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薄幸-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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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一只白鹰从老头怀里飞起，鸣啼一声，就朝那当先下船的美丽老女人扑去。那女人扑哧一笑，抬手将它挥开，从不知哪里摸出个铁箍子戴在腕上，这才伸出手去让那白鹰停在自己小臂，喝叱道：“小雪，你眼瞎了？我连护箍都没戴，你想用你的铁爪抓死我？扁毛畜生。”
　　那被叫做小雪的鹰显然被这侮辱性的言辞激怒了，挥动翅膀使劲扑腾，那美妇人何其厉害，竟然一伸手抓住它的脚脖，它便无处挣扎，只得气得继续扑腾翅膀，啾啾啼叫，扇起的风把老女人面上的黑纱吹起，让渔人们瞥到庐山一角。
　　果然是个美丽的老女人啊。
　　那女人说：“好啦好啦，小雪，昨晚辛苦你去给青葫哥哥报信啦。一会儿进城，我给你买好吃的。”那鸟儿极通人性，立刻乖乖瞪起眼，不跳也不闹了。
　　众人还在心里赞叹，只见那厢的老头儿已经站起来，朝那数人迎了上去。走上去，第一个朝当先的美妇道：“阿凝，你还好吧？”
　　美妇捂嘴咯咯笑，倒似个小姑娘，道：“青葫哥哥，我哪里不好了？就是担心我那儿子，不知道他打不打得了胜仗。”
　　那老头儿就是药王百青葫了，而那美妇一行自然就是慕容凝雪和秦诗雨她们。
　　百青葫伸手一挥，岩石后面躲着的渔民尽数昏睡过去，慕容凝雪咯咯直笑，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你还要清场。”








　　第127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四）

　　百青葫伸手一挥，岩石后面躲着的渔民尽数昏睡过去，慕容凝雪显是早已发现了那些人，她咯咯直笑，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你还要清场。”
　　百青葫没好气地说：“你放一万个心好了。你那宝贝儿子，一连挑了人家十数城池了。估计明天就能攻下穆尔花，中心大草原了。我昨晚在战地后方治疗受伤的士兵，收到小雪的传讯，连夜过来接你们，那几个庸医恐怕又要搞出乱子了。”
　　一旁的秦诗雨乍见故人，早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嘴唇微颤欲动，双手紧握，有些激动，更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唤出“爷爷”来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实在不好这样认他。她打定主意，一有机会，就和爷爷相认，并且问问他漠寒的消息。
　　百青葫和慕容凝雪说了两句话，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她身后的钟巧馨上，他从秦诗雨身旁如陌生人般走过去，对她视若无睹。这使得秦诗雨非常伤心。
　　等来到怀抱钟巧馨的吕文聿身边，钟巧馨刚叫得一声“爷爷”，就被他示意不要多说，然后伸手替她把脉，既而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连连点头。
　　秦诗雨心头一阵黯然，心想，为何巧馨和爷爷可以这么亲切，祖孙相称，自己却不能相认这份亲情？
　　却听百青葫道：“巧馨，你真乖了。当初我走的时候你情况那么不好，你看，爷爷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许多了，自然是因为担心你这妮子。”
　　钟巧馨点点头心中感动，正要说话，却听一旁的慕容凝雪笑道：“哈哈，青葫哥哥，你又吹牛了。你年轻的时候不就是一头白发吗？你那次试药吃到，吃到一种毒草……哈哈，哈哈……”
　　慕容凝雪笑得不亦乐乎，身旁的人都被她感染，面露微笑，连秦诗雨心头的不快也被消除了。
　　百青葫气得面色红红，嘟哝道：“你还好意思说！是谁把那毒草偷偷放到我药炉子里的……之后还告诉我，说自己喜欢白头发的男子，所以才让我变成那样。结果我一头青丝变成白发，每天晒着太阳还会反光，到最后你还不是嫁给了姓孙的？你从来就只知道骗我，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哈哈，这边的秦诗雨才乐疯了。百青葫果然是个老顽童，想来这段感情对他和慕容凝雪早已造不成伤害，故而他竟然拿来开玩笑。实在是有够可爱的。
　　众人都笑起来，百青葫让吕文聿把钟巧馨放到自己专程带来的轮椅上，这样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城中走去。只有秦诗雨，心头百般滋味翻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她未免听到萧漠寒的消息后又不能撇下巧馨，立刻去寻他，会更加难受。故而说服自己，等教完巧馨功课，她身体恢复得更好，再和爷爷相认。
　　按照众人的行程，不可能像百青葫那样施展轻功加纵马，一夜便到渌国营地，估算一下，大概需要两三天。而这两三天的所要经过的城池，全数已经沦为渌国的领地，未免激起当地人民的敌忾情绪，众人决定不表露身份，低调行走，往前方阵地而去。慕容凝雪却是迫不及待，连催带促，嚷着要赶紧见自己皇儿，确认他安然无恙才肯罢休。








