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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薄幸-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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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半斤牛肉,又暗暗骂了句“兔儿爷”,正要转身去给他拿酒食,忽又抬起稀松睡眼,看了一眼天上刚露面不久的太阳公公,道,“天色不早了,客官住店吗……呵欠……”
  这位年轻的客人不是旁人,正是从舒国皇宫逃出的秦诗雨。
  秦诗雨早看出这店小二看不起自己,似是瞧不惯他爱答不理的模样,伸手从兜里摸出一锭大银,啪一声甩到桌上,那小二顿时傻了眼,心想,妈呀,这两天咋净遇大款儿呢。“开一间上房,晚上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和米粥送到楼上来,准备洗浴的热水,浴桶要大,要加上好香露。”
  小二捧起银子的手又颠了颠,脸上早笑开了花:“得了爷,您候着,小的这就去给您办去!”刚才还浓郁的睡意,早已消散到九霄云外了。秦诗雨不耐的甩甩手,心里暗叹一声世态炎凉,如今连古代都是有钱的就是大爷了。
  彤州,乃是舒国与予阿国交界的州郡。南面是舒国境内,北边则是予阿国下属民族术孤族和兀乃族分割的游牧区域,秦诗雨此番逃出皇宫,本来可以选择往西去容国,或往东南绕道取海路回渌国,再者,便是往北,前往草原王国予阿了,她思之再三,认为白吟风最可能想到的,是自己会回故乡渌国或者富庶安乐的西方容国,而不太可能认为自己会往北边的草莽之地予阿国,于是她便故意让他想不到,一路向北,往予阿而来,这日,便到了彤州地界。
  却说这彤州地域,民风豪爽好客,她倒甚是喜欢,听说之前此地争战不休,予阿国的术孤族占领了彤州北部的许多城镇,经常来此地打秋风,害得当地人民苦不堪言,也有予阿国民来此地霸占土地,混居流连的,渐渐地这边境之地,也有了野蛮游牧气息。直到三年之前,白吟风忽然声名大噪,率军收复了被术孤族占领的彤州北部所有区域,将之逐回了大草原,又亲自同予阿国王签定了和平协约,此地方才恢复了清平。利用这三年多的时间,休养生息,倒也显出了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秦诗雨口中吃着正宗的卤牛肉,还蘸了许多辣椒粉,一边大呼过瘾,一边在脑中盘算着将来的行止。却听到楼上一阵“哎呀呀”地惊唤,有人咚咚咚撞下楼来。哟,这样冷清的小店竟然还有住客?她暗觉惊讶,不由得抬起头向上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顿时被辣椒呛了喉,猛烈地咳嗽起来!
  下楼来的人看到店里竟然坐着客人,也有点惊讶,且那书生模样的客人刚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立刻咳得把身子都弯到地面去,他有点怀疑那人咳成那样,会不会把肺也给咳出来……暗暗摇了摇头,楼上奔下之人把臂上兀自摇晃尚未穿好的绒衫披在肩上,蹬蹬两下蹿下楼,往店门外走去。
  “酒鬼!站住!”
