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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天劫-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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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卡莫笑了笑,走入屋内将饭篮轻轻搁到桌上,环视了屋内一周,目光很快便被案几上的一架并不起眼古琴吸引。他走过去,伸手轻轻抚过琴弦,浑厚、透彻的弦声随着指尖而起。意外的上层音色令他惊讶不已,禁不住有坐下来抚琴一曲的冲动。“为什么来这里?”沙哑清冷的声音忽然自内室传来。
洛卡莫微微一怔,而后缓缓转过身,看向站在内室门口的那抹艳丽身影。昨夜短促一见,他未有机会与她说一句话,今日再见却又突然不知如何开口。桑珏一动不动站在内室门口,神色冷然。“为了你!”堵在胸口千般情绪终只化作了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
桑珏冷然的神色间掠过一丝颤动:“若你是以我洛氏表哥的身份站在这里,那就赶紧回上穹去,若是以亭葛氏的身份站在这里……”她顿了顿,神色倏冷:“现在就请出去,以后也不要再来!”
“如果都不是呢?”洛卡莫略带一丝忧伤地看着她,明知道没有结果自己却依然义无反顾:“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神医曼然巴的弟子,也是唯一可能医好你双眼的大夫!”话落,桑珏忽地愣住,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医好你的双眼!”洛卡莫的声音温柔平和,似一股平静的细流缓缓注入她的心底。她忽然轻叹一声,低声说道:“你又何苦如此,我不值得的!”洛卡莫露出一丝苦笑,声音却依然明朗:“我说过,无论何时,当你想要重新选择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看到我所在的方向。”
一百一十六、未知之途
那日之后,桑珏不再拒绝医治,令拉则既惊讶又欣喜。她不知道那个年轻大夫是怎样说服桑珏的,竟能让桑珏每日按时喝药,并且配合他的针炙治疗。由此,她对他的钦佩又加深了一分。
经过半个月的药物调养,桑珏的脸色明显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苍白,只是双眼似乎依然不见起色。看着洛卡莫小心翼翼地将一只只细如发丝的银针扎在桑珏的眼皮上,拉则不由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看,你还是先出去转一圈再回来吧!”洛卡莫扎下第五只银针后,终于忍不住回头对一直站在身后急促喘息的拉则笑道:“我怕你再这么喘下去会晕倒!”“我……我不喘就是了!”拉则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一张脸憋得通红。
洛卡莫好笑地看着的拉则,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你去替我倒杯水总可以吧!”“好!”拉则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奔出了内室。看了眼拉则飞奔而去的身影,洛卡莫回头继续替桑珏扎针,一边扎一边轻笑道:“你这个婢女还真是有趣得紧!”
“拉则是个很天真单纯的女子,也挺可怜的,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了,又被鬼士抓来临时做了我的小丫鬟。”桑珏轻声说着,言语间充满对拉则的怜惜:“我只怕,若我不在了,亭葛枭也不会放过她。”洛卡莫扎眼的手蓦地一僵,神情复杂地盯着那张绝世清冷的容颜说道:“为什么你总是对自己的性命如此淡漠,却将别人的一切看得比你自己都重要,即使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桑珏却笑了笑,淡淡说道:“我只要不连累别人就好了!”话落,内室里陷入一阵沉默。拉则的脚步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小心将一只水杯捧到洛卡莫面前,然后端着另一只水杯转头问向床榻上的桑珏:“小姐口渴么?奴婢也替小姐倒了杯水。”桑珏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渴,你先放着吧。”
“哦!”拉则将水杯搁到了桌上,然后重新站在洛卡莫身后看着他替桑珏扎针,未曾察觉到气氛的异样。洛卡莫扎完十二只银针,然后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半个时辰后,每只银针下都冒出了细细的血珠,乌黑色的血珠从桑珏的眼皮下渗出来,渐渐汇成两道骇人的血痕。
拉则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有些发白:“流……流血了……”“凉水和毛巾!”洛卡莫头也不回地说着,神情凝重地轻轻转动每一只银针。拉则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转身冲出内室去准备凉水和毛巾。待她端着水盆和毛巾返回内室,洛卡莫已经拔去了桑珏眼皮所有的银针,只余下两道骇人的黑色血痕。
洛卡莫瞥了眼脸色苍白的拉则,将毛巾在凉水里浸湿后轻轻擦拭桑珏眼皮上的血痕。片刻功夫,洁白的毛巾便被乌血染成了黑色。他将染血的毛巾丢到水盆里,顿时一股异香自水中化开。拉则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明白那股异香从何而来?
