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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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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点起一根烟,缓缓吐出烟雾,继续说:“如果你愿意坦白。我可以饶他们不死,否则,一律就地正法。你听懂没?”
叶鸿生皱着眉头。
潘岳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懂。”
潘岳并不介意,先让人把那名年轻女子押到跟前,指着她,对叶鸿生说:“她是个大学生,长得挺水灵吧?跟共产‘党不清不楚的,为共军秘密电台工作。”
特务们将女孩子的头发揪住,强迫她扬起脸,露出纤细的脖子。
她挣扎着,叫骂起来,眼睛又黑又亮,闪着愤怒的光。
潘岳说:“处决。”
特务们二话不说,捉住她,制止她的挣扎。一个人掐住她的脖子,开始扼杀她。
年轻女人发出呼吸不畅的尖吟,在他们手中扑动。
囚室里一下变得很安静,只能听见她细细的嘶叫,不时奋力地扑腾一下。
潘岳对叶鸿生说:“你现在承认。她就能得救。”
叶鸿生口瞪目呆,望着潘岳。
叶鸿生终于明白过来,他心中掀起一阵波涛,默默捏紧拳头。
年轻女子在死神手中挣扎着,好似垂死的白鹭,剧烈地扭动着,半刻之后,终于不动了。
她的眼睛闭上,头颅永远垂下去。
潘岳让人将她摆着地上,以儆效尤,又命人将老头带上来。
看到特务们活活掐死了柔弱的女孩,这老朽之人也痛苦起来,气喘吁吁地控诉,一边喊口号一边口不择言地骂他们“畜生”。
潘岳充耳不闻,含着笑意,站起来。
潘岳用手枪指着老头,对叶鸿生说:“你也有父母吧?你如果可怜他,立刻坦白。否则我就处决他。”
叶鸿生眸子里含着怒意,说:“你没父母?你不给他们积点德?”
潘岳露出轻蔑的笑容,果断扣动扳机。
一声巨响,老头倒在血泊中。
血液飞溅,溅在叶鸿生身上,一片浓烈的血腥气。
叶鸿生闭了一下眼。
潘岳身上也溅到一些,他用手帕稍微擦一下,叫人把最后一个犯人提上来。
小男孩已经被吓哭了,尿在裤子上。
他大哭着,歇斯底里地叫道:“我不是共产‘党,我已经说了!我只给他们送过几次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全都说了啊!!”
他还是个半大的小子,一张娃娃脸,嘴唇上只长了点青色的绒毛,还没长出胡须。他的脸色吓得青白,眼里含着泪水,反反复复地分辩着。
潘岳让人把他捉上来,他简直要吓死了,哭着,扑上去抱潘岳的腿。
看他这个样子,叶鸿生都相信他肯定不是共产‘党,心里难受。
潘岳将小男孩踹开,叫他跪下。
小男孩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潘岳指着叶鸿生,说:“你去求他,他如果救你。你就可以不死。”
小男孩手足并用,顺地爬过去,抱住叶鸿生的腿,大哭道:“老爷!你发发善心!救救我!”
潘岳用足尖踢他一下,训道:“叫哥哥。蠢货。”
小男孩涕泪交流,哭道:“哥呀——!哥哥你救我!我不是共产‘党,他们要杀我,你发发善心,发发善心啊!跟他们说说!”
叶鸿生被他抱住腿,不由自主就伸出手,摸着他的脊背。
叶鸿生艰难开口,对潘岳说:“他不是共产‘党,你难道不知道?”