　　第128章　惟愿君安勿须白（一）

　　在予阿东境行走三日，经过了约有七八座城池，沿途所见，民生安乐，百业尚兴，尽是太平景象。只除了城头的守卫都穿上了绣着“渌”字的官服，而城池姓名未变，只城头守军的旗帜，尽数换成了渌国的海船旗标志。
　　这种清平世象，全然不像一个刚刚吃过败仗，被攻克的样子。直到秦诗雨他们这一行人渐渐靠近兵火交锋的前方，才开始有了战争的痕迹。
　　秦诗雨心头惊讶异常。
　　她不由得想，那永荒帝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率领渌国精锐部队，在短时间内攻克这么多城池不说，而且看样子还竭力约束手下，对降服自己的予阿国民非常不错。众人所经之地，几乎没听到予阿人民对渌国军队和永荒大帝说半句不好的言辞。更有甚者，反而听到些血气方刚的予阿青年，对永荒大帝赞不绝口，认为只有强者才配领导他们铁骑铿锵的予阿，而永荒大帝无疑是这样一个人选。
　　秦诗雨暗想，这永荒大帝还真是厉害，除了打仗行事出人意表，竟然这么有魅力，连被他袭击国家的国民，都对他评价如此之高。此时，她才领悟到永荒帝为何要从予阿下手了。恐怕也就是看中了这些予阿国民慷慨洒脱、仰慕英雄的性情，他们是一个只崇拜强者的民族。
　　车行辚辚，百青葫和吕文聿以及若干侍卫，纵马在马车两侧。秦诗雨探手掀开车帘，只见道旁偶有废墟伤者，凌乱萧条，显然他们离战地，是越来越近了。
　　对面车窗边的慕容凝雪此时正探出头，和百青葫说着什么，边说边笑。
　　却听百青葫对慕容凝雪说：“……前面就是苍鹿岭，易守难攻，是这次进攻中所遇到最艰险的阻碍。对方阵营中，似乎突然来了高人，布阵指挥、设陷埋坑，都是一流的。陛下一举进攻竟未得手，我大前天离开之时，与陛下约好，等我把阿凝你接到战场，再行商议对策。”
　　慕容凝雪止了笑，正色道：“是什么样的高手，竟能挡下我的皇儿？”
　　百青葫摇摇头，正色道：“不知其实。只听说是来了高手。上次阵前，我们只见到予阿长公主齐雅儿压阵，却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在暗中掠阵。”
　　慕容凝雪一听到“齐雅儿”三个字，竟气得不轻，只见她面色发白，冷哼一声：“齐雅儿？她算哪棵葱。谅我皇儿是顾及旧情，这才让她一次……”
　　百青葫见她对永荒帝的信心真不一般的强烈，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
　　秦诗雨骤听到齐雅儿那个名字，也是一怔，身旁卧着的钟巧馨敏锐地发现了，问道：“小雨，你冷吗？怎么发了个抖啊？”
　　秦诗雨冲她皮笑肉不笑嘿嘿两声，点点头说：“偶尔抽风，无妨无妨。”
　　再回过头来，却发现慕容凝雪和百青葫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舒国和容国的战争上。从他们的话音中听出，高书恒和白吟风，身为本国的最高领袖，居然同时御驾亲征，大概在这两日上，便会在离鸿坡决一死战。离鸿坡是两国要冲，得之者便得入关之径，恐怕将是一次决定性的战役。于是高白二人尽皆发动全数精兵，屯于东西两侧，只怕就在这两日，便要起正面冲突。








