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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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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这就让人将东西拿上来。”

她说话,依旧轻声细语,端着大家闺秀的姿态,笑盈盈的找不着纰漏。那出声的妇人被她堵得脸色有些发红。虞闻压下嘴角的笑意,低头喝了口茶。

以桑榆的性子,即便身边人或多或少的会使出些阴招来折腾她,明面上的东西她总归一码事归一码事,不会太让人下不了台面,可若是言语上又招惹了自己,即便她从不是个锱铢必较的主儿,但“小惩大诫”这个词,总还是会用上一用的。

抬上来的几箱子礼物,桑榆命阿芍全部打开,而后一一呈给在座各位。谭大夫和夫人拿到的是一本名家誊抄的《太平圣惠方》和一座白玉观音像。谭大郎拿到的都是籽料清透细腻的翡翠药碾子,雕工仔细到每一面都精工细作。谭大郎爱不释手,直说只能摆在床头夜夜看上几眼再入睡。

给谭夫人的娘家人,桑榆各自送了几坛子好酒,又送了她娘家人一些狐裘,内衬是奉元城极好的缎面,既暖和又漂亮。

桑榆还妥帖地为谭家医馆的人也备了礼物。到了谭大夫的那些亲戚这儿,桑榆却擅自卖了个小关子。

“这是为各位备好的礼,虽轻巧了些,寓意却是不错的,还望喜欢。”

她摆了摆手,自有五味乐呵呵地将一只匣子送上。

光看匣子的确看着不错,可谁也不能肯定里头一定是什么宝贝。那说话之人不由自主地看了周围一眼,吞了吞口水,这才结过匣子,将其打开。

匣子里躺着几块黑漆漆的东西,乍一眼看去不怎么出彩,拿手摸了摸,才知居然是几块墨,上头还雕绘各不相同的纹理。

“就几块墨……”

桑榆喝茶,笑:“《长物志》中有言,墨之妙用,质取其轻,烟取其清,嗅之无香,磨之无声。后又说,‘用墨必择精品,且日置几案间,即样制亦须近雅,如朝官、魁星、宝瓶、墨玦诸式,即佳亦不可用’。”

她说的话,文绉绉的,能听懂的人并不多。谭大夫看着她,却捋着胡子,笑得十分赞赏。

“这是宣德墨,可以用来收藏赏玩,也可以用来临摹古画。”虞闻帮着解释道,送此物的寓意其实十分简单。我夫妻二人挑选的宣德墨,以朝官魁星为样式,也正是希望此物日后的主人,能功成名就。”

收到这一匣子墨块的妇人愣了愣,回过神来后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谭家这些年一直没出过做官的,唯一有点出息的成了大夫,这墨拿回去,也只能被那帮不学无术的东西糟蹋了换钱。

桑榆又拿出别的,各自送于那些亲戚,笔墨纸砚,她依次送了个遍,偏生巧舌如簧,样样都给她说的寄予厚望。那些亲戚无法,只能硬扯出笑来应和两声。

不多会儿,侍娘们来禀告说膳食已经准备好了,请阿朗夫人们用膳。

虞闻被拉去别处喝酒,留了桑榆陪着谭夫人用膳。旁的那些妇人们,虽有几个心有不甘的,可介于方才那送礼的阵势,竟一时也不敢再折腾了。

于是这一顿饭,意外的吃得相安无事。

回县衙前,谭夫人送桑榆到门口,拍着她的手道:“这男人一旦成了亲,你就得抓住了。尝过荤腥的男人,憋不住,别一时不注意,让旁边的钻了空子!”

谭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避讳虞闻就站在马车边上,稍稍凝神就能注意到她俩说话的内容。

桑榆哭笑不得,只得应声表示受教了,而后上了马车。

这日的黄昏,天色被日光渲染成金黄,天边隐隐约约已能见着一轮白月。夫妻二人告辞而归。

“你心情看着大好?”

