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薄幸-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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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青葫道：“我一个白发老头子，她一个弱妇，就算有十个我们，也不是你的对手啊！哈哈。”说着这样服软的话，手下却越发用力，栾修有苦叫不出，只能尽力缠斗。
　　双方的军士看在眼里，均觉这白头发老头子说得有道理。却不知道，栾修只是驻颜有术，其实只比他俩小几岁。
　　秦诗雨看得直咂舌，心想，乖乖，爷爷和老太后可真是一对活宝，自己以二敌一，还能说得非常委屈。
　　转念又想，平日里太后那般聒噪，怎么今日全是爷爷在说话，她却一语不发。定睛一看，不由得心中大奇，只见雪懿太后眼红嚼齿，目眦欲裂，手中长剑狠辣至极，招招欲致人死地。秦诗雨没见过她发狠的模样，一见之下接连打了两个哆嗦。
　　齐雅儿眼见师父支绌难当，一拍红马，前来相助。这厢的永荒帝见齐雅儿一动，立刻也纵马迎来，把她阻住。只是看上去，永荒帝的武功却比齐雅儿要略逊一筹，刚刚能挡住她，却明显是躲避防守比较多。
　　时间拖得愈久，胜负越是显然。
　　这厢栾修已被慕容凝雪的剑气伤了几处，又被百青葫的大葫芦砸中几下，左支右绌，眼见就要落败。
　　而那厢的齐雅儿却是越来越见顺手，永荒帝被打得连连躲避，模样也是狼狈不堪。
　　但见齐雅儿被缠斗良久已是不耐，并且面露疑色。她一个虚晃，长鞭假装要攻永荒帝左下，永荒帝连忙格挡，她却一个凤点头，变势击他面额，永荒帝一个不备，被她一鞭击到头面。“哎哟”一声撞下马来。
　　秦诗雨及一众医官吓得齐声惊呼。








　　第129章　苍鹿岭上观奇斗（四）

　　永荒帝一个不备，被齐雅儿一鞭击到头面。“哎哟”一声撞下马来。
　　秦诗雨及一众医官吓得齐声惊呼，生怕他就此被齐雅儿鞭杀马下。医官们心头更是焦急万分，平日里的永荒帝有天神难犯之威，今日竟然败给一个女人，怎么会这样？这可怎生是好。
　　正在焦急，却见齐雅儿大声惊呼：“有诈！”
　　原来那落下马来的永荒帝，头上的银丝竟齐齐掉落，他干脆一把扯下人皮面具，喊了一声：“这面具闷死我了！”接着纵声长笑。
　　众人全副傻眼，秦诗雨认得那是谁——那是渌国文丞相，吕文聿！
　　齐雅儿呆愣之下，吕文聿已经像一只猴子一样蹿回了渌国军队，这时，却听予阿军身后呐喊雷动，予阿士兵纷纷大呼：“糟糕，被人从后袭击！”
　　“完了，粮草全部起火了！”
　　予阿军阵势大乱，齐雅儿纵马提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急得她皱眉大呼：“不要乱！不要乱！”
　　栾修从刚才听到齐雅儿大喊有诈，到现在听到士兵叫喊，心头早已了然。原来，真正的永荒帝竟然率精兵趁夜绕远道到了自己的后方，此刻烧袭粮仓，前后夹击，予阿军再骁勇，又有何用？！他长叹一声，暗责自己低估了对方。
　　金剑连挽几个剑花，他作势欲退。
　　却见慕容凝雪咬着鬓边一缕青丝，咬牙切齿道：“栾修狗贼，往哪里跑！”说着，从马上飞身跃起，长剑频递，竟弃马腾空，化成一道乌光从天而降，刺向栾修头顶。
　　百青葫叫道：“阿凝不可！穷寇莫追！”
　　话音未毕，栾修已以闪电之势往马腹下俯去，慕容凝雪一剑刺空，伸足在他马上一点，凌空往自己的马上跃去。谁知兔起鹘落，这边栾修竟然又跃到马上，金剑一递，“扑哧”一声，刺入慕容凝雪背心。她轻呼一声，从空中跌了下来。
　　纵马来助的百青葫发一声吼，一掌挥去，虎虎生风，“砰”地一声打在栾修身侧，栾修被打得吐出一大口血，却借这一掌之力，往西南方跃去，几个起落消失在人群中。
　　秦诗雨在上面看得心惊肉跳，见慕容凝雪落在地上不知生死，更加担心。
　　百青葫翻身下马，扶起慕容凝雪看她情况，只见她双目紧闭，似乎失去了知觉。他苦着脸差点没哭起来，叫道：“阿凝阿凝啊……”
　　谁知手中的女子却妙目骤睁，冲他眨眼一笑。
　　百青葫吓了一跳，慕容凝雪却翻身坐起，使劲揉了揉背心，叫道：“哎哟，好疼。这栾修狗贼，若不是我穿着银丝软甲，恐怕已经被他刺死了。哼，总有一天，我要取他狗命！”
　　百青葫说：“……”
　　他们这厢还在说笑，那厢永荒帝前后夹击之下，已经大获全胜。甚至还俘虏了予阿长公主齐雅儿。吕文聿将一纸降书递过去，给长公主签字，她倔强极了，宁死不从。只因她掌握兵权，事关重大，这一签字，就代表了予阿军队从此要听命于渌国。吕文聿这人处事跳脱，出人意表，哪管她愿不愿意，伸手抓起她被捆得死死的拇指，蘸了朱墨，啪嗒给她硬摁到降书上……
　　齐雅儿气得哇哇大哭，把吕文聿祖宗上下问候个遍，他立刻找了块破布把她嘴堵上。
　　予阿士兵果然是崇拜强者，永荒帝从后方一路走来，他们竟然对他目露尊敬，自动让道。
　　秦诗雨使劲揉眼，想看清那薄雾中走来的身影，揉啊揉，却怎么也看不清。等她终于看清时，差点一个趔趄，从高地上滚下去。
　　她的嘴唇轻张，不可置信地继续揉眼，直到揉出眼泪。
　　喉中终于哽咽出声，望着那白甲苍髯的一头银发的男子，她在高坡上失声哭泣。
　　漠寒。
　　名彻未兰的永荒大帝，竟是她念兹在兹的萧漠寒。








