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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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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样,秦氏心中气难平。

再加上,平康坊那有人与虞家的玉石铺子向来有生意上的往来,在虞大郎面前随口那么一说,憨厚耿直的大郎直接脸红脖子粗地把话学到了秦氏的面前。

于是,从舒五家回来的虞安到了秦氏那里,傻了。

秦氏一脸怒容,虞安双膝腾地跪地,低着头,阿郑在旁边陪跪。主仆俩还穿着沾满酒气的衣服。

秦氏破口大骂:“小畜生!你犯什么浑!家里供你读书,朝廷让你做官,是叫你学好的!你现在不但没学好,还自作主张没散衙就去喝花酒了!我打死你个不长进的东西!”

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夫人,真要是发起脾气来,那也是不会矜持的。而且,几个庶子里头,秦氏对十二的感情最深厚,一心盼着他长进些,最好能把三房那个压下来。结果这盼头,又被压了一头。

虞安大惊失色,旁边的阿郑赶紧扑上去护住郎君,生怕郎君挨打:“夫人!夫人!您别气!郎君年纪小,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他这一回吧!”

秦氏拍案而起:“饶什么?他犯浑你也犯浑了不成!喝花酒就算了,哪家的郎君没去过平康坊,但是有你这样还没散衙就去的吗?”

阿郑以身相护,虞安心里实在是感动,结果下一刻,阿郑脸色骤变,直起身附和道:“郎君。夫人说的很对,你就让她打你一顿吧,这火气发出来了,也省得夫人夜里睡不安生。”

合着这是让他上赶着去该打是么?

虞安额角突突乱跳:“死阿郑……”又嘟囔了两句,示弱道,“阿娘,我们只是临时起意,没别的意思,就是喝了几杯酒而已……”

“你闭嘴!”秦氏伸手指着他的额头,狠狠点了几下,“你这个年纪,已经是该议亲的时候了,偶尔喝个花酒也就罢了,这没散衙就喝花酒去,你就不怕回头那些想给你说亲的人家都给气跑了吗?”

虞安一张嘴,还没说话,秦氏又怒斥道:“你说你喝花酒就喝花酒吧,居然还被那个小丫头撞见了!还好你大哥打点过了,不然你那些事,非得传到外头去,你这是要把虞家的脸给丢尽了啊!”

都挨批到这个份上了,虞安再犯浑,也知道还是不说话的好,于是干脆不张嘴,低头跪在那里。秦氏气得不行:“你都这么大了,还是一副小孩脾气!你这就给我成亲去,让你媳妇好好管管你!”

“阿娘!我不要!”

“闭嘴!没你不要的份!今天你就给我跪在正堂,老老实实地思过!反正你也喝过花酒了,应该吃饱喝足了,你们晚上不要给十二郎送吃的!要是让我看到谁偷偷给他带吃食,就扣一年的月钱!”

阿郑一并在场的几个侍娘仆从齐声应喏。秦氏又看到了站在堂外的袁氏和谈氏,皱了皱眉:“进来吧。”

妯娌二人走进正堂,见虞安垂头丧气地跪在堂中,忙低声劝了秦氏几句。秦氏冷冰冰的看着她俩,尤其是桑梓,眼神冷得刺得她心头发寒。

“你们来干什么,给十二郎求情来的?”

看到谈桑梓那张与桑榆有六分相像的脸孔,秦氏就觉得心头有股子火苗往上蹿。

桑梓微微咬唇,面上显出一丝犹豫。反倒是袁氏,在一旁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秦氏福身道:“阿娘,这事也怨不得十二郎,毕竟是旁人邀他去的,若是不去,岂不是有些失礼。”

秦氏看着陡然间有了精神的庶子,冷笑:“有人帮你说话,高兴了?”虞安马上缩起脖子。“你们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明天去请奉元城最有名的几个媒婆过来,是时候给他定门亲事,娶个媳妇好好管教管教他了。”

如此,是任谁再多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十二郎要在正堂老老实实跪着思过一整夜的事实了。

