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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田居札记-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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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左右翼将领分别是谁?”

“一个是王家人,时任左将军的王克。另外右将军是廖将军旧部,裴家唯一的武将,裴子昱。裴家是中立派,廖家与王家水火不容。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章氏说着,突然发现旁边宜悠的脸色变得惨白:“这是为何?”

“廖监军和穆大哥跟着的人,一定是左将军王克。”

“什么?”

章氏只是惊讶,惊呼的却是巧姐:“娘不是说,廖大哥他归属于右将军旗下,也算主帅拉拢裴家,掌控全军。”

宜悠皱眉,穆然和章氏她该相信谁?抬眼看着章氏的闪躲,她一下就有了主意。

“夫人,那只是你的猜测。越京传来的信息,他们应该并在左将军旗下。”

巧姐也站起来:“娘,是不是真的?”

章氏深吸一口气,沉默的点头:“我也不确定,毕竟章家不可能知道太多。但廖监军乃是廖将军子侄辈中最出色的一个,穆然也是他的心腹,先前两人配合的颇好。廖将军年事已高,王家之所以推王克上去,便是想着他比裴子昱从军年岁长。”

宜悠双目无神:“所以说,廖将军有个万一,主帅就是左将军。此战赢面大,打赢了那是王家的荣光,打输了廖将军差不多也会马革裹尸。”

章氏微微点头:“廖其廷和穆然去,就是为了压制王克。毕竟以他过往的战绩,做偏将军足够。你们担心王家,王家也在担心他们二人。宜悠、巧姐,我们在云州便是再担心也没办法,唯一做得只能是静下心来等待。”

这些道理宜悠就懂。可就如长生知道好好念书通过科举,他日后的日子会平顺,但他就是读不进去般,宜悠也是平静不下来。

“吴妈妈,你去给他们上点龟苓膏,就是老爷做得那种。”

两碗黑乎乎的龟苓膏端上来,宜悠无意识的吃着,头上汗直流。吃完最后一口,她放下碗抬起头,正好看到对面巧姐。她眉头紧锁满头大汗,手边放着两碗龟苓膏,正在章氏的目光下吃着第三碗。

瞬间先前忽略的事一下涌上来,为何提到廖其廷,巧姐儿会如此激动。是不是在她们未曾见面的着一个半月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

“你和廖其廷,是我想的那样吗?”

巧姐腾一下红了脸,而后点头又摇头:“他功夫挺好,教了我几招也可以防身。若是他回不来,上哪儿去找那么好的师傅。”

“口是心非,现在连我都瞒了?”

宜悠心里隐隐有个想法,先前她只当这是天方夜谭。如今看到这般的巧姐,她却陡然升起了希望。

“没骗你,不信咱们去院里比划比划。”

想着心中的念头,宜悠也没那般胸闷。说服了不赞同的章氏,两人走到院中,拿着木剑开始比划起来。一招一式间,她有些惊讶巧姐习武的速度。一个半月前,她还压着她打,如今却是完全反过来。

“廖监军究竟是如何教的你?”

“分明是我天赋异禀。”

宜悠坐在石凳上,往那边看去正是一个湖。说是湖其实有点夸张,不过是个大点的水池。那边正是先前她被陈德仁逼迫时歇息的院子,如今院墙拆除,分在两处的池子聚拢到一处,端的是好精致。

“怎么拆了?”

“我娘找铁先生看过,说风水不好,再说我想起来也堵心。”

宜悠点头,她看着也堵心:“只是你现在就不堵心?既然这般不在乎,为何方才都哭出声,还连吃三碗龟苓膏降火?”

“哎,其实这事也瞒不过你。我跟廖其廷挺投脾气的,临出征前,他说回来就到府里提亲。”

“什……什么?”

“提亲啊,我想过了,嫁给谁不是嫁。廖其廷说他爹只有娘一个,他也会只有我一个。往后没人烦我,嫁给他挺好。”

宜悠把到嘴的话咽下去,矜持不矜持已经没必要。想起前世那个形销骨立的巧姐儿,再看这辈子颇为自在的她,宜悠真心为她两辈子唯一的好友而高兴。

“那你想不想去看他?”

