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盛世-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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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梦秋色厉内茬道：“谁怕你了！哼，你以为我不晓得吗，你要杀我是不是？”

　　　　女郎好看地颦起长眉，道：“我有说过要杀你吗？小弟弟……”

　　　　“喂！”

　　　　云梦秋怒道：“不要叫我小弟弟！我有名字的——云梦秋，风云的云，长梦深秋那个梦秋，听清楚没有？”

　　　　女郎颜色不动，悠悠闲闲地道：“好吧，那我就叫你小云……”

　　　　“不行！”云梦秋哼道：“我又不认识你，干么叫我的名字？除非……”

　　　　话锋一转道：“嘿！如果你把你自己的名字告诉我，或许大家还可以商量！”

　　　　暗忖现今的情形恶劣得无以复加，这看似美丽的女魔头随时随地会突施杀手，如若自己连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道，死了才真真正正是个冤死鬼。

　　　　女郎微微变换了个站立的姿态，色彩鲜艳的彩裾随之一阵闪动，漫然道：“名字只是一个人的记号，你欢喜怎样称呼我都行。”

　　　　云梦秋暗道：“那我叫你女魔头行不行？”表面自然不会显露出来，装个恍然大悟的样儿道：“对，对，说得对极了！嘿，其实我一早就看出来了，姐姐你是‘烟雨楼’的彩衣剑士，这样说来，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他一心认定这“女魔头”想杀自己，为了“死中求活”，从小流浪江湖时所学到的各种手段立时全面发挥，寻思：“大丈夫能曲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我命悬人手，不得不与她虚于委蛇，就算霜大侠或者香香知道了，也绝不会因此便瞧不起自己！”

　　　　如此一想，登时对自己叫“这个女魔头”作姐姐一事泰然处之，心安理得了。

　　　　女郎清丽罕世的玉容上出现一个啼笑皆非的迷人表情，盯着他道：“‘烟雨楼’中你都认识谁？”

　　　　云梦秋暗庆好计得呈，煞有介事道：“多着哩，比如你们楼里的那个彩衣剑士宁珑，她就和我非常熟悉。”

　　　　女郎令人捉摸不透的美丽大眼睛里射出一缕采茫，道：“哦？还有谁？”

　　　　云梦秋搔头道：“嗯，这个嘛……噢，不瞒大姐姐，贵楼的三位楼主……嘿，我全部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哩！”

　　　　女郎淡红的绛唇边隐隐露出一抹笑容，道：“‘烟雨楼’地处江南，你怎会认识三位楼主呢？”

　　　　云梦秋浑身一窒，暗骂自己吹得太过火了，硬着头皮继续胡扯道：“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总之，此事千真万确，大姐姐若不相信，回去问你们楼主好了！”

　　　　女郎嘴角边笑意渐渐扩大，清冷的月光下，宛若万花怒放，美艳至令人莫可逼视，悠悠然道：“这么说来，你真的认识三位楼主了，可是，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云梦秋一下子呆若木鸡，结结巴巴道：“大……大姐姐，你……你……你是……？”

　　　　女郎终忍不住失声浅笑，嫣然道：“我姓柳，名无言，武林中人都称呼我作‘幻梦仙子’。”

　　　　云梦秋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呆呆看着脸含淡笑，清艳不可方物的柳无言，震愕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江南“烟雨十二楼”共有三位楼主，都是武林中著名的美女，大楼主“罗刹女”媚向飞，三楼主“翠裾罗环”凤楚楚，还有便是眼前这位“幻梦仙子”柳无言。

　　　　乍听自己胡乱叫着的“大姐姐”就是“烟雨楼”的二楼主，云梦秋想起刚才所说的，羞窘的恨不得打个地洞钻下去。

　　　　突然间，脑海里浮出天香香那张丽色浸人的瓜子小脸，心中不禁一叹。

　　　　一个是自己的“小妹妹”，一个则是“大姐姐”，近日来自己相续结识二女，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看着窘不可抑的云梦秋，柳无言心头升起一种无拘无束的曼妙感觉，已有很久，她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十八岁时成为“烟雨楼”的二楼主，至今已有四年，因身份特殊，容貌顷城，又天生隐具一种慑人心魂的冷漠气质。武林人士见着她，无不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生怕稍触其怒，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眼下这小家伙，非但对她浑无畏色，而且胆大包天，涎着脸乱叫什么“大姐姐”，如此人物，她尚是第一次遇到。