叶鸿生终于有反应了。
潘岳笑笑,说:“你现在承认,他还有活路。”
小男孩也发觉,叶鸿生是这个房间里唯一对自己有善心的人。
小男孩死死抱着叶鸿生的腿,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蜷缩着,偎在他身上,急切地乞怜,乞求保护。
叶鸿生十分可怜他,但是叶鸿生知道,要换取他的性命,需要自断活路,搭上好几条人命。
叶鸿生无法应承。
潘岳冷眼看着他们,取过刺刀,将小男孩从叶鸿生身上猛然扯下来,刀锋刺进他的大腿里。
小男孩发出凄厉的哭叫。
潘岳又在他身上下了几刀。
小男孩的哭声从洪量变得虚弱,因为疼痛和恐惧,他的瞳孔睁得大大的,泪水从里面不断渗出来。他趴在地上,身上的血流出来。
他用小手摸索着,摸到叶鸿生的裤腿,绝望地捉住,抽泣道:“哥哥……”
叶鸿生心如刀绞,握着他的手。
潘岳举起刺刀,要继续屠戮他。
叶鸿生忽然说:“我承认。你住手。”
潘岳喜上眉梢,丢开刺刀,坐下来,等他下文。
不料,叶鸿生脸色阴沉,除了承认身份之外,什么都不说。
这与不承认有什么分别?
潘岳大为光火,将小男孩一枪打死。
叶鸿生一怒之下,猛然站起,挥拳击倒潘岳。
两人揪斗在一起。
特务们涌上去,将叶鸿生抓起来,拳脚教训一顿,重新押回监狱。
潘岳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一下军服,对着叶鸿生的背影唾一口。
叶鸿生的心肠比想象的软。
潘岳初步判定。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潘岳在叶鸿生面前处决犯人,接连杀了十九个人。
这些犯人经过军统认定,都是证据确凿的共军犯人,也有少量的可杀可不杀分子。对于缺乏价值的犯人,杀掉也不要紧,潘岳可以随意处置他们。
潘岳将这些废棋拿来使用,化成神来之笔,不断刑讯叶鸿生。
叶鸿生的身体不能损伤,他的精神却不在保护范围内。
潘岳相信,叶鸿生会有反应,会受到重创。
在这种信念之下,潘岳坚持了一个月。
令他诧异的是,除了第一次的时候,叶鸿生表现出让步,后面的处决,他都没有进一步的表现。
叶鸿生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一开始是很容易看出的悲伤、痛苦,甚至是难以控制地反抗暴动;到后面,叶鸿生的恨意不时流露,潘岳能感觉到,但是他的情绪不再失控。
潘岳感到很惊讶。
起初,潘岳就对叶鸿生的表现感到吃惊。
潘岳知道,叶鸿生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军人。
人家叫他哥哥,求他,他就承认身份,未免太多愁善感了一点,不像个行军打仗的爷们。
潘岳心里不屑,却忍不住暗暗惊喜。
极少数人就是这样,自以为是观音菩萨,来世间普度众生。
刀子下在自己身上不疼,下在别人身上更疼。
潘岳很希望叶鸿生疼到一定程度,赶快自入地狱,不要再挣扎了。
但是叶鸿生后面的表现,又让潘岳吃惊。
叶鸿生的承受力超出他的想象。
潘岳百思不得其解,去翻叶鸿生的档案,查他的履历。
潘岳在档案中发现,叶鸿生曾经辗转加入不同的兵团,每一次都是在执行任务之后。这说明他之前参与的师团已经全军覆灭,在战斗中被消耗。
潘岳大致算算,这样的经历不下于三次。
也就是说,叶鸿生认识的人,曾经有过交情的人,大部分已经战死了。
叶鸿生曾经在两个荣誉团服役过,都是国军的骁勇之师,获得过光荣称号。这种荣誉师团往往死伤格外惨烈。几千人的队伍,只剩下十位数是正常的。
潘岳自己也上过战场,很有感触。
潘岳不能不感叹,一将功成万骨枯。
叶鸿生这种心肠,是怎么接受这些生离死别,与曾经的朋友挥别,来不及装殓,看他们一一灰飞烟灭的?
