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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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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冷垂下眼睑,声音涩涩,“执念吧……从当初收你为徒时,师父便筹划着如今之事,纵使江山易主,有些事,也是无法改变的……”
“怎么就不能改变,只要你们撤了,何麟就翻不起浪了,沈风逸迟早能收拾了他,沈风逸继续安好地当他的皇帝,一切都会很好……”
“可师父的执念,不是谁做这云国的皇帝!而是要让云国不复存在!风崩离析也好,土崩瓦解也罢,甚至于,沈风逸越是能跟何麟分庭抗礼,于师父而言越是好事,因为,满目疮痍或是一分为二的云国,就再也不是云国了,什么都削弱一半的云国,被其他国家吞并就更不会远了。而这些,也都无需我们再动手,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便可。”
越听表情越沉,宋瑞尤在挣扎,“可不管怎么说,你也说了梅显是沈风逸的亲舅舅,他不该这么害沈风逸的?”
“我何时说过师父会害沈风逸?难道,沈风逸不做皇帝了就是害他?其实就你们两人的状况,他不做皇帝了不是更好?”说到最后,万冷的眼神甚至多了一丝揶揄。
然而宋瑞却完全无视了他的这份话,因为万冷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别人不了解沈风逸,他还不了解吗?若是此时云国天下太平,沈风逸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皇位,隐居避世。可偏偏眼下云国因为梅显的搅和,动荡不安,在这样的情况下,以沈风逸那样的性子,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的。
“可是梅显劝不动沈风逸的,云国若面临危机,沈风逸一定与云国共存亡。”
谁知,听见宋瑞这般说辞,万冷却笑得胸有成竹,“不,他一定会跟师傅离开的。”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因为他若不离开,便会……死!”
最后一字落音,宋瑞倏地睁大了双眼,咬着牙不可置信地吼道,“你说什么?你不是说梅显不会害沈风逸吗?”
万冷丝毫不认为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我是说我师父不会,可是没说我不会……”
眼神扫过一旁安静立着的尔橙,脑子里似乎有根线隐隐浮起,为什么万冷这么有把握?为什么这些事万冷不瞒着尔橙?为什么当初要极力推荐尔橙跟随他们一路回京?
双眼在一瞬间挣得通红,宋瑞忍无可忍地伸手揪住万冷的衣襟,“你到底对逸儿做了什么?”
一点也不觉得被人揪着衣襟会显狼狈,万冷的表情不改分毫,“我不过是给沈风逸下了点师门的独门毒药,不过你也大可放心,师父能配得出解药的,只不过,沈风逸必须要跟着师父回山,因为只有那里有种草药摘下一个时辰内生嚼下去能压制毒性,自然就给师父研制解药的时间了。”
宋瑞气得直接揪着领口将万冷从座椅上拽了起来,“你他娘的放屁!你以为,一剂毒药就会让沈风逸乖乖离开?你不了解他就不要在这儿放屁!他宁可死在宫里也绝对不会离开的!”
说完手上使力,将万冷摔回椅子上,转身就要出帐,可刚走两步,便被唐三抽刀拦住。
万冷正了正衣襟,波澜不惊地问道,“你想去哪儿?”
“回京!”
“呵呵,宋瑞,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我西饶的大营,你能不能出这个营地是我说了算。我若不许,莫说京城,便是这军帐你也出不去!”
宋瑞目光冷冷地看着唐三,话却是对着万冷所说,“凭他的武功,拦不住我!”
万冷悠悠地起身踱了两步,“凭他一人自然不行,可凭我军中十万大军,莫说你一个宋瑞,便是你整个云国的边防兵士,想走也没那么容易!来人!我们的使者有点暴躁了,看样子,还是囚帐比较适合他待,给我捆紧了送过去!”
“是!”