　　　　云梦秋耷拉着脑袋，不敢和她眼神相触，脸红脖子粗道：“咳，大姐姐……不，不，不，柳楼主，方才我和你说着玩哩。嘿，嘿，你……你……”

　　　　柳无言莞尔道：“你叫我作大姐姐也没什么不好。哦，对了，小云，我问你，‘天魔教’的大公主天香香和你有何关系？”

　　　　云梦秋心中一凛，刹时将困窘尽抛脑后，戒备道：“你问这个作甚？难道你杀害了青青姐和玲玲姐还不够，又想去害香香吗？”

　　　　柳无言神情恢复清冷，淡然道：“你只须回答我的问题，该告诉你的，我自会告诉你。”

　　　　旋即语调放柔，瞧着脸有不忿的云梦秋道：“小云，当时你也在场，那两个‘天魔教’的侍女不容分说抢先向我攻击，我出手反击亦是情非得已。”

　　　　自得知青青未死之后，云梦秋对她的怨恨本已消了大半，闻此言怒火再燃，大声道：“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武林中谁不知道，你‘幻梦仙子’血手无情，动辄取人性命，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这些我早听说过了！”

　　　　柳无言冷冷盯着他，梦幻般的大眼里闪过一丝怒色。

　　　　云梦秋夷然不惧，回瞪她冰雪般的目光道：“怎么，你想杀我了是吗？哼，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一直对我不怀好意！”

　　　　柳无言秀目内寒意转浓，漠无表情道：“我不会杀你，但如果你执意不说，或许我便要对你不客气了。”

　　　　云梦秋挺胸道：“我就是不说，怎么样！老实告诉你，我才不怕哩！”

　　　　一语未毕，右肩处忽若泰山重压，接着耳旁响起柳无言冷冰冰的声音道：“是么？”

　　　　巨大无比的劲道从肩头直压下来，云梦秋面色惨变，身不由己的扑通一声坐倒，尤觉眼前发黑，血液直冲头顶，魂飞魄散下，尖叫道：“哎呀！你说话不算！你说过不杀我的！”

　　　　柳无言差点笑出声来，勉强装出一脸凶像道：“你不是说你不怕死吗？”话虽如此说，心头却也软了，稍稍放松压在他肩上的玉掌。

　　　　云梦秋喘出一口大气，暗骂道：“只有白痴才会不怕死。妈的，说翻脸就翻脸，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女魔头！”

　　　　耳听她言中讥诮之意甚浓，面子上又有些挂不住，努力扮出一副豪气干云状，原封不动的借用经常在“镇远镖局”中听到的一句江湖口头禅，道：“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柳无言实在忍俊不住，噗哧一声娇笑出来，搭在他肩上的纤掌不觉滑落。

　　　　云梦秋手足并用，狼狈万分的草地上爬起身来，还待续说些“豪言壮语”，与柳无言笑意激盈的美目一触，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揉了揉鼻子，讪讪道：“嘿，大……大姐姐，其实我与香香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只不过今天才认识而已。呃，呵呵，你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呢？”

　　　　吃过苦头，自知硬来不行，惟有旁敲侧击了。

　　　　柳无言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心底暗暗好笑，缓抬臂膀抚弄了下鬓角，淡淡道：“小云，天香香和你的关系恐怕不止如此简单吧？近几年来，‘天魔教’西楼的诸大长老不知杀了多少与她交往的青年男子，天香香从来无动于衷，不以为意，惟独对你大为紧张，还专门派出自己的帖身侍女来保护你，只凭此点，便已说明她对你是如何的着重了。”

　　　　云梦秋瞠目道：“原来你什么都晓得了，那还问我干么？”

　　　　柳无言细腰微弯，凝定他双眸，柔声道：“小云，你和天香香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何她会待你这么好呢？”