“把水倒掉,尽量不要吸气,香味有毒!”洛卡莫严肃的神情令她一惊,听到最后四个字,脸色愈是苍白,她终于明白,原来桑珏的眼疾是中毒所致。处理掉毛巾和血水之后,拉则端着空盆往回走,突然看到楚离带着两名鬼士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楚总管!”她怔住脚步,怯怯地朝他行礼。楚离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小姐呢?”“小姐在屋里休息,洛大夫刚刚替小姐……”她话未说完,楚离已大步跨入了屋子。洛卡莫收拾好药具箱从内室出来正好与楚离迎面相遇。两人相视一眼,各自默然颔首。
楚离瞥了眼洛卡莫手中的药具箱,平板的声调没有一丝起伏道:“王爷要见您,恐怕洛大人暂时不能休息了。”洛卡莫回头看了眼内室里的桑珏,沉默点了点头,然后走出房间随两名鬼士而去。拉则战战兢兢瞄了楚离一眼说道:“楚总管请坐,奴婢这就为您倒茶!”
“不用了!”楚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说道:“替小姐梳妆更衣。”“是赴宴还是出行?”拉则小声问着,感觉楚离的神情有些怪异。楚离倏地转眸看向她,眼神冷冽如冰:“出行!”“奴婢知道了!”拉则一惊,忙垂首步入内室。
这一次等候在府外的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拉则扶桑珏上车后理所当然地也准备上车,谁知,却被楚离拦下:“你不必跟去!”拉则一愣,有些不安道:“为什么奴婢不能陪着小姐?”
“没有为什么!”楚离皱眉冷冷扫了她一眼,放下车帘,翻身上马。“小姐!”拉则想要上前,被两名侍卫挡下。桑珏掀开窗帘,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小姐……”拉则一脸惶恐不安的神情,仿佛面临生离死别一般。“回去吧,拉则,好好照顾自己!”桑珏说完轻轻放下了窗帘。
一声响亮的马鞭划过寂静的天空,马车载着桑珏往不知名的地方飞驰而去。拉则久久站在郡守府外,内心的不安如潮水般汹涌。桑珏平静地坐在马车内,马蹄和车轮交织的隆隆声响似鼓乐敲击在她心底。这一天已经酝酿得太久,当其来临,她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和解脱的轻松。
她可以淡泊地面对死亡,可却始终心有牵绊。她不知道父亲的命运会将如何,也担心着母亲和姐姐桑珠,亭葛枭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还有……那个年轻的帝王,他为她背负了太多责难,她终是亏欠了他,如果她的死能换回帝王江山的太平安宁,她便深觉欣慰。这短促的一生,她连累了太多的人,相干的、不相干的,那些人的命运皆因她的存在而变生不测。
如若五岁那年没有在达瓦河畔遇到那落难的少年……如若五岁那年没有在莲花池畔遇见少年世子……如若五岁那年没有握住“霜月”……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思绪一路飞驰,当马车渐渐放缓速度,桑珏已不知身在何处。四下里极是安静,只听得风声呼呼,吹得车帘翻飞,车外之人衣袍猎猎作响。马蹄踏着积雪缓缓靠近车窗,楚离平板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在下只能送小姐至此,余下的路小姐必须孤身前行了。”
“我明白!”桑珏在车内淡然而笑,平静道:“感谢楚总管这段时日对桑珏照顾!”“主人交待将‘霜月’还给小姐,在下已经放在车内的木盒之中……”车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传来楚离的声音:“希望小姐保重!”
