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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盛世-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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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高灵镜三人则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原来柳无言此刻所处的位置恰是“十字君刀”唯一的破绽,佛门讲究慈悲为怀,不论何事,皆留有余地,待人接物如此,武学上也是如此,“十字君刀”一式两刀,交叉点正是旧力尽消、新力未生之时,这种情形下,崔平除了收式变招外别无他途,否则柳无言举手抬足下便可取他性命。
果然,匹练般的刀光刹时尽敛,崔平惊惶暴退,壮伟的面容震骇之意毕露。
这时柳无言心里完全进入万念俱无的玄雪至境,崔平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具可有可无的意识形体,蜂腰扭处,身上彩裾一阵闪烁,如影随形追上去,纤美雪白的右掌优美递出,如少女抚摸情人般,往崔平胸前抹去。
高灵镜三人万不料这“烟雨楼”二楼主厉害如斯,武功似比江湖传言中尤有过之,崔平一招未尽,便被她逼得险像环生、性命堪危,情急下,哪还顾得六大门派的“颜面”,厚着脸皮纷纷拨剑标出,全力同柳无言扑去。
他们已看出崔平退势仓促,以至胸前空门大开,所以采用的都是围魏救赵的策略,攻击部位都是柳无言的腰、背处。
同一时间,崔平心知闪退躲避均已不及,猛地大吼一声,沉腰坐马,瞪目视注迅速在眼前扩大的掌影,运起少林寺的捱打奇功“铁足千斤坠”,硬着头皮迎接接踵而至的危险一击。
江湖中人习武以前,必先磨练筋骨,壮其体肤,因为武学一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也不能确保自己长胜不败,所以,武林中有不少门派的内力心法皆以抗受外力击打为主,强调化外力于无形,攻敌反倒还在其次,“少林寺”的内功心法更是如此,单以“捱打”这门功夫论,“少林寺”若认第二,则没人敢认第一。
崔平七岁入寺,从一名挑水小徒做起,历经艰辛,方有今日这等成就,但柳无言不费吹灰之力,便令他一败涂地,心中的这份难受自是不消说得,刻下他不避不躲,非是不愿,实是身不由己。
月朗风清,夜凉似水,初秋的仲夜令人惬意,然而高灵镜三人呼啸的剑劲扬动尘埃碎叶,满天飞舞,却将这种美丽的意境破坏无遗。
透过已入寂灭,微波不兴的芳心,柳无言清晰地把握住三人袭来的每一个细节,足尖一点横卧在离地面三尺处的一株枯树,纤指弹出,准确荡开高灵镜刺往侧背的长剑;同时在足踢出,轻易挑中自左边冲来的熊纪舒;接着香肩一沉,避过净凡的一式左手擒拿,玉掌加劲落下,无声无息地印实崔平胸间。
场中刹时静止下来。
高灵镜三人目瞪口呆下,崔平身体剧颤,脸色猝地铁青,再变为深红,旋即渐渐转为死灰。
彩影闪处,柳无言一个姿态美妙之至的翻跃,倏忽现形于脸色苍白的云梦秋身旁。
“噗、噗、噗……”
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细密疾响,崔平浑身上下各处同时爆开无数个血洞,鲜血四散飞溅激射,在高灵镜三人的失声惊呼中,瞪大着一对怒睛,仰面跌倒。
“老大,”经过一轮沉默,郑宇明终于开口道:“对目前的局势,你有什么看法?”
薛雁飞眉头一皱,道:“现今的形式并非三言两语便可说得清楚,老二,如果你和老四只是想同我商讨这个问题,待今夜过去后再说吧。”
郑宇明和公孙慕才对视一眼,公孙慕才道:“老夫,咱们前来此地,本是为了那方‘大真篆印’,可刻下看来,‘大真篆印’固然重要,但与某些事物相比,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薛雁飞心中一动,盯着他道:“老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宇明接过话头道:“我们来安平不过一日,却相续遭到‘长风帮’、‘烟雨楼’不同程度的侵犯,尤以唐门为甚,竟敢拦路劫挟香香,老大,你难道没想过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吗?”