　　　　这个问题云梦秋倒是想了很久，可惜至今仍无答案，搔头道：“我也不明白。当时她来牵着我的手……”

　　　　柳无言失声道：“什么？你有握过天香香的手吗？”

　　　　云梦秋被她的异常反应吓了一跳，愕然道：“怎么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柳无言优美地蹙起秀眉，道：“没什么。”接着沉吟起来，神色间仿佛遇到了什么疑难的事情。

　　　　云梦秋茫然看了她一会，问道：“大姐姐，香香的二伯伯他们为何要杀和她交往的男子，你知道吗？”

　　　　柳无言呆了一呆，首次流露出醉人之极的女儿情态，红染双颊低声道：“这件事情……”

　　　　忽然神情一动，侧头望往左侧处，奇幻的虹彩重又在深不可测的美目里跳跃，淡淡地道：“有人来了！”

　　　　云梦秋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却依然想着她刚才那种令人神为之夺的羞涩美态，“香香到底有些什么秘密？为何每次我提起此事，她们都这么古古怪怪的？”

　　　　夜幕低垂，万簌俱静，天地一片详和，整个安平已进入梦乡。

　　　　霜满天和落梅凤并肩在空旷寂寥地长街上走着，姣洁的月光洒下，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斜斜地投在斑驳陆离的石板路上。

　　　　东北角的天空隐隐窜起火焰，落梅凤抬手一指道：“看！霜大哥，天魔教又一处秘密落脚点被敌人摧毁了！”

　　　　二人相对长叹，心情皆是无比沉重。

　　　　平静了几十年的江湖，又将开始动荡了。

　　　　默默行走一会，落梅凤道：“霜大哥，依你估计，今晚偷袭‘天魔教’的蒙面人会是何方人马？”

　　　　霜满天摇头道：“无论是谁，现在都不重要了，怕只怕，战事一展，局势便再难以控制了！”

　　　　落梅凤感触道：“武林中人相互拼争杀戮究竟为了什么？名耶？利耶？”

　　　　霜满天叹道：“有谁说得清楚？好比当年叱咤一时的泰山叶家庄，为了一己私欲，疯狂抢掠天下财富，却落得个灰飞烟灭的惨淡下场！”

　　　　落梅凤道：“霜大哥，说到‘叶家庄”，你真能肯定今日所遇的神秘刀手使用的就是该庄的不传秘学‘龙战天下刀式’吗？”

　　　　霜满天点头道：“绝对没错。二十年前，即泰山绝顶一战爆发的前一月，‘至尊刀’叶天龙突然来到洞庭，拜会家先师，闭门秘谈近两个时辰，不知何故，叶天龙忽然向先师发难，家先师迫不得已下展开反击，当时我只二十出头，刚好在旁目睹了此战经过，并从中受益颇多，所以我对‘龙战天下刀法’印象深刻，今日一眼便认出来了！”

　　　　落梅凤大奇道：“有这种事？怎么我从不知道？霜大哥，此战结果如何？尊师‘笑傲云天’晁苍前辈剑术通神，叶天龙再厉害，恐怕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吧？”

　　　　霜满天喟然道：“落兄弟，当时我也和你有同样的想法，结果却大错特错。据家师事后回忆，叶天龙的一身修为已将臻天人合一的至境，若非他突然罢斗，扭头便走，与家师必将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他叹道：“落兄弟，你年岁太轻，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当年家师和你的师父‘刀君’莫凡重前辈不去参予围攻‘叶家庄’一役是有原因的！”

　　　　落梅凤一直对此事深感不解，忙问道：“什么原因？”

　　　　霜满天道：“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二十年前，六大门派决定铲除‘叶家庄’时，曾先后征求家师和莫前辈的意见，结果两位老人家都闭门不出，不予置评。”

　　　　落梅凤心中奇念涨至顶点，讶道：“怎么会这样？”

　　　　也难怪他愕然。

　　　　“傲天门”和“王者剑派”素为武林白道两大支柱，每逢江湖动乱，总会奋勇争先，绝不落于人后，晁苍与莫凡重如此行为，显与两派传统相悖。

　　　　这时二人步入一条凄清的小巷。霜满天长长叹了口气，转开话题道：“落兄弟，你刚才在‘泰和客栈’里的猜想甚有道理，‘大真篆印’在安平离奇出现一事，与那批神秘刀手必有关系，其实，‘天魔教’的几大长老何尝不是心中明白，只不过与咱们正派中人向来不和，故意嘴上刁难罢了。”