　　第128章　惟愿君安勿须白（二）

　　午后，舒容交界，离鸿坡前，硝烟味越发浓重。
　　甲胄鲜明的容军和旗帜翻飞的舒军，隔坡相望，蓄势待发。
　　容军阵前，高书恒着一身皂色盔甲，骑一匹乌蹄踏雪，铠面乌光莹莹，隐隐有些暗色的斑迹，那是属于沙场的血色纪念。黑色的盔上，一丛青色绒翎桀然而立，在忽起的东风中，摇摇摆动。他面上已带风尘之色，胡茬从盔中逸出，俊朗的眸里布着条条血丝。
　　高书恒身侧，站着几个人，除了右侧的傀儡师，还有一些可能是花了重金招募来的武艺高强之士。其中一个显得非常瘦弱，带着灰色斗笠把眉眼都遮住，站在高书恒左斜后方，像是畏光畏寒的病人，一块灰布斗篷裹得紧紧，却不知是什么大来头。
　　反观舒军这头，依旧白衣翩然的白吟风正好整以暇立在阵前，手中执一柄十六玉骨折扇，面上画着寒江烟雨钓图，一双长眉暗挑，鹰眸如电，注视着对面黑压压的容军。
　　他身侧几人，分别是朱巴杰、白虎营统领卫别和另一个高大的男子，那男子和卫别一人着青一人着白，互相对衬，显然是青龙白虎营的头脑，青龙统领。
　　这二十日时间，自从白吟风回来带兵之后，容军攻占的城池被一一收复，现下白吟风已经收回了几乎所有的陷地。高书恒使了无数计谋，却都被他识破，目前他带兵往西征来，以雪耻为名发动反攻。高书恒只好集结了大部分兵力，想在此与之决一死战。
　　若论布阵，他目前已和白吟风不相上下，早已将最困难的兵阵钻研透了。之前节节败退，是因舒国惨败已久，三军上下群情激愤，又加上白吟风的回归让他们士气大增，故而每战皆是拼死而为，骁勇无匹，才得以将无数城池收回。相比之下，容军骄兵已久，陡遭剧烈打击，一时败溃军心大动。这倒不是说高书恒比白吟风行军打仗上，差了多少。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少不得。高书恒之前占了三样，而现在白吟风也占三样。故而胜败垂成，都是该然。
　　此刻，高书恒最后摸了一遍腰间那道彩色的平安符，俊美长眸微微一阖，战鞭对折成双握在掌中，往前一伸，正待发号施令，指挥大军冲锋。谁知，一道灰色的身影，一闪之间来到他的身侧。旁人皆以为这人是要禀报什么，只有高书恒右侧的傀儡师手中白色丝线迎光一闪，往这厢飞快袭来！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
　　只见那灰影已经翻身跃上高书恒的马匹，高书恒转身欲击，那人却一个虚晃，躲到高书恒身后，避过了傀儡师手中雷电般飞来的丝线。若那丝线再要拐弯打他，势必把高书恒割伤，傀儡师只好微一收势，而就在他收动丝线的一瞬，一柄五彩缤纷的剑，已经迎着灿烂的阳光，横在了高书恒脖子上。
　　那是一柄华美的剑，它上面镶嵌着五色琉璃、青翠烧蓝，在烈日下，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辉。
　　高书恒长叹一声，垂头片刻。随即，他竟似丝毫不惧颈上利剑，伸手打落那人遮颜的斗笠，冲那人露出惨淡笑容，低哑嗓音沉沉道：“萍儿，你终究还是帮着他。”