“看他?怎么去?”

宜悠终于把憋在心里一个半月的主意说了出来,从穆然谁她要离开时,她就打着随军的主意。虽然大越律不许,但她可以贴着律法的边过去。

“你哥哥不是要中举,咱们去越京为她道贺。”

“越京离着边塞还有好远。”

“越京有常叔的商队,那天他跟我娘商量,要将赚来的银子拿出一部分,买成米面支持这场仗。我去说说,咱们跟着商队去,既安全,大越律也没法管。”

第103章

阴山下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穆然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马队;而他背后马背上没有驮人;而是在马两侧挂上布袋,驮着粮食前行。

“就地扎营。”

前方传来消息;穆然松一口气。二十天前他已离开越京;这之前他曾秘见过主帅廖将军。将军对他和廖其廷委以重任;亲自送他们来大军左翼处;听命于左将军王克。

“挖一百二十个灶台。”

军中斥候骑着马,将前方主帅的命令传到大军每一处。一口灶台就是一个大坑,架上锅后煮出的食物可供两队人补给。军中全是大锅饭,行军在外没法计较滋味;吃饱就行。

先前饭食尚且充足,可最近几日;尤其是离开中军后的十日。他们深入茫茫草原,找寻北夷残部。茫茫雪原上,找寻那一股游牧民族势力无异于大海捞针。而骑兵本身携带的食物,却是一日日的减少。

从一开始的三百口锅,到如今的一百二十口。所有人都只能吃个半饱,尽管如此,半饱的日子也熬不了多久。到时在这草都被覆盖的冬日雪原上,等待他们的只有饥饿而死。

默默地拿兵器挖着坑,穆然眉头却是怎么都松不开。他还没机会给小媳妇写家书,她身怀有孕,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想什么那?”

“想着云州,廖兄在想何事?”

“也想着云州,王克可是个老狐狸,多余的军粮被他的嫡系攥在手里,咱们带来的人只能每日喝稀粥。”

“主帅有命,我等也没办法。不过我瞧着,方才一路走来有两匹冻死的马,呆会趁人不注意,杀了给兄弟们吃马肉。”

“行,分那边点。虽然那肉又臭又硬,可吃马肉却是犯了军中大忌。”

穆然点头,他别的本事没有,但只有一样:心细。廖将军派他来左翼,左将军将他打发到最不显眼的后方管理军粮,这些天下来他可是十分有数。尽管云州这些人吃得不好,但前面那些嫡系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伸出手掌比划着:“死了五匹,我往上报两匹,怎么都得分咱们半匹,搭着剩下的三匹,够弟兄们吃一顿好的。”

“行。”

廖其廷点头,眉眼间也是忍不住的焦躁。傻丫头还在等他回去提亲,想他这一生,自幼丧父丧母,虽然大伯对他好,但怎么都隔着堂兄弟们一层。尽管知道大伯无私心,但为了廖家其他人,他也得小心翼翼。

可在傻丫头那就不必,她虽然聪明,但人却极为坦诚。尤其当她露出小酒窝,闪动着慧黠的眼睛时,那副模样直挠得他心里痒痒。就是被姜家退过亲又如何,他娶媳妇娶得是人,可不是那虚无缥缈的名声。

“好好吃一顿,我总觉得今个邪门。”

穆然神色紧张起来,廖其廷虽然年轻,但其带领的兵卒却从未打过败仗。并不是说他手下精兵强将多,而是因为他对战事有着天生不同寻常的敏锐。

“那更得吃顿好的,我把后面的干粮发下去。”

军中一天歇息时喝点热汤,其余时候都是就着水囊吃干粮。干粮每几天发一次,穆然现在发放,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新干粮加上宰杀的马肉,廖其廷手下的嫡系好好地吃了一顿。刚准备收拾锅往前走,前方斥候却满身是血的跑了过来。

“报,前方有北夷的部落。”

说完后斥候从马上下来,后背的箭矢穿透了他的胸膛,此时他已经是没了气。

穆然走上前,剪下他的一缕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在北夷的兵卒,除却将领外均无法带尸身回去。剪一缕头发,也算把他的魂魄带回大越。

“准备迎敌!”