　　第130章　面尘鬓霜人不复（一）

　　秦诗雨怔怔立在山头，看着山下从薄雾中走出的那人。
　　此时，天空一声闷雷，缩在云里偶尔露面的太阳竟然全没了踪影，天色骤然阴了，淅淅沥沥下起了阵雨。
　　夏季雷雨无常，终在此时显形。
　　绵密如丝的雨雾里，永荒帝仿从烟雨中走来。
　　他抬手将掌中乌漆漆的夜魄剑还鞘于背，挺拔的身姿犹如九天战神，立于山呼万岁的兵士之中。
　　一头的银丝如因雪染，在风中轻扬。
　　秦诗雨看着他冷酷的容颜，依旧清冽的目光，逡巡四顾，她鼻头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落下。
　　“漠寒……”
　　她呜咽出声。是大喜，是大悲，是心酸，是心痛，是悲喜皆欲狂。
　　他缓步而行，身上颀长的白色铠甲似不着一尘，映着他一头银丝，在风中孑立。
　　他的身姿被独立出来，和身后墨色的苍翠青山剪影，特写成一幅最动人心魄的水墨画。
　　“漠寒……！”秦诗雨再也忍不住，她大叫一声，口中大哭又似大笑着，从高坡上奔下去。留下身后一群惊呆的医官——这女孩子为什么状若疯癫，还直呼永荒大帝的名讳……
　　秦诗雨很快奔到了山坡之下，和萧漠寒遥遥相望。
　　她这下却喊不出声音了，觉得所有的悲喜爱意都哽在喉里，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一句告白。
　　她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坚定着他会看向自己的信念，坚定相信，他会在千万人中间一眼就认出自己。
　　萧漠寒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最终竟真的落到了她身上。既而，他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秦诗雨喜极而泣，唇瓣微动，却叫不出他的名字。萧漠寒的目光中透出一缕喜悦的光芒，他伸手将厚重的雪白铠甲脱下，交给一旁的将士。
　　回归成那一身质朴的青衣。
　　青衣，银丝，烟雨里。
　　那一人。便是，整个世界。
　　细密的雨点打在秦诗雨身上，她浑然未觉；隆隆的雷声，并不像往常吓人，倒像是旱天雷声声悦人，响在耳旁。
　　她甜甜地笑着，冲着朝自己迎面走来的人，一言未发，却掩不住眼中滚滚涌出的泪水和唇边的笑意。
　　漠寒。
　　她在心里呼一句他的名字，等待他来将自己拥入怀臂。
　　她等了太久。他也等了太久，是不是因为他等得太久，等得太焦急，等得太辛苦太痛……所以才会把一头青丝等成白发？
　　刚才第一眼看到他，竟然会觉得，那一头银丝，将他本就孤伶的身影，衬托得更加寂寞和孤独。
　　那种苍凉和悲痛的感觉，像重锤擂在秦诗雨心头，挥之不去。她知道，自己是在为他心痛，沉沉郁郁难掩。
　　然而，现在，他竟笑了。
　　他微微笑着，朝自己大步走来。
　　青衫磊落，越来越近……秦诗雨仿佛已在鼻间嗅到了他身上的清冽味道。她唇角的弧度越拉越大，直到眼角滚出的眼泪，全副落到曝露在外的牙间。
　　她甚至伸出手臂，等着他在千万人中央，将她抱住。
　　他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
　　然而却在下一秒——
　　错身而过。