桑珏一惊,果然摸到一只木盒。“霜月”熟悉冰凉的刀柄握入掌心的刹那,她那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底陡然卷起了一阵迷雾般的浪潮。亭葛枭究竟用意何在?
格拉山谷要塞城楼之上,桑吉与洛卡莫被礼以上宾,坐在临墙而设的高椅之上,将塞外之地尽揽眼底。北风凛冽如锋,桌上美酒冰凉如雪。桑吉与洛卡莫沉默而视,迟迟不见亭葛枭的到来。
要塞城门忽然开启,一辆马车在一骑护送下缓缓驶出城门。之后,马车停了下来,马背上的黑衣男子蓦地仰头看眼城楼上方,那张刀疤面容令桑吉与洛卡莫同时一怔。北风呼啸,他们听不清楚楚离与车内之人说了些什么,却在风帘卷起的一瞬看清了车内之人的面目——
那袭艳丽的红衣,那张惊艳绝世的清冷容颜令城楼上的二人惊白了脸色!城门在桑吉与洛卡莫的震骇中轰然关闭,孤零零的马车载着桑珏向嘉朗边境驶去。
一百一十七、身陷仇营
寒风呼啸,四下寂静,空气中一片荒凉的味道。车厢外,马匹的喘息粗重急促,冰封的车轮陷在厚厚的积雪中苦苦挣扎,在一阵颠簸过后再不能前进。
夜色降临,单薄的车帘抵不住深重的寒气,车厢内冷得如冰窖一般。桑珏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感觉手指都冻得僵硬。她不禁自嘲暗忖,倘若她在这荒芜雪原饥寒交迫而死是不是会显得亭葛枭比较仁慈!等待在黑暗和寒冷中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呼啸掠过雪原的寒风带来了远方的讯息。桑珏紧握着霜月端坐于车内,平静地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人马。寒风中,火把的光亮时明时灭,恍如鬼火。十来名裹着粗陋毛皮大衣的大汉寻着雪原上马车留下的轧痕朝着干涸的河床靠近,缓缓将陷在雪堆里的马车包围。为首一人抬了下马鞭,示意一名举着火把的大汉近前察看。
陌生人的靠近令陷在积雪中的马匹有些惊恐不安地打着响鼻。大汉举着火把走到车前,小心谨慎地举剑挑向被风卷得刷刷作响的车帘。火光在车帘挑起的一瞬照亮了漆黑狭小的车厢,也映出了车内一抹艳红的身影。
风声呼啸,火光照在僵怔的大汉脸上忽明忽暗。许久不见同伴有所动静,多吉忍不住出声询问:“发现什么了?”僵怔在车前的帕加惊瞪着双眸,结巴说道:“仙……女!”其他人听到他吐出这两个字有些莫名其妙。“他妈的,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多吉有些不耐烦地挥动着马鞭冲帕加骂咧起来:“给老子把话说清楚点儿!”