马车内摆放着一张檀木小几,几上置有香炉,燃着香烟,虞闻靠在垫上,身边靠着他的小妻子,正笑得愉悦。

“只是觉得,难得又碰上几个不自量力的,得空逗上一逗,倒也有趣。”

虞闻忍笑,低头在她发顶轻轻一吻:“谭家那些亲戚到底关系并不亲近,回头要是借故跑来找你,你尽管回绝了便是。那几块宣墨送出去,没瞧见阿祁和五味私下脸都黑了么,送给那些不必要的人,倒不如当初就转手赏了他俩。”

桑榆仔细想了想,倒也确实如此,便撑着身子坐起来,娇笑着从茶盘里给虞闻沏了杯茶,递到他手边:“喝茶。一捻红里还藏了几块,赏给阿祁倒也罢了,五味还小,实没必要赏他这宣墨,况且,这孩子性子活泼,等什么时候安稳下来,我自有好东西要给他。”

见虞闻喝了茶,桑榆转手便要去放茶杯,忽地腰上一紧,被他搂进怀里,紧接着方才的那一口茶水便尽数进了她的嘴。

“你幼时吃的那些苦,这些年总算是苦尽甘来,看谭家人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我只觉得心疼。”

他忽然提起幼时,又说心疼,难免让桑榆有些措手不及,猛地呛着,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趴在他肩头,眯着眼道:“在南湾村的那几年,算不上吃苦,有谈家那些亲戚,还有左邻右舍在,多多少少还是得到了不少的照顾。”

她一手扔搭在虞闻的肩上,另一只手顺势放在他心口。掌心下,是规律跳动的心脏,胸膛的温度透过掌心,向四肢蔓延。

“圣上许我婚嫁自由,已是旁人求而不得的恩惠。而今,我身旁有义父义母,有忠仆,有自己的铺子,更有自己想要携手一生的人,已经幸运的不行了。”她伸手去拉虞闻的手,轻轻说,“你说你不会收通房纳姬妾时,我心里是高兴的。可倘若有一天,你后悔了,你看上了别的人,你最好瞒着我,一辈子瞒着我,不然……”她笑,“我虽不是正经的大夫,但是能救人,就一样能害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防备马车外的下人,殊不知已经令这些在县衙服侍阿郎的仆人们感到惊悚。可听在陆郴的耳里,却不由地令他嘴角轻扬。

她会说这些听着像是威胁的话,就意味着她打从心底,将自己视为夫婿,如此已经令他十分喜悦。虞闻浅笑,低头含住她的柔唇,马车内气氛氤氲着柔媚。

作者有话要说:《长物志》是明代的,搬来一用。

我是存稿箱君,奶油因为国庆加班已经傻逼了,这几天连新文的大结局都还在一天几百字龟速中,昨天晚上下班到家七点多,奶油妈等得都快以为女儿失联了。结果吃完饭,洗漱好,存了稿子,倒头就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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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水龙吟(二)

马车回了县衙;衙内一切如常;那些鸡鸭被偷或是谁家砍了生过墙来的隔壁邻居家的树枝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底下人已经全部处理妥当。

桑榆先往内宅去了。阿芍要同章婆子一道收拾从谭家带回来的物什,其中不少药材她需要亲自收拾。可进了内宅;桑榆陡然间发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耷拉着头,脸色白得都跟见了鬼似的,这要是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府里招了什么脏东西回来!”

前院洒扫的几个侍娘;低着头,脸色有些发白,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夫人回府了。等听到章婆子扯着嗓子喊,这才慌里慌张地回过神来;连手里的扫帚都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婆婆!”

几个小侍娘哭着喊着扑过来。阿芍忙护着桑榆退后两步,瞪圆眼睛怒道:“这是做什么?没见着夫人在这么,万一伤了夫人怎么办?”

桑榆确有些吃惊,抚了抚心口,疑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都毕竟不是奉元城,如今在内宅伺候的这些侍娘仆从,并非是家生子,大多是签的活契,自然没受到过笼统的教导,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难免容易一惊一乍。

章婆子平日里对这些年纪小的侍娘从来都是好脾气,可这会儿见她们来了府里这么久,仍旧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忍不住就觉得恼了:“夫人问话,为何不回答?”