一日的歇息顿时被打断,刚吃饱的众人斗志昂扬。穆然跨在马上,望着远方的风雪,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

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连事物都看不清楚。北夷人年年生活在此地,早已习惯大雪大风,而越人却完全不适应。这一战,真的能打赢?

心中存着疑惑,他想着来之前信誓旦旦的话。他对小媳妇说过,一定会全须全好的回去。不缺胳膊不少腿,回去后他还继续做县尉。

可如今大敌当前,他真能躲在后面袖手旁观?

**

事实容不得穆然多去想,很快北夷人便杀到跟前。北夷全民皆兵,无论男女老幼纷纷上马,平素剁羊肉的刀,便是他们手中最好的武器。

“是左贤王的部落,逮到大鱼了,全数包抄!”

王克心中难掩激动,出身王家嫡支,他一直顺风顺水,即便不想走科举,自幼舞刀弄枪,家里也给他在朝廷的军队中找了个官职。而后多方运作,他一路高升。直到廖将军横空出世,以三十岁的高龄夺得武状元,而后百战百胜,直将他眼馋的镇国将军之位抢走。

如今那老匹夫已是垂垂老矣,此战他再立功,晋封镇国将军便指日可待。到时不仅他荣耀,王家势力也会晋一大截。到时宫中的妹妹和二皇子,便可超过那个小官家出身的皇后还有她的嫡长子,成为新一任皇帝。

“给我杀,一个不留!斩首级多者,便可加官进爵。”

最后一句话调动了所有兵卒的血性,刀剑无眼,他们随军队前来虽是无奈之举,但既然来了,每个人都想捞个功名回去。日后一家富贵荣华,他们后半生也舒坦。

“杀啊!”

一时间呼喊声四起,马蹄踩在冰雪上,扬起漫天飞雪。

廖其廷皱眉:“将军,如此兵力太过分散。”

“我们带来了上万人,难不成还攻不下这部落?”

“可正面迎敌伤亡最小。”

“这一仗必须得赢得漂亮,廖偏将你不要再多管,你且带人,向后路包抄。”拔出刀,王克豪气万千:“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廖其廷只得回到队中。明知道王克公报私仇,给他最难的任务,他还是得上。

“穆兄,我们走。”

穆然朝后面的补给瞅一眼,选出了两匹带满补给的马,混在众马匹中间,他跟着往前面走去。

**

北夷的营地防守甚为严密,骑兵一出现,便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

对面卷头发的壮汉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三人一组,推着一充满倒刺的木球往这边冲来。

“好家伙,这不是咱们大越的守城木锥?”

“许是头些年打仗时看到,他们也学了来。真难为这些人,这边可没有什么森林,想必木头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过来。”

穆然应和着廖其廷,指挥着手下人往后退:“不可硬碰硬,得想办法把这十多个大家伙毁了去。”

廖其廷当然也知道,其实法子很简单,只需要骑兵远程射击,击落马上的人,而后他们便可躲过木锥的控制。可王克方才派人时,以后方都是老弱妇孺为由,并没有给多少东西。

“先躲着,看看能不能穿过去。整个营地这般大,不可能全无漏洞。”

穆然点头,边往后退,边找寻着可以穿过去的突破口。而后面,北夷人步步紧逼,眼见着他离山越来越近。

北夷人发出野性的呼喊,虽然听不到,但穆然能觉出他们昂扬的气势。突然间他明白过来:“廖兄,这绝不仅是一万人。外面出去那般多,营地防守不可能还如此固若金汤。”

廖其廷皱眉:“左右贤王合并了,这是两个部落。军中出了细作,我们上当了。”

“细作?”