薛雁飞蹙额道:“意味什么?”
郑宇明阴森森道:“意味着近年来我教的声名已江河日下,不复有往日之盛了!”
听到这里,薛雁飞心中隐约猜到二人的用意,淡淡道:“老二,老四,你们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吧。”
公孙慕才咳嗽一声,道:“老大,近几十年来,咱们长居边陲,固封自守,中原的事物已不太熟悉,虽然我教是当今最大的邪派,可在‘长风帮’等的心目中,却将我们视作任意贱踏的对象,昨夜邵府血案就是一个明证,目下情形混乱,正是我‘天魔教’重振声威的最佳良机,以我教雄浑的实力,和咱们五大长老的武功,如果上下一心,团结一致,那‘长风帮’、‘烟雨楼’又何足道哉!”
“天魔教”的来源已不可考,立教几有千年,一直牵牵控制着黔、滇及两广以西一带的辽阔地区,门下弟子多达十数万,早已渗透天下各行百业,实力确在“长风帮”等之上,可惜派内五大长老不合,以致教中长期纷争不息,这也正是该教久居西陲的主要原因。
薛雁默然片刻,缓缓道:“老二,老四,我知道你们一直对我和老五固守云、贵的主张极为不满,不过这实是情非得已。当今天下,六大门派渐从二十年前的重创中恢复元气,‘长风帮’和‘烟雨楼’则对我教虎视眈眈,若我们大肆扩张势力,必招致他们千方百计阻挠,成为众矢之敌,况且现下香香年龄尚幼,‘天魔教’群龙无首,咱们五人虽然实权在握,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依我之见,此事过几年再说吧。”
郑宇明微怒道:“昨夜‘长风帮’血洗邵府;今晚‘烟雨楼’偷袭本教,摆明是想试探我教虚实,然后大举攻之,咱们岂可坐以待毙!”
薛雁飞哂道:“老二,你太夸张了吧,据我所知,近段时间来,‘长风帮’在豫北一带,与武林四大世家中的费氏家庭闹得颇不愉快,渐有火拚之势;而‘烟雨楼’则与闽南‘得胜堂’时不时小有摩擦,有他们牵制,二帮目下自顾不暇,分身无术,恐怕不敢再招惹我们这个大敌吧!”
郑宇明浑身一僵,强词道:“那二帮如今向咱们挑衅,又何解释?”
薛雁飞淡然道:“依我想来,‘长风帮’和‘烟雨楼’不过是误认我‘天魔教’得到了那方‘大真篆印’,所以才有此冒失之举。嗯,老二,如果你知道‘大真篆印’落入别人手里,只怕也会和他们一样吧!”
郑宇明无言以答,侧过身来,重重地干咳了一声。
公孙慕才闻弦歌而知雅意,忙抢过话题,呵呵笑道:“老大说得是,‘长风帮’和‘烟雨冈’与咱们‘天魔教’相距足有千里,量他们也没胆子来攻击咱们,不过,唐门就不同了,那些兔崽子胆大包天,竟敢肆无忌惮地恫吓欺负香香,实是该死之极。嘿,老大,不如咱们先去把他们灭了?”
薛雁飞心中一凛,刹时把握住了二人前来安平的真正意图,冷哼道:“老四,你们什么时候决定攻打唐门的?我怎么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公孙慕才讨好道:“老大,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俗话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唐门飞扬跋扈,目空一切,自以为他们的毒药暗器天下无敌,一向不把我们‘天魔教’放在眼里;何况唐家堡建在宜水以东,恰好挡住我教势力发展,我们商量过了,这颗眼中钉不拨不行,老大,刻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差你同意了。”
薛雁飞武功超凡,行事如矫矢神龙,莫测其高深,“天魔教”弟子无不对其敬之若神,郑宇明等“西楼”长老虽然对他不满已久,可遇到大事,却不得不征求他的意见。
至此薛雁飞再无怀疑,郑宇明和公孙慕才赶来此地,根本不是为了争夺“大真篆印”,而是为了消灭唐门,沉吟道:“此事老五知道不知道?”