几个侍娘原本扑过来是打算抱章婆子的腿哭诉,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被她结结实实的吼了,顿时噎住,眼泪挂在眼角,收不回去,也掉不下来。

良久,这才有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侍娘抽泣着磕头回话:“有几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进的府,在柴房里待了很久了……他们……他们还有人流了血……好多血……”

“叶家的呢?”

章婆子不在,论资历,内宅之中,就属叶家的资质最高,底下那些下人自然都得听她的。如果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叶家的需得往县衙或是派人去谭家禀告才是。

“叶大婶想呼救,被他们打晕了……”

“于是你们就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去前面找衙差过来抓人?”

桑榆眯起眼。等到看那几个侍娘竟点了头,气得都笑了起来。

她没想过要有一堆忠仆,可眼下这情况,如果家里当真进了歹人,是不是发生灭门惨案,也没人敢拼上一拼,逃出去求救?

“人还在柴房?”

“是……”

“走,过去看看。”

桑榆话音才落,章婆子和阿芍顿时就慌了:“夫人!这如何是好!”

知道章婆子她们是在担心出事,桑榆顿了顿,这才又道:“走吧,如果真是穷凶极恶之徒,只怕不等我与六哥回来,此地已经是一片血海,如何还会留得这些的性命。”

尽管桑榆嘴上说的有理,可自己心底其实也有几分忧心。阿芍得了眼色,忙回身往县衙跑。而桑榆带着章婆子,和府中几个听闻夫人回来终于壮起胆子的家丁一道,慢慢走至柴房前。

“夫……夫人……他们……他们就在里头……”

在柴房门前十余步的位置,一行人停下脚步,抽泣的侍娘哭得有些狠了,说个话仍旧不顺畅。章婆子仍是有些不放心,微微上前,侧身挡住桑榆。

桑榆沉了沉心,开口道:“听闻家中来了客人,恕下人招待不周,不知可否请几位出来一会?”

听她这么一说,章婆子简直就要跳起来了!什么来了客人,什么出来一会,分明是在开玩笑,下一步呢,下一步难不成真要那些都快哭得断气的侍娘,恭恭敬敬地给里头那几人端茶送水?

对此,桑榆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放松了很多,她摆了摆手,示意家丁将柴房团团围起。

有家丁想自告奋勇冲进去,被她横了一眼。方才没胆量,这会儿倒是打肿脸充胖子想邀功了。

屋里头的人没有说话,桑榆又上前两步:“几位不请自来,难道竟是连面都不愿露么?”

屋里依旧没有说话声,却依稀传来动静。

桑榆不语。

“你……咳咳……自己进来。”

众人闻声,心惊。桑榆深呼吸,握了握拳头,就要往柴房里走。

“娘子!”

桑榆摆手,示意众人噤声,而后推开柴房的门,往里头走了进去。

柴房只有一道窗,高高的,黄昏落日,已经没多少亮堂的光能从窗子照进屋里。柴房里的光,此刻有些黯沉。

柴房的门之前被人从里头用什么东西顶住了,有家丁尝试了几次想撞开都没成功。可桑榆往前推门的时候,却轻而易举地将门推开了。

桑榆进门,黑压压的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血腥味。

而后,她终于看到了那几位不请自来的客究竟是谁——

“文虎哥?!”

桑榆大吃一惊。

桑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谈文虎,即便是在奉元城那几日,也是让阿芍自己去找他,并未将他从军中请出见上一面。

谁知,再见面时,竟然会看到浑身是血的谈文虎就那样苍白无力地躺在干草堆上,身上大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墨色。

谈文虎闭着眼睛,气若游丝,伤口处被人简单的包扎了起来。他身旁还坐了一人,正护着怀中遮的严严实实的人,看见桑榆进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你们是谁?”桑榆看了看谈文虎,又看着那俩人,眉头拧起。

“你就是谈二娘?”