  那人已经跑到店口,正欲撮唇作啸招来自己的马儿,忽然听到这一声清喝,纳罕回头。一看之下,他本来因醉酒睡误了时辰的一点慌张,顿时都化作了乌有——堂中座上坐着的那个肮脏的酸秀才,正指着自己哈哈大笑,显然刚才那声“酒鬼”,正是叫的自己。而那人的笑声还真有感染力,让自己也忍不住想跟着翘嘴角。
  于是,这个被唤作“酒鬼”的人,偏着头,慢慢朝那疯秀才走近,皱着眉仔细打量着他已经被黑炭抹花的脸,看了半天,挠了挠头,指着自己鼻尖问道:“你,我……认识你吗?干嘛叫我酒鬼?”那秀才被他这句话哽住,一顿之下,再度捧腹,笑得越发猖狂。
  “当……当然,是因为你,你一身酒气啦……哈哈”
  “酒鬼”相貌英俊,星眸如月,剑眉入鬓,穿着予阿异族的服饰,却不是当日差点纵马撞着自己的那人是谁?秦诗雨见他竟然认不出自己,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差点没乐得岔过气去。当日她回宫之后,查了书籍,翻阅到这人的服饰赫然就是予阿贵族的着装,是以暗猜这酒鬼肯定是个予阿皇族。
  “酒鬼”却好像一点也不因她这不敬的举动生气,看了她片刻,牙缝里蹦出俩字:“疯子。”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带起一阵冷风,又急忙忙朝门口奔去,身后传来那肮脏少年的叫喊:“喂,酒鬼孩子,你别看现在是上午,我刚才进店时看了一眼太阳,它周围晕气缠绕,过不了多久必有暴雨风雷,哎呀,你看,你看!西边现在都出了彩虹了,你现在出门,前后不着村落的,非淋成落汤鸡不可……哎呀呀,快回店来陪小爷喝酒才是正道……”
  这些话“酒鬼”全听了进去,却头也不回地冲出店外,又咒骂了一句“疯子”,伸手撮唇作啸,便见一团灰影倏忽而至。“驾!”他微一呼喝,身下那匹被唤作乌丸的马儿,顿时风驰电掣起来,转眼跑了个没影没踪。
  秦诗雨兀自在店里哈哈大笑,拼命捶着桌子,直把眼泪笑出来,又勾起喉头辣椒,顿时狂笑狂咳果真跟疯子一模一样。
  “小二,小二,我不住店了,你这儿有上好的伞吧?卖我一把……哈哈……”
  那小二暗骂一声,真个是疯秀才,现在大太阳晒晒的,鬼扯什么下暴雨,虽然心头这样骂着,他仍看在银钱的面子上,嘟嘟哝哝地去帮她拿了一把油纸大伞来。
  秦诗雨连饭也不吃了,背起包袱,嘿嘿阴笑着,提起伞便走出门去。








  第七七章 风雨大作落汤鸡

  闷顿的秋末,连一丝风也没有,天地间静谧得能听到不知名的鸟雀划过苍穹时振动羽翅的声音。荒芜的草地上,只能远远望见点山的轮廓,却模糊得看不真切。
  日光很白很灼眼,男人从乌丸身上跃下,有点儿热。他坐在草地上,脱下外衣,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抬头看了一眼显得过于耀目的太阳,打开水囊咕噜噜喝了一口。
  “乌丸,今天的日头是有点大了,这种光线最容易晒出颊红,小时候额吉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从小没有母马舐犊,没人告诉你这些吧?你怕不怕被晒成朱丸啊?哈哈。”
  男子自作自乐地同在一旁吃草的乌丸说着话儿,它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异常,扑扑地打着响鼻。
  “那个疯秀才说什么今天有暴雨风雷,我看一点也不像,你说是吧?”他笑着拍了拍乌丸灰色的长鬃,像跟自己的老朋友一样说着话,想起刚才那个疯秀才癫狂的模样,还真是好笑。
  谁知,他刚想到这里,天色竟就陡然变了。
  只一瞬间,彤云漫涌,已将原来煞白的太阳遮蔽,竟似在天际笼上了一张硕大无比的乌黑幕布!而狂风倏忽而至,夹带的,更是豆大的雨点,四野之下仿佛立刻暮色垂临,天边倏然划过一道长长闪电,轰隆一声炸响,风雨愈发猛烈起来。
  野地中的男子和乌丸躲无处躲,顿时便被瓢泼而至的暴雨淋了个透湿。男子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高声道:“哈哈,我以为那个疯秀才是骗人的,想让我请他喝酒而已,没想到竟真是个身怀异禀之人!乌丸,你我此番真成了落汤鸡了!”他此刻已经接近是在喊出这句话了,因为天地间风声雨籁太大,不喊,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见。