郑宇明和公孙慕才皆有些尴尬,公孙慕才干笑道:“这事是我和老二、老三一起商定的。呃,呵呵,老五暂时还不知道。”
偷偷窥探了一下薛雁飞的脸色,急急补充道:“本来我们早就想通知你们的,哪知突然多出‘大真篆印’这一挡子事,于是……嘿……于是……”
薛雁飞哼了一声,并不答话,陷入了沉思。
他深知“西楼”三大长老早有吞并川境之意,却不料他们发动得如此迅速,而且从二人语气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若他断然否决,郑宇明等人极有可能擅自行动,造成即成事实,界时他纵然有心反对,却也无可奈何了。
为今之计,只好从旁侧击,希望暂且压下他们这个念头了。
皱眉道:“老二、老四,如果此时我教大举进犯唐门,必然引起川中各门各派心理恐慌,向咱们群起而攻之;而且‘长风帮’、‘烟雨楼’和六大门派也不会冷眼旁观,坐看我教势力扩大,定要从中破坏,这样一来,恐怕到时我们只会得不偿失了。”
公孙慕才嘿了一声,颤着肉乎乎的脸颊道:“这个老大你毋须担心,我们早已考虑过了。六大门派已日落西山,暮气沉沉,实不足论;‘烟雨楼’和‘长风帮’则远在千里之外,纵有意拦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四川境内嘛,呵呵,勉强能与我教一拼的,只有‘青城派’与‘大联盟’,而不瞒老大,‘大联盟’早在三个月前,便和我们结成了盟友,商定一起合力攻打唐门了。”
“有这种事?”薛雁飞终于色变。
“大联盟”乃是四川境内十几个旁门邪派组合的总称,盟主是以省城成都为基地的“布衣门”门主铁布衣。
此人心术深沉,智谋过人,一身武功尤为了得,“布衣门”是他手创,成立之初,不过是蜀地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派,可三年过后,便一跃成为“大联盟”的龙头老大,由此也可略见铁布衣厉害高明之一斑了。
当今蜀地,“大联盟”、“青城派”、“唐门”实力相当,三足鼎立,谁也奈何不得谁。眼下薛雁飞听见郑宇明等与铁布衣结成同盟,便知事态再无换回的余地,攻打“唐门”已势在必行。
叹道:“老二,老四,这事不是你我就可以决定的,香香是我教日后最高首领,如此大规模的调动兵力,必须经过她的同意,这样罢,待香香明日睡醒以后,你们自己去问她吧!”
郑宇明和公孙慕才相顾大喜,过了薛雁飞这一关,天香香那儿就几乎没有问题了。
恭雁飞不再看向二人,昂目望天悠悠道:“老二,‘烟雨楼’三位楼主中已有人来到安平,香香在城里恐怕不大安全,你和老四先回客栈去吧,我去城南郊看看。”
足下顿处,颀长的身影立时消失在苍蒙的夜色中不见。
月色凄清,夜景似画,然而空气中涌动着的浓郁血腥气,却替这副秋夜的画卷添上怆楚地一笔。
“素女问心劲!”高灵镜垂目注视着死状奇惨的崔平,惨然道:“柳楼主好狠毒的心!”
素女问心劲是一种极其霸道的奇特武功,共有十重,专门破坏人体经脉内腑,练至极处,无忧无喜,无寂无灭,天下万物均在其胸中一念之间,江湖传闻,柳无言已达第八重“问君君不语”的境界,至于该意境厉害到何种程度,则无人知晓。
“铮,铮。”两声脆响。
胸色铁青的熊纪舒和净凡一齐掣剑出鞘,遥遥指定对面淡然自若的柳无言,眼里悲怒尽现。
六大门派交情深重,福祸共依,形同一体,二人自知不是这“烟雨楼”二楼主的对手,但心伤崔平惨亡,已决意舍命与之一拼。
杀气凝结,漫天弥漫。
柳无言亭立不语,任由轻风吹拂自己的秀发衣裳,绝俗秀艳的玉面一片平静。
她身旁,云梦秋两股战栗,脸丧如死,目定口呆的看着面前修罗屠场般的情景,心里实是追悔莫及。
早知身边的这个“女魔头大姐姐”如此心毒手辣,先前就应该答应和高灵镜他们一齐离去。
结果却变成刻下这种局面,令得自己进退失据。
满心恐惧地偷偷打量了柳无言一眼,哆嗦着悄悄向后退去。
柳无言立有所觉,偏头向他看去,讶道:“怎么啦,小云?”