帐外应声而入一整支队伍,似乎早就等着万冷发令,宋瑞不怒反笑,“看样子,二殿下是铁了心要扣下我了!”话毕,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想多说,从腰间抽出一双短匕,冲着队伍便动了手。
于之泓被眼前的变故弄得有点措手不及,万冷确实冷眼旁观着,由着宋瑞厮杀,外面听到动静的其他分队,前来支援,只是军帐内毕竟空间有限,挤不下太多人,于是,受伤的迅速撤离,帐外的第一时间补上。
宋瑞毕竟只有双拳,这番车轮战哪里撑得过,在不知第几波兵士补上时,宋瑞的胳膊,背上,肩上已经皆见了血。
于之泓在一旁看着宋瑞有如发疯似的打斗,急得不知该怎么办,终于在宋瑞右臂再次受伤的一个踉跄时,寻到空隙,毫不犹豫一个跃起,一手隔开正与宋瑞交锋的士兵,一手起落砍晕了宋瑞,“让你的人住手!”
万冷懒懒地做了个手势,方才还在激战的军士,已经训练有素地鱼贯而出,同时还自动自觉地将地上的尸体拖走。
“我提醒过他,是他自己不听。”
“他发疯,你也发疯吗?”
“我只不过是想让他知道,刚才的那些人,还只是我万冷的私人卫兵,他尚且如此,想离开我西饶大营,绝无可能!”
于之泓不能理解地看着万冷,“我不明白你扣着他对你有什么好处?他只是担心皇帝而已!”
万冷背过身去,“第一,我不能让他回京坏了师父的事情;第二,不知爱的人是死是活,能活多久,那种煎熬的过程,于看客而言,不是很精彩吗?”
于之泓后槽牙咬得“咯吱”直响,“我从来不知道你万冷这么变态!我现在要带他回我们之前待的军帐了,若你执意要压我们两人入囚帐,我介意跟你的卫队再打一轮!”说完,扶着晕过去的宋瑞离开了军帐,只是这一次,万冷倒是没有刁难他们。
而离开地利落的于之泓也没有听见万冷的那句自言自语。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从来不愿了解,如今你连师兄都不愿叫了,能让你恨我,总比无交集的好。”
而接到宋瑞、于之泓两人孤身入了西饶大营至今未归的消息的沈风逸,完全无视了自己刚针灸完的无力感,急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闭着眼睛缓过眼前那阵幻黑,一边焦急地询问着送信来的周相,“为何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信上原话是怎么说的?”
“回皇上,信是莫司谷派人快马加鞭地送进京城的,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只说西饶派了个女使者单独来到我国大营,言明他们主子只肯跟这二人谈,而宋瑞似乎是认识那位女使者的,跟于之泓两人几乎没做停留便直接跟随使者离开了,至今未归。”
“什么时候的事?”
“算算日子,应该是五天前了。”
沈风逸坐在床边,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着,五日前……女使者……还可能宋瑞认识,除了尔蓝或尔橙,沈风逸想不出还有旁人,可是,她们两个又怎么可能代表万炎来充当使者呢?
等一下,从头至尾没人能确定那是万炎的军队,莫不是说,至始至终都是万冷的手笔?
想得多了,脑子又开始隐隐发沉,却突然让沈风逸回过神,若从始至终都是万冷一人,自己的毒也好,很多事也好,一下子就都能说通了。
眼神一凛,沈风逸抬头看着收拾针包的梅显,“舅舅,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梅显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还未开口,便有一人推开欲要通传的小冬子,一脸洋洋得意地走了进来,“不如,让臣来告诉皇上吧,他不仅知道,这事,从头至尾可都是他这位好军师出的主意!”
第一百零四章
周秦看着大摇大摆进来的何麟;怒喝道,“放肆!这里是皇上的书房,未得召见径直闯入,见了皇上也不叩拜行礼;如此罪犯欺君;你就不怕诛你九族吗?”
何麟满脸鄙夷,“欺君?若君不再为君;我又何来欺君一说呢?”