“仙女……”帕加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多吉努力伸直舌头想要表达清楚:“是个像……像……仙……女一样的女人!”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多吉愣了一下,然后策马走至马车跟前探头朝车厢内看去。火光映照下,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苍白容颜蓦地闯入了眼底。
帕加目光痴迷地瞅着车内的桑珏嘿嘿笑着,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哥……今晚上……咱们捡……捡到宝了!嘿嘿!”多吉自惊艳中回过神来,眼中随即又浮上了一层狐疑之色:“只有她一个人?”“马车周围的积雪都是平整的,没有人马践踏的痕迹。”其他人察看了四周,确定此地再无他人。
沉吟半晌后,多吉挥了挥马鞭说道:“先把她带回去!”“嘿嘿……我……我来!”帕加转手将火把丢给了其他人,然后迫不及待地跳上马车将桑珏拽了出来,胡乱用毛皮大衣将她裹住抱上了马背。桑珏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藏在衣袖内的霜月,在还未确定来人究竟是何身份前她不能轻易出手,而沉默是她此刻最佳的选择。
夜色深寒,马蹄踏雪急驰,寒风凌厉如锋。不久,呼啸的风中渐渐传来了一些喧嚷的人声,隐约还夹杂着狗吠和牲口的叫声。“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一行人马刚停下,便有人迎了上来。“嘿嘿……今天……捡……捡到个宝贝!”口吃大汉将桑珏抱在怀里,边走边得意地笑着。
“啥宝贝?”那人好奇地问着,跟上了大汉的脚步。越往前走,人声越多。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对他抱着的东西好奇不已。口吃大汉终于停下脚步,然后将桑珏轻轻放了下来,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扯开了裹在她身上的毛皮大衣。顷刻间,四下响起一片惊讶的抽息,无数目光聚射过来。桑珏安静地坐在木桩上,微侧过头倾听周围的动静,暗自估测着所处的环境。身边燃烧着的篝火驱散了空气中冰冷的寒气,令她冻得发僵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半晌,有人自惊讶中回过神来,大声嚷道:“真他妈走了狗屎运了,天上居然掉下个大美人!话说,这大冷天的正好可以给咱们暖暖床,哈哈哈!”话落,引起周围一群汉子的哄笑。“要暖床找你家婆娘去!”一群汉子的哄笑声中,突然冒出了一声老妇人的笑骂。
一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抚上了她僵硬的手臂:“哎哟,这模样长得,跟仙女似的。”老妇人啧啧赞叹着,似是安抚地用手搓了搓她冰凉的手臂,低声对她说道:“姑娘,别怕!”桑珏心下微讶,漠然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意外之色。
“瞧你这身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会一个人落在这荒郊野外呢?”老妇人语调和蔼,想来应是位慈祥的老人。“央金嬷嬷……您……别白费……力气了……”口吃大汉自以为是地嚷道:“她……是个瞎子……也……不会说……话。”“胡说,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又瞎又哑呀!”老妇人显然不相信。
“您瞧……瞧……”大汉伸手在桑珏眼前晃荡着:“她根本……看……不见……而且从咱们在……雪地里发现她……到现在……也没听她发出……一点声音。”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笑道:“这小妞怕是被吓傻了才不会说话了吧,哈哈!”
“你们他妈都在这里干什么?”一道冷厉的声音忽然自哄笑的人群后响起,四下顿时安静下来。桑珏听出那声音正是之前被口吃汉子唤作大哥的男子,依这般气势看来,他应是这群人的首领。“大……哥!”口吃汉子的声音明显比之前低了几分,隐隐有一丝紧张。
多吉扫了眼四周噤声不语的众汉子,然后对老妇人说道:“央金嬷嬷,把她带到您的帐篷去。”老妇人点头应了声,然后便扶起坐在木桩上的桑珏穿过一群僵怔的汉子往自己的帐篷走去。眼看着美人消失在视线中,帕加有些不舍地挪回了目光,然后讪笑着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凑近多吉身边问道:“大哥……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姑娘?”
多吉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冷冷说道:“你小子最好老实点,别打那姑娘的主意!”帕加撇了撇嘴说道:“想打她主意的……恐怕不……只我一个人吧!”“哼!”多吉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没发觉那个姑娘的反应平静得太过异常了么?”
“呃……是……有些异常……”帕加点了点头,却仍色心不改:“可是……这天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吃……白不吃啊!”多吉忽然一巴掌打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骂道:“老子看你他妈的不是口吃,是白痴!‘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他妈迟早要死在那把刀下!”
“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多吉厉声冲四下的一群汉子们说道:“都离那个姑娘远点,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帕加吃痛地捂着脑袋瓜子,瞥了眼央金嬷嬷的帐篷,心有不甘地随众人散去。深夜,营地里鼾声阵阵。帕加偷偷摸摸地蹲在角落里,焦急地盯着不远处的帐篷。半个时辰后,帐篷里亮起了一抹昏黄的灯光。每夜子时,央金嬷嬷要起来给牲口喂夜食,今日也不例外。
终于,老妇人的身影从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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