　　第130章　面尘鬓霜人不复（二）

　　他终于来到了她的身边。
　　然而却在下一秒——
　　错身而过。　　　　他依旧微笑着，只是，却和她错身而过。
　　秦诗雨微伸的手臂晾在空中，冻结成雕塑的尴尬姿势。
　　她愕然回头。正看到萧漠寒把一个清瘦的蓝衣女子揽入怀中。他抱得很紧，似乎很想念这个人的怀抱。
　　他竟然……喜欢上了别的女人。秦诗雨忽然觉得无力，全身脱力般，轻得快要浮起来。
　　她听到他们就在离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呢喃出声。
　　她再一次听到萧漠寒清朗的声音，那是她在魂梦中多少次怀念思慕的声音。而此刻听来，却如遭雷亟。
　　他泠如静水的声音，轻轻说：“诗雨，我回来了。”
　　秦诗雨全身一震，几乎以为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可转念一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仔细地偏过头，去看他怀中面朝自己的蓝衣女子。她的头，正搁在他的肩上，闭着眼，嘴角露出幸福的浅笑。
　　秦诗雨倒抽一口凉气，差点跌落满地尘埃。
　　——那蓝衣女子秀倾长眉凌飞如黛，阖着的凤目含角而翘，凝结着淡漠和冷傲。分明，分明是她，是她秦诗雨从前模样。
　　秦诗雨捂着嘴，被心里一个可怕的猜想击溃。
　　谁知，正在这时伏在萧漠寒肩头的女子骤然睁眼，正好迎上秦诗雨惊惧的目光。她面色巨变。
　　那“秦诗雨”立刻转过头不再看她，却埋首在萧漠寒耳边说了些什么，便和他拉着手，往远处营地走去。
　　秦诗雨心头大震，她知道到那个女子是谁了。
　　那必然就是真正的薛流嫣，自己占了她的躯壳，想必她也是同样。而且，萧漠寒还找到了她……
　　可她不能立刻上去拉住他们，再告诉萧漠寒，你身边的女人其实不是你爱的人，我才是。当她看到他露出那么温柔的笑容，却是对着另外一个人。她觉得自己心底忽然空落了什么。再也没有面对他的勇气。
　　秦诗雨浑浑噩噩地走着，毫无目的，像偌大天地中一只孤单游魂。
　　她脑子里空空如也，连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觉得天地之大，再没有她存在的意义。
　　原来，原来雪懿太后所谓萧漠寒的“平静生活”是指的他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并且两相谐好。
　　四周的兵士如此之多，人群围着她兜来转去，忙忙碌碌地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没有人搭理她。她就像一只茫无思绪的苍蝇，被斩了头，跌跌撞撞乱飞。
　　……
　　当秦诗雨被吕文聿推着钟巧馨找到时，她正在一个沙丘上不停地转圈。失魂落魄，茫然无措，苍白若鬼。吕文聿皱着眉，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钟巧馨吃了一惊，问道：“小雨，你怎么了？是不是战事太可怕，你被吓破了胆。”
　　秦诗雨看向她，却似没听见她的问话，只是皱着眉，继续凝视她。
　　钟巧馨好歹是学过心理学的，也皱起眉看着对方。吕文聿聪明得很，自然也有所觉察。
　　秦诗雨看了他们俩半天，忽然瞪着轮椅中的钟巧馨问：“巧馨，你告诉我，这个薛……，这个秦诗雨，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第130章　面尘鬓霜人不复（三）

