了楚家。”郦逊之见她尽做美梦,也由她,“我抓他的理由还有两条。一者,我要办的案子和偷儿大有关连,说不定在他身上能找着线索。二者,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他违法乱纪,总要依法行事。”

雪凤凰叹气道:“看样子我这些天得收手,否则你来个依法行事,我就惨了。”

郦逊之一笑,站了起来,身后的伙计殷勤地问:“客官看中了哪一件?”郦逊之摇手,往老板和少年走去。少年似乎知有事要发生,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

郦逊之朝老板一拱手,客气地道:“不知老板怎么称呼?”老板瞥了他一眼,道:“敝姓楚。”转过脸继续对着那少年。郦逊之微有怒意,扬声道:“楚老板,在下有事想说,不知方便不方便?”老板把头转向郦逊之,见他器宇不凡,客气地道:“公子有事就吩咐。”

那少年在老板转头之际,又顺手牵羊,把锦盒中的一枚羊脂玉戒指取为己有。郦逊之胸中怒气顿生,右手疾探,牢牢箍住他的手,喝道:“你居然还敢再偷!”

少年松开手,羊脂玉戒指差点掉在地上,老板心疼地抢过。店内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地射了过来。少年毫不紧张,冷冷地抬起眼,不死不活、慢条斯理地问:“你吃多了?我好好在看货,你居然冤枉我偷东西。”抬起手看了看,“伤了我,你赔得起吗?”

郦逊之冷笑,看来此人是惯偷,若是他语意谦恭小心道歉,自己或许会心软,反向老板求情。但他毫无悔意,郦逊之不禁狠下心肃然道:“楚老板,你只须看他的袖口,一切真相大白,不用我多说。”

客人们觉得有趣,聚拢来想看热闹。那老板向伙计使了个眼色,朝其他客人道:“诸位客官,敝店出了点小事,今日就到此为止,请诸位明日再来。万分抱歉,望诸位原谅则个。”郦逊之心念一动,老板做得极是,店中都是贵重玉器,万一再有人趁乱取物,损失只会更大。

不一会儿客人俱已走尽,剩了那少年和郦逊之、雪凤凰三人。老板在店门口送完客人,松了口气,回来朝郦逊之客气地道:“客官恐怕是有些误会,这位小爷的确是在看货,并没有做什么不轨之事。”

郦逊之不大痛快,语气也硬了,“楚老板,我们亲眼见他行窃,现下他袖口中就有数颗紫玉葡萄、一件碧玉坠子,刚刚你见着了,若不是我抓到他,那枚戒指也给偷了。人证物证俱在,他万无可赖之理,楚老板何必怕事?”

老板的笑容不大自然,犹如被别人踩了一脚,十分心虚,好像偷东西的不是那少年,而是老板自己。少年依旧趾高气扬,振振有词地道:“一派胡言,倒有理得很!本公子家中玉器何止千万,会稀罕这点破烂?光我身上这些,哪一件比不上这里的东西?我有必要偷吗?”

郦逊之盯着他,语气比他更傲,当下说道:“既不是来偷东西,为什么要易容?袖子里面藏的东西,你敢拿出来看吗?”雪凤凰走了过来,接口道:“是呀是呀,我可以作证,他是偷了东西,老板你看这锦盒里少些什么?东西都在他袖子里呢!”

那少年一脸不屑,“朝廷王法,可有一条不准易容出门?我爱怎样是我的事,旁人管不着。至于我的袖子,哼哼,我是什么身份,你们想搜我身?要是找不到,我身上的宝贝却不见了,该找谁去?你们血口喷人,硬把白的说成是黑的,我也不怕你们,公道自在人心。”

老板点了点锦盒中的物品,赔笑道:“客官只怕有些眼花,这里真没有短少什么,依在下看,是一场误会。”

郦逊之勃然变色,眼神如刀锋慢慢地割过老板的脸,尖锐的语气里带着威严,“楚老板,天子脚下是守法之地。这儿又是楚家的地方,做事总得小心些。你如此维护他,该不是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用意吧?他说得没错,公道自在人心,我只管把两位送去京都府,让知府大人审问处置好了。”

那少年大笑,“知府有什么了不起?你让他来见我。”郦逊之暗想,难道此人和金氏有关,否则怎能如此狂妄?心下有气,不由分说伸手去抓他,喝道:“只怕由不得你!”那少年反应极快,身子向后一仰,脚下同时发力,将椅子往后挪开了数寸。郦逊之岂能服输,踏上一步,和他过起招来。少年也是托大,竟坐在椅子上动手,两人瞬间交换了数招,少年或避或挡,就是不肯离座。