说话男人的脸半隐在暗处,桑榆看的不大清楚,只隐隐觉得颇有几分气势。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柴房的年轻男子,桑榆隐约猜到了一些,只是仍旧迟疑,不敢随意下判断。

“大胆!九皇子在问你话,为何不跪!”

那被裹得严严实实人一开口,就拔高了声音。桑榆原本不知他是男是女,可声音一响,忍不住就抿了抿唇:“这位娘子,冒认皇亲国戚,可是杀头的罪。九皇子适才成年出宫另住,若娘子身边这一位当真是九皇子,有怎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那女子在黑暗里全身发抖,似乎因为桑榆的话,想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事。

黑暗里,她的喘息十分急促。被她称作“九皇子”的男人紧紧地将她搂住,低声劝慰。

桑榆站在那,看了看气若游丝的谈文虎,又看着他俩,握了握拳头,而后俯身行礼:“民妇虞谈氏,拜见九皇子。”

男人蓦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眼睛里闪过惊惶的神色,很快,又恢复正常。

“你……”

“文虎哥的伤势不可再拖,还请九殿下见谅。”她话罢,不等男人再开口,转身直接对着柴房外喊道,“快去谭家,请义父过来!”而后,又命底下人将谈文虎抬出柴房,一并收拾了两间厢房出来请二人先去洗漱更衣。

桑榆站在院中树下,微微仰着头看天。

阿芍曾经说过,谈文虎到奉元城后,仕途顺风顺水。一路,从低级的卫士,做到了奉元南衙的十二卫,又因机缘巧合入了孙青阳麾下,进入金吾卫。

金吾卫,是负责皇帝禁卫、扈从的亲军。

谈文虎既然已经成了皇帝的亲军,就意味着他是不能随意离开奉元城的。可依照方才那身装扮,并非甲胄,应当是寻常服饰。

桑榆皱了皱眉头。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扑簌簌的声音,还有芙蓉鸟唧唧叫。桑榆回头,看着屋檐下悬着的两个鸟笼,走过去,顺手拿过鸟笼旁的细竹签子,伸进笼中逗了逗。

“娘子。”棠梨端着盛了点心的碗碟,急匆匆跑过来,一时心急,差点在台阶前绊倒。

“娘子,阿芍姐姐刚才回来,直接去找那位受伤的大哥哥了!”棠梨站稳,一只手吃力的拿着托盘,另一只手拍着胸口。

“嗯,那是你们的姐夫。”

棠梨眨眨眼。

“阿郎可回来了?”

“阿郎回来了,已经去客房那边了。”

桑榆颔首,放下手中竹签子,从棠梨手里拿过托盘,叮嘱道:“你吩咐厨房多做些滋补的菜,另外,叮嘱家丁,客房周围不许站人,如若有客来访,让人在正堂稍等。”

她仔细叮嘱完这些,见棠梨行礼表示知晓了,这才端着点心往客房去。

客房在内宅西侧,如今正是繁花似景的时候,桑榆走到那,看到了站在门前的黄衣女子。

“皇妃受惊,为何没在客房休息?”桑榆停足,虽并未作出不悦的神情,可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责问跟在女子身后的侍娘。

那侍娘微微有些受惊,慌忙躬身解释道:“皇妃说想要见……”

女子转过身来,身后将侍娘拦住,微微昂着头:“你就是谈桑榆?”女子开口,语气冷然,“我可知道,你是在同谁说话,为何见了皇妃却不跪下行礼?”

桑榆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皇妃受了惊吓,又风餐露宿许久,阿椿,扶皇妃回房休息,切莫再让她出来吹风。”

女子眼神渐渐冷凝:“你这是什么态度?”

“对一个病人的态度。”桑榆淡淡回答,端着点心往前走了两步,“民妇不知奉元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令九皇子突然出现在此,可如果皇妃仍旧摆着皇室的架子,民妇也不介意将二位请出去。想必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皇妃比民妇清楚百倍。”

她对这位仍旧看不清现实局面的九皇妃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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