  乌丸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应和般的长嘶一声,但在身旁的男子听来,也不过是隐隐约约一声嘶鸣。乌丸使劲甩着身上的雨水,跟个洒水机一般,尽数落到男子身上。那男子也不生气,暗笑乌丸在做无用功,因为怎么甩,这雨也是甩不干净的。
  “我前面就说过了!——”
  风雨中隐约送来的喊声,让刚想跨上乌丸的男子停下了动作。他回头一看,顿时微微一怔,只见雨中有个模糊的人影,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酒鬼!我前面就说了,你出了店,前不着村后不着落,必然淋成落汤鸡……”那身影由远而近,慢慢走来。待走得近了,扶着乌丸被称为“酒鬼”的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那个小小的身影来到身前,手中兀自举着把破伞——如果那把油纸伞还能称作伞的话……只见那伞早已被狂风撕碎,只剩下个伞架子,上面飘着几片破碎,尴尬地被少年举在手中,随风摇晃。少年脸上的炭乌早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但雨水湿漉漉覆盖在面上,犹自看不清容颜,却能感到他脸上那种戏谑得意的表情。
  那男子看那少年来到面前只嘲笑地看着自己,他微微一愣,继而也似那少年在店中那样弯下腰去,捂着肚腹狂笑起来。
  看着“酒鬼”指着自己不停大笑,少年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空荡荡的伞架和自己跟“酒鬼”一样湿透的衣襟,愣了一下,把那伞架往地上狠狠一掷,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前仰后合地捂着肚子,越笑越发觉得自己这次真是耍了小孩子脾气,为了看别人出丑,为了验证自己的话,竟这样任性地跟出店来,连带也害了自己——要怪只能怪这古代的伞太不经用了!风一刮,雨一淋,立刻就破烂不堪了。
  “酒鬼”见秦诗雨也笑得不亦乐乎,低头看了看自己和乌丸一人一马,果真是狼狈不堪啊,他有点哭笑不得:“小秀才,你别笑了。你看看自己,不是跟我一样,淋得个精湿?”那古怪少年一听这话,嘿嘿一笑,似是有点不好意思,走上前来,伸长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落难兄弟何其亲的模样:“嘿嘿,酒鬼兄弟,幸好你没走多远这就起了风雷,不然你跑得远了,我就算生了四条腿,也追你不上!”他冲着兀自甩着身上雨水的乌丸一努嘴,又道:“我记得来路上有小片林子,好像里面还有几棵巨树,我们去躲躲?”
  “哦?在哪边?烦恼小兄弟带路了。”
  “酒鬼”似乎是没注意到那片林子,经秦诗雨一说,倒有点印象,却忘了具体方位。二人都是各有所求,默契地把称呼自动换成了兄弟。秦诗雨嘿嘿干笑着,指指乌丸,意思是想跟他一同骑着前去寻林避雨。“酒鬼”重重点头,万分同意这个提议,只有可怜的乌丸,狠命地甩着鬃毛表示抗议,却被面前阴笑着的两人自动当做“它在甩水”无视掉了。
  ————————————
  林子确实不小,且有几棵颇大的巨松矗立其间,二人来到其中,寻了两棵有着硕大树洞的,各自钻了进去,顿时与风雨隔绝开来,只除了树洞底部犹在不停被雨水浸润,越发潮湿泥泞起来。连乌丸也找到了棵长形榕树,躲在下面拼命抖着水,梳理着毛发,竟是一副极爱美的样子。
  怪少年缩在树洞里,看着乌丸那副又恼又恨的模样,笑得更大声了,冲着不远处的树洞喊道:“哈哈,你不知道‘日晕有雨,月晕生风’吗,况且今天的日头那么奇怪,明显是有风雷之象!就算你不知道这个,难道不知道东虹兆日西虹雨吗,哼,还当小爷我是骗子!”
  旁边的树洞半晌没有声音,少年刚想探出头看看隔壁的情况,却见树洞口挂着那人的长绒衣衫,他吃了一惊,连忙缩回头去——那人竟然就在这儿脱下湿衣了,真是豪放过了头。
  “喂,予阿的大草原好不好玩?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停了片刻,又开始长声喊起来,夹杂在风雨声中,倒像在戏台上唱戏。
  “酒鬼”似乎看他兴致太好,终于不忍拂他的意了,慢悠悠喊道:“我叫齐录,草原当然好啊!有无边的青草,清澈的湖泊,数不尽的牛羊,草原深处,还有皑皑冰山霜雪幻境,珍奇的动物,总之,草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啦!小兄弟,你叫什么?”