　　第128章　惟愿君安勿须白（三）

　　高书恒长叹一声，垂头片刻。随即，他竟似丝毫不惧颈上利剑，伸手打落那人遮颜的斗笠，冲那人露出惨淡笑容，低哑嗓音沉沉道：“萍儿，你终究还是帮着他。”
　　身后的人，一张芙蓉秀面，凤目清澈，眉淡红颜。
　　婇剑，萍水琉。
　　傀儡师和一干高手无法动作，毕竟她的剑，很利很利，且横在那至关要紧的人脖间。
　　东风再起，吹动她灰扑扑的斗篷，和缕缕际发。她或许是有些寒冷的，在面上露着微微的苍白，话音也是如此，凝重冰冷，却气度昂扬。
　　她手中长剑在高书恒的脖上更进一分，他的皮肤破了，殷红滴落，便衬得她面色如霜。她提气长声道：“容国皇帝高书恒，婇剑奉舒国白吟风陛下之命，特来取尔首级。此时倘若能弃戈归降，以白陛下之心胸宽广，当可饶你等不死，也可饶恕无罪的容国百姓，将容国子民与舒国子民一视同仁！”
　　她的声音明明不觉震耳，却偏偏远远传送出去，三军上下，乃至对方的士兵，全部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声呼，本来还存了一丝血拼希望的容军，有一大半都想投降了。毕竟白吟风威名赫赫，向来比高书恒响亮，他们也有老母妻儿。
　　萍水琉见军心已动，眼中闪过一丝未名的情绪，手中婇剑一紧，她继续道：“高书恒，你降，还是不降？如若不降，就此纳命授首，相信容军中必能推举出有德之士，与白陛下共商大计。”
　　身旁的数十臣子、卫士，尽皆垂头不语。一个老臣走到乌蹄踏雪马身侧，颤声说：“陛下登基这数月来，所铸功业，全国上下，有目共睹。容国不能失去这样一位君王，请陛下以自身安危为重！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若今日群龙无首，军心散溃，白吟风再一举进攻，我国灭矣！”
　　高书恒对这老臣的话充耳不闻，他目光滞浊，空洞地看着前方，良久，他冷笑一声，道：“连我降还是不降，你都要问得这么大声，真是句句都不叫你的主上遗漏。你要杀我，赶紧杀吧。”
　　他的声音毫无怨气，惨淡已极，似是到了心灰绝望的份上。萍水琉婇剑微微一抖，咬了咬牙，尽量不让自己改变主意。
　　继而，高书恒长舒出一口气。
　　随即，他也提起纵声道：“白吟风，若我高书恒今日降你舒国，你可真能如婇剑萍水琉所言，放过我三军兵士、容国百姓？”
　　白吟风一双鹰眸中精光闪烁，他盯着对面坡上的高书恒和萍水琉，嘴角扬起一丝冰凉的笑意。继而，他道：“当然。我不是屠戮之君，若是容国从此归降，之前的战事一概不计，从今往后，我们舒容两国就是盟友了。”
　　高书恒心里冷笑一声，好一个盟友。
　　他回身对那老臣说：“奉玉玺。”老臣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个金布裹着的玺子，递了上去。
　　高书恒一把推开萍水琉的婇剑，她有些失神，竟然一下从马上跌了下去。婇剑划破手臂，鲜血漫漫涌出。
　　高书恒却不再看她一眼，下马来，手奉玉玺，一步一沉重，往对面的舒国大军走去。








　　第128章　惟愿君安勿须白（四）

　　秦诗雨一行，终于在这日晚间抵达渌军屯驻的苍鹿岭南侧。
　　百青葫领着慕容凝雪众人，来到后方驻扎的营地安顿下来。秦诗雨和钟巧馨分到一个帐篷里，方才收拾好住处，便被百青葫叫出去吃饭。吕文聿非常自觉，又推着轮椅过来，笑眯眯地望着钟巧馨。
　　这些天，秦诗雨把钟巧馨的功课教得差不多了，她悟性高，又肯钻研琢磨，恐怕目前已经是未兰大陆对心理学最有研究的人。而她说话也越发自信从容，即便面对堂堂的文丞相吕文聿也是如此，再不羞怯，大方自然。秦诗雨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而她的身体也渐渐开始恢复，目前双手已经能动，只是还需要轮椅。秦诗雨暗想，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月，她就能恢复行走了。
　　再看吕文聿和钟巧馨二人，往往是目光胶着，情意暗露。秦诗雨对吕文聿的人品极富信心，心中更觉安慰。
　　三人一行往军营走去，来到篝火堆前，却只见百青葫一人。慕容凝雪不知去了哪里。
　　各自围着篝火坐下，百青葫笑嘻嘻地在烤一只全羊，不远处的小火上，滋滋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