郦逊之见他竟坐着动手,双眉陡压,掌中的力度顿时大了一倍,少年果然吃力,几次差点碰着他的掌风。几个回合后,少年铁青了脸换了招式,掌中挟着阴冷之风飕飕地飙来。郦逊之见他掌风古怪,想不起是哪个门派的功夫,不甘示弱地迎面一推,用师门至纯至精的“华阳功”将对方的劲力反推回去。那少年滑溜异常,带着椅子呼的移到一边,居然还有空隙回敬郦逊之一掌,只是到底自保要紧,掌力少了三分力度。

郦逊之唇边留笑,轻易地化解了这招,右手快如闪电直探他的喉间。少年“咿呀”一声,整个椅子翻了个身儿,就势滚到一边跌了下来。郦逊之正想赶上,楚老板挡在了他身前。

郦逊之的脸一冷,淡淡地道:“怎么,楚老板想为这小贼说情?”瞥了那少年一眼,见他不紧不慢地拍好身上的灰,悠闲地站着,倒像在等着看郦逊之的好戏。

老板连忙摇手,把郦逊之拉到一边,“客官不要急,有话慢慢说。听尊驾的口气,似与我们楚家有交情,不知怎么称呼?”他好好打量了郦逊之一番,暗自猜度他的来历。郦逊之回道:“交情不敢说。敝姓郦,名逊之。久仰楚家在中原的威名,一直无缘拜见贵府中人。楚老板,我并不想为难你,但他实是气焰嚣张,不惩罚他不行。”

“郦……啊,莫不是康和王府的世子?新封的廉察大人?”老板脸色大变,忽青忽白。郦逊之心下想,楚家确实厉害,点头道:“楚老板好快的消息。既是朝廷命官,少不得要管些闲事,我想即便是楚家的长辈知道,也不会责怪在下逾越。”

老板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吞吞吐吐了半天,回过头去看那少年。待老板咳嗽了一声,少年才露出笑朝郦逊之拱手,换上和蔼可亲的神情,“果然是一场误会,兄弟这里赔不是。楚三,你跟世子说清楚吧,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郦逊之和雪凤凰俱吃了一惊,听这口气不仅两人相识,且少年的地位在老板之上。老板尴尬地笑了笑,斟酌道:“实不相瞒,这位公子不是别人,就是我们楚家大少爷。大少爷他……担心我们偷懒,时常扮作客人来店里查探。两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大少爷不是故意刁难,实是不想让此事传扬出去,万一以讹传讹便不好听。请两位别放在心上。”

郦逊之和雪凤凰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众所周知,中原楚家虽然人丁兴旺,可偌大一个家族,孙辈里就只有楚少少一个男丁,因而被楚奶奶宠上了天去,在家中的地位远超过他的父辈。雪凤凰知道楚少少此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更拜苗疆老怪为义父,在北方、在南疆都是出了名的难缠角色,黑道白道避之唯恐不及。

郦逊之听说过这么一回事,当时没放在心上,不想这会儿竟遇见了,还差点闹僵。楚老板说话时表情极不自然,这番叙述后似乎尚有别情,不像他说得那么简单。的确,堂堂的楚家大少爷,查看自家生意的情况,使出偷窃这招实在匪夷所思。

楚少少靠近郦逊之,笑道:“兄弟顽皮了些,不知是世子驾到,有失远迎不算,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郦逊之心想,你做贼时若真能迎接我,我还真承受不起,客气地答道:“好说,好说。”他思量用词,对楚少少无一丝好感,“楚少爷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让在下见识一下,下次就不会再搞错。”

楚少少大笑,“请稍候片刻。世子尽管在这儿玩赏玉器,若有中意的便拿去,兄弟刚才冒犯,就算赔礼。”两人步入内室,一班伙计也都退了下去。

店铺内一下子只剩他们两人。雪凤凰望着一锦盒的玉器,愣了愣又开心起来,“他说了,随便拿是不是?”郦逊之没缓过神来,随口说道:“你想要?”雪凤凰点头,“不要白不要。他们楚家巴结官府发了大财,又靠了楚奶奶的名气,在武林中也大有身份。这样的竹杠不敲,你去哪里敲?”

郦逊之想着心事,没有答她。雪凤凰自顾自挑着,继续说道:“你别小气,就算他们替你付我酬金。我这人平日吃得很好,住得也好,你虽然做了什么官,可朝廷的俸禄能有多少?出门做事总要求人,官大不一定有用,有时还是这些东西好使。”

郦逊之知道她说得有理,见她挑了一件首饰,笑得越发妩媚,手忙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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