  少年一听,似也有点兴奋了,虽然自己从未去过草原,但他向来神往那种最接近天的所在——质朴、神秘、宽阔、厚实。他向往着去草原的无垠草甸上躺着,夜对繁星,昼迎和风;他向往去草原上骑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儿,策马奔腾,任风声从自己身周重重划过去。
  “我叫秦雨,哈哈,这名字是不是在说今天的情况?又是晴又是雨的……额,我也正要去予阿,不如咱们结伴同行?”少年喊道。
  ……
  那厢沉默了很久,终于有了回应:“好啊,秦兄弟!”
  隔壁树洞里的少年当然便是秦诗雨了,她听到这句,似乎非常高兴,像觉得有了伴,旅途就不那么孤独寂寞;或是觉得有人同行,胆子便更大了几分,总之是立刻传出了一声欢叫,之后马上转换为了一声闷闷地痛呼。
  一旁树洞的人正要出洞去询问,刚探出赤裸的胳膊,就被秦诗雨高声喝止:“别!别过来!我……我只是撞到头了……”
  齐录便耸耸肩,无可奈何地退了回去,嘴角有一抹笑意,显然是在笑少年得意忘形,分外轻狂。
  雷声歇了,风雨也渐渐小了,却仍淅沥地下着,周围的声音似乎都立刻静了下来,连那少年聒噪的声音也息了,齐录打个哈欠,捧起酒囊灌下了几口烈酒,连吞咽时那咕噜地声音都清晰可闻。
  就在两人都觉得有点萧索无聊的时候,忽然,一阵密集的蹄声隐雷般响起,竟似鼓点一般,急促而繁杂。
  齐录警惕得像一只草原上的猎豹,他没穿上衣,从树洞中蹿了出来,来到乌丸身旁,从它身上解下一把长长的金色佩刀,紧握在手里。眼中除了戒备,更多紧张。而树洞里的秦诗雨却没有动作,她缩在里面,只是紧皱着眉头,听着那蹄声渐近——因为,她也听出了,那蹄声,竟是从四面八方向两人容身之处包围而来!








  第七八章 平林响马牢狱灾

  齐录从乌丸背上的袱子里取出一把金色佩刀,紧握在手中,汗水和着雨水一滴滴落下来。连树洞中缩着的秦诗雨,都紧张得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因为,她也辨出了那些疾促的马蹄声,正如闷雷般从林子的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齐酒鬼,你骑上乌丸,快点跑!”秦诗雨从树洞中探出头,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又满是污黑了,大概是在树洞中不小心擦上的。她想的是,此刻齐录只需要骑上神驹乌丸,必定能冲出包围去,而这些古怪的骑马人也肯定不能追得上他——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危险已至。
  齐录摇了摇头,剑眉紧皱,一双眼睛紧张地环顾四周,蹄声已经愈来愈近。
  “我们予阿人,最重义气。我答应你跟你同行了,如何能丢下你不管?”
  秦诗雨一愣,倒没想到遇上了个这么讲义气的好人,齐录明明是个予阿贵族的模样,却偏偏这样耿直。她心中有点感动,从树洞中蹿了出来,来到乌丸身边,捧起地上的一滩浑黄的泥水,便往它身上抹去。乌丸气得要尥起蹶子踢她,却被主人拦住,只得任由她将自己身上抹了个遍,顿时完成了从一头帅气美丽的神驹到一头黄黄驽劣泥马的蜕变。
  齐录眼中升起一丝赞许之意,凑到乌丸耳边,轻声道:“乌丸,你蹲下,装作生病的样子。见机行事。”乌丸倒真是个聪明的,虽然还是看着自己满身的泥污,仍气得喷响鼻,却听话地乖乖蹲下前蹄,换上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秦诗雨看在眼里,恨不得将这匹精得要命的马儿捉回现代去秀一秀,她觉得,这马要是到了好莱坞,保管能抢了所有的动物明星的风头。
  没容他们再说其他,林子四周同时出现了人影和马嘶。
  果然是从各个方位包围而来,而那些骑在马上口中“呜呜”呼哨的人,显然并非善类——因为,他们手中各自握着明晃晃的刀。
  这是一群马贼。
  秦诗雨早听说舒国和予阿交界的地带,常有响马出没,却没想到竟被自己和齐录碰上了。可惜这里没有六合彩,不然,她肯定要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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