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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引-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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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天风真人”已撤开“怪面人熊”宋其,一跃而至,闻言均不由一怔。
李仲华五指望归南樵胸前黑须一攫“嘶”地一响,一撮黑须登时离归南樵嘴颊下领,现出一四十许中年汉子。
那汉子眼内露出惶惧之色,继之大变,突然张口喷出泉涌黑血,散飞如雨,颓然倒地,两眼发直已然死去。李仲华这时神情亦是一变,张口喝道:“不好,诸位老师请速离险地。”喝声中,人当先飞起,向山下扑去。
群雄闻言一怔,只见山腰周围丛郁密处,黄烟“骨都、骨都”冒出,霎时烟雾弥漫,瘴弥眼目,不由大惊,纷纷向山下飞窜。
蓦地,万弓弦响,如雨密弩在浓烟中激射四飞,但听得群雄吆喝声中尚常带有惨呼之声。
那片黄烟尚有一股腥臭中人欲呕气味,显然内有毒性,端的令人难以兼顾。试想,先须屏住呼吸,又须闪避弓箭,更须择径而逃,饶你功力盖世,也防不胜防。
李仲华惊觉灵敏,身形电疾,他两走一点“嗳”地拔起穿上一株参天大树,脚一沾枝,倏又凌空斜飞电泻扑下山去,身一落地,掉面一视,心中异常震归南樵的阴狠险毒。群雄冒死闯下山来,有的奔出不到数丈,就倒地不起,满身弩插如媚,鲜血淋漓、也有屏住毒气侵入,身负箭创奔逸而去。
李仲华立在远处,不见“怪面人熊”宋其等人奔出黄烟浓雾中,暗忖道:“以他们这身功力定已逃出,必是由别的方向窜出山下。”
虽然做如此想法,但心中挂念万一丧在弓弩之下,不由焦急不已。一阵山风急起,将那片浓雾吹得袅袅四散,转眼,一片清朗,仍是率笼郁树,姥紫嫣红交相杂现於其间,怡丽绚烂。李仲华仍惧黄烟余毒遗留,屏住呼吸,一点双足,掠下山去,探视“怪面人熊”等人究竟。
上得山腰,目光及处、只见藤萝密草中有具髭翠诸葛连弩现出,心中一动,走向近前取起一看。这支诸葛连弩制作精巧,一弦九矢,弩把上面扎有绿铜小管,管底还遗留硝磺气味。他再一细视草中,见还有一段细小牛筋露出草外,他伸手扯起,只觉绵长无尽,循著牛筋走了过去,发现无数诸葛连弩均为午筋串住,不由心中恍然大悟。
显然有人在山下操纵,事先将牛筋绷紧,弩钉於树底干上,绿草掩没不易被发现,一经割断弩身猛震,先将毒烟筒内硝磺点燃,黄露喷出,再硝磺燃断连弩机括,九矢迸发。这些线路也安排得周密,每条由下直至山顶附近第一支诺葛连弩,再循序而下,密如星罗後布。他感叹人心险恶有如此者,不禁摇头叹息,接著他又掠上山顶。
首先触入眼帘者,即是一具僵卧的躯体,那不是“怪面人熊”宋其是谁?另一具远远地尸体,正是伪装归南樵除的人,手中一本“内功拳谱”仍是静静的平放在手侧草地上。李仲华不由胸头狂震,急窜至宋其僵卧之处,只见宋其双策末合,眼内神光黯淡,忙用手掌抵至胸头一按,感觉心脏仍微微跳跃,料还有救,心知他忙乱中为人点上阴穴所致。
於是急解开宋其衣裤使其袒露,俾察看点中穴道部位。
忽见山腰此起彼落窜上几条人影,来势迅快无比,心中一惊,生恐是“天风真人”等,忙凝掌平胸待放。及见是“中条五魔”、罗莜峰、钱兆丰及挽云、拂月两童,心头放下一块大石,虽见出他们除中条三魔肩头略有矢穿破孔外,均夷然无伤,不知他们何以防避得宜?有话想问,但急於找出宋其伤处,只一颔首蹲下细察。
中条二魔语声曼急道:“少侠,我们当家为何人所伤?”