“何太傅,有些事情暴露得太早了,可未必是件好事。”沈风逸反而没有周秦那么生气,许是早就料到会有这天,临了倒显得无比平静。
“臣不过是来提前恭贺皇上,劳心劳力这么久了,终于可以歇歇了,实在是皇上的福分。至于那承景宫御书房之类的,皇上有精力起来就多坐坐吧,以后想坐都坐不到了。啊,对了,忘了跟皇上说一声,这宫里的禁卫已经都换成了我儿的手下了,至于于府安宁王府,我想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忙于自家的白事,想必也是无暇顾及皇上的安危了,所以这宫里的守卫什么的,还是交由在下来得稳妥些。”
沈风逸忽略了他的一堆废话,却堪堪抓住了“白事”二字,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声音也低沉了三分,“何太傅这话是何意思?这平安日子,何来白事?”
何麟眼神飞扬,“也是,皇上是没去过战场的人,这自古沙场多白骨,能回得来的,就是命硬的。”
因为想到远在西饶军营的宋瑞,何麟的这句“命硬的”差点没让沈风逸炸了毛,咬了咬牙,才把自己窜上的怒火压了下去,“何太傅,妄言了。”
亲眼看着沈风逸将眼力的火气压了下去,何麟更是满目不屑,他就是见不得沈风逸这般软弱可欺的样子,自己都如此出言不逊了,他却还只是温温吞吞地来这么一句“妄言”,真不知道先皇骨子里的血性,怎么到了沈风逸这儿就半点也没了呢,果然还是自己的外孙肖似其父,比沈风逸适合这皇位多了。
“是不是妄言,皇上会知道的,我想皇上应该有不少话想要问自己的好舅舅吧,臣就先行告退了。”说完,跟来时一样,不行一礼,径直转身离开。
因着何麟刚才的一番话,周秦的眉心已经紧紧皱起,“皇上,你看……”
沈风逸略显疲惫地闭着演,摆了摆手,阻止了周秦的话,“周相也先行回府吧,若有什么新消息,尽快告知朕,这宫里,恐怕是来不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是。那这梅……”周秦原本仍想说梅先生,可一想刚才何麟的话,又不知该怎么称呼了,索性沈风逸也没在这事上纠缠,听出了他的意思。
“周相自己先回吧,朕要同舅舅说会儿话。”
“可是皇上……”
“周相!”沈风逸提了提声音,周秦虽不赞同,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行礼告退。
随着周秦的离开,剩下的两人一个闭目斜靠在床栏上,一个细细地理着针包,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小冬子再次进来,将沈风逸的药送来,梅显接过药碗让小冬子先出去了,转了转手里的药碗,面无表情地递到沈风逸面前,“该喝药了。”
沈风逸缓缓睁开眼,半仰着头看向梅显,“舅舅既想毁了云国,又何必日日替朕施针用药?难道是要朕拖延着这条残命亲眼看着云国是怎么没的吗?”
梅显表情未有丝毫改变,仍是直直地伸着手臂举着药碗,“你既是洛儿的孩子,我自然会想尽办法不让你有事,只是这云国,不毁不消我心头恨。”
深吸一口气,沈风逸抬起右手,用力将药碗打落,“若云国不在,朕也没有在的必要了!”
梅显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地上砸碎的药碗,仍旧不动如山,“我去让小冬子重新煎一碗过来,”说着转身想要往外走,却在抬起脚时,半侧过脸补充道,“你会好好吃药的,至少在见到宋瑞那小子平安回宫之前,你会的。”
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梅显一针见血,沈风逸虽然坚持不肯离开皇宫去解毒,却不代表他便是听天由命地等死,他要拖着他的命,等宋瑞的消息,等宋瑞安然归来……
那日之后,沈风逸发现,自己不管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一双眼睛盯着,倒不是说会限制他的行动,只是会随时掌握他人到了哪里。
再一次回头瞥了眼不远处状似不经意路过的一个禁卫,沈风逸垂下眼帘,这几日周秦都未进宫,不知是没有新消息呢还是何麟连周秦都禁止了呢?沈风逸不禁在心底冷笑,就这么担心发难的时候我不在风尖浪口吗?