想起过去,潘岳心中感慨,一时思绪万千。
潘岳又翻了一下他的家庭情况,蓦然发现,叶鸿生的家人全部过世,无一存活。
潘岳用手扶了一下额头,慢慢把履历合上。
看来是没用的。
潘岳暗自叹息,决定收手。
潘岳是个很难动感情的人,此时也有一点悲伤。
把叶鸿生逼进地狱的方法不成立。
潘岳默默地想。
他已经在炼狱里呆了好久。
潘岳一时拿他无法,只能想办法收集证据。
潘岳力图抓到叶鸿生一条线上的战友,这个法子短期没法成功。
陈铮离开本地,跑得没影。
其他人也好像鼹鼠一样,躲在地下,一时抓不到。
潘岳正在着急,阮君烈也没闲着。
阮君铭的人脉起作用,找到孔家的一位女婿,是个纨绔子弟。孔家有孔祥熙和孔二小姐两个活宝,这位女婿也不逞多让,为人浮浪,却身居高位,很有几分红人派头。
通过一段时间的应酬,收下不少好处,他答应出面说和。
孔家女婿上门说和,军统要洒扫相迎。
这位贵人说:“你们答应放人的。到了日子,该放就放。”
军统局长戴笠坠机逝世,毛人风继续主持工作。
毛人风对权贵向来客气,要给他面子。
潘岳不同意。
孔家的贵人不开心,说:“案子没有办好,先放他出来。等以后有了证据,再抓呗。”
一旦放人松手,哪里是想抓就抓的?
潘岳哭笑不得。
军统只好放人,让犯人保释。
出狱那天,阮君烈来接叶鸿生。
军统打开铁门,让人把叶鸿生带出来。
阮君烈忍着激动,看到叶鸿生从门内走出来,走到阳光下面。
叶鸿生穿着残破的囚服,样子消瘦不少,容颜举止却没有改变。见到阮君烈,叶鸿生对他露出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阮君烈让叶鸿生脱掉囚服,裹上一件军装。
叶鸿生换衣服的时刻,阮君烈看到他身上伤痕斑斑。
阮君烈心里一阵刺痛,脸色沉下脸,对军统的人发作道:“你们有没有带耳朵?上级指示是耳旁风?!”
潘岳站在对面,看着阮君烈,面上带着嘲讽,冷笑连连。
叶鸿生用手按住阮君烈,温言道:“我们走吧。”
好不容易虎口夺食,把叶鸿生抢回来。阮君烈也知道军统不好惹,不敢多计较,转过头,带叶鸿生上车。
他们两人坐上官车,匆匆离去。
第 37 章
阮君烈本来积了一肚子话,想与叶鸿生说话,想问他在里面有没有受苦。
叶鸿生似乎累得不行了,只闭着眼睛,倚在后面,一动也不动。
看他这个样子,阮君烈没舍得说。
阮君烈催促司机“快点”,去叶鸿生家里,让他休息。
官车在道路上加速,风驰电掣。
进入市区,人口变多,路况不好。车子在坑洼处疾驰,颠簸几下。
叶鸿生被震得晃荡一下,睁开眼。
阮君烈重重击了一下前排的椅背,厉声叱道:“慢一点!看着路!愣头愣脑的!”