虞安丧气地低了头。他倒是不笨,知道这个时候,能救自己的估计也就只有六哥了。

可方才他离开舒五家的时候,别说桑榆一早就走了,就连六哥也不知是何时早一步同孙青阳去了别处。

他如今是孤立无援,忍不住就在心里把裴十三那帮拉着他上舒五家喝花酒的朋友扎起小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星星眼看着各位:…D得寸进尺的想请各位收藏下作者~

第42章 云雾敛(二)

秦氏想给虞安相媳妇;却苦于身旁交好的夫人们多是商家;也有些是因虞闻的关系攀附而来的官家,却大多官职卑微;有点不大门当户对。

秦氏正头疼不已的时候,却接到了宰相府的名帖,传话的仆从说是相公夫人在宰相府设宴;请夫人带着家中郎君和女眷一道前往。

虞家的女眷,除去三个已经远嫁的娘子外;便是袁氏、谈氏二人。丁姨娘也是想着去宰相府露露面的;可她到底不过是个妾,在一群夫人们面前露脸,实在失礼。秦氏再怎么喜欢她,也不愿在柳氏面前给虞家丢脸。

于是,直到名帖上的日子来临,饶是丁姨娘说尽了讨巧的话,秦氏也愣是没有点头,只从小佛堂请出了廖氏,又带了两个媳妇出门。

宰相府设宴,孙宰相在正堂风雅堂设宴,夫人柳氏则于清音阁招待各家女眷。

清音阁在宰相府后宅内堂旁边,与内堂只有一墙之隔,平日里门是门,墙是墙,只有在女主人需要设宴款待各家女眷的时候,才会将中间实际是扇槅门的墙面打开。

秦氏和廖氏到了宰相府,自有侍娘婆子在门外候着,领着她们往清音阁去。

路上,桑梓小声地在和袁氏说话:“相公夫人忽然设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袁氏抿了抿嘴,微微摇头。

宰相夫人的想法谁也不知道。这时候要问为什么,没人能回答。

清音阁里。与宰相府向来有来往的人家都到了,就是平日这个时候理当在女学念书的小娘子们,也跟着家中夫人阿姊来了宰相府。清音阁内,这时候热闹的不行,三五人坐在一处闲话家常。

柳氏由媳妇陪着,正在逗弄怀中的奶娃娃,不时抬头同身边的夫人说上两句。

虞家女眷进门的时候,秦氏被满屋漂亮的妇人娘子闪了下眼,定神再看,便听见众女眷正围着柳氏在夸奖她抱在怀中的奶娃娃。

“这孩子长得真漂亮,瞧着眼睛眉毛,长大了一准是个才情相貌皆佳的俊俏郎君,怕是将来多少小娘子都盼着能嫁给他。”

柳氏笑望着说话的夫人,指着坐在一边喝茶的娃儿他娘,呵呵笑道:“这孩子的阿耶阿娘都是有本事的,自然孩子也会是块好料。”

众人乐呵地点头附和。

柳娘子嫁人的事,在一开始消息传回奉元城的时候,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等到前段时日孩子生下,宰相府奉上重礼,自然有明白人知道,这是宰相府在给她和单大夫做面子。

柳氏如此说话,自然有人偷偷往柳娘子身上瞥了几眼。秦氏也是如此,只一眼,却见着了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人。