李仲华答道:“在下方才发现宋兄僵卧在此,也不知何人所伤。”一面说著,一面翻视宋其躯体。
只见宋其身後“魂门”“关元”“志堂”三穴品字部位显出黄豆般大瘀紫指印。李仲华不禁心底生出一股寒气,这三处阴穴都是死穴部位,不由想像到当时情景
宋其必在浓烟弥漫之际,欲待飞离山顶,忽觉身後微风飒然,闪避不及,登时被点上三指仰翻在地土退蚀骨酸心,逆血反攻五脏六腑的滋味,宋其必熬受了一些时候,只以毒烟侵入鼻中殊深,神志昏迷,亏得他功力深厚,强提著一口真气凝聚胸前不散,所以才得未死。
“中条大魔”神情狞厉高叫道;“若查明是谁?古某必施出同一手法折磨他到死为止!”。
李仲华默默无言,盘膝坐下,暗运先天真气凝聚掌心後,向三处穴道部位按下,使其气血加速运行,逼开穴道,更使其毒性迫出体外。
“中条五魔”等人眼是李仲华头顶白气如雾升起,不禁钦佩他的内家修为深厚。
阳光充沛,鸟语花香,四外笼罩欲滴,此情此景,令人神清气爽,但此刻他们心弦无比的紧张。
半个时辰过去,只听得宋其口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李仲华脸色苍白,倏将右手一松,扶起宋其坐下。只见宋其眼珠缓缓转动之後,仰视了李仲华一眼,以微弱的声音说道:“愚兄自知必死,所以强聚著一口真气不散,为的是心念未了,对贸弟有所付托,才以不死”
李仲华笑慰道:“宋兄绝死不了,只不知是何人所伤?是否‘天风页人’所为?”
宋其苦笑了笑,摇头说道:“雾障眼目,又在忙乱之中,不能确定是谁?固然‘天风页人’所占成分居多,但当时之先愚兄发现一强仇大敌隐在群雄之後”说至此频频喘息不已,声调微弱得不可闻及。
李仲华又飞起一掌向宋其胸後“命门”穴按下,宋其兄感一缕阳和之气循“命门”穴透入,通体流转不息,但觉浑身舒泰,气力渐复,目露感激之容道:“交友如此,死不我愧!但贤弟以本身页元维持愚兄苟延残喘大可不必,只要让愚兄倾吐未了之愿,付托贤弟,则愚兄死也暝目。”
李仲华微笑道:“宋兄必不会死,小弟可断言。”
宋其凄然一笑道:“贤弟有所不知,这阴穴手法异常歹毒,逆血反攻,内脏部分均蚀糜更以毒气深侵脏腑经络,就是贤弟屡以葛元相助,怕也活不了七天。”
李仲华笑而不答,示意“中条五魔”替宋其将衣裤穿好後,道:“我等先赶离此处,觅一客栈住下再说!”
金陵对江一家小客栈楼上“怪面人熊”宋其仰卧杨上,李仲华等人环坐榻前。窗外大江替天,波光潋机,江岸樯桅连云,来往片片白帆,朗空日帘,景胜贻目。只听李仲华问道:“宋兄你方才说群雄之後,有一强仇大敌是谁?”
“怪面人熊”宋其道:“天南昆明黑龙潭‘圣手白猿’邹七,望贤弟念在你我一见如故分上,竟我未了之志。”说时热泪夺眶而出。
李仲华侧然道:“宋兄何出此颓丧之言?”
“怪面人熊”宋其苦笑道:“伤在脏腑,普通药物不能救治,必须芝草仙果,这百世难求之物,不要说不易找到,纵然有,也非短短七日可求;何况尚要养伤一年,才能功力复元,愚兄知愚弟心意,伯我难过,愚兄已逾花甲之年,还有甚麽死不得?所以不能瞑目者,就是未能雪先师被害之仇”
说著,缓缓伸出他那毛苣喜蒲扇大般手掌,叹息道:“浪迹江湖垂四十年,双手血腥无数”突双目一瞪,望著“中条五魔”道:“这是你们最後有机会护送老夫返家了,唉!只要能看见老妻爱女一面”说至此处,再也说不下去了,紧闭双眼不语,那老泪益自溢流枕席。
“中条五魔”平时阴沉冰冷,此时也眼圈红润,心情激动不已。
李仲华双眼凝望窗外水光接天的如练长江,显然在思索甚麽?