司机被吓得不行,急忙把档速降下来,缓缓前进。
叶鸿生疲惫地撑起眼皮,叫了一声“子然”,捉住阮君烈的手,轻轻握着。
阮君烈这才安静下来,捉紧叶鸿生的手。
叶鸿生重新闭上眼睛。
到了叶鸿生的家,阮君烈陪他上楼,从身上掏出钥匙。
在军统搜查叶鸿生家之前,阮君烈已经事先搜查一番,处理掉所有他认为不合适的物品,顺便保留一份钥匙。
叶鸿生见阮君烈掏出钥匙,也不惊讶。
进门之后,叶鸿生发现家中有变化,少了好些东西,又多出一些东西。
少掉的东西,有些是被阮君烈烧了,有些是被军统拿走调查,或者顺手牵羊。增加的东西,是阮君烈刚买的家具。
于是,叶鸿生看见书架没有了,上面的书籍也统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台铜质唱片机,旁边准备了一摞唱片。
叶鸿生家里比较值钱的一套梨花木桌椅也没了,同样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套更贵的黄花梨家具。
叶鸿生过意不去,说:“子然,你不用破费,我这里不摆家具。”
阮君烈安慰他说:“没有破费,这些不是我的,是金生的。反正他不用,闲着浪费。”
他们兄弟俩的事情,叶鸿生不好说什么,进卧室去。
陈嫂也在他家,正在收拾房间。
陈嫂见到叶鸿生,感慨道:“瘦了!受苦了呀。”
阮君烈让陈嫂出去,给叶鸿生洗漱,休息。
叶鸿生擦洗过后,睡在自己床上,一种温暖的困意将他包裹住。
叶鸿生闭上眼睛,在朦胧中听见阮君烈在吩咐陈嫂,叫她去买东西。
陈嫂抱怨说:“二少爷,这么多事情,我今天做不完啦。”
阮君烈说:“你不要回去,我跟金生说了,你先住在这里,等他好一点再……”
叶鸿生很想睁开眼睛,插嘴说“不要忙”,但是他太困了,眼皮重得掀不开。
一种安定感让他放松自己,瞬间沉入梦乡,沉入香甜的梦里。
叶鸿生一连睡了几天,好像总是睡不够,阮君烈十分着急。
叶鸿生醒着的时候,阮君烈问他:“痛不痛?他们怎么对你的?”
叶鸿生很少答话,不爱说自己在牢里的经历。
叶鸿生只说:“一开始住的不好。后来换了地方,他们也不怎么动手了。”
阮君烈火急火燎地,很想知道内情。
叶鸿生安慰他一顿,自己休息。
阮君烈无事的时候,会过来看叶鸿生。
叶鸿生经常睡得很沉,偶尔会惊悸一下,被阮君烈碰到一次。
阮君烈中午吃过饭,闲来无事,坐在他床边。
阮君烈看着叶鸿生,忽然见他发汗,睡梦中不安起来。
叶鸿生猛然睁开眼,挣扎起来,大口喘息。
阮君烈急忙凑到跟前,看着他。
叶鸿生见到阮君烈,好像被吓到一样,目光中带着惊悸,骇然道:“子然!你怎么在这里!”
叶鸿生一咕噜爬起来,扑上去,抱住阮君烈,把他搂在怀里,哽咽道:“子然……”
叶鸿生伤心得不得了,不由分说,把阮君烈搂得紧紧的,抚摸他的头发,将他藏在怀里,生怕有人伤害他。
阮君烈被叶鸿生唬了一跳,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
阮君烈下意识挣动,要从他热烈的搂抱中挣开,窘迫地叫“宾卿!干什么?”
叶鸿生楞了一下,观察四周,这才缓过。
叶鸿生急忙松开手,回到床上,离阮君烈远点,吁出一口气:“对不起……”
叶鸿生垂下眼帘,惊魂甫定,兀自喘息。
阮君烈楞在旁边,看他喘息片刻,慢慢反应过来,叶鸿生是在发噩梦。
叶鸿生不看阮君烈,低着头,慢慢平复自己。
阮君烈见他饱受折磨,心中不忍,说:“宾卿,你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我讲?他们到底怎么你了?”
叶鸿生淌着冷汗,依然摇头,说:“没什么不舒服。我只是睡得不太好。”
阮君烈费尽唇舌,还是拿他无法。
阮君烈只好去搂着叶鸿生,用手抚摸他的背,聊以安慰。
叶鸿生被大大的安慰了,长长地舒一口气,轻轻偎着阮君烈,握着他的手。
夏日的风很温柔,带着一点湿气。
窗外的兰草发出绿色的,长长的叶子,在阳光下,轻轻摇曳了几下。
阮君烈的手掌抚过他的身体,无言地安抚片刻。
叶鸿生觉得一切非常甜美,足以抚平他的创伤。
叶鸿生被安慰之后,很快又进入梦乡。
阮君烈却感到不安,忧心忡忡的,认为需要找个医生。
阮君烈去找哥哥。
阮君铭带了一个内科医生,到叶鸿生家里,给他诊断病情。
阮君铭检查一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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