出门前,大郎还憨直地问过,怎么不见桑榆跟着一道过来。秦氏想着她不过是二郎媳妇的妹妹,哪里算得上是他们虞家的女眷,自然也就没顾上差人去院里请她。

却不想,人家竟是一早就坐在了清音阁内,正笑吟吟地在与人说话。

桑榆是前一日在柳娘子那处拿到的名帖。

阿芍跟她久了,最是清楚自家娘子那点性子,怕她明明得了名帖却不愿在外人面前展露锋芒,于是呵呵笑着,一早准备好了藕荷色的薄质纱罗督着娘子穿好。

桑榆无法,只得又在外头罩上对襟的暖白衫子,有二长条花边由领而下,用戳纱绣法细细缝制。加上娇俏的妆容,花苞式的发髻,和点缀在发间的头饰,模样漂亮的很。

都知道柳娘子六年前收了个小徒弟,如今看来,这谈二娘不光相貌清丽,粉面桃腮,性情瞧着也是温婉可人的,进了清音阁,旁的话也不多,只帮着柳娘子在那哄孩子。

然,因着柳娘子的这一道关系,柳氏对桑榆的印象也是好的不行。平日里更是时常在送柳娘子的东西里添上一两样给桑榆的。

桑榆今日身上穿着的这件对襟衫子,用的云霞锦,正是出自宰相府。

许是因为这样,几家与宰相府关系亲近的夫人时不时与柳氏和柳娘子说着话,话里难免就提及了桑榆。更有夫人毫不避讳地问起桑榆的喜好。

秦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虽没作声,可侧脸看桑梓时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子晦暗不明。

清音阁内,年轻漂亮的小娘子三五成群坐在一处,偶也有人好奇地走到桑榆身边说上两句话,可更多的人却是围拢在宋七娘的身边。便是秦氏,见着宋七娘,也免不了轻声招呼了下。

“虞老夫人这是才来么?”宋七娘眼睛瞥了眼桑榆,掩唇笑了笑,“我原看见谈二娘也在此处,还以为是跟着老夫人您来的,却原来……不是吗?”

她这话,才说出口,袁氏和桑梓顿时抬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桑榆私下曾说过,宋七娘与她这些年虽无别的什么往来,却是因六年前柳娘子收徒一事生了间隙。桑榆这话,虽没明着说宋七娘与她关系不好,却也暗示二人若是相遇,并不会是可以亲亲热热说话的态度。

眼下宋七娘这句话才说出口,妯娌二人顿时就想起了桑榆说过的事,再看向宋七娘,眼神都变了。

桑榆到底是相依为命的嫡亲妹妹,桑梓有些忧心忡忡地看了看那边尚不知情,还在同柳氏一问一答说话的她,抿抿嘴角,低了头。

秦氏自觉桑榆这事自己有些被打了脸,面上隐隐显露出不好看的神情来,嘴上难免就有些不高兴了:“她到底是柳娘子收的徒弟,宰相府的名帖,只怕是直接送到了柳娘子那。”

“兴许是二娘她忘了同老夫人您说这事儿了,”宋七娘笑笑,状似帮着桑榆自圆其说,“毕竟我听说,二娘她打小无父无母的,许是不大明白这些规矩,行事有些失了准头。”

宋七娘这话,确有些诋毁了。桑梓脸色骤变:“娘子这话说的实在是……”

她声音是蓦地提高。清音阁内原本喧闹的声音也正好在这时静下来,于是乎,她的声音在此刻,顿时显得十分突兀和尖锐。

“这是,怎么了?”

柳氏到底是相公夫人,是这个宰相府的当家女主人,她一开口说话,旁人便是再好奇,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赶着说些什么,全都惊诧地看向桑梓。

桑梓咬唇,额角沁出汗来。

秦氏看过来的目光也不再是平日的温和,竟透着冷意,似乎觉得她当众给虞家丢了脸面。

静得没人说话的清音阁内,柳氏怀中抱着的孩子突然咯咯笑出声来,柳娘子抱过儿子,低声哄了几下,抬眼去看桑榆,见她低垂着眼睑,一言不发,便也回过头继续哄孩子去了。

柳氏轻啜一口茶:“虞二夫人,方才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桑梓脸色变了变,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宋七娘却先一步开口就道:“不过是提了下谈二娘的事,虞二夫人便显得有些急躁了,也不知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惹得二夫人心里不愉快了。”

宋七娘说话时声音轻柔柔的,听在人耳里还透着几分被惊吓到的委屈。柳娘子闻言,多看了她几眼。桑榆仍旧低垂着眼睑不说话。

“那么,七娘是同虞二夫人说了什么?”柳氏温声地问宋七娘,眼神却带了一丝审视。

原本还带着些许自得,想着要借势压下桑榆锋芒的宋七娘,这一会却是看清楚了柳氏眼中的神色,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瞥了一眼桑榆,脸色忍不住就变了——她在这自以为能打压桑榆,正主却连眼皮都没能抬一下,竟是完全不在意这边的动静。