　　秦诗雨看了他们俩半天，忽然瞪着轮椅中的钟巧馨问：“巧馨，你告诉我，这个薛……，这个秦诗雨，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钟巧馨和吕文聿对视一眼，这两人显然已经有了非常的默契，继而，钟巧馨沉吟道：“她……她是我的结拜姐妹。”
　　她凝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秦诗雨，心头虽然对她这副模样感到疑惑，但因为这段日子秦诗雨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而且还教自己心理学，让她燃起重生的希望，她心里早就把秦诗雨当成了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于是她继续道：
　　“诗雨……秦姑娘，本来极热情热心，和我感情很好。偃月山上，我为了救她才被齐雅儿断了一身经脉。永荒陛下更是为了她，被断语金羽一箭钉在山崖上，被爷爷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去了大半条命。”
　　“可漠寒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强的执念，竟然硬撑着活了下来。半年后，他的身体渐渐好了，可却好像变了一个人。每日里醉酒消沉欲死，在偃月山下的河流山谷里寻了半年，仍无她的音讯。爷爷也四处放出信鸽，托江湖朋友查探与偃月山下的水流流径相通的江河湖海，看能否得到她一丝消息。”
　　“大半年过去了，正当我们都要放弃的时候，爷爷却收到太后的书信，说是孙勒在半年前的归航途中就救起了诗雨，只是她当时好像神智不清，记忆全无。经过了半年的调养，听说萧漠寒和我的病情都稳定下来，她也情况见好，这才通知我们前去认亲。”
　　钟巧馨说到这里，面上却无甚喜悦之情，她继续道：“爷爷大半年来又是照顾漠寒又是照顾我，已经非常辛苦。此番又得带我们去渌国。而那个齐雅儿，因为射伤了漠寒，她一直暗中跟着我们，一路跟到了渌国皇宫，这是爷爷后来告诉我的。齐雅儿见不可能继续藏下去，终于现身，却在渌国宫里见到大难不死的秦诗雨，于是她又要行凶，被太后怒止。两人就此结了梁子，说下明年开战的话。”
　　“谁知道，诗雨的性情却有了很大的改变。虽然对我们依旧是要好的样子，可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钟巧馨说到这儿，有些黯然，“漠寒也觉察出来了，但他只是觉得她失去记忆所以才会如此，并不非常介意。而我和爷爷却跟诗雨越来越疏远……到现在，见面已经只剩客套。后来，太后听爷爷说，在给漠寒的伤口用药时，发现他肩上有个墨莲胎记，而且那胎记非常奇怪，竟然好像会帮他治愈伤口。太后便去问漠寒是否有个锁片，她说，孙勒有个锁片，上面写着什么‘谦谦君子，强极则辱’。漠寒说自己也曾有个锁片，写得是‘温润如玉、情深不寿’。”
　　“太后欣喜万分，说萧漠寒竟然是她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大皇儿。只是为什么失踪，我就不太清楚了。”钟巧馨回忆完毕，似乎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秦诗雨默然点头。








　　第130章　面尘鬓霜人不复（四）

　　“太后欣喜万分，说萧漠寒竟然是她失踪了二十多年的大皇儿。只是为什么失踪，我就不太清楚了。”钟巧馨回忆完毕，似乎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秦诗雨默然点头。
　　一旁的吕文聿却像在老师面前表现欲初露的小孩，猛地高高举起右手，抢道：“我知道我知道。太后和我最好了，大皇子的事情，朝野上下就我一个人知道。”
　　说着他甩开扇子摇了起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啪——”地一声响，手中的白梅玉骨扇被一只纤纤素手无情打落尘埃，滴溜溜在土丘上滚了三滚，既而，便听吕文聿发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