正了正目光,已经能做到无视那些如影随形的盯视的沈风逸,该怎么逛还怎么逛。无意中一抬头,竟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翡畅殿的外面,看着那落锁的殿门,沈风逸神情略显恍惚。
当初是一方阴暗地笼,以为逃离了那里,便是逃离了捆束,可如今才发现,外面才是真正的牢笼,权利、欲望、金钱……每一样都可能会成为束缚你的牢笼,回想起来,反倒是在那地窖中的日子才是最开怀的了。
“小冬子,让人打开翡畅殿,朕想进去坐坐。”
“这……皇上,里面多年未曾有人居住,故而也为打扫过,脏得很……”
“无碍,朕只是想进去看看,看看它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
“是,奴才这就去。”
一个人站在殿外等着去取钥匙的小冬子,看着已经有些斑驳的殿门,那些脑海深处的记忆好似就发生在昨天,而当初那两个相伴自己左右的人,一个已经不在了,一个生死未卜,很多时候,他都很想认真地问问老天,自己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要罚自己这辈子过得这般憋屈与煎熬?
可旋即,沈风逸又自己否定了自己,老天也不算亏待自己,至少,他肯给自己一个宋瑞,所以,千万千万不要连这最后的恩赐也决绝地收回!
“皇上,钥匙拿来了。”
阻止了小冬子要去开门的动作,沈风逸自己拿过钥匙,“你就在外面候着吧。”随后自己开开了上了铜锈的门锁,推门进去了。
翡畅殿里所有的摆设还维持着当年刘直故去时的样貌,也幸而先帝对于这个侍奉老太妃一生的奴才格外开恩,自刘直去世后,便落锁关殿,再未赏给其他人住过,这才让所有的东西仍旧维持不变。
只除了那年久未扫的积灰,以及屋梁房檐处密布的蛛网。
好似在用这样的方式诉说着时光流逝,诉说着,它也并非一成未变。
一个人迈着缓慢的步子,一点一点看过正厅,一步一步迈入内室,却在内室的床塌边发现半只脚印。
印在厚厚的灰尘之上,无比清晰,一看就是不久前才有一人站过而留下的。
别人也许不清楚,沈风逸却清楚得很,那塌下便是当年自己待着的地窖。可这么多年了,为何会有人想起来查看翡畅殿?就算发现了这个地窖,又能如何,早已经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呀?
带着满腹的疑问,沈风逸决定将脚踏搬开,看个究竟。
这一走进,更是发现,其他地方多多少少皆有蛛丝缠绕,唯独这脚踏上干干净净,除了未扫掉的灰尘,一看便是被人动过的。
于是,索性去外室的桌案上拿过烛台,又在房里寻到了火折子,打算下地窖看看。
而这一下地窖,沈风逸发现,自己拿的烛台根本无用,地窖下面的墙壁四周被人按上了数十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整个地窖内亮堂无比,原本的东西早已经没了,却在靠墙的地方支着一张简易的小床,床边有一张雕花的四方小桌,只是看着像是刚雕完,连漆都没有上。
再定睛一看,四面墙上,有简单的文字,有寥寥数笔勾勒的简单人物,而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沈风逸的嘴角便已经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偏偏眼睛里的水汽却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甚至挡住了他想要看得更清楚的视线。
一看这些字,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宋瑞弄的,而那些小人,除了宋瑞,也没第二个人能在画得如此抽象的情况下,还是能让沈风逸一眼认出那是他们两了。
墙上的文字跟简画,并不是工整而有内涵的诗词歌赋,而是两个人从小到大的点滴回忆,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一起吃东西,第一次教他认字,第一次教他下棋,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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