有顷、忽听李仲华说道:“钱兄,你与罗兄及挽云、拂月两人先赶去小孤山,相助邹老前辈,见著他时,就说小弟护送末老师返里,一俟事了,即赶来小孤山相见。”
“怪面人熊”宋其忽睁眼道;“贤弟,那又何必?”
李仲华只微笑了笑不答,钱兆丰、罗莜峰这时李仲华是心目中的主人,当即领命告辞。挽云、拂月雨童神情似依依不舍,李仲华笑道:“相见有期,一月之後便可见面!你们在小孤山等我就是。”
两童洒泪与钱、罗二人走出。李仲华相送四人出店,返来向宋其说道:“宋兄,你现在感觉怎样?”
宋其道:“说话甚费力气,胸脯绞痛若割,谅脏腑现糜烂逐渐溃延,贤弟用真力助我,这不是治本之计,若一歇手,溃延反自加速,愚兄虽不惧死,唯恐七日不能赶返舍下。”语声中仍充满了死前的悲哀及恐惧。
李仲华望了望宋其灰白的脸色,道:“宋兄前说是须芝草仙果能挽回性命,是麽?”
宋其忽神色一变不胜苦痛之容,张嘴喷出一口黑血出来,频频喘息不至,有气无力的说道:“贤弟,你不要多费心思了。不如现在就动身,看来时日无多了。”
李仲华道;“小弟想起有物可治末兄之伤,且请忍耐些时,我十二个时辰中便可赶返。”他忆起石生异种枇杷之事,可能治愈宋其伤势,正待转身外出之际,忽间门外起了一声阴侧恻冷笑道:“老怪物,我只当你死去多时,原来你尚在此挨命。”语声入得宋其耳中,眸内猛射出仇恨光芒,李仲华深恐宋其心气一动,伤势突发,飞指战向宋其胸前“心俞”穴令他昏睡过去。
此刻“中条五魔”已沉喝出声,掠出门外,李仲华身形一动,亦窜出门外。只见一条身形在阡陌田野飞跃逸去,“中条五魔”展出草上飞功夫在那人身後追赶。李仲华在阁楼之上涌身落下,电闪星飞追去,才驰出数十步,心中一动,暗道:“不好,又要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
立即身形一反,又自掠回阁楼。足才一沾在楼板上,眼中瞥见一条快捷的身形由临江窗内闪入,心中大惊,双足一踹,穿入室中,涌身就望那人扑去。那人举掌正要向宋其劈下,忽觉一股劲风袭向自己肩头,恕哼了声,手掌一翻,猛向李仲华打去。
李仲华凌空扑击,见那人身手不俗,应变极快,冷笑了笑,身形“怒龙摆尾”望左一挪,飞猿臂闪电而出。
那人掌一打空,即知不妙,只觉左肩如中了五只钢爪般,痛得嗥叫了声,神情惨变。李仲华身一沾地,瞧出这人是二十许中年汉子,貌相淫邪,沉声喝道:“你是何人门下?来此何为?”
那人额沁冷汗如雨,痛得满身战栗,但强傲得很,二曰不发,怒视著李仲华。李仲华眼望了望榻上昏睡的宋其,见他夷然无伤,便宽了心,回顾著那人笑了,笑道:“你倒强傲得很,我自有办法使你说出。”说时五指猛一加劲。那人立觉页气逆窜,血攻内腑,这种痛苦是难以笔墨能形容详尽,只见他双目凸出,牙根紧咬“嗯嗯”出声,忽张口大叫道:“罢了,我说”
李仲华冷笑道:“不怕你不说。”五指倏地一松,却仍把在他左肩上。
那人只觉缓过一口气来,浑身难受减轻,目露怨恨之色,道:“朋友,我自取宋老怪之命,你何必助纣为虐?”
李仲华朗笑道:“你说得轻松,宋老怪的命凭你可以取得麽?我只问你是受何人指使?”