穆然颇有深意的瞅了眼那一根根木锥:“我们甚至连家书都未曾写,能往外传信的就那几人,若是细作,那也就是王……”

“王将军定不会,怕是王家其他人。不过此刻,我们还是先担心下,自己会不会成细作的好。”

穆然指指廖其廷,再指指自己。而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左翼中几乎都是王家嫡系。若是他们统一口径,两人将百口莫辩。

“上当了,咱们回去。”

就这会云州的兵卒们军心也有些不稳,尤其是当其中一个人掉队,被北夷人的大刀拦腰斩断后,所有人都害怕起来。

“恶魔。”

“是恶鬼,恶鬼来了。”

廖其廷走在最后面,刚想说些什么稳定军心,斜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声。两人向前看去,原本巍峨的阴山,如今似乎打了个喷嚏。冰雪自半山腰往下,以极快的速度奔下来。

“雪崩,快跑。”

都雪崩了,不管杀几个蛮族人都没有用。反正打完后,所有人都会死。

穆然极速向前奔驰着,身后跟着两匹补给的马。跟着廖其廷,他看到不远处有另一座凸起的山。

“快,往反方向跑。”

尽管廖其廷有本事,但此刻天灾当头,没几个人听他的。众人见小山的方向正是雪崩刮来的方向,纷纷没命的往相反的方向逃。只要跑远点逃出那片冰雪,他们就能活下来。

“穆兄,听我的,往山上跑,雪崩不会跑到那里。”

“好。”

穆然却是全然相信廖其廷,他自十二岁便认识此人,多年来两人同甘共苦,一块受过伤,也一块被北夷人抓住过。最危险的一次,若不是廖其廷出手相助,他肯定早就被北夷人射穿,如方才的斥候一样只剩一缕头发。

勒紧缰绳,他调转马头往小山出跑去。两人的马虽然比不上王克,但却比寻常兵卒的要好一些。全力奔跑起来,逆着风,冰雪刮得脸上生疼。雪崩涌来,偶尔有冰雪分开,擦着马蹄过去。

穆然全力的向前冲着,心中却想着在家等他的小媳妇。他还不能死,他得跟小媳妇白头偕老,看着他们的孩子一起长大。

脸上已经失去意识,终于在最凶猛的一波冰雪到来之前,他们爬上了小山山腰。耳边是刺骨的寒风,冰雪以常人达不到的速度,直接淹没地上的一切。

肉眼望去大地一片雪白,再远的几乎看不到的地方,大越的旗帜高高飘扬。

“现在要怎么办?”

廖其廷下马,蹲下摸着脚下的冰雪:“最起码有三丈厚,踏不过去。阴山贯穿河西走廊,翻过这座山,咱们绕过去。”

“行。”

穆然牵过两匹负重的马,拍拍那鼓鼓囊囊的粮食布袋。廖其廷看了满脸惊奇:“有你的,什么时候装进去的?”

“你说感觉不太好,我就下意识的先找好粮食。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都是从云州来的。”

廖其廷摇头:“怕是凶多吉少,他们不听,我们也没办法。雪这么深,下去不等挖出人,咱们自己先被埋了。”

穆然的伤感并未持续多久,他早已见惯了生死。静静的朝向雪崩的方向,默哀片刻后,他牵起马匹。半山腰着实很冷,可他身上有小媳妇缝的滩羊皮衣。里面更是一层薄棉花衬着,再加上外面棉袍,还能抗住一会。

“廖兄,你先披上这件衣裳。”

廖其廷本想拒绝,但转眼他却看到穆然那厚实的皮衣。冰天雪地中,那皮衣看着就很暖和:“有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

“咱们快些走,等会去廖兄便跟知州大人提亲。”

“恩。”

两人四匹马,一路向山顶走去。好在山并不高,即便终年积雪,两人也有法子过去。没过半日,终于到达山头,山那边的景色却让人大吃一惊。

“树林,怪不得他们要将部落安在此处。”

入目一片松树林,尽管松树上覆盖着冰雪,但还是不能阻挡两人的好心情。树林里可不少吃的,即便马上的食物吃光,两人也饿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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