　　　　落梅凤见他不再谈及当年往事，心中大感失望，强振精神道：“霜大哥，你对‘大真篆印’一事有何看法？”

　　　　霜满天道：“要想查明事情真像，关键就是那批神秘刀手。今日下午我曾追踪了他们一阵，发现这干人对安平地形极熟，有可能他们长期潜伏在此地，而他们送回勒万兴那封长信，十有八九是针对我们。”

　　　　落梅凤道：“不错，早先在泰和客栈，‘狼人’郑宇明和公孙慕才等人都对我们起了猜疑之心，以为‘大真篆印’已经落入我们手中，有意在故弄玄虚。”

　　　　霜满天颔首道：“这就是神秘刀手的目的了，今日下午在‘镇远镖局’里我就觉得可疑，为何那批神秘刀手非要逼我离开安平呢，现下回想起来，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们是想让‘天魔教’、‘长风帮’等误认为我得到了那方‘大真篆印’……”

　　　　落梅凤接口道：“幸好霜大哥没有中计，不然你若当真突然离开安平，‘天魔教’、‘烟雨楼’那干人还以为你是赶着掘宝去了哩！”

　　　　二人相对大笑，充满了英雄相知的味道。

　　　　夜雾弥漫间，小巷尽头出现一座巨宅，门口灯笼来回摇晃，醒目的印出两个大字：“徐府”。

　　　　二人相视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四地里恢复寂静，只余下虚空中那轮斜坠的弯月，依然默默地散发着孤独却又永恒的光芒。

　　　　***

　　　　夜风吹动，淡淡的血腥气迎面扑来，玲玲和十二名弟子的尸体一排停放在天井里，肢体不自然的扭曲着，脸上尤自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惧。

　　　　十几名天魔教弟子的拱卫下，天香香依偎在“魔掌”薛雁飞的怀抱里，俏脸上寒霜遍布，美目内却隐含珠泪。

　　　　奄奄一息的青青就平躺在二人面前，衣片破碎的右肩处，雪白的肌肤高高肿起，腥红色的血痕蜘蛛网般朝下扩散，伸展进她衣袖里，看上去触目惊心。

　　　　“好歹毒的掌力！”凌如龙伸掌按着她的肩头，来回缓抚，神情凝重，头顶隐冒淡烟，俊伟的额头微现汗珠，已然全力而为。

　　　　“龙哥哥，她怎么还未醒？”天香香咬紧下唇，语带哭声问。

　　　　“香香，不用担心。”凌如龙安慰道：“看情形，青青被敌人掌劲击实时，曾卸去对方大半掌力，刻下她体内有股异常怪异的劲道激荡冲突，待我把它逼出来，青青便无大碍了。”

　　　　忽然间掌力一摧，青青立时呃了一声，一道怵目紫血从嘴角蜿蜒流下，长长的眼睫毛颤动数下，缓缓睁开了无神的大眼睛。

　　　　凌如龙吁出一口气，站起笑道：“行了。”几名女弟子快步抢上，替青青包扎伤处。

　　　　“青青，”天香香一下挣离薛雁飞的怀抱，急道：“小云呢？”

　　　　薛雁飞和凌如龙同时露出一抹诧色，谁是小云？

　　　　青青抬目一看，立即挣扎撑起身子，虚弱道：“青……青青拜见大公主……”

　　　　天香香焦灼截口道：“小云在哪里？”

　　　　青青吃力四顾，脸无人色道：“云公子……我不知道，当时我昏过去的时候，仿佛看见他被人抓走了……”

　　　　“什么！”天香香颜色大变，尖叫一声，抬足便往她胸前踹落。

　　　　“香香，”薛雁飞及时将她一把搂住，皱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伯伯！”天香香凤目内泪水忽如珍珠般成串滴下，一头栽入他怀中，哇地大哭出来。

　　　　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