那人道:“身奉差遣,概不由己,我就告诉了你,你也莫奈他何,我身奉”言犹未了,那人忽“哼”了声,便自气绝身死。
李仲华心中一惊,抬眼望去。
只见窗外立著半身猿形怪人,下半身被窗壁挡住,脸上黄毛披拂,一双火眼射出逼人神光,嘴角微牵著,似笑非笑,神情狞恶无比。
第二十一章
(缺一页)
湖是非,素称惜爱羽毛,随和谦冲,当家说与他是强仇大敌,在下犹是不信。但事多有出人意料之外者,在下椎鲁下文,事关当家生死,恕下能妄加蠡测。”
李仲华道:“有道是大诈若诚,末兄所说定然有因,必是‘内功拳谱’所引起。”
说著望了昏睡中的宋其一眼,又道:“猿形怪人所以杀人灭口,其中事必不同寻常,这时不宜询问宋兄,怕他一时激动,气血一散,无法保全他的性命,我看对方必不会就此歇手,不如各位护送末兄相随在下而去。”
五魔点点头,扶起宋其与李仲华来在江边,觅一快舟渡江。
循江斜驶,抵达金陵城下游十里时,时已黄昏日暮,暮霭苍茫。
在这段渡江途中,未见有甚么可疑人物蹑行,这大违常情,下道李仲华疑讶不止,连江湖上鬼蜮之行,经验素丰的“中条五魔”也暗中称奇。
在舟中闲谈时,李仲华发现五魔均是面冷心热的人,五魔古姓昆仲,以仁、义、礼、智、信,排行为名。
大魔古仁道:“少侠莫谓我等绿林盗匪,均是十恶不赦人,人尽可杀之辈,所谓盗亦有道,当家与我等每逢做案时,必先摸清底细,是否不义之财,或是为富不仁,才予下手,偶有误伤良善,那不是有心为之,较之外貌仁义,内实险诈之辈好过太多。”
李仲华笑道:“涉身为盗,虽自负正直,然多不为人所谅,江湖道上,难见白头,望诸兄不以在下之言为忤,愿以共勉。”
五魔大为感动。
且说他们一登江岸,由古仁背负宋其居中,李仲华领先飞驰,其余四魔环随古仁,防中途有人暗袭。
李仲华一路默默忖思那日出洞路径,群山绵亘,云岭苍郁,古木参天,绝壁巉崖,自觉甚难觅出,恐怕要费一番心力。
上弦月甫平山头,林中一片凄迷,清风啸林,虫声衔啷,众人奔行之间,李仲华眼中忽见前行不及五丈之处,一株白杨树干上斜插著一面三角小旗,在夜风中瑟瑟飘舞。
李仲华倏地收住脚步,两眼凝望在那面小旗上:五魔也发现三角小旗。
四魔一步激射掠出,疾舒猿臂,五指迅飞将那面小旗拔下。
定睛一瞧,不由神色大变,目露惊恐之容。
此时,李仲华等人已窜至四魔身前,只见旗幅是红绸所制,上面白色丝绣一具骷髅,骷髅之外织有金线七影星形。
李仲华心料此旗是绿林标帜,但此时此地在林中出现却有不解?正待询问,突见四魔如中蛇蝎一般,将小旗弃掷於地,面色不胜痛苦。
二魔大暍一声,两指并戟飞出,朝四魔肩背等重穴各戳了一指,只见四魔一只右掌红肿粗胀,李仲华不胜骇异。
怱听二魔叹气道:“少侠,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仲华惊诧道:“甚么?”
二魔苦笑一声道:二逗面‘七星骷髅阎王令’有三十年未曾出现江湖了,此令一出,见令的人必死无疑。”
李仲华冶笑道:“哪有这么厉害?这令也未必是对付我们,令旗主人是谁?怎么还未见现面?”
二魔见李仲华不信,忙道:“令旗主人名‘七星手’浦六逸,倘在人世,年岁应在九旬开外,貌相恂恂儒者,偏生武功极高;心辣手狠,杀人往往於无形中,黑、白两道无不畏惧,此人只闻隐居滇南不知实处,与当年‘江湖煞星’李仲华并称‘北毕南浦’不过当时毕无坤年在古稀,而他却只三十出头。”
李仲华又是一声冷笑,道:“我就看怎么杀人於无形。”
树丛中怱传出一阴恻恻语声:“好!”语声甚低,但听来入耳,有说不出的恐怖,使人不禁汗毛根根倒竖。
李仲华剑眉猛剔,厉暍道:“在此弄神扮鬼,是好汉怎不显面?”声出人已拔起,凌空身形一平,脚底一点斜攫树枝,身如激矢循暗十那人发声处扑下,两掌疾吐,只听两声大震,尘雾滚滚腾起,枝叶溅飞如雨。
远处传来一长声怪笑,由强而弱,愈走愈远,刹那间余音杳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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