宋七娘握了握拳,斟酌道:“夫人,七娘原本想着,谈家二娘虽只是寄住在虞家,可元娘到底是二娘的嫡姐,二娘没同虞老夫人一道来,七娘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多嘴问了几句,似乎惹得二夫人不愉快了。”

柳氏听了沉吟:“这事,是我的疏漏。”她扭头,对上柳娘子淡笑着的脸,瞪眼嗔怪道,“你这丫头,如今都当人阿娘了,怎的做事还没轻没重的,让你把帖子转手送到虞家,你倒好,直接就同二娘说了一声。”

在外人面前,柳娘子一贯是冷着脸,不大会笑的一人,可到了柳氏面前,笑意反倒是多了许多。听柳氏这么说,柳娘子眯着眼睛笑了笑:“姑母,这事,是我错了。我这不是偷懒么,哪里想到这一偷懒,反倒是让人给误会虞老夫人和我这小徒弟了。”

她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瞧了宋七娘一眼,直看着她脸色微微发白,别过脸去躲开视线。

“这事说到底是虞家的事,怎么,谈家二娘却是一言不发呢?”

其实桑榆不说话,本没有什么事,可偏偏有人不愿看着她置身事外的模样,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桑榆抬首,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用暗花牡丹花纱做的旋袄,珠翠头面,年纪约为四十来岁,瞧着身份富贵,只是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厉色。

柳娘子在旁轻声道:“太子洗马常公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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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云雾敛(三)

桑榆精神一振;眼底划过亮光;低声道:“是那位常公的夫人?”

“正是那位。”柳娘子撇撇嘴道,“不过这一位并非原配;原配听说是个村妇。常公当年家中并不十分殷实,老祖母买了个童养媳,等到那位十六岁的时候就做主成了亲。结果几年后;常公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这一位却是认得了当时这一位夫人;想着能得到岳丈的支撑,毫不犹豫地休书一封,将糟糠之妻下了堂。

这事其实外头一直压着,没人知道,却不想那位糟糠之妻倒也不是老实好欺负的主儿,十年前,带着及冠之龄的儿子一份状纸,告到了大理寺,直闹得全奉元城都知道了这件事。常公迫于无奈,只得将妻儿接回家中,却咬着牙只肯给一个妾的身份。

原配成了妾,嫡长子成了庶长子。只因为这件事,常公花费了比旁人都要多很多的努力,这才赢得圣上的信任,得以担任太子洗马一职。

这事,对桑榆来说实在稀奇。虽然从前她就在不少电视剧或者书中,看到过类似的故事,可这却是头一回见着活生生的例子,难免听得有些来劲儿。

柳娘子还悄悄告诉她:“那原配成了妾,在外头说起来,自然是不好听了。于是你眼前的这位夫人整整有大半个月没有理睬过常公,也就那大半个月的功夫,给其他的妾留了空,硬生生地给怀了好几个。如今外头可都说了,常公这是宝刀未老!”

“……”桑榆咳嗽两声,心道师父你是成了亲,好赖话都能随便说了,可搁外头,自己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哪儿有跟未出阁的小娘子说这种浑话的。

那一边常夫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了,眉头微蹙,看着正交头接耳说话的师徒二人,重重地搁下茶碗:“柳娘子好不容易成了亲,生了孩子,怎的还是当年那股子脾气,好赖将徒弟教导地知书达理才是,长辈问话,半天不回答,这规矩究竟是怎么学的?”

柳娘子有些不愉快地皱了皱眉。桑榆按下她微微握拳的手,淡淡地道:“夫人,桑榆在虞家,始终是外人,不过是托了阿姊的福,才能找到一处安身地,可说到底,那一亩三分地并非是我自己的。相公夫人的名帖里只说请老夫人带着虞家女眷过来吃茶,其中自然是没有桑榆的。”

常夫人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可刚要开口,柳氏搁茶碗的声音却是比她之前那一下要重了不少。

清音阁内,视线顿时都集中到了柳氏的身上。

柳氏吩咐道:“阿碧,去前面看看,阿郎那可是开宴了。”

名叫阿碧的侍娘笑盈盈地福了福身,应了声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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