四目交接。
云梦秋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望着她那双淡雾笼罩下朦胧瞟幻的迷人大眼睛,心底无来由升上一阵寒气。
柳无言长眉一蹙,正要说话。
忽听见身后响起两下尖锐的声音,初时仅可耳闻,可眨眼间后耳鼓内已贯满了啸叫。
就像一阵狂风卷至。
但却是剑气的呼啸。
心中立时再次进入玄雪冰封的境地,柳无言一手挟住掠骇欲呼的云梦秋,先往前射出丈余,
猝地冲天而起。
飞羽般略一盘折,纤掌轻微抖颤,横空掠过,切入追袭来的蒙蒙剑影里去。
“噗、噗、噗……”
一连串指掌敲打剑脊的闷声响起。
剑茫骤散。
熊纪舒醉汉般地趔趄连退,与他一同偷袭的净凡则先一步打着跌旋倒往一边。
柳无言悠然飘落,再姿态优美的弹地射出,紧贴在他娇躯上的云梦秋似丝毫未曾影响到她的速度,闪电般向二人追击去。
劲啸声倏起。
半空中突然爆发出一团炫目光华。
点点银茫吞吐闪烁,绵绵气劲层层压到,却是高灵镜看出情形不妙,横下心来正面拦阻。
云梦秋埋头在柳无言丰满高耸的酥胸处,吓得全身发抖,八爪鱼般死死搂住她不发,耳畔所闻,尽是剑劲破空厉叫,鼻端冲入的却是柳无言淡雅清幽的女儿体香,心情之复杂,真是说也说不出。
姣洁的月光下,柳无言轻烟般的在剑光里快疾移动,白洁细滑的玉颊上徐徐飞上两朵瑰丽无伦的红晕,云梦秋亲密之极的拥抱,令她的玄雪冰心不知不觉渐渐消融,屡次想出手克敌,偏偏心摇神驰,胸中柔情微幌。平生第一次,柳无言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
高灵镜立即察觉到她的异样,一声长啸,手中长剑上挑,忽变轻灵为威猛,大开大阖,重逾千钧般的狂暴朝前劈出。
武当派向为天下内功心法之祖,悠长绵实,正大浩然,高灵镜自幼修习,实已非同小可,剑势展发,风雷电掣,剑锋与空气接触,隐隐炸出嗤呼异响。
一侧惊魂初定的熊纪舒二人看了大喜,眼色一打,双双从侧面再次攻上。
“哎哟!”
剑劲激溢间,云梦秋突然惊叫了一声,背心处一凉,一块巴掌大的衣片冉冉飞起,旋即被四下冲荡的剑气绞为碎末。
柳无言美目里的娇羞之色陡地转化为森怖杀气,修长婀娜的玉体令人窒息地扭了几扭,满天剑光潮水般从她香肩两侧滑过,突然展臂,一把握住高灵镜手中长剑剑背处。
“嘎……”
一阵使人牙渗的怪音响起。
长剑忽地扭曲,变形,高灵镜脸色蓦变痛苦,“噗、噗、噗,”三声响过,他右肩头爆开三个血洞,“素女问心劲”借着长剑,奇奥地攻入他体内。
“呛啷啷”一声响,长剑掉落下地。
高灵镜略显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修健的身躯猝然起了一阵抽搐,血洞乒乒乓乓的自他身上炸散,当高灵镜软倒地面时,已成为一个血人。
“高大哥!”
熊纪舒和净凡大惊狂呼,飞身抢近。
丽影一闪,柳无言突兀出现在二人中间,彩裾闪处,两人立即倒飞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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